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話的聲音有些小，董易表示沒聽清，“你說什么？”

    “沒什么?！彼厣瘢瑩u了搖頭將小狗重新送進車?yán)?，朝對面的董易笑笑，“走吧，去給你買鞋。”說完上了后座，關(guān)上了車門。

    本以為會被拒絕的董易被他笑得心跳又開始不受控制的加速，短暫的激動蒙圈之后迅速關(guān)上副駕駛的門大步繞過車頭開門上車，用最快的速度發(fā)動了汽車，努力淡定道，“兩條街外有一家賣煎餅果子的小店，他家的醬很好吃，我們就在那吃早餐吧，放心，不是辣的?！?/br>
    劉科看著他的后腦勺，點了點頭，“好。”

    董易察覺到他的視線，不由得將脊背挺得更直了些。有一句老話好像是這么說的，工作時的男人最帥，開車時的男人第二帥，掏錢時的男人第三帥。第一條目前暫時沒辦法，但今天，他必須好好展示一下后兩條。

    “再加個荷包蛋?！眲⒖瓶戳讼掳赴迳系母鞣N配菜，又補充道，“老板，我不喜歡香菜，就別給我加了，多撒點蔥花?！?/br>
    “好嘞?！奔屣灁傊骼鋺?yīng)了，十分帥氣的單手敲了個蛋，然后刺啦一聲，一陣悅耳的煎油聲后，鐵板上出現(xiàn)了一個形狀完美的荷包蛋。

    一只修長的手突然從后面伸了過來，遞給攤主一張最大面值的紙幣，語氣十分霸道總裁，“一個不夠，再加一個?！?/br>
    正在往面餅上抹醬料的老板愣住了，“再加一個？兩個雞蛋會不會太膩了，要不再加片里脊rou或者火腿？”

    修長的手執(zhí)著的伸著，繼續(xù)霸道總裁，“那就全部加上?！?/br>
    老板有些為難，“要不我給您攤成兩個算了，這些料全包在一個餅里準(zhǔn)得漏，還不好咬。”

    “那就攤?cè)?/br>
    劉科轉(zhuǎn)身捂住董易的嘴，扯下董易手里的紙幣塞回他兜里，轉(zhuǎn)回身朝老板抱歉的笑笑，摸出一張十塊的紙幣遞了過去，“只加一個雞蛋就夠了，這人剛從山溝溝里出來，沒吃過煎餅，剛剛都是亂喊的，讓您見笑了?！?/br>
    老板將荷包蛋加到煎餅里，利落的包好餅對半疊好切了切裝進紙袋，一手遞餅一手收錢，憨厚的笑了，“原來是這樣，不過你這山溝溝里來的兄弟穿得挺好啊，是包山或者倒賣山貨的吧。”

    “不是，他是賣山炮的?！眲⒖菩Φ靡荒樇兞迹舆^找零后看向仍被他捂著嘴的董易，皮笑rou不笑，“兄弟，說吧，你要吃幾個煎餅，是要加荷包蛋的還是加里脊火腿的？或者你想要把它們?nèi)考由?？別客氣，盡管點，我付錢?！?/br>
    董易默默看著他，對他捂臉的動作一點不反抗，乖乖的朝他伸出兩根手指，然后指了指里脊rou和火腿，又指了指懷里不安分亂動的小狗。

    劉科愣了，“你要買兩個，分一個給小狗？”

    董易調(diào)整了一下抱狗的姿勢，點了點頭。

    小狗之前在草地上跑過，爪子并不干凈，身上的毛也有些臟。劉科看著董易黑色運動服上留下的一些臟污痕跡，頓了頓，松開捂住他嘴的手，有些粗魯?shù)膿屵^他懷里的小狗，轉(zhuǎn)身朝老板說道，“攤?cè)齻€餅，要所有配料齊全的，不要蔥花。”

    老板疑惑眨眼，“倆山炮？”

    劉科：“……”

    董易看著他翹著一縷頭發(fā)的后腦勺，嘴角微微勾起。不要蔥花，嗯，不要蔥花。

    兩人在車上解決了早餐，然后一路沉默的朝城南開去。

    劉科將煎餅里的火腿拆出來一點喂給小狗，然后偷瞄一眼董易認(rèn)真開車的背影，若有所思。他好像有點明白青年版董易的腦回路了，曾經(jīng)一緊張著急就越發(fā)沉默的少年，變成了如今這個一緊張著急就黑著臉放冷氣的青年，從某方面來看，這人真的是一點沒變。

    不是生氣，也沒有討厭……

    小狗吃完舔了舔嘴，往放在另一邊的煎餅袋子撲，喉嚨里發(fā)出著急的哼哼聲。

    “不能再吃了，你還小，這個油太多調(diào)料也太多，你吃了要拉肚子的?！眲⒖苹厣瘢熘赴醋∷哪X袋，壞心眼的看著它徒勞掙扎，“等你長大了我買雞胸rou煮給你吃，現(xiàn)在乖一點。”

    小狗繼續(xù)著急的哼哼。

    董易從后視鏡里看他一眼，只覺得心被兩個不加蔥花的煎餅漲得滿滿的，心情頗好的問道，“你準(zhǔn)備養(yǎng)這只狗？取了名字嗎？”

    劉科聞言抬頭，視線剛好與他在后視鏡里相對，愣了愣，很快不自在的移開眼，回道，“嗯，準(zhǔn)備養(yǎng)它了，名字還沒取好，沒想到合適的……你好好開車，不要走神亂看?！?/br>
    董易再次挺直脊背，保證道，“放心，我沒有走神，有你在我怎么敢走神?！?/br>
    ——你干嘛苦大仇深的看著紅綠燈，它惹你生氣了？

    ——不是。

    ——那是我惹你生氣了？

    ——我不會生你氣。

    ——真會說話……那你這是怎么了？

    ——這里的紅綠燈顏色比較淡，白天很難看清，你在這，我怕看錯燈帶你走錯了。

    前方剛好是紅燈，劉科從后視鏡里看著董易緊皺的眉頭和專注看路況的眼神，心慢慢軟了下來……真的是一點都沒變啊。

    “董易?！?/br>
    董易停好車后轉(zhuǎn)身看他，眉頭依然皺著，眼中卻帶著關(guān)切，“怎么了？已經(jīng)快到了，再忍一忍，早高峰確實有點堵?！?/br>
    “不是?！眲⒖茰惿锨埃Ｔ谂c他能夠呼吸交纏的距離，看著他突然僵了臉，看著他表情一點一點變冷，看著他眼中飄出殺氣，終于忍不住后仰倒在座椅里，抱著小狗笑出了聲，“董小易，你真蠢?！蔽乙彩?，大家都好蠢。

    第9章 憨包

    噴在臉上的溫?zé)岷粑?，差點沒忍住吻過去的董易愣愣看著笑倒在后座上的劉科，手不自覺前伸，“程科……”

    “是劉科?！眲⒖萍m正，看著他伸過來的手，沒有躲也沒有迎，抬手指了指前方，“董易，綠燈了?！?/br>
    ——董小易，綠燈了。

    頭發(fā)剪得很短的少年笑著側(cè)頭看過來，抬臂勾住了他的脖頸，笑出一口白牙，“你平時給我補習(xí)就夠累的了，所以看燈這種小事就交給我吧，我眼神好著呢，保證讓你一輩子過馬路都平平安安的?！?/br>
    那天的天很藍(lán)，那天的空氣很清新，那天陪在身邊的人正好是喜歡的那一個。綠燈亮起，來往汽車穩(wěn)穩(wěn)停在斑馬線兩邊，像是正在等待新郎新娘走過紅毯的賓客。年少的董易被年少的劉科拉著，迎著中午溫暖的陽光朝著校門走去。那時的心跳聲一如現(xiàn)在這般讓人無措，對方無意間脫口而出的一輩子，讓年少的董易在好幾個夜晚含笑入眠，又讓青年的董易在無數(shù)個夜晚輾轉(zhuǎn)反側(cè)。

    “董易？”

    眼前有手掌揮過，耳邊傳來后方汽車催促的鳴笛聲，他回神，坐回身發(fā)動了汽車，偷偷深呼吸調(diào)整了一下氣息，在漸漸平穩(wěn)下來的心跳聲里低聲說道，“劉科，你說話要算數(shù)?！?/br>
    劉科往前湊，疑惑問道，“你說什么？剛剛憨包叫了兩聲，把你的聲音蓋過去了?！?/br>
    “沒什么?！倍着o視他噴灑在肩膀處的氣息，將汽車駛?cè)胫行牡旮浇墓餐＼囄?，轉(zhuǎn)移話題道，“憨包？你給小狗起的名字？”

    “嗯。”劉科點頭，看一眼他袖口上被小狗蹭上去的污痕，瞇眼笑，“突然發(fā)現(xiàn)他又憨又好欺負(fù)，所以就給他起了這么個名字。”

    好土……董易默默咽下吐槽，將車穩(wěn)穩(wěn)倒入停車位，違心夸贊，“很可愛?！?/br>
    “我也覺得?！眲⒖票鹦」仿氏认萝?，看著他下車鎖門的身影，勾起了嘴角。確實是又憨又好欺負(fù)……還有些可愛……的人。

    兩人之間的氣氛明顯輕松下來，董易先帶劉科去了一下寵物用品店，給憨包買了個手提式的便攜式小狗窩將它放了進去，然后帶著一人一狗拐道去了那家中心店。

    在劉科的認(rèn)知里，所謂的中心店就是比其它分店稍微大一點的旗艦店，而現(xiàn)實卻給了他沉重的一擊。從來沒去過奢侈品商場的劉·宅男·土包子·科被中心店一個架子只放一雙鞋的浪費行為震驚了。原來中心店不是指旗艦店，而是指只賣本品牌最貴、限量最少、附加價值最多的商品的店。

    某某設(shè)計師親自設(shè)計只此一雙的鞋是什么鬼，某某球星參與設(shè)計并簽字的限量版周邊又是什么鬼，某某已退休的出名工匠所出的最后一個絕版跑步鞋系列又是個啥啥啥，最重要的是，這些商品上全部沒有標(biāo)價！一個都沒有！

    劉科無措了，劉科著急了，劉科摸著出門時只來得及帶在身上的幾張紙幣和一張裝了一萬塊零花錢的銀行卡默默肝顫了。以為跑步鞋再貴也不會超過一萬的他真的是太天真了……

    董易正在一邊和迎出來的導(dǎo)購用英語說著什么，劉科將提在手上的小狗窩抱到懷里，希望能從憨包身上汲取到一點勇氣，“憨包，你的一泡尿，我的一盆淚……為什么要在說中文的地方用英語，照顧一下文盲好嗎，所以那鞋到底是多少錢……”

    憨包在窩里打了個滾，十分愜意的汪汪兩聲。

    劉科透過狗窩上的透明窗口與它對視，想哭。這狗窩也不便宜，他是刷卡付的賬，所以銀行卡里可能連一萬都沒有了……不知道董易愿不愿意先自己付鞋錢，然后他回家之后再轉(zhuǎn)賬還……

    “那就那雙，謝謝?！?/br>
    聽不懂的英文里突然冒出一句中文，然后導(dǎo)購員同樣用中文回了一句“好的”，轉(zhuǎn)身進入了店內(nèi)更深處。

    董易大步走回來，習(xí)慣性的擺著冷臉，問道，“等得無聊了？那邊有休息區(qū)，我們先去坐會吃點東西，他們調(diào)貨需要一點時間，我們得等一下?！?/br>
    劉科覺得心臟又開始不受控制的顫了起來，“調(diào)貨？你要的鞋這里沒有？”連這家一看就不便宜的店都沒有，那鞋子的價格……

    “沒有我要的顏色，需要從倉庫調(diào)過來，很快的?！倍鬃匀坏哪眠^他手里的狗窩，熟門熟路的引著他朝休息區(qū)走去，“這附近有一家點心店十分不錯，我剛剛打電話跟他們定了外賣，一會就送過來了，你先吃點墊墊肚子。午餐我訂的樓下御膳坊，它家的湯不錯，我們買完鞋再過去?！?/br>
    劉科順著他的指引坐到休息區(qū)靠里的一處沙發(fā)上，傻傻反問，“你還訂了午餐？”

    “嗯?！倍鬃剿韨?cè)，拿起小桌上的茶壺給他倒了杯茶，想了想又端走，喊來休息區(qū)待命的導(dǎo)購讓她們換一杯蜂蜜水過來，回道，“等貨調(diào)過來差不多就是午飯的點了，我們吃了再回去?！?/br>
    “可是我……”

    “我不想餓著肚子開車?！?/br>
    債主是天，債主是地……劉科抱起狗窩，小小聲，“可憨包怎么辦，我沒帶狗糧……”

    “我給它買了罐頭?！?/br>
    劉科看著他像變魔法一樣從褲子口袋里掏出兩盒狗罐頭，心里如同堵了一坨屎，“你什么時候買的這個……”

    “在你堅持自己去給狗窩付賬的時候?！倍咨钌羁此谎?，然后側(cè)身朝送蜂蜜水過來的導(dǎo)購員道了謝，面無表情的將水推到他面前，拿出了手機，“古晉找我有點事，我去打個電話，稍等?！闭f完直接起身離開，留給他一個即使穿著臟外套也依然帥氣的背影。

    劉科噎住，看一眼蜂蜜水，又看一眼休息區(qū)外明明是鞋店導(dǎo)購卻要做端茶送水活計的導(dǎo)購員，更用力的抱緊了狗窩。為什么突然有一種自己被套路了的感覺，好像從那一泡尿開始，今天的事情就哪哪都不對了。

    “午飯在御膳坊定的位置。”董易透過玻璃墻看著休息區(qū)里對著狗窩說著什么的劉科，嘴角忍不住勾起，“點佛跳墻可以嗎？那家佛跳墻很不錯?！?/br>
    “它家的佛跳墻需要提前一天預(yù)訂，現(xiàn)在肯定點不到了?！卞X叔將電視劇的聲音調(diào)小，眼中滿是欣慰，“菜你看著點吧，晚上還回來吃飯嗎？”

    “我不想回去。”董易抬指虛虛摸了摸劉科的身影，眼中滿是快活的神采，“但小科肯定不愿意，所以還是回去吃吧。古晉那邊麻煩您幫我應(yīng)付一下，我剛剛掛了他幾個電話?！?/br>
    錢叔笑罵，“臭小子，就知道使喚老人家?？丛谀憬裉毂憩F(xiàn)不錯的份上，小古那邊我?guī)湍闾幚?，記住，不要亂說話，行動比言語更能打動人心?！?/br>
    董易點頭，“我明白，謝謝你，錢叔?！?/br>
    電話掛斷，錢叔看向電視里仍在“你聽我解釋”“我不聽我不聽”的小情侶，笑著搖了搖頭，“現(xiàn)在的年輕人吶。”

    點心剛剛吃完，之前與董易交談過的那個導(dǎo)購員就提著一個精致購物袋過來了。

    “董先生，東西到了，您看看?！?/br>
    “不用?！倍捉舆^購物袋，道謝后提起狗窩，看向劉科說道，“走吧?！?/br>
    劉科忙起身往外掏銀行卡，“那我先去付……”

    “已經(jīng)付過了。”董易放下狗窩抽走他手里的銀行卡揣自己兜里，然后再次提起了狗窩，不容拒絕道，“錢你回去再給我?！?/br>
    導(dǎo)購員適時解釋，“高級vip的錢款都是直接從會員卡里扣除的，不用去柜臺另外付賬，感謝您的光臨?！?/br>
    劉科十分確定自己此時的表情一定很傻，所以他先董易一步出了店門。

    董易忙快步跟上。

    “小科，走慢一點?！?/br>
    劉科停步，轉(zhuǎn)身將他從上看到下，又從下看到上，伸手，“卡還我?！?/br>
    董易繞過他的手朝電梯走去，“我們先去樓下的電玩區(qū)轉(zhuǎn)轉(zhuǎn)，十一點半去吃飯。”

    劉科轉(zhuǎn)身瞪著他，快走兩步扯住他的外套衣擺，“董易，你在套路我?！?/br>
    一上午的順利讓董易心情好得要上天，干脆順著他的力道轉(zhuǎn)過身，丟開手里的購物袋和狗窩直接將他抱到懷里，蹭他耳朵，往他耳朵里吹氣，“小科，我們和好吧?！?/br>
    劉科驚得迅速收回了扯他衣擺的手。

    “然后電梯門開了？”

    董易低頭靠在跑車門上，氣壓很低，“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