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重大任務后，周六舒舒服服泡了個熱水澡，準備躺在床上看個書睡覺。

    誰知陳柯那邊又發(fā)來個視頻邀請。

    “怎么啦？”周六問。

    陳柯依然是胡子拉碴的樣子，他有些焦躁地抓了抓頭發(fā)，說：“出了個問題?！?/br>
    “什么？”

    “我改不了防盜章?！标惪抡f，“至今，那一章都鎖著，不管我怎么改，預覽的結(jié)果都不變?！?/br>
    “預覽？”

    “對，jj的小說章節(jié)修改完后可以選擇預覽模式，預覽模式就是正式發(fā)布出去的樣子，我試過在防盜章里刪掉那些不合規(guī)格的內(nèi)容，替換成別的，但是不行，預覽模式下依然是原來的文字。”

    “會不會是延遲呢？”周六提出一種猜測。

    “不會，”陳柯說，“預覽沒有延遲，預覽什么樣，發(fā)出去就什么樣，這么一來，還是無法解鎖。今天我還沒有更新?！?/br>
    在陳柯看來，自然是周六的事最大，更新不更新，對他來說都是無所謂的事，當然，話嘮那邊已經(jīng)快把他的企鵝戳爆了，電話也打了好幾個。

    周六這幾天也刷了白蓮花論壇，知道斷更對網(wǎng)絡作者來說是很嚴重的打擊，收益掉一半都是正常的。

    他趕緊說：“那你快替換上更新吧，今天半夜放的防盜章里，把開頭改成‘第二天早上’就好了?！?/br>
    陳柯望著視頻里剛剛出浴、耳邊碎發(fā)還帶著水光的周六，有一種置身夢幻的感覺，周六不僅沒有責備他，還叫他趕緊替換正文，果然，對外人嚴苛凌厲，對身邊的人卻是如此貼心溫柔……是他太狹隘，太不了解周六了。

    陳柯心里一陣酸澀，忽然在屏幕一角看到正在視頻中自己的樣子，簡直不忍直視，他頓感局促，把攝像頭用手指按住了，看到那角落里變成一塊黑，才稍微舒服了一些。

    “？？？”周六說著說著，對面突然黑了，還是把畫面切了，只給他聽聲音，這什么意思？不想見他么？

    “我現(xiàn)在去寫一章新的，用‘第二天早上’開頭，并且會申明是3月16日周日?！标惪碌馈?/br>
    “好，麻煩你了。”周六說，沒有哪個作者攤上防盜章主角活過來了，還能像陳柯這樣耐心地聽從他的意愿的吧。

    “你有什么……特別想見的人，想去的地方嗎？”陳柯忽然問。

    “嗯？”周六一愣，想了想，“威斯敏斯特大教堂吧，特別想見羅馬教皇?！?/br>
    “為什么？”陳柯莫名，“教堂可以理解，但羅馬教皇是為什么？”

    “因為不可能見到啊，”周六一笑，“你想幫我實現(xiàn)愿望吧？”

    “呃，嗯。”陳柯悶悶地答，本來想給他一個驚喜的。

    “所以要把握機會啊，現(xiàn)在，我可是在和我命運的主宰說話?！敝芰χ⒁曋瞧谏慕锹?。

    陳柯干咳一聲，不知為何，周六明明說的是“作者”掌控“角色”的那種命運主宰，陳柯卻覺得心中有酥酥麻麻的感覺蔓延開，逐漸變成酸酸甜甜的，溢滿胸膛里每個角落。

    “我現(xiàn)在就寫，等會發(fā)給你看?！标惪抡f。

    周六本來是建筑設計師，是學理工出身的，但建筑又是一種很復雜的東西，它承載了很多文化上的東西，一種建筑風格代表著那一時代人們的思想文化，諸如中世紀的哥特式建筑，文藝復興時期的文藝復興式建筑，以及被視為墮落者的巴洛克式建筑，如果不配合當時的文化著作去理解，就只能學到膚淺的表象。

    所以，周六或多或少，還是讀過一些文化類著作的，雖然他很少讀小說。

    但是，令他難以置信的是，陳柯在一個小時后給他傳過來的一篇文字，這篇文字是“第二天”發(fā)生的事，以栩栩如生的筆觸描寫了周六在飛機降落時醒來，人已經(jīng)到了倫敦，在參觀威斯敏斯特大教堂時被告知羅馬教皇將來此做彌撒圣祭，雖然無緣旁觀，但離開大教堂后，他和許多游客一起看到教皇與女王的馬隊。

    周六忍不住發(fā)過去一個：你的防盜章風格突然變嚴肅了，我有點不習慣。

    柯：不喜歡嗎？邏輯上，一天見到英國的教堂和羅馬的教皇，確實只有期待雙方非正式會晤了，但非正式會晤也不會允許普通游客近前的。

    事實上，陳柯沒有完全說真話，在小說上，一切皆有可能，但周六普通人的身份距離宗教高層太近，很可能會發(fā)生危險，所以，陳柯只讓他遠遠地看了一眼。

    摩天大樓：不，我很喜歡，我的意思是，你的讀者可能會不習慣你用這么……典雅的文風。

    畢竟在快餐時代，誰又會仔細去看堪比《巴黎圣母院》那樣連篇累牘的建筑描寫呢？

    柯：沒關(guān)系，防盜章本來就不是給人看的。

    摩天大樓：喔，我知道，是給盜文機器看的[哈哈]

    兩個人大概都沒想到，第一次好好地交流，竟然會這么順暢愉快。仿佛是相熟多年的伙伴。

    看著時間不早了，陳柯提前把防盜章放進存稿箱，設好發(fā)布時間。

    摩天大樓：晚安，我睡了[困]

    柯：嗯，明天玩好。

    摩天大樓：謝謝作者大大，明天見！

    陳柯看著那個“明天見”，不由彎了眼睛，整個人頹廢陰郁的氣質(zhì)都消失了一半。

    翌日。

    本該在飛機降落時醒來的周六，發(fā)現(xiàn)自己仍在床上。

    他心中一沉，意識到，陳柯的修改失敗了。

    但靜候許久，那句熟悉的【周六的早上】也沒有出現(xiàn)。

    周六試探著睜開眼睛，熟悉的天花板和吸頂燈出現(xiàn)在他視野中。

    果然……還是在家里啊。

    他有些茫然地坐起來，陳柯新寫的防盜章沒有生效，他還是在自己家醒過來，不過，看看窗外的光線，現(xiàn)在時間似乎還早，肯定不是九點四十。

    這是……什么情況？

    周六抓起手機，打開一看——

    3月16日，星期日，6:32

    第14章 防盜章no.1

    一大早，陳柯就起了床，一邊哼著小曲，一邊煮粥。

    他還專門從衣柜里挑選了幾條非常悶sao的領(lǐng)帶放在熨衣板上，打算從里面挑一條配西服，當初為了參加一些正式場合的簽約儀式，他也沒少買昂貴的正裝。

    粥煮好了，今天是干貝粥，打開高壓鍋，一股香味撲鼻而來，陳柯舀進碗中，又往上面灑了點芝麻和蔥花。

    昨天晚上是陳柯前二十七年人生中，最愉快的一晚，他和周衍聊了天，氣氛相當融洽，除了他有礙觀瞻的發(fā)型和胡子，其他都很好。

    防盜章發(fā)了出去之后，陳柯花了兩個小時把《都市修真》的正文搞定，扔給不斷發(fā)信來sao擾的話嘮，讓他明天中午準時替換，然后就上床睡覺了。

    大概因為太累，他竟然美美地睡了一晚，一個夢都沒做。

    第二天早上，陳柯精神抖擻地起來，打算出門去，把自己拾掇拾掇。

    “今天去倫敦了，開心嗎？”陳柯把枕頭豎起來，從床上抱起昏睡的病人，讓他倚靠在枕頭上。

    然后端過干貝粥，一勺一勺喂給病人，那雙柔嫩卻沒有血色的嘴唇，讓陳柯心生憐惜。

    但是，他已經(jīng)決定做個正常人了，就絕對不可以對周衍的身體做什么不尊重的舉動。

    而且，他的終極目標是，想辦法把周衍的靈魂帶回到這身體里，為了讓周衍醒來之后更輕松地行動，此刻，他要把周衍的身體喂得白白胖胖才行。

    與此同時，防盜章世界。

    b市車水馬龍，一切如常，陽光照在閃閃發(fā)亮的玻璃大廈上，反光刺得人眼睛疼。

    周六站在公司樓下，茫然無措。

    早上起來，周六就發(fā)現(xiàn)自己還在b市，沒有去倫敦。

    雖然沒去倫敦，但他至少到了3月16日。

    陳柯的防盜章……算是生效了一半？

    周六給陳柯發(fā)了條信息，感謝他幫助自己度過3月15日，之后便驅(qū)車來到公司樓下，走到玻璃門時，他已經(jīng)腦內(nèi)構(gòu)思好了一天的工作，并拿出門卡，在讀卡機上刷了一下。

    沒反應。

    周六遲疑，又刷了一下。

    還是沒反應。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是個虛擬世界的虛擬人物，現(xiàn)在給他的設定是待業(yè)在家。

    那么，他腦內(nèi)為什么又留存有在這家公司工作的記憶呢？

    不知道，周六發(fā)現(xiàn)自己有一大堆問題，但所有問題的答案都是，不知道。

    十點，陽光正好。

    周六坐在公園長椅上，無聊的喂著鴿子。

    這時，企鵝提示音響了。

    柯：在嗎？

    柯：能視頻嗎？

    周六看見陳柯，心中不由一暖，這個作者真是個好人，說真的，加入是周六設計的房子突然有了自我意識，周六可不會這么熱心腸地幫助房子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這么想著，周六打開了視頻。

    屏幕晃動了一下，亮起來，一個英俊而略有些陰郁的男人出現(xiàn)在鏡頭里，西裝革履，頭發(fā)一絲不茍地梳著，露出睿智而富有氣度的額頭。

    周六：？？？這誰？

    男人明顯是新理的頭發(fā)，還有點不習慣，時不時用手撥拉一下并不存在的長劉海，然后有些失落地沒撥上。

    下巴刮得光潔一新，露出立體的輪廓，他的皮膚偏白，這么一來年輕了不少，甚至，周六細心地發(fā)現(xiàn)，男人連眉毛都修過了，襯得那雙眼睛愈發(fā)深邃，直視著周六的時候，周六竟然有種久違的觸電感覺。

    周六的第一反應是，小陳柯長大了。

    第二反應是，每個死宅都是潛力股。

    陳柯猶豫了一下，問：“教堂……看到了嗎？”

    周六苦笑著搖搖頭：“沒有。”

    “沒有？不是已經(jīng)到了3月16日了嗎？”陳柯有些意外。

    “嗯，是到了3月16日了，謝謝你，但是我還在b市?！敝芰卮稹?/br>
    “怎么會這樣？我看看防盜章?！标惪铝⒖叹鸵ニ⒕W(wǎng)頁。

    “等等，”周六攔住他，“不用了，能到3月16日我就很開心了?！?/br>
    陳柯眉頭微皺，凝視著周六：“你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