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jié)
養(yǎng)母長達十多年的虐待仇恨沒能真正毀了他。 他清醒地獨活了十六年,連深深的殺意都能隱忍在平靜的面孔下。 他逃過自身的戕殺與毀滅。 卻沒能逃過深愛的人重蹈覆轍的悲劇。 他用自己,完滿這一場不渝的犧牲。 真正毀了蕭珩的,是他的執(zhí)迷不悟。 … 蕭珩望著前路。 想起審訊室中男人沉重的嘆息。 似乎是所有人。 你們所有人都以為,我這一生被秦淑原葬送, 可你們不知道,對于我而言,遇見鐘貞,我這一生才要開始。 ——— 兩天后,鐘貞從緊鎖的房中撬開了窗戶。 她踩在矮房頂上的黑色瓦片,手上車主空調(diào)管跳到地面上,得到了短暫的自由。 昨晚,一門之隔,她聽到大人們說話,蕭珩今天會從警局離開,去別的地方。 小鎮(zhèn)街上很少有的士,于是,她坐了黑車去弇城。 她只有一個要求,要快,要盡快趕到弇城警局。 蕭珩,以往都是你在我前面,這次,我要追上你,請你慢一點、再慢一點。 哥哥,等等我。 … 警局門口,蕭珩前后左右四位警員負責押解他,將他送入監(jiān)獄,等候指令。 他堪堪要俯身上車,一輛黑色轎車急急停在他身后不遠處。 蕭珩神情一滯,警員在旁催促。他瞥去一眼,行人擋住了視線。 鐘貞摔下車門,警車已絕塵而去。 她什么都不會知道了。 他再也不會回頭了。 … 她站在原地良久,始終不知該何去何從。 低頭。 暗白的水泥地,分不清是被落下的越來越急、越來越多的眼淚還是雨水占據(jù),變?yōu)樯畈灰姷椎纳詈谏?/br> 抬頭。 天空昏沉,一霎時變?yōu)槠岷诘匿鰷u。 這個城市所有的建筑被連根拔起,所有的人都消失了,只剩下她自己。 眼前景象如同水的波紋蔓延蕩開。 她瞬間失去了重心,朝下墜落。 不斷墜落。 … … … … … 夢。 纏繞著一片醒不來的紅。 鐘貞睜開眼。 大腦空白了很久,右手下意識伸到枕底,摸出手機。 晚上八點四十一。 宿舍吵吵鬧鬧,她爬下床鋪,十分鐘內(nèi)收拾好一切。 她現(xiàn)在就要走,離開學校。 時值隆冬歲末,火車站熙熙攘攘,春運熱潮悄然來臨。 鐘貞飛快訂下一張連夜趕往北方的火車票。 夜是那樣漫長,車窗外是無盡的漆黑。 她不敢合眼,望著窗外天空漸漸泛白。 火車到站。 今年北方的雪來得遲。 她從的士上下車后,開始有雪花溫柔飄落了。 這是這座城市的第一場雪。 天色朦朧,路燈仍亮著。 鐘貞進入酒店大門,上電梯,摁下樓層,來到房間長廊,找到那串熟悉的房間號。 屏息,她抬手不輕不重叩了三下。 她低頭見到細縫里腳步聲靠近的黑影,門從里打開,鐘貞抬頭看清來人。 一句話都來不及說出口,她倏地抱住他,眼眶一酸。 “蕭珩,我做了一個夢?!?/br> 作者有話要說: 不信你看第一章的開頭 這文我修過幾次,但第一章開頭我沒有修過 所以你們也入夢了 ☆、四十八 半個月后,全國高校陸陸續(xù)續(xù)地開始放寒假。 鐘貞今年大四了,念的新聞專業(yè),臨近畢業(yè)實習期,鐘老師為她找好了實習單位和跟著學習的老師。 這位實習老師是弇城日報的主編,和鐘老師既是高中同學又是大學同學,是每年常會聚會的老朋友。 寒假里,鐘貞去報社的第一天,是鐘老師送的,去的路上還是免不了一番叮囑。 一條消息閃入界面,鐘貞不做聲地打開手機微信,是同寢室的同學發(fā)的,問她身體近況。 半個月前,鐘貞和她一起去市中心玩,當時同學借了一輛電瓶車,不巧遇到路上兩車追尾事故,同學沒反應過來,撞到了前方追尾車上。 鐘貞受外力和慣性作用,直接被摔下后座,腦袋暈乎乎的,之后在醫(yī)院昏迷了幾個小時。 檢查結(jié)果是輕微腦震蕩。 她身上沒有皮rou傷,人醒來后不久就出院了。 那會醫(yī)生提醒她,這段時間可能會出現(xiàn)逆行性遺忘。 同學因為這件事對她歉意很深,而她瞞著父母,包括蕭珩。 本以為沒什么,直到做了那個夢。 后來她去查資料,逆行性遺忘,是指回憶不起過去的事,過去的記憶容易丟失。 ——— 來到報社的第三天,鐘貞被老師帶去一個小鎮(zhèn)上。 一月初,小鎮(zhèn)景況凋敝,街道冷清。 鐘貞望著車窗外小鎮(zhèn)的標志物,感到很熟悉。 老師一面注意路況,一面說:“你父親就是在這個鎮(zhèn)上長大的,我記得他和我說過,你初中以前都在這兒念書?!?/br> 聞言,她不禁說:“我以前小時候,一直住在鎮(zhèn)上?!?/br> “那就對了,”說話間,老師拿出一個文件夾,遞給副駕駛座的鐘貞,“你看看這份報紙,這是我們今天要做的新聞,一個五年前的追蹤報道。” 五年前? 鐘貞心下驚詫地接過,抽出文件夾里的資料,一份七年前的報紙。 報紙紙張泛黃,保存得一般,有某種陳舊的氣味。 報紙上說在該鎮(zhèn)的鎮(zhèn)中學上學的一個女孩因情感糾葛殺了同校的一名男生,并進行藏尸,兩年后,在女孩備考高考的高三,這件事終于被警方獲破,女孩因此被判無期徒刑。 “今年,翻案了?!?/br> 鐘貞心頭一跳。 老師淡淡道:“這小姑娘也可憐,被人誣陷,在牢里待了五年,聽說人出來后都瘋掉了。” 她皺眉問:“怎么會被誣陷?” “人不是她殺的,也不是什么情感糾葛,女孩和這個男生根本不認識,是有人栽贓陷害,那人家里有錢、有關系,資料里說,以前在鎮(zhèn)中學,那人稱王稱霸——唉……” 他搖頭,嘆氣,“也是造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