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上班時，周六又在門前和陳柯親吻道別。

    當屋里只剩下陳柯一個人，他在桌邊坐下，打開電腦。

    “什么時候行動？”腦海里一個聲音問。

    “本來想等到買房子的，款項一時半會到不了，”陳柯回答，“就明天吧。”

    “一天夠么？”

    “夠了，就算他再強，羅馬城也是我創(chuàng)造的?！标惪麓瓜卵劬Γ聪蛭臋n上的第一行字：《暴君西厄斯》

    周六的出差最終沒有成行，客戶臨時取消了會議，挪到下個禮拜，他也因此能夠按時下班。

    思索著既然沒出差，那就沒必要給陳柯打電話，周六發(fā)了個消息回去，陳柯那邊沒回復(fù)，他也沒多想。

    等到下班回到家里，陳柯還在廚房忙活，一股水煮魚的香味從里面?zhèn)鱽?，周六只覺得胃口大開，但心里隱隱有些異樣。

    陳柯從來不會主動做大餐，難道今天有什么值得慶祝的好事嗎？周六忍不住懷疑。

    “陳柯”則比周六更緊張，他在誠信度比賽中僥幸勝過了另一位，被陳柯選中充當替補隊員，他沒料到自己會這么幸運，本來說出去出差的學長，竟然臨時取消了出差，現(xiàn)在，他可以面對面地站在學長面前，看學長品嘗他準備了一天的大餐，老天見證，當他收到學長早上發(fā)來的取消出差的消息時，是多么的狂喜！他為了買最新鮮的食材，坐地鐵去了遠郊一座著名餐館都在那里進貨的農(nóng)貿(mào)市場，提了兩大兜子食材回來，在灶臺前忙活了一下午，才把這桌大餐做出來。

    除了秘制水煮魚，還有周六喜歡的各色菜品，甚至還有一道飯后甜點——芒果椰奶糯米飯，純手工制作，就算非當季水果也能弄到手，大塊大塊的芒果挑了最好的部分剜出來，扣在瓷實有嚼勁的糯米球上，再淋上新鮮的椰奶，幾重香味交疊在一起，充滿東南亞海島風情。

    周六被這桌飯菜震驚了，他不由得抬起頭，看向桌對面的人：“今天……有什么好事發(fā)生嗎？”

    “陳柯”有些局促，墨黑的眼眸低垂著，望著桌面，像是做錯了事一樣蔫噠噠的：“嗯……沒什么。”

    “那為什么要做這些？”周六繼續(xù)問道。

    “陳柯”感覺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但是要他一開始就什么都不做，白白錯失這么好的機會，他也做不到。

    “你……”周六越想越不對，不由得仔細打量起眼前這個“陳柯”來。

    眼看著身份要拆穿，“陳柯”立刻回想起陳柯臨走前的交代。

    如果有任何變故，使得周六發(fā)現(xiàn)“陳柯”馬腳，都可以把那張圖紙拿出來，暫時轉(zhuǎn)移走周六的注意力。

    但是，最好不要拿，因為陳柯是打算把它當做一個驚喜獻給周六，而不是變成一個欺騙的幌子。

    “陳柯”暫時想不到其他辦法，只好借花獻佛了。

    “確實有件事，”“陳柯”深吸了一口氣，把之前準備好的說辭抬出來，“是這個?！彼f出一張紙。

    周六拿起來一看，是房屋平面圖，不是普通的房屋，是三層樓的小別墅，上面標題還寫著：歐風小鎮(zhèn)卡戎公館一期。

    “這是……什么意思？”周六抬頭看“陳柯”。

    “……打算買?！薄瓣惪隆钡吐曊f道。

    “誰打算買？”周六的聲音揚起來。

    “我、打算買。”“陳柯”定了定神，黑漆漆的眼睛望向周六。

    “你是誰？”周六頓了頓，問，“小陳柯？”

    “小陳柯”心中大驚，他已經(jīng)用陳柯給的房子的事做掩護了，照理來說，周六應(yīng)該對房子很感興趣，因為那是他一直夢寐以求的，可是，他把房子的事兒說出來之后，周六卻絲毫沒有驚喜的模樣，反而一語道破了他的身份？！

    但是面上，“小陳柯”依然不動聲色，仿佛根本不懂周六在說什么一樣，他既然擔當了這個替補隊員的職責，就要替陳柯?lián)芜^這一天，絕對不能被學長發(fā)現(xiàn)，陳柯去了哪里。

    否則，學長一定會去那個地方的，那里很危險，很危險，對學長尤其如此。

    如果不是為了保護學長，在那個“暴君”死灰復(fù)燃之后，陳柯也不會第一時間就進去誅殺他了。

    “小陳柯”還想再說兩句掩飾一下，沒想到周六已經(jīng)站起身來：“你知道你們哪里不一樣嗎？陳柯全職的時間比你長，他更注意養(yǎng)生保健，晚上很少會做辛辣刺激的食物，尤其是水煮魚這么油膩不好代謝的硬菜，他基本不會做。”

    “阿衍，我只是……想慶祝一下?！薄靶￡惪隆比栽诖顾罀暝?。

    “還有，你不是他?！敝芰颉靶￡惪隆?，這一次，他沒有說出一個具體的例子去支撐這個結(jié)論，可是“小陳柯”卻發(fā)現(xiàn)，他根本無法反駁，甚至連掩飾的必要都沒有，因為周六非?？隙ā?/br>
    “他去哪兒了？”周六繞過桌子，來到“小陳柯”面前，“告訴我。”

    “他……很快就回來。”“小陳柯”眼中閃過一絲失落，“學長，你就……一點都沒想我嗎？”這一回，“小陳柯”徹底放棄掙扎，繳械投降。

    第119章 防盜章no.4

    “……沒想?！敝芰拱椎鼗卮稹?/br>
    “小陳柯”眼中露出明顯的失落之色。

    “陳柯到底去哪兒了？”周六又問。

    “學長把飯吃完，我就告訴學長。”“小陳柯”垂下頭。

    周六將信將疑地看著他，但還是拿起了筷子，夾了一塊水煮魚，放進口中，這魚的rou質(zhì)非常鮮美，麻辣的香味并沒有掩蓋住它本身的鮮味，反而融為一體，渾然天成，不需要咀嚼，鮮嫩的rou質(zhì)就會自動分散，“小陳柯”的手藝堪比大廚。

    可是周六卻沒心思品嘗美食，他吃了兩口，便放下筷子。

    “我吃完了?！敝芰f。

    “小陳柯”抬起頭，幽暗的目光直視周六：“全都吃完?！?/br>
    “我吃不下?！敝芰f，“你先告訴我，陳柯去哪兒了？什么時候回來？”

    “小陳柯”的目光落在桌上的菜肴之上：“那我不能告訴你。”

    一個幸災(zāi)樂禍的聲音從他腦海中傳來：“老陳選你真是個糟糕的決定，雖然我沒你會做飯，不過我至少不會讓阿流生氣，生氣的時候吃飯，容易胃出血，你知不知道？”

    “閉嘴！”“小陳柯”突然砸了一下桌子。

    周六嚇了一跳，他忽然感到憤怒，陳柯就這么走了，什么都沒跟他說，把喜怒無常的“小陳柯”留下來和他共處一室，“小陳柯”以前干過什么陳柯又不是不知道，雖然說“小陳柯”的執(zhí)念已經(jīng)消散，但周六只要想到對面坐著的這人曾經(jīng)把他關(guān)到小黑屋里兩天，不管這人做的飯多好吃，他都吃不下去。

    周六站起身，椅子擦著地板，發(fā)出突兀刺耳的“吱嘎”聲，他飛快地離開客廳，回到主臥，并且反鎖上門。

    “這下好了?！憋L子軒說，“因為你的白癡行徑，阿流少吃一頓飯?！?/br>
    “那我也不能告訴他老陳去哪兒了！”“小陳柯”握緊拳頭，他的手臂甚至有些發(fā)抖，下一刻，他捂住額頭，“你根本就不明白！你出現(xiàn)得太晚，西厄斯有多恐怖，你是沒見過?！?/br>
    風子軒發(fā)現(xiàn)這事他確實沒有發(fā)言權(quán)，不過論吐槽他和“小陳柯”都繼承了陳柯的一針見血：“我看你是為了學長不吃你辛辛苦苦準備的一桌子飯菜，才生氣的吧？”

    “小陳柯”沉默片刻：“當然，也有這原因?！?/br>
    風子軒笑了起來：“行吧，還是換我來。”

    “小陳柯”立刻拒絕：“不行，你已經(jīng)失控過了，老陳不讓你主導?！?/br>
    “那你去敲門啊，阿流那么聰明，遲早會發(fā)現(xiàn)老陳去哪兒了，與其讓他發(fā)現(xiàn)擔心，不如直接告訴他，老陳今晚12點就會回來?！?/br>
    “小陳柯”一想也對，便站起身，組織了一下語言，來到主臥門前。

    周六拿出手機，打開陳柯在綠jj的后臺，果然，那個防盜章已經(jīng)設(shè)好了發(fā)布時間，就在今天晚上12點。

    他略一思索，就明白了。

    陳柯這是用了上次他們用積分穿進防盜章的方法，不過，不知道陳柯是怎么做到的，只一個人格穿進去，剩下的人格負責控制身體，在周六眼前裝模作樣。

    看他只放了一個防盜章，應(yīng)該只會穿進去一天，但是周六不知道，他到底穿到哪里去了？

    防盜章世界和現(xiàn)實世界的日期不一樣，陳柯此刻在防盜章世界中進行的事情，只有等到今晚12點那章防盜章放出來，周六才能知道，他去哪兒了，去干什么了。

    周六看了眼表，現(xiàn)在才8點，還有4個小時。

    “咚咚咚”，敲門聲傳來。

    周六警惕地看向門。

    “學長，對不起，你不想吃就算了……剛才是風子軒在廢話，我一時走神，并不是跟你生氣……學長，你開開門好不好，我告訴你老陳去哪兒了。”“小陳柯”誠懇地說道，聲音里甚至帶著點央求。

    風子軒……在廢話？

    周六心里一陣不適，之前他刻意忽略的事，現(xiàn)在又冒出來了——陳柯確實有很多個人格，這不是一個僅僅存在于概念上的事實，只不過平時，這些人格都是正常無害的，陳柯將他們管理得很好，基本上毫無存在感，但是現(xiàn)在，他們爭先恐后地跟周六表示，他們就在那。

    不過，比起這些，找到陳柯本人才是最重要的。

    “你說吧，我能聽見。”周六說道。

    開門，那是不可能的，這門里是他和陳柯的私人領(lǐng)地，其他人呆在客廳里就好了。

    “……老陳去找另一個人格了，他處理點事，12點就會回來?！薄靶￡惪隆闭f道。

    果然，和他猜的一樣。

    周六問：“那個人格是誰？是不是陳柯刪掉的那個古羅馬小說？”

    “小陳柯”一怔，心里叫囂著要糟：“什么刪掉的小說？我不知道。”

    “你從第一本小說就跟著陳柯，怎么可能不知道？”周六一語拆穿了他的謊言。

    周六發(fā)現(xiàn)，但凡說到這本神秘的古羅馬小說，不管是陳柯，還是“小陳柯”，第一反應(yīng)都是瞞著他。

    按照他們的口風來看，這古羅馬小說里多半還藏著陳柯的一個人格，陳柯曾經(jīng)散步的時候，不小心說了一句“還有一個殺人狂人格”，當時周六以為是開玩笑，陳柯卻說不是。

    那么，這個古羅馬小說里藏著的人格，多半就是那個“殺人狂”了。

    當時陳柯之所以會告訴他，曾經(jīng)有過這么一個人格，是因為陳柯確信這個人格已經(jīng)被自己消滅掉了，所以才會跟周六坦白。

    現(xiàn)在看來，并沒有消滅掉啊。

    “那本小說叫什么名字？”周六問道。

    “小陳柯”咬住嘴唇，不吭聲。

    “好，我可以問陳柯的助理。”周六打開話嘮的聊天面板。

    “《暴君西厄斯》?！薄靶￡惪隆闭f，他知道沒有什么能阻擋周六去了解這件事，與其讓周六去別人那了解一些影影綽綽的內(nèi)容，不如由他自己來告訴周六。

    周六給話嘮發(fā)了條消息，問他有沒有《暴君西厄斯》的稿子，話嘮立刻回過來：沒有，都刪干凈了，但是陳柯電腦上應(yīng)該還有。

    周六一想，糟糕，陳柯電腦在書房放著，他還過不去。

    這時，門外的“小陳柯”卻主動開口：“學長，你不想知道《暴君西厄斯》講了一個什么故事么？”

    周六順口問：“什么故事？”

    “西厄斯自取滅亡的故事。”“小陳柯”說，“西厄斯是羅馬的君主，他以殺人為樂，但凡他看不慣的人，都會被他虐殺，他看不慣的城邦，都會被他毀滅，他的后宮里每年都會更換一批人，因為侍奉他的人稍微不如他的意，就會被殺死。”

    周六暗想，果然是殺人狂。陳柯怎么會分裂出這種人格？這不合理啊。

    “你想知道老陳為什么會分裂出這種人格么？”“小陳柯”似乎能看穿周六的心思，他繼續(xù)說道，“因為他控制不住自己了，他發(fā)現(xiàn)自己有問題，時常會被不同的人格主導，所以，他分裂出了西厄斯，用西厄斯來抹殺其他人格，這一開始是成功的，后來，只剩下我、老陳和西厄斯的時候，西厄斯有一次掌握了主導權(quán)。”

    周六聽得背后發(fā)涼：“然后呢？”

    “……差點出了人命，還好老陳及時醒來，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西厄斯又回來了，在老陳給他創(chuàng)造了那個自取滅亡的世界之后，本該徹底消失的西厄斯，又回來了?！薄靶￡惪隆钡穆曇粲行┎环€(wěn)，他拼命控制住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