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柯垂下了頭，手機就緊緊攥在他手中，屏幕上顯示著和摩天大樓聊天的畫面，而他們的上一句聊天記錄，還停留在數(shù)天之前，周六問他，防盜章被鎖要不要緊。

    陳柯狠狠地捶了一下桌面，發(fā)出“咚”的一聲。

    他可以忍，忍受周六的任何疏遠(yuǎn)和冷漠，但他不能忍受自己喜歡的人在疏遠(yuǎn)冷漠自己的同時，和別人越走越近，他雖然不像以前那么陰暗了，但他也不是什么圣賢！

    陳柯鼓足勇氣，用力按下兩條消息。

    柯：有時間的話，我們聊聊好么？

    柯：…因為鎖章，我的訂閱掉了一半…

    陳柯默讀出自己打的字，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語氣簡直慫得不忍直視。

    另外一邊，防盜章世界·愛斯基摩酒吧外的小路上。

    表演剛剛散場，周六和法蘭克一道出來，沿著小巷往前走，這段小巷燈光昏暗，常有醉漢出沒，周六自覺打架水平一般，一個人走這段路畢竟不太安全，所以每天都拉著身邊這位一米九六的朋友，法蘭克。

    自從他發(fā)現(xiàn)鎖章可以讓自己的時間正常往前流動后，他就開始享受b市午夜的美景，春風(fēng)里還沾染著寒氣兒，但春天確確實實來了，在這個鋼筋水泥建造的怪物身上，萌發(fā)一縷縷新芽。

    小巷里的泥土散發(fā)出雨后充滿生命力的馨香，幽暗的街道邊偶爾能看到一閃低垂的窗戶，里面透出創(chuàng)意酒吧紫藍色的燈光，臨街的櫥窗上擺放著漂亮的高腳杯和雞尾酒，調(diào)制出這個城市特有的小資情調(diào)。

    周六享受著這一切，但他沒有忘記，今天非常重要的任務(wù)。

    那就是拒絕法蘭克，把法蘭克的表白掐死在萌芽狀態(tài)。

    這幾天周六不光晚上在外面玩，白天還會打開jj，及時閱讀他在外面玩的記錄，網(wǎng)審鎖章雖然很快，但讀者們總有辦法從奇奇怪怪的地方弄到鎖章內(nèi)容，貼到群里一起共享。

    所以，周六很準(zhǔn)確地掌握到，法蘭克蠢蠢欲動的心理。

    “法蘭克，我有話跟你說?！敝芰痤^，看向身邊高大的德國男人。

    他的目光接觸到法蘭克的眼睛那一瞬，他就感覺有些不對，當(dāng)白天的陽光退去，那個開朗而熱情的法蘭克隱沒在黑暗里，連金燦燦的頭發(fā)都被身后的酒吧燈光染成魅·惑的紫色時，法蘭克身體里屬于雄性、攻擊性的一部分顯露出來，此刻的他，正用富有侵略性的目光凝視著周六。

    “親愛的周，我也有話跟你說?！狈ㄌm克往前走了一步，像座小山一樣壓向周六，周六迫不得已后退，卻很快又被他逼上來，不知怎么的，周六的后背就撞上了凹凸不平的墻面，法蘭克的手臂撐在他肩膀旁邊，封住任何可能被他溜掉的路線。

    “不是，我是想說——”

    臉上的陰影籠罩下來，直至那張熟稔無比的面孔，帶著陌生的神色，貼近到呼吸可聞的咫尺之間。

    周六條件反射般的別開臉，熱吻落在他臉頰上，法蘭克似乎有些怔忡，但他并沒有結(jié)束這個動作，反而是沿著周六的脖子一路吻了下去。

    “法蘭克，別這樣，我、我并沒有這種意思！”周六急忙推他。

    法蘭克如夢初醒般直起上身，呆呆地看著周六：“親愛的周，你說什么？”

    “我不喜歡你，也不想和你發(fā)展這樣的關(guān)系?！敝芰鶖蒯斀罔F地說，他知道這種時候，任何態(tài)度上的曖昧，都會讓事情變得更麻煩。

    “那你為什么……為什么要和我來這里，還、還每天都看真人表演？”法蘭克無法理解，他茫然地看著周六。

    “我在做實驗?！敝芰忉?，“是一種……能讓我過到明天去的實驗，不管你相不相信，但如果我不來看這個表演，我就沒辦法過到明天去。”

    法蘭克愕然，因為驚訝而張開嘴巴，半天說不出一個字，接著他苦笑起來：“周，你為什么，就不能給我一次機會呢？”

    “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法蘭克，我要回到我的世界去，對不起，如果沒辦法許諾一個可見的未來，我是不會隨便開始一段關(guān)系的?！?/br>
    “我又不是女人，你不需要有負(fù)擔(dān)啊，”法蘭克聳聳肩，“而且，拒絕我，能不能用更實際一點的理由，你這個理由，我真的是聽不懂?！?/br>
    “那好吧，我不喜歡你?！敝芰f。

    “周，你真絕情……我的心臟都快受不了了?！狈ㄌm克夸張地捂胸口，他眼里閃過一絲失落，但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就算不戀愛也好，你不打算實踐一下嗎？”

    “實踐？什么？”周六莫名。

    “看了這么多天的理論，不打算實踐一下嗎？我保證會讓你終身難忘?！狈ㄌm克露出躍躍欲試的表情。

    周六不由得臉上發(fā)熱，雖然他和法蘭克已經(jīng)很熟了，但是，西方人天生的開放和直率，還是讓周六有些不適。

    就在這時，悅耳的手機提示音響起，打破了緊張的空氣。

    周六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打開企鵝。

    系統(tǒng)提示：

    柯邀請您進行視頻通話。

    第17章 防盜章no.1

    在黑暗中，陳柯的名字和頭像格外顯眼，充滿存在感地跳動在手機屏幕上，一邊跳一邊發(fā)出“嘟——嘟——”的長音。

    法蘭克掃到的屏幕上的名字，疑惑：“這么晚了，還有人給你打視頻電話？”

    “嗯……”

    “是公司的？”法蘭克問，這個時間點，除了公司有緊急加班需求，法蘭克實在想不到還會有什么人給周六打電話，據(jù)他所知，周六是單身的，否則也不會天天晚上出來和他約會。

    “不是，”周六把視頻邀請按開，說，“是我表弟?！?/br>
    一陣信號連接提示之后，視頻里出現(xiàn)一個青年的身影，法蘭克忍不住看過去，他發(fā)現(xiàn)這個青年和周六長得一點都不像，氣質(zhì)也截然不同。假如說周六是職場上最受歡迎的那種實力強悍又為人謙和的五好青年的話，那么，視頻里的這個男人，雖然外表收拾的干凈利落，卻難掩骨子里透出的那股陰郁之氣。

    “表弟啊，我馬上就回去啦?！敝芰玛惪抡f漏嘴，搶先一步跟他對臺詞。

    陳柯不愧是寫小說的，很快反應(yīng)過來，自然而然地接道：“表哥，你不回來，我睡不著覺?！彼执俨话驳赝ㄌm克，“他是誰？”

    視頻里的陳柯露出擔(dān)憂的神色，好似在無聲地責(zé)怪周六和亂七八糟的男人出去一般。

    被定位成“亂七八糟的男人”的法蘭克心里有些不舒服，問道：“你表弟和你住在一起？”他感覺怪怪的。

    “嗯，對，住兩天就走?！敝芰?，“沒什么事的話，你先走吧，我再跟他說兩句?！?/br>
    法蘭克懵逼，這什么情況？他的表白，突然被打斷了，然后周六就像沒事兒人一樣，把他趕走了？

    “周……我……”法蘭克又要說話，卻聽那視頻里的“表弟”搶先一步：“哥，不要丟下我一個人行嗎？客廳里好黑啊……”

    陳柯的語氣無限委屈，簡直就像個嬌生慣養(yǎng)的“千金”小少爺。

    周六聽著光想笑，只是給他丟了一個“表弟”的設(shè)定，他就能演出這么多來，也真是不易。

    法蘭克見狀，也不好在說什么，只能聳聳肩：“看來今晚你要早點回家了?！?/br>
    周六露出抱歉的神情，同法蘭克告別，兩人在巷子口分手。

    周六目送法蘭克坐上出租車，這才拿起手機，忍笑問：“你找我什么事？”

    陳柯一秒鐘歸位，又回到陰郁青年的定位：“我想跟你聊聊防盜章的事?！?/br>
    “嗯，好啊?！?/br>
    午夜b市的街道上，仍然有不少飛馳的車輛，時不時從霓虹燈林立的遠(yuǎn)處傳來豪華跑車引擎轉(zhuǎn)動的轟鳴，周六站在路邊，打開叫車軟件，鎖定一輛車后，他又把畫面切回了視頻。

    “車好打嗎？今天出來沒開車？”視頻里的人關(guān)心地問。

    周六心頭一暖，微笑著答：“沒有，找停車位怪麻煩的?！?/br>
    不知不覺間，兩人又回到了一開始的良性.交流狀態(tài)。

    正在這時，一個人影來到周六身后。

    “學(xué)長?！?/br>
    周六嚇了一跳，手一抖，手機掉在地上。

    那人彎下腰，撿起手機，漂亮而陰郁的面孔上露出一個陰森森的笑容。

    “陳、陳柯？”

    剛還在和陳柯視頻，立刻就在現(xiàn)實中見到了“小陳柯”，這種詭異的感覺，襯著b市午夜的氣氛，竟有幾分鬼片的既視感。

    “學(xué)長，不要忘了我們的約會。”“小陳柯”將手機遞還給周六，精致的面孔上帶著高深莫測的笑容，幽黑的眸子直直盯著周六，“今天已經(jīng)是我們約定的日子了，學(xué)長還記得嗎？”

    周六一怔，他這才想起來，過了凌晨，今天就是周六，不知不覺間，時間已經(jīng)往前推移了一個禮拜了啊。對他來說，一個禮拜，簡直就像一個世紀(jì)那么長。

    “嗯，我記得，但現(xiàn)在半夜三更……你怎么會在這里？”

    “出來散步，正巧路過?！薄靶￡惪隆闭f。

    周六一點都不相信，從天虹小區(qū)散步到這里，起碼要走兩個小時吧？

    “學(xué)長想現(xiàn)在去我家嗎？”“小陳柯”彎了彎眼睛。

    周六急忙道：“不用了，這么晚，還是明天吧，明天再聯(lián)系?！?/br>
    “小陳柯”凝視著周六：“我很期待……還有，沒想到周衍學(xué)長，手機里存著我的照片啊?！?/br>
    周六一臉懵逼，但還是打著哈哈敷衍過去了，正好他叫的車到了，他趕忙跑上去，拉開車門，鉆進車內(nèi)，動作一氣呵成，宛如逃命。

    坐定了，周六才拿出手機看。

    只見視頻中的青年一動不動，連眼珠都不帶轉(zhuǎn)的，非常敬業(yè)地裝著jpg。

    周六“噗嗤”笑出聲：“好了好了，別裝了，人已經(jīng)走了?！?/br>
    陳柯長出一口氣，剛才為了裝靜態(tài)圖片，都快把他憋死了。

    陳柯正色道：“早點回家，明天不要去?！?/br>
    周六忍不住調(diào)侃道：“說真的，我挺想了解一下，大作家你的心路歷程到底是什么？以前的你……確實還挺變態(tài)的?！?/br>
    陳柯一愣，眼里閃過暗沉的情緒。

    “但是，現(xiàn)在的你，我覺得挺好的，”周六接著說，“從‘小陳柯’變成現(xiàn)在的你，中間一定有很曲折的經(jīng)歷吧，不管怎么說，能克服自己的問題、走到陽光下面的人，都是很厲害的。”

    每個人的成長經(jīng)歷不同，周六也不想揭別人傷疤，他只是真情實感地說說自己的想法。

    但周六的話，卻有如春天的流水般，溫柔地流過陳柯心間。

    他喜歡的人，果然是很溫柔的人。

    所以——

    “答應(yīng)我，不要去招惹‘那個我’，”陳柯說，“我已經(jīng)研究出對策，或許可以幫助你回來?！?/br>
    “是鎖住防盜章嗎？這個規(guī)律我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br>
    “不是?！标惪碌?，“鎖住防盜章只是表面現(xiàn)象?！?/br>
    “咦？”周六的好奇心被逗引起來，他不由得坐直身子。

    “你先講講你的推斷。”陳柯說起正事時，雖然仍有些頹廢陰郁的樣子，但那雙眼睛卻亮了起來，凝注在一處時，有種令人心動的專注魅力。

    周六回到家后，立刻打開電腦，和陳柯視頻，一邊從抽屜里翻出紙和筆，方便畫給陳柯他的推斷。

    “嗯，我試驗了一下，只要鎖章，就可以順利過到第二天?！敝芰贿呎f，一邊飛快地在紙上畫，“我們已知的條件是，防盜章世界的日子并不是按照aa 1a 2……這樣的順序來過的，而有可能是aaa 1……這樣的順序。但不管怎樣，日子都是一天一天過的，只不過對應(yīng)于真實世界的日期，可能并沒有增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