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突然凍得滲人。

    紅岫和綠鞠秉著沉默是金的原則，以為乖巧就能避開皇甫釋離的火焰。未曾想她們等了這么一會，沒等來鳳汐眠，倒像是在皇甫釋離那里砸了一個火苗子，他一句“是要本王請你們離開？”能逼得她們眼神和手足都無處安放。

    僵持也不過一會，紅岫和綠鞠已經(jīng)被嚇得昏頭轉(zhuǎn)向，連什么時候逃出醉淵閣都未有知覺。便是回神的時候，兩人已經(jīng)相互拽著站在醉淵閣入口處，幾番掙扎也跨不過去那道門檻。

    “綠鞠，我們這樣是不是太沒骨氣了？”紅岫死死拽著綠鞠的胳膊，是恨不得借此掐醒自己。

    綠鞠感覺胳膊上的rou就要被捏下來一塊，可她使勁地抽手也無濟(jì)于事，紅岫已經(jīng)將她的胳膊往死里捏，她疼得冷熱交替的，忙不迭地用力踩在紅岫的腳丫子上。

    待紅岫疼得滿地里跳的時候，她也抱著自己的胳膊險些擠出淚水。

    紅岫這會也顧不上腳疼，嘴里不停叨叨著太丟人的話。

    綠鞠安慰她的時候說，“被釋離王嚇著，算不得什么丟人?！?/br>
    “這還不丟人？我都覺著以后在公主面前都抬不起頭了。”紅岫說著，干脆把真?zhèn)€臉都捂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

    綠鞠本也還在懊惱，見她這樣倒笑了，“在公主面前抬不抬頭不要緊，要緊的是公主在王爺面前能抬得起頭就行了?！?/br>
    聞言，紅岫食指和中指岔開一條縫，勉強(qiáng)能裝得下她的眼珠子，尋著綠鞠的身影后站定，“綠鞠，你是不是被嚇糊涂了？你覺得就憑我們今天這股慫樣是給公主爭氣了嗎？公主這會，怕是已經(jīng)在心里怪罪我們了吧？”

    綠鞠噗嗤笑了笑，“不至于吧。你看王爺兇我們的時候，公主可是一句話都沒說。放寬心吧?！?/br>
    瞧著她撥散愁云喜上眉梢的模樣，紅岫翻了一個白眼，“綠鞠，你確定公主不是對我們太失望了？”

    紅岫說完，綠鞠便直勾勾地盯著她看。

    “你，你這么看著我做什么？”紅岫覺著她是看不到自己的眼睛，所以干脆把手拿下來，繼續(xù)糾結(jié)該不該殺回去踹開房門。

    這樣想著，突然聽到一聲嘆息。她剛要開口問，綠鞠已經(jīng)說話了，“紅岫，我的意思是，公主和王爺已經(jīng)合為一體，就算我們丟人丟到家，也不見得王爺舍得王妃低頭?！?/br>
    紅岫悶了一句，“可不是丟人丟到家了。”說完又愣了愣，“你的意思，王爺這么做都是公主授命的？”

    綠鞠總算能欣慰地點(diǎn)頭，又道：“紅岫，你下回想不通的時候能不能別這么認(rèn)真。你認(rèn)真的時候還真像是有那么一回事，差點(diǎn)將我也拐跑了。也是我的腦子轉(zhuǎn)得快，不至于被你帶偏?！敝攸c(diǎn)是，她都有點(diǎn)兒心疼她的遲鈍反應(yīng)了。

    紅岫因此被認(rèn)真地噎了一回。

    此時，醉淵閣房間里。

    鳳汐眠原本已經(jīng)簡單地梳了個發(fā)式，可皇甫釋離換好衣服走出來，偏覺著她的打扮過于單調(diào)素樸，愣是又將她的頭發(fā)打散重新鼓弄，還弄得有模有樣深諳技術(shù)，叫鳳汐眠也說不出一句嫌棄的話來。

    “這門活兒王爺?shù)故亲龅玫眯膽?yīng)手?！?/br>
    皇甫釋離稍稍挑眉，伸手進(jìn)她袖子底下一摸，不動聲色地就將她藏著的紅心白蓮給順走，待他將最后一個簪子插進(jìn)她的發(fā)髻，這才道，“只要為夫想，任何事情都會得心應(yīng)手?！?/br>
    鳳汐眠看著鏡子里被精心打扮過的自己，眼底像在看另外一個人，“王爺可覺得，我這個樣子和另外一個人很像？”

    “嗯？”

    “烈如傾啊?！兵P汐眠輕笑道，“這難道不是她經(jīng)常用的發(fā)式么？”

    皇甫釋離好看的眉微微僵蹙，“她都……”

    “師父說，我有可能就是她?！兵P汐眠依舊用一種平淡的語氣說話，只是眼睛卻一直盯著皇甫釋離看，仿佛要看進(jìn)他心底，“你信嗎？”

    兩人久久沉默，只是看著鏡子里的彼此，似要靜到天荒地老。

    最后倒是鳳汐眠不想繼續(xù)了，也許心里也還拿不定心意，“東西我命紅岫和綠鞠都收拾好了，待我和師父告?zhèn)€別，一會就能坐車離開?！?/br>
    “眠兒?！被矢︶岆x不讓她抽身離開，“我若說，你就是她。你可信我？”

    鳳汐眠靜淡地笑了笑，回頭看著近在咫尺卻猶如遠(yuǎn)在天邊的男子，“信。為何不信?！比舴侨绱?，又怎能解釋他突如其來的好心好意？

    臨行前，木清瀾抓著鳳汐眠說了好一會的話。

    她緊緊握著鳳汐眠的手，一刻也不曾放開。

    鳳汐眠起初是想著這一別也不知何時再能相見，所以木清瀾才會如此舍不得她。但不曾想，在那短短的幾句話時間里，木清瀾竟已經(jīng)將她的畢生所學(xué)都傳授給了鳳汐眠。

    “師父，你這是做什么？”發(fā)覺渾身內(nèi)力驟然提升之時，鳳汐眠是要打斷她的，可木清瀾不肯放開，“小眠，為師能為你做的不多了，就這一件，成全為師吧。”

    “為什么？”

    “該說的我昨天已經(jīng)說了。其他的，不要再問?！蹦厩鍨懙哪樕呀?jīng)蒼白似雪，但用在鳳汐眠手上的力度卻很大。她太了解鳳汐眠，只要她稍不留神，鳳汐眠就會迫不及待地阻斷她的傳輸。

    須臾后，木清瀾才松開手。對上鳳汐眠擔(dān)憂的眸，她擠開笑容，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師父沒事，只是虛弱了些，吃些藥不日就能恢復(fù)了。倒是你，此番去東城，又是一帆風(fēng)險。不過釋離王待你不錯，日后若是兩國反目成仇，他也能護(hù)你周全。這一點(diǎn)，為師很放心?！?/br>
    對此鳳汐眠笑不出來，“師父昨日可不是這個態(tài)度。”

    木清瀾聊感無奈，“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讓自己陷得太深。雖然釋離王可靠，但也不能保證時時他都能靠得住。他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你還得靠自己。為師倒也不想cao心，可你是個心軟的，凡事都先想著別人，日后總會吃大虧的?！?/br>
    “我沒師父說的這般脆弱。”

    鳳汐眠不甚在意的態(tài)度叫木清瀾也無可奈何。

    良晌，綠鞠過來請示出發(fā)的時間，確實(shí)不早了。

    木清瀾沒有親自送別，她向來見不得離別的場面，只是當(dāng)馬車駛出林子之時，她還是忍不住站在閣樓高處遠(yuǎn)遠(yuǎn)看了一眼。

    “母親放心不下她，為何不直接告訴她真相讓她留下來。”平淡無奇的語氣自后面?zhèn)鱽怼?/br>
    木清瀾沒有回頭，“你所謂的真相是什么？”

    “真相是，鳳汐眠和我一樣，都是一顆棋子?！闭Z氣一頓，寒意四起，“不，確切地說，應(yīng)該是一顆棄子?！?/br>
    木清瀾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看著那馬車漸行漸遠(yuǎn)直至消失在谷口盡頭。須臾她緩緩轉(zhuǎn)過身來，看著筆直站在不遠(yuǎn)處的木策，眼底沒有絲毫情緒，“看來你在他身邊的這么多年學(xué)了不少東西。現(xiàn)在的你，已經(jīng)是一頭惡狼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