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穿上泳裝或者內衣，在鏡頭前裸露身體展現性感？”

    “是的?！?/br>
    紀格非一連問了很多業(yè)內的問題，柯克雷均點頭，問完一些問題之后，他嘲笑般地揚起嘴角，“你將這些告訴過俞夏嗎？還是你只告訴了她模特光鮮的那面，收入不菲，錦衣華服，生活在鎂光燈之下，模特對于女孩來說這是個夢想的職業(yè)，你認為我們不該埋沒她，但我不這么認為。時尚界是一個隨時會受到誘惑，令人迷醉的世界，它不像我所擅長的金融領域，只有冷冰冰的數字，它追求藝術，卻又顯得浮華和虛無?！?/br>
    “俞夏還只有十五歲，她可以活得像一個公主，不必吃這些苦，而你卻給了她一個不切實際的目標，我當然要阻止?！?/br>
    面對紀格非的質問，柯克雷顯得很嚴肅和認真，他仔細聽完，沒有做出任何反駁，說道：“你關心她，我了解了，但無論如何我們需要尊重eva的意見?！?/br>
    “呵，她才十五歲……”紀格非認定柯克雷用花言巧語哄騙了俞夏。

    “明年她就十六歲了，對于她想做什么，能做什么，我相信她有自己的判斷，她并不是那種一無所知，毫無主見的女生，這點你應該更清楚?！笨驴死紫刂赋鲞@點。

    紀格非沉默了，從俞夏換了個發(fā)型開始，他就有這種感覺了，起初他不信，后來，不得不信。他不想再聊下去，合上筆記本屏幕，關上了電腦。

    他坐在椅子上，察覺到視線，才看見俞夏早就下了床，站在他身后。紀格非口氣生硬地問道：“你聽到了？”

    “你們講話這么大聲，我很難睡著啊?！庇嵯陌崃肆硪话岩巫?，坐到他對面，他們很久沒有平心靜氣地講話了。

    外面的天空漸漸泛白，傳來了些許的鳥叫聲，紀格非沉默了會，抬起眼眸看向她深藍色的眼睛，出聲道：“俞夏，你真的想清楚了嗎？你是為了令別人羨慕你而選擇當模特，還是聽從內心，真心想要當模特？”

    俞夏緩緩點頭，她清冷的聲音在這個安靜的房間內尤為清晰。

    第15章 對于時尚

    英國倫敦國王十字地區(qū)

    工業(yè)風格的外墻之后，中央圣馬丁設計學院坐落于此，充滿著時尚和現代的氣息，比起教學樓更像一家設計公司，來自世界各地的設計精英匯聚于此，這所出過、、phoebephilo（的創(chuàng)意總監(jiān)）等畢業(yè)生的全球頂級藝術學院，它選擇學生的地步嚴苛到什么地步呢，每年圣馬丁在整個亞洲地區(qū)只招收03個本科生，秉持著寧缺毋濫的原則，如果沒有一位申請者符合他們的標準，他們寧愿一個都不招。

    在這種嚴苛的標準下，蕭琳絲毫不認為自己是幸運的，她有備而來，同時野心勃勃，她自認為是天之驕子，但進入到圣馬丁之后她才意識到自己的眼界狹窄，她原本認為設計師要極具創(chuàng)造力，這和圣馬丁“自由”的教學氛圍不謀而合，但她錯了。

    除了“自由”，這里還有“嚴格”。

    第一學年的學習過程中她遇到了無數的挫折，在這里每個學生必須通過每一個教學項目，每個人都遇到過重修。

    晚上十點，教學樓中的工作室中總是亮著燈，她不敢去休息，也不能去休息，因為稍一放松，就會被人遠遠甩開。蕭琳幾乎是感謝《時尚》這個節(jié)目的，這個節(jié)目給了她稍許喘息的時間。她不像紀格非，他有著超過130的高智商，每天僅僅睡34個小時，白天保持著學校全勤的記錄，晚上還要關注美國大盤，她距離紀格非太遙遠了，更何況俞夏呢。

    節(jié)目組通過了她的申請，不遠萬里來到英國拍攝，當然這其中可能還包含著一些輿論因素，比如采訪她身為圣馬丁的學生是否感到自豪等等。她的導師對中國電視臺的采訪表示歡迎，圣馬丁的光環(huán)太多了，她不在意再添加一個。

    天之驕子需要凡人的仰視，否則不就淪為平凡了嗎？

    工作臺上的手機震動了下，蕭琳抬起頭看了一眼，上面顯示的信息是她表妹蕭瀟發(fā)來的。

    她說，姐，俞夏那期節(jié)目今晚十點在東x衛(wèi)視播出，不過我早就請了水軍，天涯那帖子堆的高得不得了，現在還在首頁飄著呢~

    蕭琳對她不入流的手段也沒說什么，她嘲諷地揚起嘴角，就算蕭瀟沒有多此一舉，她也不信俞夏和她的設計師能拿出什么像樣的東西，觀眾的眼光這關都過不了，更不用說以專業(yè)的眼光了。她的設計可是經過學院中各總監(jiān)的指導，他們在國際上赫赫有名，哪是俞夏這個井底之蛙了解過的。

    如果她找一位名校畢業(yè)生也許還有些勝算，但現在，她和那位設計師簡直是所有參賽者中的泥石流。

    “你們知道嗎？網上是怎么評論你們兩個組合的？”李想拉過筆記本電腦，將天涯的高樓展示給俞夏和左子溪看，兩顆腦袋湊過去看了一眼。

    “奇葩……組合？”左子溪緊蹙著眉念了出來，下面還有一些對他身材樣貌的侮辱，他低頭看了眼凸出的小腹，奇怪地說道：“我是一位設計師，他們應該看我的設計，為什么要攻擊我的身材？”

    “凡人嘛。”俞夏冷笑了下。

    李想給他們看了一眼就將筆記本合上，生怕影響他們的心情，她安慰道：“節(jié)目組的組長倒是很高興?！?/br>
    “我們被罵成這樣，他還很高興？”左子溪遲疑地問道。

    “被罵了，說明有人氣啊，你看，剛才的評論都在說晚上會第一時間去看播出，看我們兩個出丑，這樣的話收視率肯定能提升，我說的對不對？”俞夏抬起深藍色的眼睛看向李想。真正的信息時代還未到來，媒體提高收視率的方式依舊很單一，只在電視節(jié)目中播放預告，以及主流平臺發(fā)布宣傳照，但無論如何，俞夏她一個前網紅就在網絡上引來一波流量。

    李想尷尬地笑了下，她補救著說道：“這也是個好機會，證明你們的實力，不是我說，你們兩個一定能讓這些人大吃一驚?！?/br>
    俞夏和左子溪對視了一眼，眼中倒是看不出興奮，他們兩個共同完成了一件事，此刻卻是出乎意料的平靜。

    北京時間晚上十點，《時尚》節(jié)目第一期播出了，守在電視機前的人不乏知道eva夏夏的年輕小姑娘，她們抱著看好戲的心態(tài)，準備看這個eva夏夏是如何見光死，如何令人幻滅的。

    平時她的微博照片搞得高大上，那么長的腿一定是ps的，天涯上都有教程帖了，肯定是p的！還有那臉，皮膚這么好，肯定磨皮磨到爹媽都不認識，五官深邃成外國人，中國人怎么可能長這樣?。?？

    另外她那一堆的名牌，對白領來說根本就是天文數字，更何況她才十五歲，瞧瞧她今天穿了什么studios黑色羊羔絨皮毛一體機車外套，stuartweitzman黑色過膝靴，背的是的紅色classicboxbag，她這一身簡直是穿了幾萬人民幣在身上，天涯都扒皮扒她假裝富家女被打臉，所以她穿的肯定都是假貨！

    蕭琳早上的時候回到宿舍，補了一會覺，上完上午的課，午休時間，她點開了蕭瀟發(fā)給她的視頻連接，網上已經出了第一期的視頻，而這第一期就是講述俞夏和左子溪。她往后拉了一些，率先看俞夏的部分，筆記本屏幕中開始播放起視頻。

    鏡頭中出現一個人的側臉，這個人的側臉一下子就抓人眼球，節(jié)目中的俞夏也在看電腦屏幕，鏡頭對準她面前的電腦屏幕，她開始往下拉網頁。

    記者：這是你之前的163博客，照片上展示的穿衣風格和你現在在微博上的自拍照相去甚遠，這中間并沒有隔多少時間，時隔半年，你現在看之前的打扮會做出怎么樣的評價呢？

    俞夏只刪除了她的人人網賬號，并沒有刪除163上的照片，她滑動著鼠標，清冷的聲音通過鏡頭傳遞了出來，“金發(fā)，著重假睫毛的日系妝容，姬系的服裝，我以前是走日本的赤文字系風格，但它過時了。就像現在流行的原宿風，青文字系，它終究會被另一種風格所取代，現在在街上還可以看到穿著打扮日系的女生，也許再過兩年就會被韓流取代，你會看到繭型大衣，小腳褲和球鞋的標配?！?/br>
    “我不認為這些是我的黑歷史，這些是我的過去，我長大了，不再適應這種風格。我現在走的是極簡風格，但準確點說，我也并沒有要刻意走哪種風格，因為時尚總會過時，時尚潮流來來去去，風格剛建立馬上又會被摧毀?！?/br>
    “對于時尚，我認為還是不要太認真，只有找到自己的風格才能擺脫追逐時尚的魔咒。真正的時尚中人是駕馭服飾的高手，她們不會讓自己淪為時尚的奴仆，我想表達的也正是這點?！?/br>
    第16章 不從眾

    俞夏對于第一個問題的回答就令蕭琳吃了一驚，她也做過一期節(jié)目，自然知道記者問出的問題都是針對受訪者的，每個人都不同，受訪者在拍攝前可以好好思考如何回答這些問題，也可以說是走一遍對稿的程序。

    該不會是找槍手幫她寫好怎么回答吧？蕭琳抱著這樣的想法，蹙著細眉繼續(xù)看下去。

    視頻中的場景切換到了室內，深灰色背景布前，俞夏正接受著采訪。

    這檔紀錄片的制作經費很充足，背靠官方，從他們能遠渡重洋來到英國拍攝就可以知道，因此這不是什么粗制濫造的抄襲節(jié)目，制作團隊優(yōu)秀，畫面精細，制作精良。

    畫面中的俞夏有著淺棕色的短發(fā)，冷白色的皮膚，眼窩很深，那雙深藍色的眼睛簡直熠熠生輝，令人忍不住一直想看下去，顴骨高，五官立體，蕭琳站在女生和設計師的角度上也不得不承認，她真的是太美了，不是庸俗的美麗，不是中國人大眾的審美，而是那種冷冽到鋒利的美麗，她靜靜地坐在那里，就難以忽略她的存在。

    美麗對于每個人來說理解都不同，哪怕是全球最美的100張臉，也存在爭議。但無論如何，俞夏的臉對于時尚界來說是美的，也許一些普通人欣賞不了，那也無關緊要了。

    記者：你在微博上放出你的穿搭圖，還標明了品牌，不少人質疑你是在炫富，對此你怎么看？

    俞夏揚起唇角淺笑了下，沖淡了一些距離感，她回答道：“一開始我沒有標明品牌，但很多人在微博評論下詢問我，我一條條回復太麻煩，于是就標出來供人參考。”

    節(jié)目放出了俞夏微博上的內容，她的照片不像國內的網紅喜歡放一張張精修過的美白磨皮大頭照，而是全身照，背景也簡簡單單，第一眼就能注意到她的穿著。

    她的照片早就有了k（國外潮人街拍網站）上時尚博主的風范，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記者：這些品牌我查過，有奢侈品牌，有小眾設計師品牌，這么高昂的費用，你是如何負擔的？

    俞夏淡淡地吐出一句話，“零花錢?！?/br>
    那記者被這回答一噎，他繼續(xù)追問：“那我可不可以這么認為，你所謂追求自己的風格，沒有這些價格高昂的單品做基礎就無法實現。”

    “你是想說，時尚潮人是富人的專利吧？沒有錢買這么品牌就不算追逐時尚？”俞夏接過話題，記者在鏡頭之外回了一句是的。

    “你這是在偷換概念，自成風格不等同于追逐時尚，但你所說的問題確實很現實。”

    就連正在看視頻的蕭琳都認為這個問題過于刁鉆，無論怎么回答都會自相矛盾。

    普通人第一反應是，確實是這樣，沒有這些名牌傍身，怎么能算的上身處時尚圈，穿著快消品牌來談時尚？開玩笑，哪怕對服飾消化能力一流，也沒有任何說服力。蕭琳倒是想看看俞夏是怎么應對的，從之前的短暫溝通中，可以看出俞夏喜歡正面回應。

    那么這次呢？

    “我的搭檔設計師也提出這個問題，一開始我邀請他的時候，他說時尚是屬于富人的，為此還拒絕了我，但后來他改變了，我們不如問問他？”俞夏冷靜地微微一笑，將問題拋給了另一人。

    鏡頭從俞夏這里轉向旁邊，旁邊的工作臺邊正坐著左子溪，他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正納悶攝像機怎么對準他了，他瞥了眼鏡頭外，大概是在看俞夏，他做了個無奈的表情，收回視線開始回答。

    蕭琳相信他們沒有事先彩排過了。

    左子溪接受采訪的時候，神色冷淡，維持著服裝設計師的不從眾和疏離感，“我之前確實說過這句話，我和俞夏的搭檔過程也經過了坎坷，但我們能順利合作，歸結于兩方面。一方面，俞夏帶給我靈感，另一方面，我想通了。接下去的話我就直說了——”

    “只有死魚才隨波逐流?！?/br>
    視頻中出現俞夏笑起來的模樣，她很認同左子溪的話。

    記者的問題不依不饒，“但你們二位都在逃避‘錢’這個話題，沒有錢的話還能夠打扮入時，實現時尚風格嗎？”

    俞夏的聲音又出現在視頻中，鏡頭轉了過去，她那張美麗的臉孔占據著屏幕，她淡淡地揚起唇角，那笑容有著說不出的味道，像是了然，又像是諷刺，“你知道ss嗎？她在超市買了一只2.99美元的手袋，她拍了幾張照片，隨后那只手袋的價格飆升了10倍。不用花太多錢追求時尚，當然可以，前提是——你是誰？”

    其實俞夏已經給出了答案，全世界那么多人熱衷買奢侈品，名牌，看中的是品牌附加值，品牌能夠包裝一個人，但當那個人本身就是一個品牌時，她也就不需要外物來包裝自己了，她會創(chuàng)造流行，所以ss是i，因為她的穿著打扮會引發(fā)轟動，引起潮流。

    “但，我知道媒體要引導正確的時尚風向，我也沒有在推崇名牌文化，我的搭配中還有很多高街品牌，對于奢侈品或者設計師品牌，只有一點建議，量力而行?！?/br>
    這個問題再問下恐怕連最權威的教授都無法解釋清楚，記者很明智地打住了，對于俞夏一個十五歲的女生來說，她的回答足夠機智了，她用一個故事模棱兩可地回答了記者的刁鉆問題。

    接下去的問題就相對正常，“俞夏你之前是網絡上的紅人，為什么現在想當模特？”

    “我喜歡時尚的東西，之前我會拍照po在網上，也積累了一些人氣，如果沒有遇到他，我大概還是在隨波逐流。他給了我一個全新的方向，也因為他，我決定走一條完全不同的路。像我這個年紀，我知道，該在學校里好好念書，但沒人規(guī)定每個人都該走上學這條路?！?/br>
    “不走尋常的路，或許能堅持更久?！?/br>
    俞夏深藍色的眼睛看向鏡頭，她是那么有主見，有自己的態(tài)度，就連對她抱有偏見的蕭琳也能感受到那股主張。

    記者：網上有很多關于你的惡評，你看過之后會想做出辯解或者澄清嗎？現在在這里你可以說任何想說的話，甚至是反駁那些不認同你的人。

    深灰色背景布前的俞夏揚起一個毫無感情的笑容，她微揚起下巴，說道：“聽說人心這樣的，看到處的地方比自己好的人，不是想著我也要去那里，而是你也來我這泥潭吧，下來吧，下來吧?！?/br>
    她勾起唇角，冷冰冰的模樣，簡直令看視頻的人起雞皮疙瘩，氣場太強了，只是坐在高腳椅上接受采訪就令人覺得她不是和普通人一個世界的。她的存在根本就是在無聲地諷刺天涯上的帖子，什么p圖，無中生有。

    俞夏對上鏡頭，深藍色的眼眸深邃又深沉，她冷冷地說道：“不好意思，我是不會下去的。不是‘想’，而是成為一個真正的模特?！?/br>
    俞夏的片段到此為止，蕭琳還沒有緩過神來，她想不通俞夏的表現，哪怕視頻中還在繼續(xù)播放著左子溪的采訪，她都無暇顧及。

    記者正在問左子溪，“時尚對你來說是什么？”

    “是創(chuàng)造美……”

    “這期服裝的主題是什么？”

    “主題是蛻變和永恒?！?/br>
    當屏幕中開始播放俞夏的動態(tài)攝影的時候，蕭琳的大腦快空白了，這種程度簡直是……！

    第17章 浮生若夢

    如果不是旁白的聲音出現在視頻中，蕭琳幾乎認為這是christiandior或者的廣告大片，亦或是某個高定品牌的時裝發(fā)布。

    伴隨著背景音樂intro的響起，俞夏穿著藍黑暗色調的高級禮服，她徘徊在巴洛克風格的建筑內，臉上的神情似乎很迷茫，她不停地奔跑著，她的動作帶起裙擺，那層層漸變的布料飛揚起來，在華麗的背景之下，整個人如夢似幻。

    絢麗的燈光打在俞夏的臉上，鏡頭拉近，給了她一個特寫，她皮膚白皙，五官精致，未施粉黛就像一個誤入人間的精靈。她的發(fā)型幫助她很多，不是之前采訪中淺棕色帶著中性氣質的短發(fā)，而是染成了淺金色，發(fā)絲服帖。

    她微垂著眼眸，復又抬起那雙深藍的眼眸，這細微的動作如同慢動作一樣，簡直能立刻打動看這個視頻的人。

    鏡頭低位，掃過她的銀色高跟鞋，俞夏推開那扇復古的大門，她往前走著，來到了大街上。

    蕭琳一眼就認出，這是在外灘拍攝，俞夏經過那些復古的建筑前，來到江邊，空氣中彌漫著些許白霧，令她如同置若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