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深夜私訪
是夜,鳳汐眠在房中靜心修煉。醉心經(jīng)臨上六層,到了關(guān)鍵時刻,她卻突然停下來。也因收回動作突然,她的眸中猩紅隱隱未褪,許久才恢復(fù)平靜。 房間里不亮,但外面月色分明,透過狹小的窗口也能清晰看到觀亭下站著的男子。她明明還未動身,他卻早已察覺一般側(cè)過頭來,隔著那薄薄的窗紗,她都能感覺那雙眼睛的犀利,這種眼神用在她身上……她嫁進王府已有數(shù)日,除了成婚當(dāng)夜他從破廟里將她抱回,他們倒真沒再有過其它交集,對他的了解也止于外界的傳聞。以至方才她察覺有人闖入,第一反應(yīng)以為是那群不死心的刺。 隔著有點兒遠,鳳汐眠看不清楚他的容貌,但還是行了虛禮,躊躇片刻,方輕步走過去,和聲問道,“不知王爺這么晚過來有何事?” 未等到他的回答,戰(zhàn)天棘突然急色匆匆地趕來暖閣,見鳳汐眠在觀亭,復(fù)又走過去,“王妃可還安好?” 鳳汐眠愣了一下,“可是發(fā)生了什么事?” “方才屬下看到一抹黑影往這邊來,屬下?lián)摹焙竺娴脑捠芰锁P汐眠的暗示沒有說出,這才注意到旁邊還有一個人,像是……“王爺。”戰(zhàn)天棘面不改色地打了招呼。 皇甫釋離似是看了他們有一會了,這樣的打量,頗有幾分捉j(luò)ian在旁之感,細看,那眼神里還帶了些許慍色。 戰(zhàn)天棘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手還搭在鳳汐眠的肩上,剛剛是擔(dān)心鳳汐眠的衣服從肩膀滑落才上去扶了一把,又擔(dān)心皇甫釋離誤會,準備解釋,卻被鳳汐眠打斷,“我這里沒事了。將軍退下吧?!?/br> 見此,戰(zhàn)天棘也不多說什么,繼續(xù)巡邏守夜去了。 鳳汐眠復(fù)又對皇甫釋離俯首,“此番多謝王爺出手?!?/br> 皇甫釋離眼神微頓,隨即坦然,“眠兒果然是聰明過人?!?/br> 這聲眠兒讓鳳汐眠輕微一愣,不由抬頭多看了他一眼,而他似是就等她這一眼,嘴唇不覺漫開一抹弧度,“這幾日本王公務(wù)纏身,忽略了眠兒,眠兒可會怪為夫?” “……”鳳汐眠一口唾沫嗆在喉嚨,險些失禮地咳出來,用力咽下去,方緩緩一笑,“當(dāng)然不會?!?/br> 皇甫釋離不動聲色地勾了勾嘴唇,又問:“這幾日在聽風(fēng)閣住得可還習(xí)慣?” “習(xí)慣。” “可有需要進補的東西?” “并無。” “吃的可行?” “王府的東西自然是不錯的?!?/br> 話題尷尬持續(xù)了一會,兩人都靜默下來。 皇甫釋離忽然朝她那邊走近一步,她卻下意識地往后躲,從未在外人面前失態(tài)的她,此時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而更讓她意外的事,皇甫釋離竟然直接將她扯過來擁在懷里。 他抱著她的手很用力,無論她怎么掙扎都無濟于事,便是等她安靜下來,他才稍微松了力道。 “王爺?!?/br> “別動?!?/br> 鳳汐眠:“……” 他的頭靠在她的肩膀上,不輕也不重。冷靜下來的鳳汐眠這才嗅到一種異樣的味道,酒。 那能醉人心神的酒味兒,漸漸撲進她的鼻息,越來越濃。 原來是喝醉了。 鳳汐眠頓感五味陳雜,想不出詞兒來形容她的此刻的心情。那皇甫釋離沒發(fā)酒瘋的時候當(dāng)與正常人無二,想必是那酒釀的后勁兒太足,現(xiàn)下直接將他的本性給逼了出來。只是她未想到的是,傳聞不動女色的離王竟然也會在深夜這般輕浮一位女子。 哪怕她此時已經(jīng)是他名義上的妻子??蛇@個和親他們誰人都能看得明白,他不情她不愿,只是沒到時間捅破罷了。 “你知不知道,五年了。我終于,把你等來了……傾兒……”皇甫釋離嘴里喃喃,鳳汐眠動也不動。便是等他稍稍放松之時用細針扎進他的睡xue,他立刻軟在她身上,險些將她壓倒。 鳳汐眠倒真真想將他推開,但他的身份又擺在那,讓他在這觀亭吹上一夜風(fēng),保不齊醒來還得將她記恨了去。 幾番斟酌,她當(dāng)是后悔方才這么快就扎了那一針。也因不想驚動其他人,鳳汐眠只能自己將他挪回自己的房間。 將其在木榻上安頓好,鳳汐眠的額頭已經(jīng)布滿細汗,手腳甚至腰部都酸得厲害,揉了好一會才有所疏解。 此時皇甫釋離睡得正熟,只是眉頭似乎還擰著一分,也不知是過于警惕,還是嫌棄她這床榻。 鳳汐眠略略無語,伸手將里面的被子攤開蓋在他身上,然他的手又突然抽出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拉,鳳汐眠猝不及防再次摔了一跤。而這一摔,險些就撞某人臉上去,若非她及時用手肘擋在中間,想必現(xiàn)在兩人的嘴唇已經(jīng)完美合一了。 方才那力度不小,皇甫釋離的胸口也被壓得不輕,眉頭皺得更深。鳳汐眠以為他會就此醒來,已經(jīng)收起不滿的情緒笑臉禮迎,然他只是瞇著眼睛睜了一半,之后又閉了回去,只是手依舊不肯放開。 鳳汐眠靜靜等了須臾,沒再等來他的異樣,果斷用針刺進他手背的xue位,他吃痛悶哼,五指抽搐一動,鳳汐眠便利索地把手抽出來,再次用針扎進他的睡xue。這次力度用的是一點都不含糊,他算是徹底死睡過去了。 此番下來,鳳汐眠是身心俱疲。倒了杯水緩緩神,視線不由得再次落在熟睡男子的容顏上。 皇甫釋離生得極好,這么瞧著也堪比一副睡美人,也難怪他的性子差得人盡皆知,卻還是有不少少女提及離王二字之時盡顯羞澀崇拜之態(tài)。這樣看著,鳳汐眠的胸口驀然抽痛,好一會才舒緩過來,細細揉著,還是隱有異樣,卻說不出何種感覺。 她看著木榻上的皇甫釋離,眸中似有不解,想起方才在觀亭對他靠近時候下意識作出的逃避舉動……她似乎,對他的抵觸更深。 次日,鳳汐眠是被人叫醒的,叫醒她的人是綠鞠,“王妃,您,您怎么在外面睡著了?外面涼,要是受寒了可怎么辦?” 鳳汐眠輕輕揉了揉太陽xue,想起昨日有人霸占了她的床,她本著眼不見為凈就出來外面坐一會,未想過會睡著。 她的肩膀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條被褥,下意識以為是綠鞠怕她冷著才給她蓋上的,然接下來卻聽她說道,“王妃,你太不愛惜自己的身子了,這被褥這么薄,哪里比得上房間里暖和?” 鳳汐眠便不再說話,走回房間,步履急促。到了房內(nèi),只有星途和星遙兩人在打掃,注意到門口有影子,雙雙轉(zhuǎn)過頭來,皆是一愣,立馬低下頭行禮,“王妃?!?/br> “你們何時進來的?” “奴婢,奴婢……”她們兩人支支吾吾了半天,說不清楚話,許是以為鳳汐眠要怪罪,臉色蒼白,是驚恐狀。 綠鞠忙上前道,“王妃,是我讓她們先進來打掃的。奴婢怕怕她們笨手笨腳的打擾王妃的清靜?!?/br> 鳳汐眠卻問,“進來之前,可還見過什么人?” 綠鞠搖頭,星遙和星途把頭垂得更低,和綠鞠的反應(yīng)一樣。 “王妃,昨天可是有什么人闖了進來?”綠鞠擔(dān)憂問道。 鳳汐眠剛要矢口否認,看到一抹紅影往這邊趕來,是紅岫。 今日的她神色頗為嚴肅,不似之前那般活潑,看著綠鞠的眼神也是淡淡的,見著鳳汐眠也行了奴婢之禮,“王妃,圣上來了,就在前殿。王爺已經(jīng)在招待,特意派奴婢傳話,讓王妃洗漱好了也過去?!?/br> 這話讓鳳汐眠輕微詫異了一下,倒不是因為紅岫疏離的語氣,她只是想起了竹簡上的消息。消息里說皇甫釋離與當(dāng)今圣上關(guān)系匪淺,閆亞國多年的平和安定,皇甫釋離起了極其重要的作用,一些臣子難以抉擇之大事均是他們兄弟二人密商決定的。但,皇家真會有這般真摯親情? “紅岫?!本G鞠悄悄扯她的袖子,“你怎么用這種語氣和王妃說話?!?/br> 紅岫對她的勸說置若罔聞,正一副疏離的模樣,還在耍小性子。 鳳汐眠略略掃了她們二人一眼,“你們出去吧。星途和星遙留下?!?/br> 聞言,紅岫綠鞠不約而同地看向鳳汐眠,又不約而同地互相看了對方,一前一后走出暖閣。 走在前面的紅岫,不管綠鞠怎么叫都不肯回頭,還越走越快,仿佛這暖閣裝了什么見不得人的鬼怪,多留一刻都能被索命似的。 房間里鳳汐眠將她們的舉動看在眼里,沒有絲毫動容,倒是被留下來的星途和星遙,整一副惶恐狀,站在那里手足無措。 “可會梳妝?”鳳汐眠問。 星途和星遙同時點頭,又同時說了一句“會”,可這聲音加起來都比不過外面的風(fēng)聲。 “那便按著這邊的習(xí)俗,幫我梳一個吧?!兵P汐眠的聲音亦是清淡的,不過聽起來卻很舒服。 兩人的動作原是拘謹,之后也逐漸放松。她們本是被孫mama精挑細選才進的王府,手腳自然靈活,就是膽子太小,經(jīng)不起大事。 半盞茶的功夫后,鳳汐眠衣冠楚楚地出現(xiàn)在前殿。 此時她著禮數(shù)將頭發(fā)盤起大半,且留少數(shù)披至腰間,大方得體卻不失少女的靈性。也不知是這張容顏太過緊致,還是這發(fā)型與之匹配至極,她款款走來,頓時吸引了在座幾人的目光。 著規(guī)矩先向皇甫卓玉行大禮,依次是皇甫釋離,站在正門右側(cè)的顏世琛也拱手作禮。之后大殿上有一瞬的沉寂隱藏詭異。 按理鳳汐眠行禮之后應(yīng)該走到皇甫釋離身邊的,可她偏偏選擇了對面,那樣子似要往靠近門口的座位走去。與此同時,顏世琛忙起身,騰出皇甫釋離對面的位置,道:“王妃請上座?!?/br> 鳳汐眠也不扭捏,道了一句“多謝”之后落座。 “朕聽聞你這幾天病了,身子可好些了?”察覺氣氛的怪異,皇甫卓玉輕松了挑起話題。 鳳汐眠欲起身作答,皇甫卓玉抬手示意不必,她復(fù)又坐下,“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多謝圣上掛念。” “那就好,那就好?!被矢ψ坑窭世瘦p笑,注意到右下方的皇甫釋離漫不經(jīng)心地自己品茶,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讓他無奈。只好對座下的顏世琛一番擠眉弄眼。 顏世琛立即會意,道,“城里最近新來了些新玩意。王妃初來乍到,想必還沒有好好逛過這繁華都市吧?既然王妃身體已無大礙,今日我們一同前往夜市好好玩上一宿如何?” 鳳汐眠嗯地看了他一眼,“夜市?”待他點頭,又忍不住看向皇甫卓玉,他似是感覺到她的注視,抬頭回以微笑,便是默認了顏世琛的提議。 鳳汐眠淡淡抿著唇。這種提議她倒是頭一回聽說,原來當(dāng)今圣上竟然也會迷戀民間。瞧著他們的年紀和她那太子哥哥鳳岐淵年紀相仿,可她卻從未見過鳳岐淵流連民紡,他只會守在偌大皇宮,成日想著如何治國理政,如何練兵打戰(zhàn)。這一對比,好是讓她意外。且今看來,他們兄弟二人的關(guān)系的確不錯,此番倒像是家內(nèi)閑聊。 皇甫釋離在皇甫卓玉軟硬兼施下,又以親情和威嚴相并,最后還是點頭,復(fù)看向鳳汐眠,“王妃覺得如何?” 鳳汐眠啞然一笑,“自然,不錯?!?/br> “那就如此定下了?!闭f話的是皇甫卓玉,其興奮過于流露,一會才想著要嚴肅起來,對顏世琛道,“朕還有些事情要與你商量,你跟朕過來?!?/br> 顏世琛回道,“是?!睆?fù)對鳳汐眠和皇甫釋離雙雙俯首行退禮。 他們這一走,連在旁伺候的下人也都帶了去。偌大的前殿,愣是只剩皇甫釋離和鳳汐眠二人。 鳳汐眠秉著他不動,她亦不動的原則,好生將桌上的茶水喝了個干凈。微微抬頭,卻見他不知何時手捧了一本書,正看得入神。 而其旁邊的桌子上,不僅放著茶杯,還有茶壺。她就這樣盯著他,看他慢悠悠地給自己的茶杯滿上,復(fù)又喝了一口,繼續(xù)看書。 鮮少又脾氣的鳳汐眠,現(xiàn)下也被氣得直咬內(nèi)唇。正要起身告退,門口跑進來一個小團子,“娘親,娘親。” 他撲進鳳汐眠的懷里,鳳汐眠不好將他推開,可這聲娘親當(dāng)著某人的面這么叫出來……她不免又要看他的表情,這次直接對上他的注視,沉靜的眸明明無半點波瀾,卻讓她有種被偷了心思之覺,仿佛她此刻所想,都能被他瞧得一清二楚。 “娘親,這里還疼嗎?”皇甫無憂輕輕摸著她的胸口。 鳳汐眠輕輕搖頭,對他的親密舉動有些招架不住。再抬頭,皇甫釋離已經(jīng)往這邊走來,卻未拉走無憂,只留下“走吧”二字,便先行一步跨出大殿。 皇甫無憂立即抓著鳳汐眠的手,“娘親,走啦?!?/br> “走?”鳳汐眠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