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面見前夕
從飛鴿基地里出來,天色已經(jīng)暗了。 鴿子親自送鳳汐眠離開,沒有最初的敵視,但也不是完全信任。他只是覺得,在這偌大的熱鬧城里,多一個幫手也非壞事。 “這就是你要的資料?!兵澴訉⒁粋€竹簡遞給她,“離王近年來的行蹤很詭異,就憑我們這幾個小羅羅,根本搜羅不到他的全部信息。你問的這個孩子的母親,我們找了許多年也沒找到?!?/br> 對此鳳汐眠倒是愣了一下,“沒想到你們還有這等興趣?!?/br> “興趣談不上?!兵澴拥拿佳坶g閃過一抹陰郁,“當初我們小姐這么好的一個人嫁入王府,最后卻落得一個尸骨無存的下場。你覺著我們能放過這個女人?若非念及孩子無辜,我們也不會手下留情?!?/br> 鳳汐眠微不可查地嘆了一口氣。經(jīng)前面拐口,她施禮作別,“就送到這吧?!?/br> 未行幾步,紅岫從暗處走出來,“公子?!?/br> 鳳汐眠微微頷首,“那小團子呢?” “方才醒過一次,現(xiàn)已經(jīng)睡下了?!?/br> “可還鬧騰?” 紅岫心虛地搖頭,“并沒有。” “嗯?”鳳汐眠可不覺得他是個安分的孩子。 紅岫當?shù)皖^,“奴婢就是按著公子的法子,給他扎上一針,又讓他睡上一覺罷了?!?/br> 聞言,鳳汐眠蹙起眉頭,“此舉不可多用,你連這也不明白?” “公子,奴婢,奴婢只是不想讓他知道太多。他,他畢竟是那離王的孩子,萬一……” “也罷?!兵P汐眠的眉頭淺淺舒緩,“回去吧?!?/br> 紅岫小步跟在后面,幾次語言又止,最后都咬著牙齒忍了下去。 便是到了聽風(fēng)閣,鳳汐眠才停下來看她,“可是有什么要問的?” 紅岫剛鼓起勇氣開口,綠鞠卻從房間內(nèi)出來了,她迎面走來,欠身行禮,“公子回來了?!?/br> 鳳汐眠略略頷首,視線往旁一掃,綠鞠便會意道,“小王爺已經(jīng)按照公子的吩咐,安頓在偏廳睡下了。” “嗯?!兵P汐眠徑直走過去,無憂正躺在她平時休息的臥榻上,被子不知何時被踢落,綠鞠上前去撿,鳳汐眠緩道,“我來?!?/br> 綠鞠吶吶收手,與紅岫默契相視,悄悄從房間退出。 鳳汐眠在偏廳待得不久,知他睡得正香,輕聲退了出來,紅岫綠鞠的竊竊私語也適時掐斷。 鳳汐眠看了她們一眼,準備回房,紅岫忙走上前,“公子,紅岫有一事不明。” “說。” 紅岫問道,“奴婢派人查了一下,那名喚鴿子的一伙人在這城中并無太大成就,公子為何,為何三番兩次低下身段與之相談,甚至還去了那等臟污之處?!?/br> “臟污之處?”鳳汐眠難得平靜的眸又沉下幾分。 綠鞠見狀,忙道,“公子所做之事自有公子的道理,我們只需聽從指令就是。紅岫,還不快跟公子道歉?!?/br> 這次紅岫也沒有倔,低頭就是一聲‘知錯?!?/br> 鳳汐眠倒也沒多怪罪,“我雖是公主之身,但追根究底也不過是個普通人,和你們并無兩樣,你們無需太過小心翼翼。至于我為何會用這些人……” “公子?!本G鞠適時打斷,“我們不需知道公子的安排,公子要做什么只管吩咐就是?!?/br> 紅岫在旁咬了咬嘴唇,不說話。 “那就退下吧。”鳳汐眠今日實在是累了。 紅岫綠鞠雖不能讓她百分百信任,但目前確實是對她有用。她不愿透露太多,是不想連累她們罷。 飛鴿早些年就隱沒江湖,她們不理解她的做法也是情理之中。但鳳汐眠清楚,鴿子與小六雖年紀輕輕,天賦卻是極好。早年她還是烈如傾的時候就時常聽到父親對他們贊不絕口。 鴿子善于探查消息。一雙小腿生得不張揚,卻很是靈活靈巧,跑起來卻是連馬都追不上。每年飛鴿里舉辦賽事,他雖不是首個找到紅旗里信條之人,最后卻總能第一個回到終點贏得比賽。鴿子妙就妙在,他懂得變通,善變能變智變,十五歲就被烈莊主看上,委以重任,帶著一小分隊掌管大半東城的信息流向,幫了莊里不少忙。就是生得太不起眼。 而在比賽中,第一個找到信件之人便是鼠子。鼠子的嗅覺和視覺在同齡人里最為敏銳,他精于觀察,能發(fā)現(xiàn)別人所不能留意之物,就像黑暗中覓食的老鼠。唯一的缺點,就是分不出輕重真假,路上被鴿子胡口一說,便把真的信件拱手讓了出去,雖拿了一個頭籌名號,卻不得圓滿而歸。 烈老莊主烈明巒曾說,若鴿子和鼠子兩人聯(lián)手,將會是這輩年輕人里最杰出的信人。在飛鴿里,分管各部消息的頭領(lǐng),就叫信人。 至于小六,他的長處在于交際,其中的孰輕孰重都能掂得一清二楚。在外人面前圓滑得當,或有巧言令色之美稱,然與之處久了的人卻知道,他就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 這么些年過去,他們還能堅守至此,著實不易。鳳汐眠找他們,不僅是借助他們的力量,更重要的,她也想知道當年父親和哥哥到底因為什么而隱退江湖,連她這個女兒也不告知。 若非木清瀾在她來之前說過烈家上下恐有隱居之可能,或許她到現(xiàn)在都還被蒙在鼓里。 鳳汐眠回房間躺了一會,半夜被一聲尖叫聲吵醒,聲音來自偏廳,她趕過去之時,床上已經(jīng)沒有無憂的影子。 正欲喚來紅岫綠鞠,黑暗的角落處卻傳來一聲“娘親”。 “小團子?”鳳汐眠輕聲靠近,剛剛蹲下,無憂就撲了過來,“娘親,我以為娘親要丟下無憂走了?!?/br> “怎么會?!兵P汐眠遲疑些許,到底沒有將他拉開,“剛剛做噩夢了?” 無憂想了一會才點頭,“嗯?!?/br> “那告訴娘親,都夢見什么了?” “夢見娘親丟下我走了?!?/br> 鳳汐眠:“……”她便心想,這個孩子也著實可憐。原本想找到他的母親,借此對付那個人,如今這個法子,她怕是又要重新斟酌了。 夜里微涼,皇甫無憂縮著身子,非要和鳳汐眠睡在一起,還說只有這樣才不會做夢,不做夢才不會害怕,沒有害怕才能睡得安好。 這一大框子合情合理的借口砸下來,鳳汐眠也不能拒絕,拒絕了就是不合情不合理。 只是她習(xí)慣了一個人獨處,如今多了一個人……就算是小孩,她也適應(yīng)不來。便是等他熟睡過去,披了一件外衣,到青湖上面站會吹吹風(fēng)。 在閆亞國已經(jīng)過去一個星期之久,和親之事卻一直耽擱,總歸是件麻煩事。 前些天,她收到冰岐國傳來的兩封信函,一封是木清瀾親筆,內(nèi)容無外是讓她多注意身體的關(guān)心。而另一封,出自鳳皇。 若此次只是簡單的和親倒還好,只是答應(yīng)鳳皇要找的東西,她若不親自出馬,勝算怕是渺茫。 “公子?!?/br> 夜里本是安靜,突然闖入一個低獷的聲音,好生破了雅靜。 鳳汐眠攏了攏肩上的衣服,回身就看到戰(zhàn)天棘舉步走來,“公子可是在想明日之事?” 皇甫無憂失蹤一天,離王府上下亂成了一窩粥。鳳汐眠故意由著無憂拉著招搖過市,途中特意避開眼線,算下來,這消息傳進王府也是不久前的事。 “將軍對我不放心?”鳳汐眠淡道。 戰(zhàn)天棘忙否認,“公子聰慧過人,屬下怎敢懷疑?!边@樣說著,眉頭卻不由擰了些許,“屬下就是擔心,鬧了這一出,公子怕是不能置身事外了?!?/br> 聞言,鳳汐眠的唇角不由漫上一層寡淡的笑。 當初她滿心歡喜地穿上嫁衣,與心愛的男子拜堂成親,從他踢花轎,接她下轎的那一刻起,走向殿堂的每一步,都讓她刻骨銘心,至今難忘。 如今,她是真真不愿借用另外女人的身份再次成為他的妻子。太諷刺,也太可笑。 可現(xiàn)下的局勢,他們在拜堂之前不得不見面。見了面,這些破綻怕是圓不回去了。 “夜深了,將軍請回吧。”鳳汐眠笑顏淺淺,已看不出絲毫情緒。 戰(zhàn)天棘寞寞嘆息,“公子,姑姑說你不相信身邊的任何人,看來我是說什么也沒用了。屬下只是想讓公子知道,屬下忠于公子,便只認公子一個主子?!闭f完行禮離開。 鳳汐眠靜靜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又站了一會,方回到側(cè)廳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