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之漫看他尖叫的整張臉湊到了一團(tuán)，眼睛笑成一道縫。她轉(zhuǎn)身，擠了一點(diǎn)洗潔精在手上，說：“我用洗潔精給你刮刮油?！?/br>
    宋斯南聲音悶悶的：“那你少用點(diǎn)，洗潔精傷皮膚?！?/br>
    宋之漫：“知道你臭美，我少用點(diǎn)，保準(zhǔn)給你洗的干干凈凈的?！?/br>
    宋斯南輕聲說，聲音低的連空氣都只能捕捉到一分，下一秒就消逝不見：“我說的是你的手?！?/br>
    他的聲音是那樣的輕，轉(zhuǎn)瞬消逝。宋之漫自然是沒聽到。

    待她洗完，轉(zhuǎn)過身，朝他攤開手：“喏，給你臉?！?/br>
    宋斯南低下身子，仰著臉，閉眼：“你來給我戴上?！?/br>
    宋之漫覺得他真的是演技派，一連串演的不停，她覺得好笑，卻又小心翼翼的伸手幫他戴上他的“臉”。

    “戴上”之后，又用指腹拍了拍他的臉頰，眉心，下巴。

    最后，停在他的鬢角。

    她終于收手，滿意道：“戴好啦宋小四。”

    宋斯南不自覺的咽了下口水，站直身子，看都沒敢看她一眼就轉(zhuǎn)身離開房間。

    宋之漫不解：“哎，你走什么？”

    宋斯南頭也沒回，背對著廚房坐下，說：“沒什么，適應(yīng)下我的臉?！?/br>
    宋之漫臉上的笑容就沒停過，她轉(zhuǎn)過身那碗接面，心情極好。

    而此時(shí)，背對著她的宋斯南，雙頰通紅，耳垂都是紅的。

    宋斯南不想承認(rèn)，卻又不得不承認(rèn)。

    他，害羞了。

    ☆、第二十一章

    兩個(gè)人坐在位置上，面對面吃完了面。

    等到宋斯南洗完了碗，上樓去找宋之漫。在臥室沒見到她，腳步一轉(zhuǎn)，往走廊那頭的書房走去。

    宋斯南單手打開門，探頭，看到了宋之漫。

    宋之漫坐在地毯上，靠著墻壁，背對著宋斯南。宋斯南邁步向她靠近，身后的門闔上。宋之漫聽到了他的腳步聲和關(guān)門聲，連眼皮都沒抬，問：“怎么上來了？”

    宋斯南走到窗邊的貴妃椅上，坐下。

    他伸長手，拿到一側(cè)書柜上的書，隨意的翻了下，回她：“在家沒事做，在你家待會兒。”

    宋之漫翻過一頁，明顯不相信：“宋四少還會有無聊的一天？不是朝外面喊一聲，就會有一大堆狐朋狗友來了嗎？”

    宋斯南翻了幾頁書，沒什么興趣，干脆在貴妃椅上躺下，攤開那本書直接蓋在臉上。

    白色窗簾并沒有遮擋住多少的陽光，他躺在那里，滿面的溫暖被那本外文書給隔絕開來。

    從書底下傳來他的笑聲，嗤笑。宋斯南左腿曲起，右腳勾上，搭了個(gè)二郎腿，一抖一抖的，他懶洋洋的說：“他們？太吵了?！?/br>
    宋之漫聞言看了他一眼，從窗外照射進(jìn)來的光直射入她眼底，她微瞇著眼，疑惑道：“不是說無聊嗎，怎么，還嫌吵？”

    宋斯南動了下身子，似乎是覺得這個(gè)姿勢并不舒服，調(diào)整好之后，他才說：“你不懂?！?/br>
    宋之漫：“我怎么就不懂了？”

    宋斯南伸手抓住窗沿處的小玩偶，朝宋之漫那兒扔去：“看你的書去，小破孩?！?/br>
    宋之漫是最煩他喊自己小破孩的，當(dāng)下把書一甩，起身，向他走來。她挽袖子：“叫誰小破孩吶？”

    宋斯南打了個(gè)哈欠，在陽光的映照下，他越發(fā)犯困。

    卻還是有興趣和她說話。

    宋斯南往里翻了個(gè)身，書本掉落在地，他閉著眼，嘴上上揚(yáng)：“這兒還能有誰？”

    宋之漫站在他身邊，抬腿就踹了他的小腿一下，揚(yáng)著下巴：“不許叫我小破孩！”

    宋斯南受驚的睜開眼，無奈：“你比我小兩歲不是事實(shí)？你斑駁一個(gè)試試！”

    宋之漫確實(shí)比宋斯南小兩歲，不是宋斯南年齡大，是她小。

    讀書的時(shí)候，宋鴻淵走了點(diǎn)路子，讓她提前一年上的小學(xué)，后來隋歡去世，她一個(gè)人整天郁郁寡歡的，幸好，宋斯南一直陪在她身邊。

    真的，幸好有他。

    如果人生中一定有那么一刻時(shí)刻，暗淡、無光，像是城市底下的下水道一般骯臟腐爛永不見天日，那么她想，一定是那段母親離世的時(shí)光了。

    宋之漫那個(gè)時(shí)候甚至想要和隋歡一同離開。

    她不再說話，雙眼無神，任何的動靜都無法吸引她的注意力。

    漸漸地，很多人都放棄了。

    宋鴻淵甚至一度想把她送出國治療。

    而只有宋斯南，他并不覺得這有什么大事。

    他對宋鴻淵說：“宋叔叔，您把宋之漫交給我，我保證，不出一個(gè)禮拜，她就活蹦亂跳的和以前隋阿姨在的時(shí)候一樣。”

    那時(shí)是在哪里??？

    也是在書房。

    宋斯南的個(gè)子才到宋鴻淵的胸口，他大放厥詞，拍著胸膛向宋鴻淵打包票。

    宋鴻淵彎下身，竟鬼使神差的答應(yīng)了宋斯南：“好，但是，宋斯南，我只有這么一個(gè)女兒，你得好好照顧她?！?/br>
    宋斯南說：“這都不是事兒，宋叔叔您就放心把之漫交給我吧！”

    宋斯南自那之后，每天陪著宋之漫。

    宋之漫不說話，宋斯南就整天在她耳邊說話，有的時(shí)候，他找不到話題了，就拿著小學(xué)課本照本宣科的念。

    宋之漫吃不進(jìn)東西，宋斯南就拿著各種吃的擺在她身邊，他說一句話，就拿一個(gè)出來喂給她。

    宋之漫沒搭理他。

    宋斯南也沒氣餒。

    宋斯南想，大概他所有的好脾氣與耐心，都給了十歲的宋之漫吧。

    所以往后的歲月里，他暴戾、桀驁、滿身匪氣、狂妄不羈。

    他成為了最世俗的痞子，

    而在當(dāng)時(shí)，

    他是最溫柔的英雄。

    宋之漫開口說話那天，是在半個(gè)月后了。

    她的第一句話是：“mama。”

    宋斯南激動不已，大聲的喊著宋鴻淵讓他過來。

    宋之漫眼里氤氳著霧氣，她看著宋斯南，難過的低聲嘶吼，“mama——”這是她第一次，在隋歡離開之后，撕心裂肺的喊，不能自己的哭。

    宋斯南手足無措，只是抱住她，那個(gè)時(shí)候，他連安慰都不會。

    宋之漫緊緊的回抱住他，泣不成聲。

    那個(gè)傍晚，秋末的黃昏，日光隱約。宋斯南和宋之漫也是在這個(gè)書房，她緊緊擁抱住宋斯南，哭的難以抑制。

    書房外是雍雍穆穆的樹木，夕陽的余暉從樹葉之間的縫隙中穿到地面，找出一個(gè)兩相依偎的影子。

    ……

    宋之漫陡然想到了這件事，原本想和他斗嘴的心情隨之消失。

    宋之漫對著宋斯南，席地而坐。

    從邊上拿了個(gè)抱枕，放在貴妃椅上，她抬起手臂，放在上面，側(cè)臉壓在手背上，感覺到棉花的柔軟，還蹭了一下。

    宋斯南靠著墻，坐在貴妃椅的后端，他低垂著眉看宋之漫。

    他很訝異，依照往常，宋之漫總是會和她拌嘴幾句才算行，今天卻低眉順眼的。

    宋斯南說：“怎么，不說話了？”

    宋之漫抬眸，一雙杏眼，睜得極大，“喂，宋小四，你當(dāng)初怎么就接受了帶著我這么個(gè)拖油瓶啊？”

    宋斯南一愣，好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她說的是什么事。

    宋之漫在那段時(shí)間喜歡跟著宋斯南，宋斯南去哪兒她就去哪兒，甚至上學(xué)的時(shí)候她都跟去，宋鴻淵使了很多方法都沒見效，而且宋斯南一不在，宋之漫就恢復(fù)之前的狀態(tài)，安靜的像是家里隨處可見的裝飾畫，若是沒有人搬動，便一直靜止。

    無奈，宋鴻淵只得求助宋斯南。

    因此，宋斯南在上學(xué)的時(shí)候，每天每天都牽著一個(gè)小姑娘。

    后來，宋之漫的情況慢慢變好了。

    宋鴻淵問她，要和宋斯南在一個(gè)班嗎，爸爸可以幫你。

    宋之漫點(diǎn)頭。

    再然后，她就跳級到宋斯南的班里了。

    宋斯南也想到了這件事，唇角不自覺的上揚(yáng)，他側(cè)頭，看向窗外，好一會兒才說：“鬼知道我當(dāng)初怎么想的?！?/br>
    宋之漫氣：“我認(rèn)真的和你說話呢！”

    宋斯南收回視線，轉(zhuǎn)回來看她，用著一貫的漫不經(jīng)心的語氣，說：“我也認(rèn)真的和你說話啊?！?/br>
    宋之漫伸手?jǐn)Q他大腿。

    宋斯南躲，單手箍住她，“嘖，你這一不開心就動手的毛病什么時(shí)候能改一下？”

    宋之漫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使了一下力，沒成功，又使了一下，還沒成功。

    她耐心不足，另一只手伸出來，直直的拍在他的手背。

    宋斯南叫喚了一聲，立馬收手。

    宋之漫：“在我好好和你說話的時(shí)候，就好好答，別給臉不要臉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