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找什么呢？”杜衡發(fā)現(xiàn)了他的眼神，馬上問。

    “寶寶呢？”杜衡的爸爸問。

    “我沒帶他過來，小孩子太鬧?！蔽倚χf，“叔叔，您好一點兒了嗎？”

    “等一下把孩子帶來我看看。”杜衡的爸爸說，“我這身體能看一眼少一眼?！?/br>
    “胡說！”不等我們說話，杜衡的mama一把按住他的手說，“胡說什么呢。你身體好著呢，要不是小王八蛋氣你，哪能剛出院就入院的？”

    杜衡陪著笑臉說：“是是，我媽說得對，都是我的錯?！?/br>
    杜衡爸爸的病讓今天的談話沒法正常進行，我們在病房里陪了一會兒就被他mama趕了出來，理由是我們在他老爸沒法好好休息。

    看著這一對夫妻的感情，我真的好感動。

    杜衡性格這么好，與這樣的家庭環(huán)境有關(guān)系。我記得某個心理學(xué)家說過，家就是一個人的養(yǎng)分獲取地，家里越溫馨。這個人在外面打拼越有力量。

    說實話，我羨慕杜衡有這么好的一個家，這么好的一對父母。

    站在外面，我對杜衡說：“你爸媽感情真好。”

    “是呢，我在我家永遠是被喂狗糧的那一個。”他笑了笑說，“希望以后我也能找一個給別人喂狗糧的?！?/br>
    “一定會的?！蔽艺f。

    他看著我欲言不止，看了看時間說：“走吧，去把球球接過來，讓我老爸看一眼。我們家基本上是我媽做主，但是我爸只要一開口，就沒我媽什么事兒了。今天我老爸住院也是巧了。把這件事給解決了?！?/br>
    “你說得輕巧，以后更難解釋了?！蔽覔u頭，覺得接下來的解釋更麻煩，看樣子人真的不能撒謊，一個謊言要用無數(shù)個謊言去圓，這種感覺太悲催了。

    “解釋不清楚就不解釋，只要他們身體好就好了?！倍藕庹f。

    我一時沒聽清楚，問：“你說什么？不解釋，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他笑了笑，“球球和我親生的是一樣一樣的，我看著他出生。然后一點一點看著他長大。”

    他說完這些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說：“走吧，接球球去。”

    球球是我和吳阿姨一起帶大的，剛滿月就老往外面跑，并不認(rèn)生，再次看到杜衡的爸爸時，他笑著咿呀說話，小胖手在杜衡爸爸的臉上一下一下抓著。我看到不僅杜衡老爸臉上的肌rou放松下來，就連站在一邊看的杜衡的mama也帶著一點淺笑。

    “小名叫球球？”杜衡的老爸問。

    “嗯。”

    “大名呢？”

    “還沒取，初步定了一個叫子軒，覺得不太好聽，沒定?！倍藕庹f。

    球球的事。他確實了解得很清楚，說起來頭頭是道，就像球球真是他的孩子一樣。我看著杜衡的老爸抱著孩子，杜衡的mama在一旁逗孩子玩，杜衡在和他老說話。

    這一切才是一個家應(yīng)該有的樣子。

    在這一刻，我心里某個地方一動，貪戀這樣的場景，這樣的感覺。于是乖乖站在靠窗的位置，靜靜地看著他們，不敢開口說話，生怕打破這樣的美好。

    我們在醫(yī)院呆了一個多小時。球球成了杜衡一家子的開心果。他把每一個人都逗得哈哈大笑，病房的氣氛好得不得了。

    杜衡的爸爸看神色有些倦了，就對我說：“先帶娃回去休息，別在醫(yī)院里熬著了，孩子還小。等我這病好了，再說你們兩個的事?！?/br>
    我和杜衡相視一笑，彼此都覺得有點無語。

    他送我回家的路上，我把球球哄睡，輕聲對他說：“我覺得這件事鬧大了，你爸媽那邊要怎么解釋，如果真的出院以后就給咱倆辦事。這是不是有點搞笑啊?！?/br>
    “為什么覺得搞笑？”杜衡問我。

    “咱們兩個怎么可能？”我問。

    “怎么不可能？”他反問。

    “我有一個孩子，還是未婚先育的，你怎么和你爸媽說？”我問。

    “現(xiàn)在還有這個問題了嗎？”杜衡側(cè)臉看我說，“你想一想，現(xiàn)在咱們之間還有問題嗎？”

    “可是結(jié)婚不僅僅看有沒有問題，還要看談不談得來，做事合不合拍。”我搖頭說，“這些都需要考慮的?！?/br>
    “你覺得咱們談得來嗎？做事挺合拍的?！彼终f。

    我忽然發(fā)現(xiàn)我被杜衡問住了，感情是什么，難道真的只是這些能說得出來的條件嗎？感覺？我對杜衡有感覺嗎？

    “還要看感覺，我覺得我們更像是朋友?！蔽矣终f。

    此時車子已經(jīng)到了我家樓下。杜衡幫我打開車門，抱起孩子送我上樓，等把球球放到他的小床上時，他才看著我問：“徐圖，其實你想一下，咱們兩個認(rèn)識的時間不短了，彼此間也有足夠的了解，你的人生每一個重要的事情我都參與了。你不覺得這是一種難以言說的緣份?！?/br>
    他認(rèn)真看著我頓住，沉默了很久才說：“我對你，是有感覺的。我們談得來，做事合拍。最關(guān)鍵的是球球喜歡我。我喜歡你替你想事情，你剛生孩子時，我替你想了孩子的戶口問題，入學(xué)問題，將來的教育問題，甚至你的工作室，你的公司，你的每一步我都會提前替你想到。我這么做，是因為我喜歡你。我起初是介意你生了別人的孩子的，但是現(xiàn)在不介意了，因為球球喜歡我。我們也很投緣?！?/br>
    杜衡的語氣平和，語速很慢，一個字一個字清晰的傳到了我的耳朵里，聽著我心里就像敲了一面大鼓。

    他說的對，他替我想著，悄悄的對我好。他的這種好，像和風(fēng)細雨，潛移默化，一點一點走進我的生活，等我想拒絕時，卻有點拒絕無門了。

    無可否認(rèn)。杜衡對我很好，而且他的好不是咄咄逼人的，他的好讓我如沐春風(fēng)。

    “你再想想，你現(xiàn)在面臨的所有問題，我都想到了，而且想到了最好的解決辦法。我不想只是口頭上對你，我喜歡你，我對你好感。我覺得喜歡一個人，對一個人好，就是要解決她所有的后顧之憂。最開始，我擔(dān)心的是球球，怕我父母不接受，所以一直沒向你提起這事，現(xiàn)在球球的事也解決了，所以才向你坦白，你考慮一下。有問題打我電話，我先回醫(yī)院了?！倍藕庖话逡谎鄣恼f完，然后伸出手揉了一下我的頭頂說，“好好休息。”

    他離開我家半天，我腦袋上還留有他掌心的余溫，忽然間覺得心里像是有了什么依靠，暖暖的讓人想哭。

    ☆、076 不要自以為是

    從我離開顧覃之，到后來查出懷孕，然后在猜疑不定的情緒中留下孩子，之后生子，照顧孩子，看著一個軟綿綿的娃娃一點一點長成現(xiàn)在的樣子，其中心酸自不必向人說。但是，在這種過程當(dāng)中，有一個人一直默默的關(guān)心我，幫助我，這個人是杜衡。

    在我最難過的時候，差點衣食無繼的時候，杜衡送給了我項目，解了經(jīng)濟上的危機；在我獨自生產(chǎn)，杜衡一個未婚男人為了我見到了女人血淋淋生產(chǎn)的現(xiàn)場；在我的孩子生病急得我神智不清時，杜衡猶如天神一下出現(xiàn)在我面前，幫我安排好醫(yī)院的一切……而且，如果細想，他做的不止這些，這種細水長流的關(guān)心讓我感動?；蛟S是因為有了孩子，那些花前月下，風(fēng)花雪月的事反而感動不了我了，能感動我的就是這種慢慢的，滲入式的關(guān)心。

    我真沒想到，不知不覺中，杜衡已經(jīng)為了我做了那么多。我一個人坐在沙發(fā)上想了很久，直到球球哭了起來，我才猛然從自己的沉思中驚醒過來。同時，在心里對自己說：徐圖，你不能選擇杜衡，因為這樣對他不公平。

    我身上所發(fā)生的一切，對杜衡來說是不公平的，他沒義務(wù)幫我擔(dān)起養(yǎng)孩子的責(zé)任。

    深吸一口氣。我把心里的感動壓下去，然后給球球拿好玩具，再去廚房給他做飯。

    晚上十點，杜衡給我打了電話問球球是否睡覺了，他有話要和我說，大概需要半個小時。我看了一眼正在熟睡的球球，想了想說：“不行啊，他正在鬧覺。”

    他在電話那頭似乎意識到了什么，沉默了一下說：“好吧，明天中午再聊，我去你單位找你?！?/br>
    我有些手足無措。忽然意識到這一切都是杜衡有意為之，絕對不是臨時起意拉我去當(dāng)冒牌女友。他把每一步都算到了，甚至算到了我對他的感覺?？晌椰F(xiàn)在即使答應(yīng)下來，對杜衡父母是不公平的，因為孩子不是杜衡的，我不能讓別人的父母空歡喜一場，何況我又利用這場空歡喜得到了自己想的東西，比如說家，比如說孩子的戶口，比如說球球的爸爸。

    這一晚上，真是越想越亂。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趕到了公司。想把自己投入到工作當(dāng)中，讓腦子得到片刻的清凈，可是看著項目計劃書，拿著活動資料，我一套活動方案也拿不出來，腦子里是一片亂麻。

    中午十二點整，杜衡給我打來了電話，第一句話就是，我在你公司樓下等你，說完他就掛了電話。這種方式，讓我不得不下去。

    樓下草坪邊我看到了長身玉立的杜衡，他站在陽光下笑意盈盈，向我伸出手揮了一下，示意我走過去。

    我假裝無事的走到他面前問：“一起吃午飯吧，想吃什么？”

    杜衡想了一下說：“吃什么不重要，主要是找個安靜的地方聊一聊?！?/br>
    “那就江南岸。”我說。

    江南岸是最近幾個月新開業(yè)的餐飲品牌，環(huán)境清雅，價格很貴，而且菜量特別少，兩人用餐差不多要六百多塊錢。不過，縱然有這么多缺點，但是優(yōu)雅而安靜的就餐環(huán)境讓很多人都喜歡。我只要遇到需要在飯桌上談的事。就會約在江南岸。

    我們兩個一前一后，和往常談工作一樣進了江南岸，認(rèn)識我的服務(wù)員馬上帶我們?nèi)チ顺Ｈサ奈恢?，等到清茶上來以后，杜衡擺正了身子，喝了一口茶緩緩開口：“我昨天說的事，你想的怎么樣了？”

    “不行。”我看向他，毫不猶豫地拒絕。

    “為什么不行？不要和我說你說過的理由?！倍藕庥X聲道。

    我輕咳了一聲，看了一眼他手里的茶杯，發(fā)現(xiàn)他手指骨節(jié)還沒緊繃起來，知道自己還有解釋的機會，馬上開口說：“除了我說過的那些理由，別的我也編不出來。杜衡，我是一個未婚先育的女人，個人條件不是很好，長得不是特別漂亮的，能力也不是超級強的，勉強來說只是一個能自己養(yǎng)活自己，順帶磕磕巴巴養(yǎng)得起孩子的單身mama，我如果和你在一起，對你不公平。第一，你父母那邊，我們一開始就是欺騙，將來總有一天會知道真相，知道了以后怎么辦？第二，我?guī)е粋€不是你的孩子，要你承擔(dān)養(yǎng)育他的責(zé)任，短時間來說不是問題，時間長了呢？你會不會覺得后悔？我們要不要再生孩子？第三，退一萬步說，上面的問題都可以不考慮，將來我們真的在一起了，為了球球，我也不可能再和你生孩子。所以，我們不能在一起。這些個月，謝謝你的照顧?！?/br>
    杜衡聽完我的話，臉色微微有些白，但他很快就恢復(fù)了正常，居然朝我笑著說：“這都不是理由，也不是問題，我就想確認(rèn)一件事。”

    我靜靜看著他，想知道除此以外還有什么更重要的問題。

    “你愛我嗎？”他一字一頓，“或者說，你覺得和我在一起快樂嗎？”

    我心里一沉，說不出話來。

    女人都是感性的動物，只要提及感情這張牌永遠沒有不管用的時候。我昨天晚上之所以想那么多，就是因為我不能確定自己是不是愛他。如果說愛他，我可以把這一切問題拋開了不提，如果不愛他，我也可以把這一切問題拋開了不提。但是，我現(xiàn)在搞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

    顧覃之嗎？

    我不知道，潛意識里似乎對什么東西放不下，但是這樣放不下的東西不是齊越，不是杜衡，也不是球球。

    “你現(xiàn)在確定不了。對嗎？”杜衡如釋重負的笑了，“沒事，慢慢來，等到球球上幼兒園之前確定也不遲，不耽誤他上戶口?！?/br>
    我也松了一口氣，我真的害怕杜衡逼問我。

    “不過，現(xiàn)在有一件事需要你幫忙?！倍藕庥H自幫我續(xù)了茶水說，“我爸媽那邊，還要多擔(dān)待一些，一周過去一次例行公事就好，我爸爸的心臟病手術(shù)預(yù)約在三個月以后。等他手術(shù)恢復(fù)以后，如果你想清楚了確實不想和我在一起，咱們再向老人說明，以后還是朋友?！?/br>
    我想了想，他都了這么大一步，點頭應(yīng)了下來?，F(xiàn)在，我真的不敢當(dāng)著杜衡父母的面揭穿這一切，萬一把老人氣個三長兩短，我這一輩子都會過不去的。我不想自己背著心理負擔(dān)前行。

    我們兩個說完了這件事，彼此都覺得輕松，我看到杜衡動了動嘴想說什么，但最終沒說。

    服務(wù)員把菜上齊了，我們埋頭吃飯。

    杜衡吃飯習(xí)慣很好，真正做到食不語，不管有什么事都是飯前或者飯后說，飯間最多應(yīng)合幾聲，絕對不參與討論。

    飯后杜衡問了一下項目的進展情況，我請他到辦公室看了一下電腦里做剛出來的效果圖，他看了以后提出幾點意見，然后和我說集團的項目要多和集團的人溝通，不要有那種全部定稿以后再推倒重來的事發(fā)生，不然雙方都勞心勞力，尤其是我們這邊，太浪費精力了。

    “集團的人太忙，我約了幾次看樣稿，沒人過來，約時間上門送去也被拒絕了。”我說起集團的項目有點無奈。

    “不應(yīng)該啊，一直都是公司的優(yōu)秀員工。”杜衡低聲說了一句。

    我聽得不太真切，重復(fù)了一下他的話：“優(yōu)秀員工，你說的是誰？”

    杜衡笑了笑說：“就是你們這個項目的負責(zé)人劉旭杰，他近兩年都是公司的優(yōu)秀員工，公司內(nèi)網(wǎng)上對他進行過專門的采訪和報道?！?/br>
    “你們也搞這一套，這不是國企的路數(shù)嘛?！蔽矣行┎唤獾膯?。

    “我們集團的前身就是國企。后來國有企業(yè)改制的時候，號召有能力的人站出來承包那些不盈利的企業(yè)，我們的董事長就把這個一直在虧損的國企承包了下來，然后又通過一些手段進行收購，最后才變成現(xiàn)在的私企，不過有一些人確實是原來創(chuàng)業(yè)時元老的后代，一直就做到了現(xiàn)在。”杜衡解釋道。

    “你這么了解？”我問。

    “當(dāng)然了，在一個公司工作，肯定要了解公司的前身今世?！彼α诵?，“你應(yīng)該再約一下劉旭杰，必須約到。不然做了無用功別說我沒提醒你。”

    我滿口應(yīng)了下來，心里暗想談何容易。

    劉旭杰我約了好幾次，都沒約成功，甚至有一次我拿著初稿去找他，被他三兩句打發(fā)，說現(xiàn)在只是個初稿我都沒看到樣子，怎么評價好壞，最好全部做完了再拿來看，現(xiàn)在我說好了，實際效果不好怎么辦，我現(xiàn)在說不好。按我的意思修改了以后，反而更加不好的怎么辦？

    他幾句話就把我堵得死死的，只好回來繼續(xù)做方案，心里決定做至少五套方案交過去，總有一套能讓他滿意的。

    今天被杜衡這樣一提醒，我覺得不太對了，劉旭杰的態(tài)度明顯就是在故意刁難?；蛟S，我應(yīng)該給他送點好處？

    送走杜衡，我心靜了很多，工作起來也慢慢步入正軌。

    沒想到下午三點吳阿姨給我打電話，說球球突然上吐下泄。不知道怎么回事，懷疑是急性腸胃炎，同時和我解釋道中午沒給球球吃什么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