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沒想到，小徐是你女兒，這世界也太小了。”杜衡的爸爸先開口打破了沉默。

    我老爸笑道：“我也想不到，二十幾年不見面，居然會在這種場合見面?！?/br>
    我和杜衡聽的云里霧里，我給杜衡使了個眼色，讓他開口問怎么回事。杜衡見他們兩個都停了下來，笑著問他老爸：“爸，您和徐叔叔認識？”

    “豈止是認識，我們熟得很?！倍藕泔w道。

    我聽著他說話的語氣有點怪怪的，不由多看了自己爸爸兩眼，他臉上的表情也不太對勁兒。

    “杜衡，你們兩個上樓玩去。我們許久不見，要好好聊聊?！倍藕泔w不等他兒子再問，開口把我們支開了。

    我一頭霧水看向自己的老媽，她遞給我一個安心的眼神。

    長輩都發(fā)話了，我和杜衡就是肚子里藏了無數(shù)個問題，也只得忍著好奇先上樓。一到樓上大書房，杜衡就開口了：“徐圖，我有一種不詳?shù)念A(yù)感，總覺得我爸跟你爸好像不只是熟人那么簡單吧?！?/br>
    我點了點頭：“我覺得他們兩個跟仇人似的，眼神不對啊?！?/br>
    “同感同感。”他馬上點頭。

    我倆在樓上猜來猜去，沒猜出一個靠譜兒的，最后我腦洞大開的問了一句：“杜衡，你爸年輕的時候風流嗎？”

    “啊，怎么問這個問題？”他一臉不解。

    “我想到網(wǎng)上一句話?！蔽覊旱土寺曇簦坝腥苏f愿天下有情人終成兄妹，你說會不會……”

    “打住打住，你這純屬電視劇看多了?！倍藕庖幌麓驍辔业脑?。

    中余。我們兩個想悄悄下去聽聽，剛走到樓梯口才一露頭就被他老爸發(fā)現(xiàn)了，然后一記眼刀把我們兩個甩了上來，笑瞇瞇的說：“怎么，在上面呆著有點膩了，杜衡。你帶小徐出去逛會商場，等吃飯的時候給你們打電話。”

    “沒事，我就是下來看看要不要幫忙沏茶?！倍藕庹伊藗€理由，然后和我又一起上了樓。

    坐在這里傻等的感覺真的不要太銷|魂，就在我倆都等不下去想要沖下去時，杜衡的mama走了上來。對我們兩個說：“下去吧，大人的事說完了，聊聊你們兩個的?！?/br>
    上一次我來，杜衡的mama對我態(tài)度那是相當?shù)暮?，這一次明顯冷淡起來，那種冷淡是從骨子里出來的。我想可能是因為球球。就沒把她的態(tài)度放在心上，跟著她下了樓。

    我和我爸媽一個陣營，杜衡下意識的坐在我身邊，屁股才落到沙發(fā)上，他mama就瞪了他一眼說：“杜衡，過來。你現(xiàn)在改姓了??？”

    杜衡屁|股就像被狗咬了一樣蹭一下離開了沙發(fā)，笑著坐到他mama身邊說：“媽，我這不是覺得那邊的沙發(fā)寬敞一點嘛?！?/br>
    他mama送給他一個白眼，然后一下把他拉坐下，看著我很嚴厲的說：“關(guān)于球球的事，不管是你們兩個誰的主意，我現(xiàn)在都非常生氣，而且我也認真想過了，我不能接受一個帶著別人孩子的女人嫁給我兒子當兒媳婦?！?/br>
    她一開口就把話說死，滿屋子的尷尬。

    我mama性格柔和，臉上縱然再難看也不沒說出更難聽的，只是說：“孩子們的心意。我們做家長的干涉汰多也不好。不過，看你這么不歡迎徐圖，我也有點擔心女兒將來受委屈。”

    “那正好，一拍兩散，不用再談了?！倍藕獾膍ama跟吃了嗆藥一樣。

    “行了，多年不見，能不能好好敘敘舊了！“杜衡的爸爸開口了，他mama縱然不愿意，也沒再繼續(xù)出言嗆人。

    我老爸此時緩緩開口說：“淑玉，這都多少年過去了，你這脾氣還這么爆?！?/br>
    我一聽這情況不對啊，我老爸咋會知道杜衡他媽的閨名？我都還不知道呢，我爸卻能一口叫出來，這中間到底有什么事兒？

    ☆、091 風流債

    杜衡比我還驚訝，他再也忍不住了，問：“你們到底怎么回事？認識卻又有點水火不容的味道?！?/br>
    “和你們沒關(guān)系?！倍藕獾陌职终f。

    “好，你親口說的沒關(guān)系，不要因為你們之間有過節(jié)，把氣撒到我倆身上。從現(xiàn)在來看，我覺得我們的婚事你們雙方都不需要再提參考意見了?！倍藕饪戳艘谎蹆蓪Ω改?，然后對我說，“你覺得是不是，總覺得他們會借咱們這中公報私仇?！?/br>
    我點了點頭，深有同感。

    “我說不行，你們不能結(jié)婚?！倍藕獾膍ama又開口了，很堅決。

    “原因呢？給我個能說得過去的原因?！倍藕庹f。

    我下意識的站到了杜衡的身邊，現(xiàn)在這情況他們四個說什么我都覺得不可信。

    “你們不能結(jié)婚。原因以后再和你說。杜衡，你過來！”杜衡的mama一反平常的溫和優(yōu)雅，聲音嚴厲起來。

    我左看右看，覺得還是回去以后再問個清楚，沒說話卻主動退到了我爸媽身邊。

    “爸媽，除非你們說我和徐圖之間有血緣關(guān)系，否則其它理由我都不會聽?！倍藕庖痪湓挸隹冢野謸湟幌戮托α顺鰜?，止住了笑才說，“孩子，你想太多了。”

    我松了一口氣，再看雙方父母還是一臉便秘的表情，知道今天甭想問出理由了，就對杜衡說：“我覺得今天不如就這樣吧，我們先回去，等把事情搞清楚以后，再說其它的吧?！?/br>
    杜衡也看到了確實沒法再談下去，只得說：“行，我送你們?！?/br>
    這一次杜衡的mama沒有阻止，讓杜衡把我們送到了小區(qū)的露天停車場里。

    “叔叔阿姨對不起，平常我爸媽不是這樣的?；蛟S你比我更清楚，為什么是這樣。不過，不管過去究竟發(fā)生過什么，我和徐圖的事都不應(yīng)該受你們上一輩子恩怨的影響。我還是那句話，只要我們倆沒血緣關(guān)系，其它的反對理由就不要說了，那沒參考價值。”杜衡禮貌的說完，對我們說再見，然后就回去了。

    一車上，我就沉不住氣，急聲問：“到底怎么回事，今天別再想把我敷衍過去了?！?/br>
    我爸看了我一眼說：“咱們是女方家，就算是要嫁，姿態(tài)也要擺得高高的，我徐成然的女兒還愁嫁嘛?！?/br>
    “媽，你說，到底怎么回事？”我問。

    mama一反常態(tài)，連笑都不笑，只是低聲說：“怎么會有這么巧的事，真沒想到二十幾年后見面，是今天這場景。”

    “喂，我是活的，給我個回答好不好?。　蔽壹绷?。

    “徐徐，其實這事杜衡說得對，跟你們沒關(guān)系，如果你對他有真感情，杜衡對你還不錯的話，我不反對這樁婚事。他今天問的血緣關(guān)系啥的，你盡管放心，沒這方面的可能性，你倆從倫理上來說，是完全可以結(jié)婚的；從感情上說，你們?nèi)绻麅汕橄鄲偟脑挘梢越Y(jié)婚。至于他父母的意見，特別是他mama的意見，你完全可以不考慮，要是擔心婚后的生活問題，老爸給你一家公司，你們倆好好經(jīng)營，等到杜衡老爸兩腿一蹬的時候，杜家的公司也跑不了，早晚都是你們的?！卑职诌@回倒是沒回避。一口氣說了這么多的話。

    我?guī)缀醣凰鲇七^去，怔了一會兒回過味兒，問：“爸，你說了這半天，沒一句說明你和杜衡他爸媽是什么關(guān)系。你們肯定認識，別再用老熟人搪塞我，肯定有事。你就實說了吧?！?/br>
    老爸見沒忽悠我成功，嘆了一口氣看向mama：“我不是不替你打掩飾，是你女兒太精了，完全不被煙霧彈影響啊?！?/br>
    我不理解，怎么又扯上mama了。

    “徐徐。”mama緩緩開口，“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事，杜衡他爸爸曾經(jīng)追求過我，后來我沒同意，嫁給了你爸爸，所以……”

    mama沒說下去，我卻理解了。

    原來如此，怪不得杜衡他媽對我敵意那么強烈。我冷靜了一會兒又問：“那杜衡的mama知道嗎？”說完，不等我媽回答，我又自語道?！翱礃幼邮侵赖模蝗辉趺磿磻?yīng)那么激烈、”

    “她知道，當時她和杜衡的爸爸已經(jīng)結(jié)婚了?！眒ama又說了一句，我驚得差點多座位上掉下去。

    “他爸和你是婚外情？”我問。

    “別說那么難聽，杜衡他爸一廂情愿，你媽對他什么意思都沒有?！崩习趾浅饬宋乙痪洌^續(xù)說，“當時的好像是他與杜衡mama結(jié)婚本來就是聽了父母之命，一直對她不太滿意。婚后認識了你媽，然后就有點繃不住了，簡直莫名其妙嘛。結(jié)了婚的男人，還在外面這么浪，真是人渣?！?/br>
    老爸說得義憤填膺，我聽了以后忽然發(fā)現(xiàn)他有點像在罵自己。不由多問一句：“你那時和mama結(jié)婚了嗎？”

    “沒呢。正在熱戀當中?！崩习终f，“不過我和你媽的感情，是別人比不了的。杜恒飛也不看看自己長得怎么樣，敢對你mama動心，也是自討沒趣?！?/br>
    “爸，你說的都是實情嗎？我聽著咋有點怪?！蔽矣X得某些地方對不上，老爸給的這個理由應(yīng)該是過去的，但是有我覺得好像不是很對。

    我想問卻不知道怎么開口，從表面看來我老爸把一切都解釋清楚了。我繼續(xù)頂著一頭的霧水回到家，趁老爸不注章，悄悄拉著mama問：“媽，這難道真是你惹下的風流債？跟我爸沒關(guān)系？還是說我老爸自己干的好事，不好意思自己告訴我？”

    mama悄悄打量了爸爸一眼說：“徐徐，好多事過去了就別提了，總之不管我們和他父母有什么問題，和你都沒關(guān)系?！?/br>
    “怎么可能不管！”我急了，聲音一大，引得去看球球的爸爸看了我們一眼，皺著眉問：“你們倆嘀咕什么呢？”

    “爸，你是不是把你的事按到mama身上了？”我突發(fā)奇想，馬上發(fā)問。

    老爸聞言猛的咳嗽起來。顯然是被自己的口水嗆倒了。

    “徐徐?！眒ama叫了一句，對我微微搖頭，示意我別再問了?？此桓毕胄τ窒肟薜谋砬椋抑荒苋滔氯?。

    等到老爸開車回酒店住后，我才又提起這件事。

    mama看著我搖頭道：“你呀和小時候一樣，不管什么事都要弄個清楚明白，黑白非明。這樣真的不好，女孩子太較真了，容易受傷?！?/br>
    “媽，我天生這樣，你就說吧?！蔽艺娴臒o奈了。我性格上這一點很多人都說過，但是我改不了。如果一件事弄不出一個是非黑白，那問與不問。做與不做有什么意義。

    “我和你說沒問題，但是不能到你老爸面前提這件事了?！眒ama說。

    “好?！蔽覞M口應(yīng)下。

    “當時因為杜恒飛對我緊追不舍，我和你爸已經(jīng)在一起了，你爸氣不過，跑去故意勾引杜恒飛已婚的妻子，并且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還真的讓杜恒飛的妻子和他在一起了。他最后還把這些證據(jù)送到了杜恒飛的面前，囂張的不得了，然后兩人大打出手?！眒ama說完，嘆了一口氣，“現(xiàn)在這一切都過去了，不用再提了?！?/br>
    “然后呢，打完架以后呢？”我問。

    “各過各的日子唄，還能怎么樣。”mama說。

    “媽，你說爸爸和那個誰的mama在一起，是什么意思，是我理解的在一起的意思嗎？”我又問。

    mama苦笑，然后點頭。

    我真不知道說什么了，老爸總是在用事實拼命的刷新我的三觀，他真的會因為負氣就干出這種事。我有點傻眼了。如果mama說的都是真的，杜衡mama說話刻薄也是應(yīng)該的，要是杜恒飛，今天見面肯定要捧老爸一頓。

    現(xiàn)在我有點揣著迷之尷尬，不知道說些什么才好。

    mama的話雖是點到為止，我自己卻把這一段劇情補齊了。在那個時代，男人和女人對感情比現(xiàn)在更加用心。看杜衡老媽今天的反應(yīng)，她似乎恨不得扒了我爸的皮，當時肯定也動了心……不敢想下去，撫額無語，我怎么遇到這么渣的一個老爸。

    可，我縱然恨他惱他，身上的血緣關(guān)系是割不斷的。何況，老媽說得也對，他再怎么渣，對我確實是一門心思的疼愛。

    人生的糾結(jié)就是，你最親近的人在別人眼里是一個人渣。

    第二天再見到杜衡時，他臉上的表情也怪怪的，先問我：“你了解清楚了嗎？”

    我點了點頭：“對不起啊。真沒想到?！?/br>
    杜衡嘆氣道：“算了，他們的事跟咱們沒關(guān)系。介于他們之間有過節(jié)，我不準備再參考他們給出的意見了。你覺得呢？”

    我也苦笑，哪有老爸惹出風|流債，讓女兒來跟在后面擦屁|股的！也對他說：“我和你同感，現(xiàn)在轉(zhuǎn)了一大圈，把父母的意見拋開了來談。似乎我們又回到了原點?！?/br>
    “我在外面自己有一套不大的公寓，大概九十多平，三居，現(xiàn)在是兩間臥室一間書房，如果阿姨要住的話，就把書房改成臥室，寶寶一間。阿姨一間，咱們一間。”杜衡看著我，微微笑道，“要是今天有時間，我?guī)闳タ纯??！?/br>
    杜衡語氣淡定，說家常一樣說出這些話，我心里一動。忽然間覺得這樣就好。他不去計較別人說什么，不參考別人的意見，自己喜歡了就努力去做……這正是我一直以來渴求的東西，在他身上輕而易舉的實現(xiàn)了。

    “好?！蔽覒?yīng)道。

    他的臉上一下綻開了一朵花，淺淺的笑意從嘴角蔓延開來，一直笑到了眉梢上去。

    杜衡在路上一邊開車一邊和我說，他是兩年前貸款買的這套房子。當時帝都房價雖高，但勉強還夠得著，用的都他工作以來自己攢的錢，他說付完首付以后，身上就剩下兩千多的現(xiàn)金。我想起自己當時的情景，笑道：“我比你還慘，付完首付以后。我身上就剩下了三五百塊吧，從那天開始我就不舍得打車了，不管地鐵多擠，用盡全身力也要坐地鐵，畢竟便宜啊?！?/br>
    “你沒想過找你爸媽要錢？”他問。

    “沒有，當時想著出來就不回去了，討厭那個家?！蔽艺f?！澳隳兀愫透改戈P(guān)系好，為什么也不求他們資助一下？”

    “我是男人，成年了自然要靠自己，不管做什么事回去伸手要錢都不理智?！彼?，“放心吧，我養(yǎng)得起你的?！?/br>
    他笑得很甜。微一偏頭眼角的笑意把我感染，我不由也笑了起來。

    正午的太陽灑在馬路上，滿目的金光。

    這就是生活該有的樣子，有人笑著聊天，有陽光能照到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