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jié)
她覆了被躺在床上,心跳如雷,外面又是風雪,又是鼓角聲,無論如何都睡不著。她不敢翻身,怕一動會傷到肚子,盡管她感覺自己身體的血都要流干了,然而那血還是流不完似的。 那時候深夜,拓拔叡回營。她看到他,心里說不出的難過和依賴,偎依到他懷中尋求安慰。拓拔叡并不知道她出了什么事,只以為她是生病了。拓拔叡摟著她肩膀安慰說:“沒事的,藥按時吃了嗎?” 馮憑已經(jīng)完全不想聽到吃藥這兩個字,只是低聲地說:“吃了?!?/br> 拓拔叡感覺她生病這兩天特別依賴自己。他一回來,她就要摟著他,索求他的保護和愛撫。拓拔叡撫摸著她后背說:“你哪里不舒服,想要吃什么?” 馮憑道:“什么都不想吃?!?/br> 拓拔叡解了衣服,上床側(cè)摟著她身子。馮憑埋在他溫暖的懷里,他的手撫摸著她腰。她感覺到一點安慰,留戀之余,又特別的心酸想哭。她是害怕受傷受痛,又憐惜他們的骨rou。好不容易才懷上的胎兒,為什么要這樣呢。她越想越難受,眼淚從眼眶中悄悄流了出來。 拓拔叡知道她在哭,只是不知道她在哭什么,還以為她是愛自己愛的太深,太感動,情不自禁的流眼淚。拓拔叡拿手給她擦眼淚,安慰她說:“沒事兒,不哭了?!?/br> 第102章 商議 “朕決意派馮瑯往柔然營中勸降?!?/br> 此行有危險,馮瑯是馮憑親兄,拓拔叡認為有必要告訴她。拓拔叡摟著她白膀子和曲臀,商議說:“現(xiàn)在敵我雙方都在僵持,朕如此安排,一為迷惑敵人,二也是想拖延時間。馮瑯同吐賀真有些舊交,他去興許能派上用場?!?/br> 馮憑一聽,心里就擔憂起來。哥哥當初背信棄義,如今還回去,能有好果子吃嗎?可是拓拔叡需要,她又不能拒絕。她抬了疲憊的身體坐起來,望著他不安道:“哥哥是皇上的臣子,理應為皇上盡忠,赴湯蹈火,萬死不辭的。不過還請皇上看在我的份上,我只有這么一個哥哥,他要是去了,皇上能保他安危嗎?” 拓拔叡道:“你放心吧,朕知道他是你的哥哥,知道你在意他,如遇到危險,朕會想方設法救他的?!?/br> 馮憑心說:要是哥哥一到柔然營中就被剁了,你怎么救……然而也沒法說出口,只好道:“有皇上這句話,我就放心了?!?/br> 風雪之中,馮瑯走進中帳,見meimei正立在長案前,一身素白,背對著金色的龍屏。她側(cè)身立著,焦急地在原地踱步,聽到腳步聲轉(zhuǎn)過頭來:“哥哥?!?/br> 她這些日子因為生病,已經(jīng)不太露面了,馮瑯見她臉色雪白,墨玉似的烏發(fā),襯的那狐裘都有點發(fā)黃。馮瑯想關心一下meimei,想到自己眼前的處境,跟上刀山下油鍋似的,哪有心思管得了別人。 馮瑯心煩意亂地行臣子禮:“聽說娘娘有事?!?/br> 他一身錦袍,外披著大氅,表情嚴肅,如臨大敵。馮憑看他這打扮,驚訝道:“這么快就出發(fā)了?” 馮瑯說:“時間緊迫,臣趕著要出發(fā),娘娘請長話短說吧。” 馮憑說:“哥哥此去不是羊入虎口嗎?這件事是你自己跟皇上請求的,還是旁人向皇上建議的?” 馮瑯面有難色,聽到meimei問,忍不住也抱怨了起來:“我哪能向皇上請求這種事啊,避都避不及。都是那個李酉跟皇上出的點子,我看他根本就是跟咱們過不去。可是皇上聽了他的建議,我又不能拒絕。想找借口也晚了。” 馮憑生氣道:“這個蠢貨,表面上裝的和咱們親近,背地卻使壞,以為咱們是傻子了。表現(xiàn)的這么明顯,誰看不出來,皇上還當他天真?!?/br> 那李酉是太子拓拔泓母家李氏的人,是尚書李惠的侄子,年紀輕,模樣俊秀,跟烏洛蘭延等人一樣,這些年隨君伴駕,也很得拓拔叡的喜歡。他同常氏馮氏的兄弟子侄都很親近,但馮憑顯然是不信任這個人,并且厭惡他。 “哥哥此去有把握嗎?” 馮憑望著他:“如果哥哥真的有危險,我請求皇上,讓你不要去了。打仗的事,差你一個也差不了什么,你只說身體不舒服,皇上不會逼迫你的?!?/br> 馮瑯道:“這樣不好,這么多雙眼睛看著呢,我要故意裝病,誰都看得出來是?;^,回頭別人怎么說咱們兄妹呢。還是去吧,話都說出口了?!彼掍h一轉(zhuǎn):“不過娘娘,臣有一句話,今日臨行,不得不說,怕這次不說以后沒機會了。” 馮憑道:“什么話?” 馮瑯說:“李家絕不是咱們馮家的朋友,也絕不會是常家的朋友。” 馮憑閉了眼睛,吁了一口氣:“這事你已經(jīng)說過了,我聽過了?!?/br> 馮瑯道:“這些年,李惠表面上好像同太后,同咱們都很親近似的,其實娘娘也知道,不過是因為太子還小。太后一心把持著皇太子,李家才是太子的親舅,他們怎么可能甘心。常氏說到底不過是個保母,馮家手里也沒有寶,李惠卻是太子的親舅,他現(xiàn)在被常家壓了一頭,早晚要撕破臉的。馮家和常氏是綁在一起的,也會成為他們的敵人。就算馮常兩家不綁在一起,以他李家未來的前途,會容得下馮氏在太子上頭占據(jù)高位嗎?娘娘心里應該早做打算?!?/br> 馮憑回頭看他,知道他早晚會說這個話:“咱們能有什么辦法?我試探過皇上的態(tài)度,結(jié)果惹的他一通脾氣,我不想再為這個惹皇上的懷疑了。太子就是太子,想扳倒他,只會引火燒身。咱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br> 馮瑯道:“那是因為娘娘沒有生兒子,如果娘娘生下皇子,這并非是什么難事。娘娘沒有兒子,扳倒太子自然是引火燒身,娘娘若有兒子,還擔心沒有后路嗎?” 馮憑聽到他這話,想要腹中的胎兒,心里就是一陣堵的慌。 “以后再說吧。” 馮瑯道:“娘娘的身體到底是怎么了,為什么這些年總是無孕……” 馮憑腦袋疼,不耐煩打斷道:“行了,哥哥,不要再說了。你去做你的事吧?!?/br> 馮瑯默然無語。 馮憑感覺自己語氣太過了。怎么能跟親近的哥哥發(fā)脾氣呢。這些年,她已經(jīng)不知不覺養(yǎng)出了高高在上,發(fā)號施令的語氣,除了在拓拔叡面前,她習慣當小女孩撒嬌,在其他人面前,則越來越像拓拔叡。不知不覺,跟自己的兄長也拉開了距離。她轉(zhuǎn)過身,又走到馮瑯面前,握著他的胳膊,望著他說:“哥哥一路當心,千萬不要出什么事,哥哥若遇到危險,meimei會擔心的。” 馮瑯心里非常難過。這些年,meimei一個人在宮里,他從來沒有替她做過什么,反而事事都要她勞心。他其實心里不好受,馮憑的語氣讓他感覺自己被嫌棄。他是個男人,四十多歲的人了,卻只能靠meimei的裙帶做官,別的一無所能,所以說句話都要引她不高興。 馮瑯紅了眼眶,嘆道:“我也想做一點事,幫上你的忙??上?,我一不是個好兒子,二不是個好丈夫,唯一想做個好哥哥吧,又心有余而力不足。說實話,我自己都有些看不起自己?!?/br> 馮憑道:“哥哥不要說這話了。咱們是一家人,不管哥哥是怎么樣,咱們都要互相照應的,這有什么可說的?!?/br> 馮瑯沉聲道:“娘娘保重吧,臣去了?!?/br> 馮憑點了點頭,目送他離去。 馮瑯掀簾出去了,馮憑腳一軟,坐回案前,不過說了一會話,身體就累的不行。手撐著嗡嗡響的腦子,她氣喘吁吁地緩著氣。 第103章 思考人生 “魏軍派來了使者。” “使者?誰?” “馮瑯?!?/br> 吐賀真酒盞一放:“來的好啊,拓拔皇帝怎么知道我想見他!” “把他給我請進來。” 馮瑯被劫掠似的搜了一通身,進帳的時候披風大氅都沒了,就只穿著身單衣,光著腳瑟瑟發(fā)抖,跟褪了毛的雞似的。吐賀真望他一驚,連忙從那鋪著羊氈的座上站起來:“我當是誰,原來是故人啊,你這老弟怎么回來了。十幾年了,你這樣貌倒是一點沒變,風度瀟灑更甚從前,看來這些年在魏地過的挺不錯?!?/br> 馮瑯為難似的說:“大王你這帳下的士兵可事無禮的很啊,把我衣服脫了就算了,鞋襪都不讓我穿,我這樣子來見大王,很失禮的啊。”他拱手施了個禮:“還請大王不要怪罪才好。” 吐賀真道:“咱們是何等交情,不必見外了。你既然來了,那就不要再走了,咱們喝一杯吧。拓拔皇帝派你來做說客,你想好要怎么說服我了嗎?” 馮瑯說:“慚愧,此行不是皇上派我來,是我自己請命要來,想同大王敘敘舊。” 吐賀真說:“巧的很,我也想同賢弟敘敘舊,咱們多年不見啊?!?/br> 吐賀真吩咐奴隸擺酒,賓主落了座,開始執(zhí)手敘起閑話。這帳中生的有火盆,一杯熱酒下肚,馮瑯感覺則恢復了熱意。吐賀真殷勤地給他倒酒,熱心相勸,馮瑯拒絕不得,一杯接一杯,連喝了十多杯,腦子發(fā)暈,人就有點不行了,連連擺手說:“不可不可,醉了醉了?!蓖沦R真則哈哈大笑:“賢弟的酒量還是不見長啊,這點酒都能喝醉?!?/br> 馮瑯說:“實話實說,小弟已經(jīng)許多年不喝酒了?!?/br> 吐賀真笑說:“為何?。俊?/br> 馮瑯說:“酒多了容易誤事,說胡話啊。也就是跟大王,跟旁人,小弟是滴酒不沾的?!?/br> 吐賀真沒再勸,笑問:“賢弟這些年過得怎么樣?平城可比這草原上舒服多了吧?我聽說你meimei嫁給拓拔皇帝做了皇后,你現(xiàn)在是國舅了啊,打算怎么兌現(xiàn)當時你許下的諾言???” 馮瑯聞言,立刻打包票說:“黃金萬兩,牛羊十萬只,只要大王想要,小弟立刻雙手奉上,絕不猶豫。當初若不是大王收留,小弟哪能保全性命。” 吐賀真說:“你有這么多家財?沒少撈啊,拓拔皇帝的確有錢。不過他的錢,不也是他祖上打劫來的么?登基這么多年,吃的都是祖上老本,沒看出這小子有什么出息。二十出頭的毛頭小子,不太中用啊。拓拔韜二十歲的時候就已經(jīng)戰(zhàn)功赫赫,揚威中原,各部族都曉得他的大名了。這位新皇帝可曾建立過什么功勛嗎?依我看,拓拔氏族是一代不如一代,早晚要玩完的,你還不如跟我在草原上混呢,悠閑自在?!?/br> 馮瑯說:“小弟自然沒有這么多家財,不過只要大王想要,咱們大魏的皇帝陛下有什么不能賞賜的呢?不說黃金和牛羊,就是列土封疆,憑大王的身份,也是輕而易舉的。至于圣上,太武皇帝誠然武功顯赫,不過今上治國理政有方,而今天下繁榮,四海歸一,百姓也都誠心的擁戴他,一個武功,一個文治,怎么能說今上不如先帝呢?” 吐賀真說:“這么說,這位新皇帝還挺能耐的?” 馮瑯說:“我看大王在草原上待久了,不知道這中原有多大嗎?除了柔然人,鮮卑人,整個中原,大半都是漢人的老百姓。只靠打仗的征服能維持多久呢,皇上需要的是讓四海之內(nèi)的百姓都歸附。大王住慣了這簡陋的帳篷,沒有去看看漢人的房屋精舍是多么華美,大王吃慣了腥膻,沒有去嘗嘗中原的美食是怎樣豐富美味。大王只盯著這一塊小小的草原,養(yǎng)一群牛羊,既種不出蔬菜糧食,又織不出精美的布匹絲綢。恕小弟直言,大王坐井觀天,太過短視,中原的土地和財富,可比這草原廣袤遼闊多了啊。” 吐賀真說:“這些都太遠了。我不需要種糧食,也不需要織布,我想要糧食和絲綢,去打劫你們就是了,費那個勁干什么?你見過哪個胡兒去學種地學織布了?胡兒只管騎馬打仗。” 馮瑯在心里翻了個白眼:野蠻人就是野蠻人。嘴上還是熱情地說:“劫掠的始終是小賊,大王需要謀長久。大王若是肯降,聚齊眾部眾投降大魏,皇上肯定會任大王為一州刺史,絕不剝奪大王在部帳中地位和名分,還會賜大王黃金美酒?!?/br> 吐賀真說:“你說的有道理,拓拔皇帝此次出征帶了多少人?拓拔皇帝接下來準備怎么用兵?” 馮瑯說:“大王這問的有點直白了啊?!?/br> 吐賀真呵呵一笑:“賢弟跟我見外,我卻不拿賢弟當外人。我跟你說吧,你今天來的正巧,我想引誘魏軍渡河,正愁找不著法子?,F(xiàn)在,我打算把賢弟和外面兩位使者的頭一并斬下來,送給魏國皇帝。你是魏國皇帝的妻舅,他看到了,一定會氣的出兵的?!?/br> 馮瑯嚇的臉色煞白,瞬間就站了起來,嚴肅道:“大王,千萬不可?。 ?/br> 吐賀真一拍桌子也站了起來:“有何不可,來人,把他給我拿下!” 兩個武士立刻上前,按著膀子把馮瑯給拿下了。馮瑯嚇的直要尿褲子,不住地說道:“大王,萬萬不可啊,兩軍交戰(zhàn)不斬來使,我這一條小命不算什么,可大王若真殺了我,來日雙方再無求和的機會了啊!大王千萬三思啊!” 吐賀真暴怒,一口啐到他臉上:“你個忘恩負義的東西,你算個狗屁的使者!當初我收留你,跟你拜把子,還把親妹子嫁給你,你現(xiàn)在人模狗樣了來跟我裝,裝你娘的x,我□□姥姥!把他給我綁起來!” 眨眼工夫內(nèi),馮瑯被五花大綁。他忙不迭地抬肩膀擦臉上唾沫,剛一擦完,吐賀真又啐了他一口,啐的他閉著眼睛直打顫,實在是太惡心了。 他終于想起當年是為什么一定要逃跑了,實在是眼前這位太他娘的粗魯,還有他那個妹子,也是成天跟個母夜叉似的。天天跟這種人呆一塊,誰受得了啊! 吐賀真罵到他臉上:“怎么了?嫌本大王的唾沫星子臟???” 外面魏軍隨行的使者感覺到不對勁,里面一直沒傳出話來,當心出事遂要求入帳,一個主事模樣的人出來,向他們說道:“你們的使者被我們大王扣下了,你們趕緊滾吧,否則砍了你們的腦袋。” 魏軍的隨使連滾帶爬,飛快地滾了。 馮瑯被捆的粽子似的,跪在地上被吐賀真的唾沫星子噴了一下午,一會扭了臉往肩膀上去擦唾沫,一會抬頭解釋求情:“大王,有話好好說啊?!?/br> 吐賀真一把把他提起來:“我不處置你,我讓你見見你老婆兒子,我看她怎么處置你!” 吐賀真讓人去請叱目蓮,叱目蓮得到消息,飛快地趕來了。這對十多年沒見的夫妻,乍一見面,互相都給嚇了一跳。馮瑯曉得他娘子剽悍,不過那叱目蓮十多年前還是個二十來歲的姑娘,相貌美麗可愛,縱然兇狠了些,也還是讓人動心留戀的,所以他回到魏地之后很長一段時間,還對她日思夜想,覺得愧疚。而且分隔越久,越忘了她的壞,記得她的好,幾乎要成心上一顆朱砂痣了。結(jié)果哪曉得叱目蓮這十多年來老了許多,那濃眉大眼,少女時期還美麗可愛的緊,怎么越看越像個男人了。原來豐潤明艷的臉頰消瘦下去,襯著陽剛氣十足的眉鋒唇角,加上身材本就有些高大,簡直比自己還爺們。馮瑯認出這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愛妻,頓時受了大驚嚇。 而馮瑯國舅爺這些年養(yǎng)尊處優(yōu),相貌不但沒見老,反而因為胖了許多,幾乎有點白皙豐潤了。叱目蓮記得自己丈夫當年那是相當玉樹臨風,風流倜儻的,一把小細腰可迷人,怎么十年不見胖成這幅德行,腰比自己都粗,奶.子比自己都大,偏偏還是個文文雅雅的做派,越看越像個老娘們,怎么看怎么不順眼。一時受了大驚嚇,她連發(fā)火都忘了。 兩夫妻你看我我看你,都感覺對方慘不忍睹。分別表情沉重地別過了臉和低下了頭,兩個人都不說話了。 兩人都沒預料到自己十年的相思如此慘不忍睹,都深沉地開始思考起了人生…… 是夜,帳中,叱目蓮帶馮瑯看躺在襁褓中的嬰兒。小嬰兒揮舞著小手咯咯的笑著,馮瑯看的潸然淚下,一陣悲從中來。他都不知道自己竟然做爺爺了。 當年離開的時候,大兒子才不到十歲,而今第二個孫子都出生了。 他坐在胡床上,抬袖子抹淚,眼睛發(fā)紅:“我老了,時間過得這樣快,孫子都出生了,大半輩子過完了,這輩子一事無成,就等著哪天入土了?!?/br> 第104章 夫妻之間 過了第一眼驚嚇的階段,馮瑯再細看妻子,依稀又能辨出她年輕時的模樣了。只是她白天容色有些憔悴,衣裳穿的灰撲撲的,又沒有打扮而已,所以看起來有點顯老。她興許是察覺到馮瑯刺眼的目光了,晚上竟然又特意打扮了一點,涂抹了一點脂粉,還瞄了眉毛和紅唇。 馮瑯看到她的妝容,心里驀地刺了一下。 他曉得她是個剛強又倔強的人,任何時候都不肯認輸?shù)皖^的,然而再剛強,她也是個女人。見到了久別重逢的丈夫,表面上假裝沒感情,然而卻悄悄地給自己涂上脂粉,換上首飾新衣。 不想讓他覺得自己丑陋。 油燈光下,她拿著一只小鏡子,手捏著鑷子拔眉毛。桌上放著一盒用銀盒盛的香粉,她手取了一點香粉涂抹在眉毛上,一根一根拔除。她天生的眉毛太濃了,總有點像男人似的,丈夫在的時候,她經(jīng)常這樣拔眉毛。丈夫離去,她就十多年沒有再拔過了,任其長成雜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