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不知是誰先摔了門,兩個人爭相離開,提著的心放了下來,他才敢大聲的哭出來。 ******** 畫面一轉(zhuǎn),這時的蘇白曉十九歲,大一,外婆剛剛?cè)ナ溃琅f是冬天。 頭七未滿,他的那對父母就已經(jīng)吵的翻天,他剛走到家門口,對方立刻笑臉相迎。 他們是為了外婆的那筆遺產(chǎn)來的。 蘇白曉感到疲憊。外婆一輩子省吃儉用,留下的錢勉強(qiáng)夠他學(xué)費,而余下的那些,蘇白曉需要打工來貼補(bǔ)。 他想敷衍了事,卻遭來一頓辱罵,白眼狼,掃把星,很多很多詞,蘇白曉已經(jīng)記不太清了,他是真的累了,全身乏力,又酸痛無比,他第一次沒有理會對方,自己進(jìn)了家門。 他躺在床上,蓋上被子,卻覺得一點都不暖和,就好像自己身處在冰窟之中,涼氣從頭傳到腳,凍得他直打哆嗦。 他發(fā)燒了。 蘇白曉額頭上布滿汗水,胸口起伏明顯,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身體像是浸入了冰冷的水,可呼出的氣體灼熱燙人,他很難受,難受的忍不住哼唧。 可是沒有用,再也沒人來關(guān)心自己,或者是叮囑自己按時吃藥,以后的日子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 蘇白曉裹緊被子,像忍住眼淚,卻還是不爭氣的哭了,他好難受,又好絕望,過往種種回憶不斷涌現(xiàn),好像泡影,一觸即滅,永遠(yuǎn)都不屬于他了。 ******* “醒醒?!遍愋薏粩嗟脑诤八墒菍Ψ?jīng)]有回應(yīng),好像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住的抽泣。 到底怎么了? 閻修感到心煩意亂,他把蘇白曉的臉翻過來,看到對方眼睛又紅又腫,又回想起之前,才知道對方早已哭過一次了。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有人會哭的這么慘,但不是第一次看見人哭。 上一次還是蘇白曉,但是比現(xiàn)在含蓄多了,只是眼角沁出淚珠,而且還是被嚇得,但這次不一樣,閻修光是看著,就覺得他難受的要命。 身子一抽一抽的,哭久了還會打嗝,這讓閻修看了,就覺得對方再不停下來,就會窒息過去。 可是這個人有那么愛哭嗎? 記憶中不是這樣的,因為被仇恨蒙蔽了雙眼的人,根本不會真心實意的哭,更不會在夢中哭。 而且為什么要哭? 閻修實在是找不到蘇白曉會哭的理由,只能去拍對方的臉,蘇白曉像是有了些反應(yīng),并沒有再一味的哭,而是嘴巴張了張,好像說了什么。 “你在說什么?”閻修沒有聽清,只好再問一遍。 “小……” 他俯下身,將耳朵貼在蘇白曉唇邊。 “小太陽……走掉了……”對方說道。 “小太陽?”閻修聽完,根本不知道蘇白曉在說些什么,只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便又繼續(xù)聽下去 蘇白曉一直在重復(fù)這句話,直到他抓住了閻修的手,才終于說:“抓住了?!?/br> “抓住什么了?”閻修問他。 蘇白曉沒有回答他,只是在癟著嘴,閻修以為他又要放什么大招,可過了好久,才發(fā)現(xiàn)并不是這樣。 對方只不過是想憋住不讓自己在哭下去。 只是他剛剛哭的太兇了,憋了一會便要打一個哭嗝,然后又說:“抓住了,我的小太陽……” 閻修聽清了他所說的話,心中不禁為之一動,也說不出是什么感覺,只覺得很微妙。 他隱約猜到了什么,問蘇白曉又問不出來,只好將手松開。他這樣一動,蘇白曉便又要哭起來,還不住的喊著“小太陽”,而當(dāng)他牽住對方的手時,對方則又收住了眼淚。 “所以……我是小太陽嗎?”他有些不可置信的問道。 蘇白曉沒有回答他,只是緊緊牽著他的手,閻修坐在他身旁,心中復(fù)雜無比,只望著蘇白曉的臉出神。 小太陽?他這樣的人,也能被叫做是小太陽嗎? 那種溫暖的,帶著光亮的東西,他可從來就沒有過吧。 可這人竟然說自己是小太陽。 **** 他到底是沒走成。 只是因為這么一句小太陽,就鬼迷了心竅。 第16章 照顧 蘇白曉發(fā)燒了,和夢境微妙的接連了上。 或許說他已經(jīng)醒了,可他現(xiàn)在頭暈?zāi)X脹,眼皮沉的像灌了鉛一樣,想睜卻睜不開,只能在一片黑暗中苦苦煎熬,他根本分不清現(xiàn)實與虛幻,因此無法從夢魘中掙脫出來。 即使他抓住了自己的小太陽,可還是覺得冷的透頂。 他感到難過,又想不清楚太多東西,只知道自己是獨身一人,沒有可聯(lián)系的家人,也沒有親近的朋友,他生病了,便捂著被子睡上一覺,熬過去就熬著,熬不過去也得熬著。 或者等過上一段時間,當(dāng)他能勉強(qiáng)站起來時,才會給自己找些藥吃下。 其實蘇白曉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經(jīng)歷這種事了,可依舊不會習(xí)慣,他心中苦澀,但也只能這般躺著,因為他現(xiàn)在真的好難受,難受的快死了。 可是有人叫醒了他。 “你怎么了?”那個人問他。 蘇白曉也不說話,因為沒力氣說話,他甚至連眼睛都睜不開。 一雙手放在了他的額頭上,他下意識的想躲,但是被人按住。 他沒什么力氣掙扎,就老老實實的躺在那里,感覺到那雙手有些涼,還有些熟悉。 這是誰的手呢?他努力想,卻又想不起來。 “發(fā)燒了?!彼犚妼Ψ秸f。 那是在關(guān)心他嗎?蘇白曉這般想著,卻知道根本不是這樣,因為那人的語氣好冷,沒有一絲溫度,完全不帶關(guān)心,倒只像是在陳述一件事情而已。 蘇白曉聽得出來,可依舊忍不住去想,如果是在關(guān)心自己,那該有多好。 可是他又聽見對方說道:“真弱?!?/br> 真弱…… 蘇白曉聽著這句話,便覺得心里很不是滋味,酸酸澀澀的,像吃了一口未成熟的桃,努力的嚼,卻越嚼越澀,越嚼越苦,即使被他吞進(jìn)了脾胃,可那苦卻是流到了心尖上。 不僅苦,還痛,身體上的病痛與心里的痛相融合,猶如一把尖銳的劍,慢慢挑開他的皮膚,刺破他的血rou,讓痛苦一直停留在他的感覺之中。 蘇白曉又想起了小時候,當(dāng)自己生病時,父母便會因為這點醫(yī)藥費而爭吵,誰也拿不出錢,誰都想推脫,最后看見自己時,便會說自己真弱,還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這樣就會少了一個累贅。 可他不是累贅啊,他也不想成為累贅,他在努力,很努力的讓自己變得獨立,可即便如此,那些聽過十次百次甚至千次的話,也不可能輕易從他腦海中褪去,因為它早已變成烙印,深深的鑲嵌在了他心底。 而這樣的烙印還沒有愈合,每當(dāng)被觸碰時,蘇白曉都會無可救藥的想,自己又被嫌棄了。 這種感覺,真糟糕。 蘇白曉感覺自己鼻頭發(fā)酸,眼眶發(fā)澀,他有些厭惡這樣軟弱的自己,想將眼淚收回去,可又覺得難過,因為他哭與不哭,都不會有人來在意自己。 淚水滾落,從眼角劃過臉頰,最終滴在衣襟上,以及閻修的手上。 閻修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手指,最終沒有將其彈落,而是報復(fù)似的將手抬起,在對方鼻尖上一蹭。 “你眼淚掉到我手上了?!彼f。 蘇白曉頓了一下,又流了一串淚珠。 “還哭?”閻修皺起眉,他看著蘇白曉哭的正傷心,便覺得十分受不了,就好像蘇白曉把這種糟糕的感情也傳染給他了一樣,讓他心情莫名煩躁。 因此他伸出手,將蘇白曉的眼淚抹開,再雙手緊緊蓋住他的眼睛,試圖堵住這些眼淚,可這樣沒用,反而變本加厲了起來。 “不許哭?!彼麎旱土寺曇簦f道。 蘇白曉竟真的沒再哭。 他只是有點呆了,因為自從外婆去世之后,便再也沒人幫他擦過眼淚了。而對于他來說,這樣的人很珍貴,他要乖乖聽話,不然對方又會拋下自己跑掉。 所以蘇白曉癟了癟嘴巴,很努力的在忍,即使有時會忍不住,但也比之前要好上很多,總之非常努力,雖然有點笨拙。 但也不錯,至少閻修很是滿意,他將蘇白曉扶了起來,再替他拿個枕頭墊在身后,等一切都做好之后,他又看了一眼對方,問道:“我是誰?” 小太陽。蘇白曉想說,卻沒有力氣說,他只能張了張嘴,勉勉強(qiáng)強(qiáng)擺出了口型。 只等到了一個無聲的答案,不夠滿意。閻修挑挑眉,卻沒再追問,而是讓對方先這樣躺著,自己再去拿些東西來。 可這個方法好像行不太通。 因為他還被對方抓著手,只要自己一松,對方便又要黏過來。 像個牛皮糖一樣,無論甩都甩不掉,而且他還不能甩,因為一甩對方就又要哭,簡直就是個小祖宗。 可笑的是他重生一世,本該無所顧忌,卻偏偏怕極了這人又哭又鬧,他不管也不行,管了也不行,只要一想起,就覺得頭疼。 不過看這人迷迷糊糊的,或許自己悄悄離開……對方也不一定會發(fā)現(xiàn)吧。 若真是這樣的話,他倒是想到了個辦法。 閻修將蘇白曉從床上抱起來,溫暖的懷抱和熟悉的感覺讓蘇白曉想起了他的小太陽,他有些高興,又有點冷,最后實在忍不住,便拼命的往閻修懷里拱。 即使想到了對方會這樣,可閻修還是沒法很淡定的接受,他把蘇白曉從身上摘下來,又從旁邊拿起被子給他裹上。 而蘇白曉也十分聽話,不哭不鬧,老老實實的坐在那,好像等待發(fā)糖的幼兒園小朋友。 左一層,右一層,上面來一層,下面再裹一層,等閻修裹完之后,蘇白曉就成了個餡裝的有點多的粽子,圓滾滾的胖嘟嘟的,只露出個腦袋在外面呼吸空氣。 順便還睜開了眼,一直看著閻修,只要閻修一做什么,他的眼睛就跟著去看什么。 雖然反應(yīng)總是慢了半拍。 再突生了一點變故,但并不影響計劃,閻修輕輕拍了拍蘇白曉的頭,再在對方慢的這半拍里,拿起一件衣服,蓋在蘇白曉頭上,而后蘇白曉就又看不見了。 他呆呆坐在那里,還沉浸在閻修拍自己頭這件事上。 很好。閻修笑了笑,不知是因為自己的計劃達(dá)成了,還是因為對方的動作和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