黎明之際的江面，被朦朧的曉霧籠罩，雖廣闊卻晦暗，淺淺地反射著微弱的波光。然而就仿佛在一瞬間，云開霧散，旭日破曉，金光四射，波瀾起伏間瀘江盡顯其壯闊之美，令人震撼無可言狀。

    趙晗被這美景所撼，默默看了許久，直到旭日完全升起，陽光變得刺眼，難以直視為止。她回首去望方泓墨。

    他也在眺望著江面，挺俊的眉峰之下，一雙清朗的眸子被這朝陽照得燦若星辰。察覺到她的視線，他回頭亦望向她，雙唇向上彎起一個完美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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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來有內(nèi)眷在，方泓墨完全可以單獨與趙晗坐一輛車，但這樣一來，范思源與多斯桑托斯就要去后車與丫鬟小廝們坐一起了，若是性格豁達之人，這么安排倒也無妨，但榮遷既特意提醒說這位范公子性子孤僻，用人之際，方泓墨不想在這些細節(jié)上使人覺得不快，便請他們上了前車。

    好在趙晗本不是拘束內(nèi)向的性子，對此并不以為意。

    路途之中，方泓墨與范思源交談了幾句，但這位范公子不茍言笑，你問一句他答一句，除此之外絕不會多說半句，這么交談自然寡然無味，方泓墨與他聊過幾句，對其人稍作了解后，也就作罷。

    反倒是多斯桑托斯的話多，他生性開朗，又對諸事好奇，看見什么都要問一問，范思源便作簡短回答。這樣一來，范思源反而與他交談更多。

    趙晗一路上則與方泓墨小聲輕聊路邊新奇見聞，時辰倒也過得飛快，午間稍歇后，下午繼續(xù)趕路，直到傍晚，抵達涇陽縣城，入住縣城里最大的一家客棧。

    坐了一整天馬車，下車時趙晗只覺腳步都發(fā)飄了。方泓墨先跳下車，向她伸出雙臂。她扶著方泓墨，小心地伸腳下車，落地時雙腿發(fā)軟，差點站不住，全靠他有力的雙臂支撐才穩(wěn)住。

    “累不累？”方泓墨輕聲問她。

    趙晗微笑著點點頭：“累是有點累，可還撐得住，今晚休息一下就好?！?/br>
    晚間吃過飯，她便早早回房洗漱休息了，昨夜睡得少，路上又疲累，竟是沾枕就睡，甚至不知方泓墨是何時上床的。

    半夢半醒時，趙晗察覺到自己不知何時變成了俯臥的姿勢，他的雙手正在撫摸著她的肩背，便含糊地咕噥了句：“我累了，還想睡……”

    ☆、第88章 如何獲利

    迷迷糊糊中趙晗察覺方泓墨的雙手移到她腰背處，繼續(xù)按揉，又聽見他低沉中帶著笑意的語聲：“貪睡鬼，不這么按一按的話，明天你可有苦頭吃了?！?/br>
    她眼皮沉重，便閉著雙眼隨他去。那雙有力的手從上到下地揉捏按摩，一路按揉到她的小腿。她只覺全身舒泰松快，不覺從喉間發(fā)出低淺的輕嘆。

    方泓墨本來只是想替她按揉放松一下，以免第二天她起床時全身酸痛，但手下觸感綿軟，早就開始心猿意馬，再聽見這聲輕嘆，心中蕩漾，那雙手便從小腿又移了上來，這回的動作就有點不規(guī)不矩起來。

    她被他這么按過一陣后，睡意也有些消退，便轉(zhuǎn)過身來，勾住他脖子。

    方泓墨俯低頭，弓著身子與她吻了會兒，手上動作不停。

    她漸漸心浮氣躁起來，臉上浮起紅暈，卻有些擔(dān)心地在他耳邊悄聲道：“在這兒不好吧，也不知道隔壁會不會聽到。”

    “隔壁是丫鬟?！狈姐珴M不在乎道。

    “還有另一邊呢！”趙晗拿眼瞪他。

    “輕點就是了?！彼┥砦亲∷蛔屗俣嗾f，盡情攻伐起來。

    這里不比家中，趙晗總是不能完全放松，但這份類似偷歡的緊張感竟讓她分外敏感起來，他的每次快意沖刺，都會激起她體內(nèi)最深處的涌動，一波接著一波。他是如此兇猛地沖擊著她，她將頭深深埋在他胸前，將他抱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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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晗，阿晗……”方泓墨一手撐頭，另一手伸出根手指，在她卷翹的睫毛上劃動。

    她睡得酣甜，臉頰被房間里的火盆烤的微帶紅暈，濃密纖長的睫毛在他指尖下輕輕顫動著，好像停留花間的蝴蝶扇動著雙翼。

    他低頭在她光滑粉潤的臉頰上親了一下。

    趙晗從酣美無夢的沉睡中被喚醒，睜眼便瞧見熟悉無比的俊朗笑顏。

    “感覺如何？身上會痛嗎？”

    她睡飽了之后心情大好，伸了個舒服的懶腰：“感覺腰有些酸，其他還好?！?/br>
    說完她想起昨夜睡得迷迷糊糊中，他替她按摩肩背腰腿的事，若非如此的話，今晨醒來大概不會如此輕松吧。她曾有一次跟大學(xué)同學(xué)一起去登山，第二天起床時只覺得雙腿酸痛得好似被人拆了骨頭一般，連動一下都覺得是種酷刑。

    于是她向他報以甜美的微笑：“昨晚多虧了你，我感覺很好?！?/br>
    他彎起一邊嘴角，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昨晚感覺很快活嗎？”

    趙晗見他這不懷好意的笑容，立時反應(yīng)過來，便瞪他一眼，嗔道：“我是說之前你替我按腿的事?！?/br>
    方泓墨拖長音“哦——”了一聲：“我有說是別的事嗎？”

    趙晗不與這無賴扯嘴皮子，自起床穿衣。方泓墨便也不與她玩鬧了，喊來從露從霜替她梳頭，整理行李，簡單用過早餐后就再次出發(f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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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沿瀘江一路南行，三日后瀘江轉(zhuǎn)向東南，他們便也轉(zhuǎn)向東南，依舊沿江而行。

    越是靠近明州城，瀘江江面就越加寬闊，江上來往的船只也越來越多，帆影翩翩，時有白鷺鷗鳥從江面上低掠而過，或是在漁船后方盤旋飛舞。

    因趙晗隨行，方泓墨在最后一段路稍微放緩了行程，他們在第六日的午后時分抵達明州。

    明州城建在瀘江南岸，雖沒有淮京城占地那么大，卻是他們出京城后一路過來所遇到的最大的城了。而若是比人數(shù)的話，明州城每日船只車馬進出繁忙，人口數(shù)量絕對勝過淮京。

    他們先去迭戈下榻的客棧與他會面。

    迭戈一見方泓墨，十分高興，用他剛學(xué)會的官話向他們一一行禮打招呼。

    趙晗與方泓墨被他的古怪語調(diào)逗笑，一邊向他還禮。多斯桑托斯也笑。迭戈自己也知語調(diào)不準，笑嘻嘻的不以為意。眾人中唯有范思源不笑，一臉淡然地作揖還禮，接著用葡萄牙語做了介紹。

    寒暄之后，迭戈請他們坐下，又替他們斟茶。

    眾人都坐定后，方泓墨問道：“你說有重要之事面談，我便趕來了，不知是何事？”

    迭戈這就開始說了起來，范思源不斷轉(zhuǎn)述他的話。

    原來迭戈并非普通船員，而是是瑪格麗塔號的船主，船上所載貨物都是他的。

    他是長居呂宋的葡萄牙人，本是在當(dāng)?shù)刈鱿懔仙?，因見漢商往來呂宋交易，貿(mào)易利潤極為豐厚，便傾其所有積蓄投入買了這條船，又抵押房產(chǎn)購買了滿船的貨物，雇傭船長船員，這就出發(fā)航向明州。因準備匆忙，出航的時機比正常北航貿(mào)易的船只晚了兩個多月。

    本來若是一路順利，還是可以及時完成這次航程的?？梢虺鹾矫髦?，又是臨時找的船員，路上已經(jīng)因各種因素耽擱了航程，偏偏又遇到迭戈意外落水。

    瑪格麗塔號上的船長與船員們在發(fā)現(xiàn)他失蹤后，在附近海域搜尋兩天無果，又沿洋流方向在附近港口漁村尋訪他的下落，耽擱了不少時間，最后實在找不到他，才無奈地?？棵髦莞?，一邊繼續(xù)派人在附近尋找他，一邊試著銷售船上貨物。

    但船上貨物的銷售卻因迭戈失蹤而陷入困境。不管船員也好船長也罷，都對貿(mào)易價格不了解，陸陸續(xù)續(xù)與幾家商戶談過一段時日后，才算摸清部分門檻。

    直到方興陪著迭戈來到明州與他們相逢時，船上貨物才出售了不到五分之一，交易價格也并不理想。

    而向東南而吹的西北季風(fēng)只能再維持一兩個月左右，很快就要轉(zhuǎn)為向西北而吹的東南季風(fēng)。他們?nèi)羰菫榱耸弁晔Ｓ嗟呢浳锒鴾裘髦?，錯過合適的風(fēng)向，就要在明州一直呆到今年年末，季風(fēng)再次轉(zhuǎn)向才能回去了。

    眼看著風(fēng)向要變，明州幾家大商戶知道他們急著回呂宋，更是刻意壓價收購，迭戈急著回航，卻又不甘賤賣船上貨物，為此心急如焚，卻又無計可施。

    迭戈為此犯愁了好幾天，忽然想到方泓墨亦是經(jīng)商之人，又是他覺得可以信賴之人，便立即讓多斯桑托斯去請方泓墨過來，商量該如何處理這件難事。

    其實之前路途之上，方泓墨與多斯桑托斯聊過，對他們所遇困境略有了解，也曾猜測過迭戈急著請他去明州的緣由，但多斯桑托斯所述并不全面，迭戈的敘述才詳細而完整。

    方泓墨因考慮過這種可能，因此稍作思索后對迭戈道：“若是你信任我，便把這批貨交給我，我可以代你出售這船貨物，卸完貨你就可以回呂宋。等下半年再來的時候我把貨款交給你。若是覺得這樣為難，我亦可以留在明州一段時日，盡力替你與那幾家大商號周旋，爭取在你出航期限之前，以盡可能高的價格把這批貨出掉?！?/br>
    迭戈連連搖手，范思源轉(zhuǎn)譯他的話：“方公子說哪里的話，我自然是對你信任有加才會找你過來，絕不是信不過你，但我回去亦不能空船，還需采購貨物回呂宋，才能真正獲利，不然這一年就白跑了?！?/br>
    然而，不賣光那批貨，就沒有本錢買新貨，這才是迭戈真正的難題。

    方泓墨沉吟道：“不如這樣，我們?nèi)ツ愦峡纯簇浳锴闆r，再想解決辦法?！?/br>
    迭戈說好，于是眾人出發(fā)，去往海邊碼頭。

    方泓墨與迭戈等人上船下艙看貨，艙內(nèi)陰暗狹小，氣味難聞，趙晗就不跟著下去了，帶著丫鬟小廝們在碼頭上等。

    雖說是三月陽春，又是午后暖和時光，但畢竟才三月初，春寒料峭，碼頭上海風(fēng)又大。

    趙晗原本穿著春裝，在城里覺得正好，被冷冽海風(fēng)一吹，就覺得冷到骨頭里去了。幸好讓從露帶著夾毛厚披風(fēng)備用，這就從馬車里取出來裹上，還是覺得身上發(fā)冷，便在附近來回走動取暖。

    她隨意逛著，瞧見有漁民在附近售賣剛捕撈上來的海產(chǎn)，活蹦亂跳的蝦蟹貝類，用海水養(yǎng)在大陶盆里，看著就讓她有想買的沖動，但想想現(xiàn)在買了也沒地方料理，只得作罷。

    等方泓墨看完貨下了船，就見趙晗用披風(fēng)與圍脖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貂皮圍脖上只露出小半張臉，那對黑亮的眸子被海風(fēng)一吹，倒顯得分外瑩潤澄澈。

    他見她這付畏寒模樣，不由得又好笑又憐惜：“我說讓你等在客棧休息一下吧，非要跟我過來，在海邊吃冷風(fēng)?！?/br>
    “等在客棧多無聊，難得出來，自然要到處逛逛看看。”趙晗好奇地問他，“你們談好了？”

    “初步定了意向，我還需跑幾個地方，都是去洽談生意，無聊得緊，你就不要去了。我讓方元大牛跟著你，你或者在城里逛逛玩玩，若是累了就去客棧休息。”

    趙晗點點頭，方泓墨便與迭戈、范思源等人乘兩輛馬車離開。趙晗讓鄭大牛先去向當(dāng)?shù)厝舜蚵犆髦莩抢镉泻魏萌ヌ帯?/br>
    這明州作為海運繁忙的港口城市，貿(mào)易發(fā)達，各種絲綢錦緞，首飾工藝品，諸多日用雜貨，不僅品種齊全，兼且價格便宜，更有許多異國物產(chǎn)，即使在淮京城里也不是那么易見的。

    趙晗這下逛起街來，便一發(fā)不可收拾，買了大包小包，堆滿半車，直到天色將黑，才趕回客棧。

    方泓墨反倒比她早回來，正擔(dān)心她去了哪里這么晚都不歸，見她笑吟吟地進來，像是心情極好的模樣，才放下心來，問她道：“餓不餓？”

    趙晗手撫小腹笑道：“簡直餓壞了。”

    ☆、第89章 雙贏之道

    第二日一早，方泓墨去拜訪了明州大商江尚儒。江尚儒與方永康本有些交情，方泓墨便以子侄身份，備下厚禮帶著趙晗一起去拜訪。

    江尚儒大約五十來歲年紀，生得一臉和氣，身材微胖，因保養(yǎng)得宜，仍是滿頭烏發(fā)。他與夫人柳氏均為初見趙晗，因她容貌清麗秀雅，心中先是喜歡了幾分，又見她談吐大方，舉止端莊，更是欣賞。

    柳氏因見方泓墨忽然登門，又備了厚禮，猜測應(yīng)是有事相求，說笑寒暄了幾句后便帶趙晗入內(nèi)，說是要帶她去桃園賞花，并嘗嘗自己做的桃花蜜，留下江尚儒與方泓墨在前堂說話。

    方泓墨見趙晗跟著柳氏入內(nèi)后便道：“說來慚愧，小侄今日來，除了看望江世伯外，另有一不情之請?！?/br>
    江尚儒道：“但講無妨?！?/br>
    方泓墨便將他有意將一名葡萄牙商人船上之貨收購下來的事說了，又道：“但小侄身在明州，一時籌措不到如此多的銀兩。”

    江尚儒明了他今日所求，便也開門見山地問道：“你欲借多少銀兩？”

    “三萬兩?！?/br>
    江尚儒既不點頭亦不說不借，只淡淡道：“三萬兩雖不算多，亦不是個小數(shù)目?！?/br>
    方泓墨對他如此反應(yīng)有所預(yù)料，也不覺意外，當(dāng)即道：“小侄愿以方家在淮京的兩家鋪子為押，只借三個月，一分利?！闭f著拿出了兩家鋪子的契書以及早已寫好的抵押文書。

    江尚儒瞧了一眼契書，見那兩家鋪子都處鬧市，京城里面寸土寸金，加起來總價絕對超過三萬兩，見方泓墨什么都準備好了，對他這種魄力倒也欣賞，不覺莞爾道：“方世侄真是，就以我與你父親的交情，借這么點銀兩，又何須什么抵押呢？”

    方泓墨亦微微笑道：“交情歸交情，生意歸生意，何況那是世伯與家父之間的交情，若是世伯肯看在家父的面子上照拂小侄，那是小侄之幸?！闭f著將桌上的契書與抵押文書推了過去。

    江尚儒拿起文書看了一遍，點了點頭，又放回桌上道：“世侄需稍等半日，不如便與夫人留下用午飯吧?！?/br>
    方泓墨知道，即使如江尚儒這等大商，也不見得馬上就能從家里拿出三萬兩的，便應(yīng)允下來。

    江家午膳十分精致講究，大約也是為了招待方泓墨與趙晗。有紅膏熗螃蟹、梅子醉蝦、涼拌海蜇等做涼菜。菜肴有白官燕窩燒鴨絲，并加青嫩竹筍共炒，鮮嫩爽滑，又有江府自造的南豆腐，用鴨湯煨之，上加金華火腿細末做紅字“江”，別有趣味。另有八味不同山珍海味，以雞湯小火燉之而成，謂之八仙過海，湯濃如膏，鮮美異常。

    但方泓墨心思根本不在菜肴之上，直到飯后，江尚儒將他引至?xí)?，將借款一事辦妥，他收好銀票才稍稍心定。

    趙晗見他錢借到手，也為之喜悅，但亦有擔(dān)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