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鐺鐺道：“你們看我變了這么多，怎么不奇怪??？”

    “這有啥好奇怪的？”她媽道，“我剛還在屋里看你視頻呢，你變啥樣我能不知道？”

    孔鐺鐺想您可真會吹，開門那會兒還問我找哪位呢，所以又問：“那你們不覺得陌生嗎，畢竟我第一次離家這么久，又一下子變了樣回來……”

    “鐺鐺，”孔爸爸插話了，“我是你爸，那邊坐著的是你媽，你就算離家再久，你也是我們這個家的人。你見過誰跟自己閨女生疏的嗎，小丫頭才出門幾天啊，哦，以為上了電視我們就不認(rèn)識你了？你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有痘痘沒痘痘——”她媽撲哧笑了，又轉(zhuǎn)過臉偷抹了滴淚，她爸忍著情緒，把話說完，“你長大了，但就算以后長到幾歲，你回家，你爸你媽都還是那個樣。記著，你再怎么變，我們也不會變！”

    孔鐺鐺想笑，氤氳的眼淚卻滴在包子上。

    她媽也老大不樂意：“吃飯呢，能說點樂呵的嗎？”

    “這還不樂呵？”她爸道，“去把我閨女給我郵的那瓶茅臺開了，今天就當(dāng)提前過節(jié)了?！?/br>
    她媽應(yīng)了聲起身：“看把你能耐的?！?/br>
    孔鐺鐺雖然有錢之后給家里網(wǎng)購了不少東西，但自從去了申市，這還是她頭一次回家，還是為了唐碌回家……講真，她直到此刻，才覺得愧對父母。

    所以連思想覺悟都不高……

    孔鐺鐺想起正事，也就不啃包子了，問：“爸媽，你們知道我有個高中同學(xué)叫唐碌吧？”

    那原本嘮嘮叨叨的老兩口，突然齊齊安靜下來?？阻K鐺回頭，看她媽一聲不響地拿白酒，這邊她爸，夾菜吃了兩口，也不吭氣。

    好在電視還開著，不然就真的尷尬了 。

    孔鐺鐺索性攤開了問：“那你們知道我跟他談戀愛那事嗎？”

    “早知道了。”她媽回來，給老公滿上酒，念叨，“唐碌那孩子不錯，我本來不想讓你大學(xué)里面談戀愛，怕影響學(xué)業(yè)，但也就是唐碌，那孩子我放心。”

    可惜散了……孔鐺鐺苦笑，問：“你們知道他家出了什么事嗎，他爸好像住院了，嚴(yán)重嗎？”

    孔爸爸本來要喝酒，聞言卻把杯子放下了，不過說話的還是她媽：“挺嚴(yán)重的，都上咱當(dāng)?shù)匦侣劻?，我本來想打電話告訴你，不過覺得唐碌應(yīng)該自己會說，他沒跟你說嗎？”

    孔鐺鐺沉默。

    “是這么回事，”她媽一看孔鐺鐺那樣也猜到她不知情，便道，“月初你唐叔叔心臟病入院，我和你爸還去看過，急救及時本來也沒什么?？上坡档蒙蠈W(xué)，入院那兩天沒人照顧就請了個看護(hù)。全都壞在那個醫(yī)院和看護(hù)上，你唐叔叔怕唐碌擔(dān)心，所以不舒服也不說，大半夜的在醫(yī)院里犯病，竟然沒有一個醫(yī)生護(hù)士發(fā)現(xiàn)，看護(hù)就睡在邊上都能無動于衷，就這還吵著要拿工資——”

    “那后來呢？”孔鐺鐺催，“唐叔叔他沒事吧？”

    “沒危及生命，但是中風(fēng)了……”孔mama中間停了一下，還停了不短時間，才道，“搶救回來，半身不遂，心臟那里也塞了幾條血管，醫(yī)生讓他們盡快安排做搭橋手術(shù)。那醫(yī)院的醫(yī)德也就不說了，不怪記者去報道，也不怪唐碌轉(zhuǎn)院，明明是醫(yī)院失職，還要家屬交手術(shù)費(fèi)，我真——”話沒說完，她老公就朝她使了個眼色，孔mama意會，望了望垂眸坐著的孔鐺鐺，沒再往下說。

    孔鐺鐺心煩意亂，忽然擱了筷子，起身道：“唐叔叔在哪家醫(yī)院，我現(xiàn)在去看他?！?/br>
    “不行。”她爸皺眉，“這都幾點了，你去探病也得挑個白天，你不休息患者還得休息呢？坐下，明天再說?！?/br>
    孔鐺鐺迫于她爸威勢，沒反抗。

    到了深夜，孔鐺鐺給唐碌打了無數(shù)個電話，沒打通，只得回屋睡覺。

    隔壁主臥，兩口子并排躺在床上，看電視，誰也睡不著。

    孔mama琢磨了一會兒，先開口：“你說這倆孩子分手，會不會就是這事鬧的？是不是咱們上回把話說重了啊？哎我說你這個老孔啊，看電視你就看一個臺，你換來換去干嘛呢？！”

    孔爸爸被挑毛病，索性遙控器一扔，勸她：“你別瞎想，上回醫(yī)院見唐碌，咱們也是好心，提醒他申市s市兩頭跑會影響學(xué)業(yè)，怎么就把話說重了呢？他如果真要跟咱們鐺鐺分手，也不是我們想管就能管的？”

    “可咱們當(dāng)初應(yīng)該把這事告訴鐺鐺啊，你還不讓我說？”

    “又提這事！還不是唐碌那孩子求著不讓說的？問他要不要幫忙，他也都一口拒絕……”

    “你說這造的什么孽??？他爸這一半身不遂，單位單位那邊扯皮，醫(yī)院那邊不擔(dān)責(zé)。唐家又不是沒有親戚，竟然讓一個小孩子去承擔(dān)責(zé)任，現(xiàn)在還不知道手術(shù)費(fèi)籌得咋樣呢？”

    孔爸爸聽到這一茬，也忍不住嘆氣：“這能怪誰，誰讓他媽出了那種事？當(dāng)年他媽多風(fēng)光，唐家那幾個親戚肯定沒少走裙帶關(guān)系。后來出了事，誰還敢往他家湊，不都躲得越遠(yuǎn)越好？聽說這兩年連走動都沒了，算是徹底斷絕往來了吧……”

    “可這出了事，也太絕情了！不過不是我說那個老唐，咱們?nèi)タ此菚海埠蠡诹瞬皇?？出事前倒是知道給唐碌買保險，怎么就沒買他自己的？家里就他一個勞動力，這回好了，生?。≡蹅冞@國家什么都能生，就是不能生病，生不起?。÷犝f老唐現(xiàn)在每天要吃二百來塊的藥，一夜就把頭發(fā)愁白了……”

    “睡吧睡吧。”孔爸爸勸，“早睡早起，你可別生病?！?/br>
    “我？”孔mama笑，“我還當(dāng)自己小年輕呢，廣場舞我都不樂意跳，我去健身房……”

    ……

    隔日清晨，s市第三醫(yī)院，住院部。

    唐碌排隊買來早點，見他爸醒了，就過去幫忙把人扶起來，張羅著漱口擦臉什么的。一套功夫下來，醫(yī)院暖氣太熱，唐碌沒穿外套，也已微冒薄汗。

    支起桌板，等他爸開始吃飯，唐碌坐到一邊看書。

    一個病房住了六人，唐碌爸爸在最里端，還算個安靜角落，往外什么人都有，吵得一鍋粥。

    病房里有臺電視，聲音開得很大，唐碌爸爸叫了人兩聲，都被電視聲音給壓住了。第三聲時才被唐碌聽見，唐碌從書頁上移開眼，抬眸，面無表情地被問：“碌碌，你吃早飯了嗎？”

    唐碌“嗯”了一聲，也不管他爸聽沒聽見，自顧自繼續(xù)低頭看書。

    電視里新聞播完，插了段廣告，開始有娛樂播報。唐碌聽到熟悉的名字，忽然抬起了頭。

    早上一波醫(yī)生巡視，帶了兩個護(hù)士。護(hù)士都還年輕，口罩底下看不清臉，來到唐碌爸爸隔壁床時，小護(hù)士瞟了一眼電視，又瞟了眼坐在窗邊，兩眼正一眨不?？措娨暤奶坡怠?/br>
    護(hù)士妹紙認(rèn)識這個男生，可以說沒人能忽視這個男生，長得很清俊，卻很沉默，沉默得很特殊。

    “你也喜歡孔鐺鐺嗎？”自來熟的護(hù)士向窗邊看電視的男生發(fā)問。

    唐碌并沒有回應(yīng)，倒是白大褂的中年男醫(yī)生接口了：“這個孔鐺鐺，我女兒可喜歡了，才高中，天天吵著要買這個買那個的，說是孔鐺鐺推薦的。”

    唐碌聽到討論，稍移了目光，看那醫(yī)生。

    醫(yī)生恰巧過來：“你爸爸今天要打四瓶水，是昨天商量好的那些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