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剛剛是他摸到了喬琉的鼻尖，但那一瞬間的感覺，卻叫他的鼻尖有些癢了。

    林良早就聽見這兩人的動靜了，悄悄從平板后面瞥出半只眼睛，瞄了兩個人一眼，就怔了怔。

    這兩個人前段時間不是還在吵架嗎？周子舟不是還坐在椅子上半天不動，活像被拋棄了的寡婦似的，這才幾天？就和好了？恐怕比翻書的速度還快吧。

    而且他怎么感覺氣氛有點那啥，未免太黏糊了。

    林良又偷偷瞟了眼回椅子上坐下的喬琉，見喬琉打開電腦在看什么，但是好像注意力完全不在電腦上似的，整個人心猿意馬，時不時翹起嘴唇，跟吃了一百八十斤蜂蜜一樣。

    林良住進(jìn)416這么久，還是第一次，看見喬琉這么高興。比上次對著那瓶草莓酸奶時傻笑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到了晚上十一點半，照例是熄燈的時間。喬琉和周子舟都爬上了床，林良也轉(zhuǎn)了個身背對著他們躺著，手機(jī)屏幕的亮光從被子里溢出來。有喬琉在的時候，他不敢直接和女朋友煲那么長時間的電話粥，而是換成戴著耳機(jī)聊微信。

    周子舟和喬琉頭頂著頭，望著天花板，聽著對方的呼吸聲，都有點兒睡不著。

    沒過一會兒，周子舟忍不住翻了個身，仰起頭朝著喬琉看了眼，結(jié)果剛好對上喬琉一雙神采奕奕的眼睛。淺淡的月光從小窗口那里照進(jìn)來，將喬琉的俊臉襯得很白皙，眼睛很黑，里面盛滿了很多情緒，有滿滿當(dāng)當(dāng)快要溢出來的歡喜。

    周子舟喉嚨滾動了下，有句話差點說出口。

    他憋了憋，怕吵醒林良，壓低聲音，用氣聲說：“怎么啦，睡不著？”

    喬琉忍了忍，實在忍不住，也小聲說：“我看見別人談戀愛，都要發(fā)微信的，舟舟，你能不能和我發(fā)微信？”

    因為有月光的緣故，他臉上的緋紅無所遁形，看得周子舟心里癢癢的。周子舟之前從沒談過戀愛，也不知道談戀愛應(yīng)該做什么。他常常怕和自己談戀愛，會讓喬琉覺得膩味無聊，所以也偷偷在觀察別的人談戀愛都要干嘛，也計劃要不要和喬琉出去約會。

    但是他實在不好意思開口。

    在這之前，他也沒體驗過談戀愛究竟是個什么心情，為什么讀中學(xué)的時候，那些男生女生要早戀？明知道會讓學(xué)習(xí)成績降低，還這么想不開？

    但是他現(xiàn)在仿佛有點兒明白了。那種感覺，就是當(dāng)喬琉喚他一聲“舟舟”的時候，他心里爬上了螞蟻，這里咬一口，那里鉆個洞，酸酸癢癢，心猿意馬，又灌了糖水，叫人喜不自勝。而且仿佛還能給人帶來一種歸屬感，喬琉說著話的時候，他根本就無法心無旁騖，只能一心一意地瞧著喬琉，眼睛里只有喬琉。

    這時候周子舟還有點兒傻乎乎地想，用科學(xué)解釋的話，應(yīng)該是多巴胺升高了，所以才會這么高興。

    跟喬琉說話，不管說什么，跟喬琉待在一起，不管做什么，多巴胺就跟坐上了云霄飛車一樣，嗖嗖嗖升個不停。

    “可我手機(jī)只能發(fā)短信，發(fā)不了微信?！敝茏又蹓旱土寺曇?，又翻個身趴在床上，兩只手捏著中間的床欄桿，跟喬琉兩個人隔著欄桿臉紅紅地瞅著彼此，就好像讀幼兒園時試圖爬到對方床上去的兩個小屁孩一樣。

    喬琉從枕頭底下摸了摸，摸出個新手機(jī)來，扔給周子舟，說：“給你的，不允許反駁?！?/br>
    周子舟立刻愣了，七手八腳地把手機(jī)接住，手機(jī)撞在欄桿上發(fā)出清脆一聲響，他趕緊瞄了眼林良，確認(rèn)林良沒有醒過來。

    “你怎么又——”周子舟看著手機(jī)，不知道該怎么辦，他覺得自己跟喬琉在一起，簡直像被喬琉包養(yǎng)了一樣。

    他話還沒說完，喬琉就用手捂住耳朵，小小聲地說：“別嘮叨，拒絕無效，嘮叨全都反彈?！?/br>
    周子舟被逗笑了，認(rèn)真地看著喬琉，喬琉也俊臉通紅地抬眸看他一眼，低聲說：“不開機(jī)看看？”

    周子舟將被子往上扯了扯，蓋住手機(jī)屏幕的光芒，然后按了開機(jī)鍵。又是和喬琉同款，只是顏色不一樣。他指紋解了鎖，才發(fā)現(xiàn)不知道什么時候喬琉已經(jīng)把自己指紋給印上去了，于是詢問地抬頭看了眼喬琉。

    喬琉用氣聲說：“前兩天，趁著你在醫(yī)院睡著的時候?！?/br>
    周子舟心里被暖和了一下，解了鎖，跳到主屏幕，看到壁紙是個動圖。

    左邊小人和右邊小人站在兩邊，突然左邊小人摔了一下，哇哇大哭，眼淚都用藍(lán)色的水珠表現(xiàn)了出來。右邊的小人慌忙跑過來安慰，怎么安慰都無效，左邊小人一直躺在地上捶地蹬腿。然后右邊小人蹲下去，“啵”地在左邊小人額頭上親了一口。左邊小人立刻變成了紅色，原地復(fù)活，跳了起來，和右邊小人蹦蹦跳跳地跑出了屏幕程序外。

    喬琉小聲解釋道：“是個桌面程序。”

    周子舟莫名喜歡上了這個動圖，無比喜歡。他抬起眸子，把手機(jī)給喬琉看，指著右邊小人說：“這是我嗎？”

    又指著左邊地說：“這個賴在地上跟無賴的是你。”

    喬琉一下子怒了，差點破音：“左邊的是你，你別弄混了?！?/br>
    周子舟吧嗒了下嘴巴，才不想理會他兇萌奶酷的樣子，嘴唇彎彎，低下頭去搗鼓手機(jī)。于是沒過幾秒，喬琉手機(jī)響了下，收到了周子舟發(fā)給他的第一條微信，也是第一個表情包。

    周子舟：今晚一起睡嗎，拍拍床.jpg

    喬琉：“……”

    他臉一下子漲得通紅，想抬頭看周子舟一眼，但又根本不敢看，垂著睫毛明明很安靜，但又像是快要爆炸了。過了兩秒鐘，他伸出手指，戳了個表情回給周子舟。

    周子舟看了眼，喬琉發(fā)來的是個傲嬌冷哼一聲的兔斯基。

    表情包這么發(fā)歸發(fā)，但是，人已經(jīng)偷偷摸摸地朝周圍看了眼，然后臉紅心跳地躍過中間欄桿，徑直翻到了這邊床上來，掀開周子舟的被窩，鉆了進(jìn)來。

    第四十三章

    學(xué)校的床并不算寬, 只有一米二, 一個人睡尚且夠, 要兩個男生并排躺下來，就很窄了。

    喬琉被子一掀, 就這么鉆了進(jìn)來, 令周子舟猛地驚了一下，然后下意識地側(cè)過身，朝墻角縮了縮。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發(fā)了什么表情包, 可他只是隨手一點，根本沒有那個意思——不過現(xiàn)在瞧著喬琉枕在自己枕頭上, 側(cè)過頭，雙眼亮晶晶地盯著自己, 他也忍不住心尖上癢癢的。

    兩個人這么躺著, 大氣都不敢出，都渾身僵硬，杵在被窩里頭跟兩條竹棍子似的。

    喬琉瞪著周子舟，臉色逐漸像是煮熟了的蝦子，越來越紅。周子舟平時那么沉穩(wěn)的一個人, 這時也仿佛受到了氛圍感染, 垂著眼睫毛, 有點兒不敢看喬琉了。他甚至不敢大聲呼吸，只能小心翼翼地把呼吸含在鼻腔里，都快把自己憋得背過氣去。

    被喬琉用這種灼熱的眼神注視著，誰都受不了。周子舟將手伸出被子, 撓了撓臉，下意識地就想轉(zhuǎn)個身，好歹逃離一下喬琉的視線——

    可是臉一下子又被喬琉撥了回去。

    喬琉伸出手，貼著他的臉頰，通紅著一張臉瞪著他，壓低了聲音：“這才表白幾天啊，就不愿意看我了？”

    “沒……”周子舟連忙睜大眼睛看著他，以顯示自己正認(rèn)真專心地看他，不看就算了，一看小心臟猛地一跳，隨即突突突跳得更厲害了。兩個人距離這么近，臉頰對臉頰中間幾乎只有五六厘米的距離，還枕在同一個枕頭上，能感受到對方的呼吸落在彼此的臉上。

    周子舟有點結(jié)巴，小聲說：“好，好看?！?/br>
    喬琉面上一熱，喉結(jié)動了動，嘴角控制不住地咧開，但是發(fā)出一聲冷哼。

    說完了這么句話，兩個人繼續(xù)在被子里僵硬成兩條竹棍子。寢室里安靜得只能聽到幾米之外林良的呼嚕聲。被子很厚，一下子就讓兩個緊張的人蒙出了汗。

    周子舟竭力朝著墻角貼著，但是仍能感覺到自己整個人都和喬琉靠得極近，胸膛、小腹、大腿根、膝蓋那里盡管沒有碰到喬琉的，但是絕對和喬琉的距離不超過七厘米，稍微動一動，就會碰到一起。距離這么近，幾乎能夠隔著空氣感覺到喬琉比正常人略低的體溫。

    喬琉同樣也能感覺到周子舟的，那是種隔著空氣傳過來的灼熱感。

    他從耳根到脖子全都是紅的。他鉆進(jìn)來之后，手就不知道該往哪里放，側(cè)著躺的時候，一只手枕在腦袋下面，另一只手只能緊緊貼著自己的背，跟個小學(xué)生似的，還手掌放在背后握成拳頭變成木頭人。

    他也不知道周子舟的另一只手放在哪里了，應(yīng)該也是緊張得不知道該往哪里放，放在背后貼著墻了。

    真是慫。喬琉心里想。

    他瞪著周子舟，周子舟也咽了下口水，睜大眼睛瞧著他，由于視線過于集中，都快要變成斗雞眼了。

    這樣近距離地看著，喬琉發(fā)現(xiàn)周子舟的睫毛比自己平時看到的還要卷翹，還有淺褐色的瞳孔，在淡淡月光的映照下，顯得很清澈，折射出的光線近乎透明。

    喬琉視線又順著周子舟的臉頰往下，落在他嘴唇上，不由得呼吸有點急促，面上也泛起一些潮紅。他視線往下，繾綣過周子舟的鎖骨，最后頓了下，他瞅了眼周子舟揪著他自個兒睡衣衣領(lǐng)的手，忍不住道：“你還怕我看??？”

    他沒注意，聲音就大了些，在寂靜的深夜里顯得尤為突兀。周子舟嚇了一跳，連忙伸手去捂住他嘴巴，這樣衣領(lǐng)就被放開了，略大的睡衣衣領(lǐng)一下子松垮下來，露出鎖骨下面小半個心口。

    喬琉被他捂著嘴巴，眼角眉梢卻全是羞澀而璀璨的笑意。鬧得周子舟一顆心臟也怦怦直跳起來。他看著喬琉，都要看傻了。

    喬琉湊近一點，呼吸更近一點，身體卻沒有靠近，這種若即若離的距離讓人覺得焦灼的同時，又有種別樣的曖昧。

    “你沒有裸睡的習(xí)慣嗎？”喬琉低聲問。

    周子舟一下子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了，頓時羞了整張臉，小聲說：“沒，沒有。”

    喬琉臉上發(fā)燙，燙到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在發(fā)高燒，他眼睛不知道該往哪里放，只能勉強(qiáng)盯著周子舟的耳根那里，周子舟耳根倒還是白的，通紅一片的是喬琉自己的耳根。然后他強(qiáng)迫自己說出這句流氓話：“那你穿的是我的睡衣，我現(xiàn)在，不想借給你了?！?/br>
    刻意壓低的氣聲，在靜謐的夜里如同什么螞蟻在周子舟耳朵里流竄而過，一下子激蕩起一陣電流。

    周子舟呼吸都不敢呼吸了，睜大眼睛看著喬琉，半天憋出一句話：“那我穿什么？”

    喬琉花了好大力氣才讓自己看起來顯得霸道點。他雖然沒法控制自己發(fā)紅發(fā)燙的臉，但是完全能夠控制自己的臉部表情，于是竭力壓低聲音，吐出一個字：“脫?！?/br>
    周子舟：“……”

    周子舟害臊不已，小聲說：“那我脫了，你也得脫?！?/br>
    喬琉：“嗯哼，這得看情況?！?/br>
    周子舟又憋了半天，說道：“今天晚上場合不對，你看林良還在旁邊躺著呢，我們要干什么，他肯定聽得一清二楚了，那這不是跟野戰(zhàn)沒什么區(qū)別嗎？”

    野，野戰(zhàn)？

    喬琉臉色一下子漲得通紅，壓低聲音，湊過來在周子舟耳朵旁邊咬：“周子舟，你從哪里學(xué)來的‘野戰(zhàn)’這種詞的啊，我什么都沒說，什么都沒做，你腦子里都在想什么，你是不是整天都在心里面對我這樣那樣？”

    “……”周子舟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jìn)去，他索性伸出一只手，捂住了喬琉的那張好看得放肆的臉。

    喬琉把他的手拽開，一雙眸子熠熠生輝，飛快地親了他嘴唇一下，說道：“也不是不可以滿足你，你說句喜歡我，我就脫一件。”

    周子舟覺得他套路太深，簡直跟母豬戴胸罩似的，一套又一套，自己根本防不勝防。而且，他現(xiàn)在雖然有點想看喬琉脫衣服，但是理智告訴他，時間場合都不對，晚上這么偷偷摸摸的在一個被窩里搞，被林良發(fā)現(xiàn)了那可真是跳進(jìn)黃河也洗不清了。卻有更多的沖動淹沒了理智，那種沖動源自于他下腹一熱。

    他知道喬琉的重點不在于脫衣服，而是只想聽自己說那句話。自己要是不說，他今晚都不得罷休了。

    于是周子舟也湊過去了一點兒，和喬琉鼻尖頂鼻尖，緊張地抓了抓下巴，小聲說道：“喬琉，我真的很喜歡很喜歡很喜歡你，你讓我說多少遍，說到多少歲，我都說?！?/br>
    想要滿足喬琉的縱容是真的，說的話也是真的。

    喬琉心尖開了花，故意問：“讓我數(shù)數(shù)你說了多少個‘喜歡’，三個？可我只穿了上下兩件睡衣。周子舟你這也太急切了吧，連內(nèi)褲都不要我穿嗎？”

    周子舟臊得想捶床，小聲說：“那，那你內(nèi)褲還是穿著吧?！?/br>
    喬琉瞅著周子舟這副樣子，就有點心猿意馬起來，說道：“我說話最一言九鼎了，現(xiàn)在臨時反悔那不是搞笑嗎？”

    周子舟：“……”

    “嘁，你非要我脫，我也不能不脫了?！眴塘鹩帽羌馊嗔讼轮茏又鄣谋羌?，耳尖紅紅，說話的聲音都變得有點說不出來的那啥。

    他說完這句話，還真的伸手去解睡衣扣子。兩個人靠得這么近，他一動，被子被聳起來，手臂線條也緊貼了周子舟的胸膛。周子舟緊張得快要淌下汗水來了，下意識地曲起膝蓋，結(jié)果大腿一下子碰到喬琉的大腿，隔著兩層薄薄布料，干燥肌膚相貼的感覺令他心驚rou跳。

    他忍不住扣住了喬琉已經(jīng)解開了三顆扣子的手腕，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你還真的脫??？”

    喬琉腳趾頭在被窩里繃直，已經(jīng)羞澀到快要爆炸了，但是逼迫自己不要露怯，啞聲說：“你想怎么樣？”

    周子舟瞥了眼他面前露出的小半片白皙胸膛，就心慌意亂不敢繼續(xù)看了，弱弱地說：“我怕我忍不住，喬琉，這太刺激了，我萬一半夜流鼻血怎么辦？”

    周子舟說完，又怕喬琉這疑神疑鬼患得患失的小心思發(fā)作，以為自己是不想跟他做出點什么，才故意推三阻四，于是又趕緊補充了句：“要不我抱著你睡吧，抱著睡覺也是一樣的，脫衣服留著下次沒人，沒人的時候……”

    他自己都說不下去了，恨不得挖個洞把頭埋進(jìn)去。

    好方。

    喬琉看周子舟這副傻不拉嘰的樣子，頓時心頭化成了一片，他強(qiáng)忍著臉紅，繃直了腳趾頭和腳背，小聲說：“好，如果你非要這么做的話，我也是無所謂的啦?！?/br>
    他說完，還沒等周子舟有所動作，就先傾身上來，將手放在周子舟脖頸那里，揉了揉，整個人往周子舟懷里送了一大半，這樣一來，兩個人完全貼在一起了。

    喬琉俊臉紅著，使勁兒把周子舟往懷里按。周子舟都要傻眼了，這到底是誰抱著誰睡覺，怎么跟喬琉抱著他似的。他下意識地想反抗，但是這會兒喬琉力氣突然大了，摁著他不讓他反抗。

    可憐周子舟本來力氣很大的，但怕力氣太大把喬琉一把推開，傷到喬琉自尊心，于是憋悶地被喬琉揉進(jìn)懷里。

    從剛才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了半個多小時，但是兩個人毫無進(jìn)展，除了朝著彼此挪動了幾厘米，跟蝸牛碰了碰觸角，然后兩具身體完完全全貼在了一起。

    這樣睡著怪不舒服的，因為兩個人都太僵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