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磊落中
“不是,什么鬼,我神經(jīng)錯亂了嗎我會喜歡他?”顧不得鼻子失去了知覺,銀霽赤紅著眼,噼噼啪啪打字,又嫌打字慢,后半句干脆發(fā)語音,“你聽誰說的?誰給你說的你可以馬上去打死他!” “別急別急,不用聽誰說,很容易看出來的,誰叫銀老師你把什么都寫到臉上了哈哈哈!”韓笑以為把話說開了,輸入速度快了很多,“上回我們開你和樹樹的玩笑,還有今天我們——哦,是昨天,昨天我們開你和元元的玩笑,你都特別特別不高興,說明你心里已經(jīng)有喜歡的人了!” “就算有,為什么非得是余弦呢?” “嘿嘿,別不好意思承認嘛,自己人!你也不用太有負擔啦,喜歡誰是你的自由,這并不會損害我們的關系,但我不得不說一句,沒來由地講別人壞話不太好哦,我也知道關心則亂啦……哎不對,你又是怎么知道我……?” “因為你才是那個把什么都寫在臉上的人,朋友?!?/br> “啊哈哈,總、總之,老實講,我沒有真的打算和余弦在一起,都是因為之前的一些事情……我想盡可能地對他好一點。其實,我覺得像你這么聰明的人跟他才般配,如果你們成了,我會第一時間送來祝福的!” “夠了?!便y霽企圖榨干夜色,重重吸入一口清氣、吐出一口濁氣:“韓笑,你聽著,我拿我這輩子和下輩子的壽命發(fā)誓,如果我說這些話的目的是跟你搶余弦,那么我活不到20歲就橫死?!?/br> “哇,也不用說得這么狠吧!” “還有,‘余弦不是個好東西’這句話也是真的,我可以拿下下輩子的壽命發(fā)誓。” “停!玩歸玩鬧歸鬧,別拿生命開玩笑!你先等會哈,容我上個廁所!” 聊天框另一端沉寂半晌,銀霽翻來覆去地等待著韓笑整理好情緒,鼻子也后知后覺地痛了起來。魚快煎糊的時候,終于等來了一通語音電話。 銀霽受到震撼后根本憋不住話,搶在前頭說:“你這算不算一種葉公好龍?” 韓笑像是沒聽到她的話,自言自語著:“怎么會有人不喜歡余弦呢?真奇怪?!?/br> “……我能說實話嗎,我也很好奇,怎么會有人喜歡余弦這種人呢?”而且數(shù)量還不少! 到這里,撤資建議書算是被徹底扔進碎紙機了。顧及著韓笑的心情,銀霽不好接著“講壞話”,所以現(xiàn)在也不是說出雷成鳳事件真相的時機……煩死了,如果余弦連這一點都考慮到了,那她還玩什么,直接重開吧! 銀霽只剩嘆息,強撐著發(fā)出道義內(nèi)的警告:“要是他敢找你麻煩,想也不用想,直接揍死他!他的弱點可能在后腦勺,就沖那兒打,別管死活!” “好好好,我一定揍死他,沙包那么大的拳頭,咻咻!”韓笑的聲音帶著笑意,語氣像是在哄小孩。 不知她又悟出了什么奇怪的事,或者自主生成了什么誤會,一陣無力感爬上銀霽的脊背:“我真希望你重賭大于重色……你就不能學點好嗎!” 韓笑發(fā)出了生猛的笑聲,銀霽把手機拿遠了些,隔著網(wǎng)線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撥云見日后的輕松。唯一的好消息是,笑過之后,她又恢復了八卦的心情:“你也別想蒙混過關,那個‘就算有’的對象到底是誰?快說快說,不然太不公平了!” 銀霽心很累:“這個嘛,下次有機會——咦,老姐?” “老姐?等一下我聽到了什么?!銀老師,原來你——” “我臨時接個電話,有事明天再說?!?/br> 著急忙慌地退出QQ,回到微信接起暴躁老姐的電話,livehouse嘈雜的環(huán)境音和著她詫異的大嗓門,一起沖出揚聲器:“呀,怎么還醒著!” “您覺得呢?”銀霽咬牙道。 “說正經(jīng)的。”暴躁老姐機警地回避批評,“我發(fā)現(xiàn)有件事情很不對勁,說不出來為什么,就是覺得不舒服。你要不要幫我分析分析?”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蟲。” “你好歹還是重點高中的學生呢,你都搞不懂,那我也夠嗆?!?/br> “你先說是什么事?!?/br> “別慌,等我換個地方?!?/br> 對面?zhèn)鱽砹诵么蚪饘俚匕宓目諘缏曇簦S著噪音的遠去,暴躁老姐的語氣嚴肅起來:“上回跟你說過張經(jīng)理是租房住的,我剛才翻了下文件夾,發(fā)現(xiàn)他發(fā)來的壓縮包里還有房產(chǎn)證——” “幾時發(fā)給你的,怎么今天才打開看?” “因為咱們這兒本來也沒有出示房產(chǎn)證的規(guī)定呀,領養(yǎng)前了解下基本情況、留個家庭住址就行,誰知道他老早準備好了一大堆東西,一口氣全發(fā)給我,我特么哪有閑工夫一個一個慢慢看??!”暴躁老姐竟抱怨起來。她要是找到了地方坐,想必二郎腿早就翹著了。 “問題就出在這個房產(chǎn)證上?” “是的,做好心理準備,千萬別從床上摔下來——這個房本上,有張經(jīng)理的名字!” “呃,房本上有自己的名字很奇怪嗎?難道說,不是他本人的房子?” “你猜對了,是他女朋友的房子?!?/br> “可以給我看看內(nèi)頁嗎?” “好,你等著?!?/br> 不一會,暴躁老姐發(fā)來了困擾著她的那張掃描圖。如她所言,“房屋所有權人”后面確實跟著兩個名字:薛凝眉、張峰濤。 銀霽首先想到的是,如果要分手,這個眉毛豈不是虧大發(fā)了? 暴躁老姐哼聲道:“還挺有手段的,跟這種男人一比,只知道坑錢的那些還稍微好點,為什么呢?要是他們看到比錢更有價值的東西,就會變得和牛皮糖一樣,死乞白賴的讓對方徹底擺脫不掉,把人都給逼瘋!” 她哪里知道兩個高中生已經(jīng)預料到了這對情侶的終局,全靠以往的經(jīng)驗判斷出來,真是直覺非常敏銳的一個人。 “哦,其實是我聽到你跟你班長的聊天內(nèi)容了。你們也覺得他是鳳凰男?” “你耳朵還怪尖的?!?/br> “我當時就在你們背后啊,你倆講話又沒避著我?!?/br> “好吧?!笔栈厍懊婵渌庇X敏銳那句話。 銀霽看看房本上的房屋坐落地址,猜測道:“這房子原本是女方父母的?!?/br> “肯定是,哪個年輕人會買二十年前老小區(qū)的房子?” “說不定張經(jīng)理在過戶這件事上發(fā)揮了巨大作用。” “哦?有可能,不然單憑戀愛關系就給房本加名字?我不信有這么蠢的A市人?!?/br> “如果這些都是張經(jīng)理在運作,那他確實很像你說的牛皮糖。你也覺得兩個人遲早要分手,對吧?我們之前是從女方角度推測的……” 銀霽簡述了天橋下的討論,聽罷,暴躁老姐替不相干的人焦慮起來:“完了,這個眉毛少說也得脫兩層皮?!?/br> “是的。不過這都是別人的家事,和貓沒有關系吧?”銀霽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你就放寬心吧,牛皮糖我見多了,外地男想快速落戶A市,基本都是這個cao作。張經(jīng)理情緒比較穩(wěn)定,收入也不低,還不至于拿貓去威脅眉毛,而且你沒看出來嗎,眉毛不怎么關心貓貓,根本威脅不到她。” “什么意思,就算和貓沒關系,眼看著有人要吃虧了,你就不想幫幫她?” 暴躁老姐說得如此理直氣壯、天經(jīng)地義,從這里,銀霽看到了她活在腥風血雨中的另一層原因。 “你想怎么幫?” “我這不是正在征求你的意見嗎!” “我的意見是,不必把人往壞了想。張經(jīng)理你也接觸過,一開始你還跟我說眉毛更加‘動蕩’呢,記得嗎?就算最后女方會吃點虧,再怎么說,張經(jīng)理也是個體面人,起碼吃相不會太難看,對不對?”銀霽說著,偷偷打開抽屜,翻找著之前沒用上的處方藥。 “meimei,你不了解人心險惡,就我碰到的男人而言,沒有一個——我是說,沒有一個!——會放棄到了嘴的利益,多的是為幾萬塊錢動刀子的人,不往最壞的地方想,結果就是被這些狗賊打個措手不及?!?/br> “……是吧,還涉及械斗,很危險的。我們還是不要多管狗賊的閑事了?!?/br> “這可不是閑事,一葉知秋,這是每個A市土著獨生女的生存危機!——我剛剛看一篇公眾號上是這么說的?!?/br> “看完了嚇得你連夜給我打電話?” “沒錯!” 這個人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 “哪個公眾號,我去舉報一下?!?/br>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是吧!你這個冷血的家伙!” “眉毛的微信是手機號嗎?” “老子下次再也不想幫你……你剛才說什么?” 要到了暴躁老姐地址簿上的這串數(shù)字,銀霽搜出一個微信賬號,頭像是眉毛本人的自拍,就算不怎么記得住陌生人的長相,這張厭世臉她也不會認錯。 驗證信息時,銀霽想了想,保守地留言:“明早見領養(yǎng)中心工作人員,有事想單獨和女主人溝通下~” 總不能直接跟人說“嗨!我們懷疑你遇到殺豬盤啦!”吧。 這么晚了,也只有晝夜顛倒的暴躁老姐才會積極展開社交活動,銀霽跟她道了別,躺回床上,卻是睡意全無。既然準備管這個閑事,不如趁早開始搜查線索,先從張經(jīng)理的朋友圈開始吧。 張經(jīng)理的動態(tài)全是照片,連文字都不怎么配。順著翻下去,除了第一張是玩具堆里的奧利奧,剩下的大部分都是他在各種單位大門口跟其他人的合影,合影對象包括法國烘焙大師、工商管理局領導、短劇導演、本地頭部帶貨主播、十八線明星……翻到后面,銀霽還有意外收獲——發(fā)現(xiàn)了一張他和元勛的合影,背景是某個飯店的包間。照片里,元勛喝得滿面紅光,齜牙咧嘴地笑著,張經(jīng)理也受他感染,情真意切地配了文字:“人生難得老友重聚!” 往下一劃,更令人意外的一張臉出現(xiàn)了——五官僵硬的金端成也出現(xiàn)在了他的合影中,背景是也是這個包間。看樣子,這是在同一場“老友重聚”局上拍攝的。 銀霽不知作何感想,默默熄屏。當下她做出一個決定:這件事還是別告訴元皓牗了。 第二天清早,走到校門口,前夜的好友驗證剛好通過。看來眉毛是個勤勤懇懇的上班族,跟暴躁老姐不能共享同一時空的天地之氣。 正看著手機,銀霽的脖子又是一沉。 “早上壞!”一個元皓牗從她身側冒出來,“給你嘗嘗我們家的絕版薄荷茶,提神醒腦,為你的教育事業(yè)保駕護航!” “我要是不穿帶兜帽的衣服你打算怎么辦?” “這有何難,從前襟塞進去就行?!?/br> “你就不怕我一個防衛(wèi)過當,讓你落下終身殘疾?” 元皓牗嗤笑:“就你那水準?我要是有心還手,別說防衛(wèi),你連我一根頭發(fā)都拔不下來信不信?” 銀霽擰開薄荷茶嘗了口,一股涼意直沖腦門,寒戰(zhàn)和噴嚏接踵而至。 “這太刺激了,比咖啡還上頭,上早班的肯定喜歡,怎么就絕版了呢?” “被你說中了。之前這還是我們家的暢銷產(chǎn)品,因為原料供應出了問題,只好下架了,快消品這東西就是這么朝不保夕,就像有些人的良心?!?/br> 銀霽瞟了他一眼:“講良心是吧。你的交換日記寫到哪了?拖更一整天了,我可以取消訂閱嗎?” 元皓牗頓步,一拍腦殼:“哎呀,我忘了——不是,我還在斟酌?!?/br> “斟酌個屁,自己制定的規(guī)則自己不遵守,監(jiān)守自盜嗎你?!?/br> “哪有,我就是太放在心上了,怎么都得增刪五次批閱十載的,難道都跟你一樣,搞些摘抄與評論敷衍人嗎?” 話是這么說,他興師問罪的底氣眼看著消散了。 趁他獨自懊惱,銀霽給眉毛發(fā)信息。上早班的人最恨低效閑扯,于是她開門見山道:“方便聊聊嗎?有沒有什么需要幫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