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jié)
他是個有故事的男人,媒體曾評價說。 似乎是這樣沒錯! 安安覺得這感覺有點兒奇妙,她孑然一身,從來都知道自己在這世界上是沒有根的,然而突然有一天,她知道了自己從哪里來,她忽然問了句,“我和她像嗎?” 陸一鳴盯著她看了會兒,那目光像是要透過她去看別的東西,然后他搖搖頭,“不像,她是雙眼皮,眼睛很大,笑起來的時候有個很淺的梨渦,還有虎牙,兩顆,尖尖的……”他閉了閉眼,不想再回想,“你皮膚很白,這點兒和她很像?!?/br> 他說:“其實你像你父親更多一點?!?/br> 他又仰頭灌了一口冰水下去,過了這么多年,再回憶,還是會覺得難受。 時間撫平傷痛,抹不去記憶。 那是一段陸一鳴不想去回想的時光,他出生在一個工人家庭,父親是個建筑工人,他還不記事的時候,父親就意外去世了,母親一個人撫養(yǎng)他和jiejie,一家人生活窘困。 記憶中jiejie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子,長相明艷,身材惹火,性格爽朗,鎮(zhèn)上有很多男人想泡她,但她看不上那些人,她是個有野心的姑娘,甚至看不上他們那個小鎮(zhèn)。 十七歲那年她就收拾行李跟著遠方一個表親離開了,她說要去大城市,有人介紹她去當模特,她想當大明星,站在鎂光燈下。 那一年,陸一鳴七歲,母親把陪嫁的一套金飾當了,換了四千七百八十二塊錢,都給了陸珊當路費,囑咐她萬事小心,實在不行就回家。 十七歲的陸珊野心勃勃,毫無畏懼,覺得生活有萬千種可能,認為自己可以去過心目中的生活。 可是即便再早熟,陸珊還是帶著少女的天真和懵懂,大城市對她來說充滿了惡意。她年紀小,處處碰壁,不愿意給母親說,謊稱自己找了一份不錯的工作,每個月會寄錢回家去。 那錢是怎么來的,陸一鳴到現(xiàn)在也不知道。 她沒有當成明星,她的美貌在光怪陸離的大城市毫無用處,她生活的艱難,甚至有時候淪落到一天只吃一餐的地步,但她是個不服輸?shù)娜?,不愿意就此承認失敗,她堅信總有熬出頭的那一天。 她在酒吧當啤酒女郎,偶爾頂替人上去跳艷舞,他做很多兼職,外來人口不好混,找的工作總是不像樣,后來甚至去做裸模,十八歲生日那天,她還在寒冷的冬季里,站在畫室擺造型,冷風凍得她皮膚發(fā)紫,那幅畫被放在美術館展覽,門票是三十五一張,那是她賺得最多的一次,一千二百塊錢,夠她吃喝很久了。 但那樣的好事,不是每次都有,更多的時候,她忍受著各種不堪,拿著微薄的薪水。 那幅畫展覽那天她步行了兩個多小時跑去看,很多人都買門票進去,她咬咬牙,也買了門票進去看,她的那幅畫像被放在最顯眼的地方,名字叫——少女的夢。 那幅畫真美,一點也不齷齪。 少女春夢,美得像詩一樣。 可她的夢是什么?她好久都不做夢了,無論是現(xiàn)實還是夢境。 她蹲在路邊哇哇大哭,哭夠了,還是要討生活,后來她被介紹給好幾個畫家,有些是藝術家,有些是披著藝術家名頭的流氓,有一次她甚至被要求自慰,那人想看她高潮的樣子,她羞憤欲死,砸了那個人的畫室。 她被打了,還被要求賠很多錢,可她并沒有錢,后來是莊建寧解救了她,讓她免于被送去警局。 她認識莊建寧,就是那個畫“少女的夢”的男人。 一個藝術家一樣的男人,會用浪漫的筆觸讓女人像花朵一樣綻放在紙上。 十八歲的陸珊還沒見過很多男人,即便是生活的艱苦讓她早熟,也沒能徹底磨滅她心中那點屬于少女的天真爛漫。 她墮入愛河,她開始專職給莊建寧當模特,有時候要裸著,有時候不需要,無論是裸著還是不裸,莊建寧的目光和筆觸都不會讓她覺得難堪。 他說她很美,坦誠地表達對她*的喜歡,陸珊反而喜歡他的坦誠。 有次畫著畫,莊建寧思路被卡著,煩躁地抽煙,陸珊過去安慰他,或許是他的腦子太混沌,又或許是她的身體太美,他抓起她的腳腕,將她壓在了桌子上,半開玩笑地說,“你再在我面前晃,我就要上你了?!?/br> 陸珊毫不畏懼地看著他,眼中有情也有欲,她勇敢地說:“好啊,那就來吧!” 一切從那個時候開始,或許也從那個時候結束,她深深地迷戀那個男人,迷戀他身上的那股藝術家的偏執(zhí)和瘋狂,迷戀他床上高超的挑逗技巧。 那是一匹野馬,而陸珊想征服他,可一個女人想要征服一個男人的時候,往往已經被征服了。 他們在一起了一年,陸珊度過了最快樂的一段時光,她每天睡到自然醒,給這個男人洗衣服做飯,幫她收拾畫室,做他的模特,畫畫累的時候,就□□,沒日沒夜,畫室的每個地方他們都滾過,有時候很長一段時間里屋里都是一股子散不掉的曖昧氣味兒。 陸珊以為已經牢牢抓住了這個男人,可她想錯了,她提出結婚的時候,莊建寧平靜地和她說:“我說過,別和我當真,我除了讓你爽,別的什么也保證不了?!?/br> 她還特地選了兩個人共赴高潮以后,據(jù)說那是男人意識最薄弱的時候,那個時候的男人愿意為了女人獻出一切。 顯然那是個謬論。 陸珊沒法接受這個事實,他們□□做到一半的時候,她就失魂落魄地披衣服跑掉了。 跑到門外,想起自己的錢包手機都落在那里,回去取的時候,正好看見莊建寧的學徒小姑娘脫衣服的畫面,她徹底絕望。 陸珊有半年沒有給家里寄錢,打電話寫信的次數(shù)也越來越少,母親去找她的時候,她懷孕已經快要生了。 那一年她堪堪二十歲,母親伺候她坐完月子,然后不想女兒這樣毀掉自己,背著陸珊把孩子帶給了莊老爺子,騙陸珊說孩子扔掉了。 然而沒想到的是,陸珊自殺了! 所有的一切,在那一刻徹底結束。 沒有葬禮,母親把陸珊的尸體拿火化,抱著骨灰盒子坐十四個小時的火車回家,陸一鳴看見jiejie的時候,她已經成了骨灰,那個寵他護他帶他瘋帶他鬧的jiejie,再也不會在清晨坐火車轉六路公交車抵達家門了。 “就是這些,很荒唐是吧?”陸一鳴平靜地笑了一下,“我一直覺得很荒唐!” …… 安安出了餐廳門的時候,雨小了,這下天是真的黑了,司機像雕像一眼佇立在原地,看見她的時候,欠身說:“太太,您嚇死我了,再不出來,我就要進去帶您出來了?!?/br> 安安抱歉地說:“聽了一個很長的故事,忍不住想知道結局,沒注意時間,真是抱歉。” “您客氣了太太,不過……”司機遲疑地說。 安安踏進車里的腳步頓了一下,一半身子在里面,一半身子在外面,“不過什么?” “對不起太太,我看您狀態(tài)實在差,就向他匯報了情況,他大約……”司機抬腕看了下表,看著安安的眼睛說,“大約已經到機場了?!?/br> “?。俊卑舶惨幌伦鱼铝?。 “太太,要去機場接機嗎?先生見到你,會很開心的?!?/br> 雨水淅淅瀝瀝,順著手背流下去,安安甩了下手,慢慢蜷縮起手指,放在唇邊哈了口氣,指尖已經凍僵了,連帶著大腦似乎也麻木了,愣了一會兒才拽了下自己出門時候隨意穿在身上的衣服。 她有些緊張,“會很丑嗎?” 司機笑了,“不,太太,很美?!币路恢匾?,人更重要。 車子平穩(wěn)地行駛在夜幕里,霓虹燈閃爍的光在夜雨中顯得有些清冷和模糊。 安安莫名有種久別重逢的欣喜和緊張感。 機場大廳人來人往,安安站在里,vip通道里出現(xiàn)景博軒和他隨行工作人員的身影的時候,安安覺得呼吸都停止了。 啊,明明都領證了,也滾過床單了,只不過六天沒見,她怎么就這么緊張呢! 安安緊張地忘了走過去,也忘了說話,傻不拉幾地站在原地,看著他的方向。 反倒是景博軒一眼看見她,針織衫,長裙,頭發(fā)隨意地散在身后,是他的姑娘。 ☆、29|2.25√ 穿個高跟鞋也不過才一米六幾的安安同學,被三兩步走過來的景總抱了個滿懷,整個人都埋在他的懷抱里了。 “想我了嗎?”景博軒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帶著克制的激動和愉悅,“我想你了,安安!” 一旁的司機抿唇笑,他就知道先生會高興。 安安把手慢慢圈在他的腰上,抱緊,臉埋在他胸口,然后傻傻地笑了起來。 過了很久才抬起頭,小心翼翼地踮腳親了下他的下巴,沒有胡須,很干凈。有剃須水淡淡的香味充斥鼻間,安安趴在他耳邊,悄悄告訴他:“很想很想!” 那軟糯的聲音鉆進耳邊里,仿佛是電流,沿著耳道,一直爬到心口去。 被取悅的景總忍不住回了一個吻,吻在額頭,那動作,帶著三分克制,七分虔誠。 一點兒也不像他的風格! 隨行人員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景太太,這太過溫情的畫面,讓人懷疑自己是不是見到了一個假的景博軒,明明兩分鐘之前*oss還板著臉教訓他們做事拖沓呢!畫風轉的太快,讓他們一臉懵。 “太太好!”幾個人走過去,微微欠身跟安安打招呼,這是他們第一次正面見安安,之前倒是見過網(wǎng)上傳的照片,跟真正見面還是有差距的,不算很漂亮,但有種獨特的氣質。 安安紅著臉點了點頭,剛剛親景博軒下巴還不覺得,這會兒被人打招呼,臊得都快躲到景博軒背后去了。 景博軒毫不避諱地攬著媳婦兒的腰,跟身后眾人說:“大家辛苦了,放你們一天假,明天好好休息?!?/br> “謝謝boss!”幾個人臉上露出笑意來,伏地魔大發(fā)慈悲,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于是大家把這變態(tài)工作狂難得的溫情歸結在面前這個天使meimei的光環(huán)上,看著安安的目光就越發(fā)和善了。 “不,應該謝謝嫂子!”領證那晚的聚會上見過的一個男人笑著看安安,低聲湊近說:“嫂子你真是個了不起的天使!伏地魔都為你折腰。” 其他人跟著笑,景博軒無比坦然地挑了挑眉,搖頭糾正說:“不是折腰,是臣服!” “噢,普天同慶!聽見你說這話真是特么的見鬼一樣刺激!……這真是歷史性的一刻,今個兒我請客,大家隨便點。”他搖頭跟左右兩邊的人說。 “卓少請客,我們肯定去??!哈哈哈哈,boss要一起嗎?” “不不,不帶他,你們boss有更重要的事做!” 一群人長長地“哦”了聲,識趣地互相推搡著走了! “boss再見,太太再見,*苦短,我們就不打擾了哈!” 卓非笑著摸了一把安安的臉,“天使嫂子我們就不陪你們了!我哥今天累壞了,腰不行的話你見諒!”手剛碰上,就被景博軒給擋了回去,“再亂動爪子給你剁了!” “咦,這么兇!有你這么護食的嘛!” 安安懵著點點頭,那副認真的樣子,讓卓非哈哈大笑起來,最后被景博軒踢了一腳,“趕緊滾!” 一群人很快就消失了,只剩下司機和三木兄拖著行李,看景博軒在那里對自己小太太動手動腳。 多正經一男人,怎么畫風成這樣了,三木兄嘖嘖了兩聲,果斷低頭緘默秉持三不原則:不聽,不看,不yy。當然,最后一條是做不到的。 他已經腦補了十萬字不可描述系列的高h小說內容了,最后想象了一下總裁那威猛的身材壓在小姑娘身上的畫面…… 嘶——禽獸啊禽獸! “又在編排什么呢!”景博軒揉著自己媳婦兒的小手,余光掃了一眼搖頭點頭皺眉又偷笑,表情豐富到平均一秒變張臉的三木兄。 “太禽獸了!”三木兄腦子里還是不可描述的畫面,于是就脫口而出來這句話,說完轉了一下眼珠,有種拿刀捅了自己一下的錯覺,旋即面不改色地改口,“不是,總裁我不是說你禽獸……我是說太太……咦,也不是?!憋@然徹底混亂的他,一點也沒表情上那么輕松。 三木兄腰一挺,打算做一個誠實的社會主義好青年,無比真誠地說:“總裁你看起來又禽獸又色'情!我說真的,你再亂親我就要報警了!告你影響市容?!?/br> 安安被他說得差點跳起來,被景博軒的手一撈,又趴進他懷里了,那樣子更色'情了,他風衣的料子涼涼的,越發(fā)讓安安覺得臉紅得要燒起來了。 景博軒扣著媳婦兒的腰,緩緩挑了下眉,就那一個簡單的動作,嚇得三木兄立馬改口,“開開開……開玩笑呢!總裁!” 然后把行李匆匆交給司機就說:“總裁晚安,您好好休息,我覺得作為一個合格的下屬我必須清楚現(xiàn)在多打擾您一秒就是多一分罪過,所以我就先走了!”三木兄三十度鞠躬,說了聲:“太太再見!”然后就一溜煙跑了,期間沒有給景博軒說一句話的機會。 等他走了,景博軒挑起的眉毛緩緩放下來,對著安安無辜地說:“我只是想跟他說,他說得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