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湛蓮一轉(zhuǎn)頭,只見湛煊換著一身黑色錦衣,笑瞇瞇地?fù)е驹诿媲啊?/br> “三哥哥,”她低聲驚呼,先是不依地捶他一下,才問道,“你從哪而來?”她可沒聽見外邊的傳稟之聲。 “朕從地道過來。” 湛蓮聞言不免好笑,她自是知道這宮殿底下有秘密地道,只沒想到哥哥開了地道過來見她。 “寧安宮也有通道么?”她只知乾坤宮與菡萏宮有一條道兒。 “就在你這屋子后頭?!闭快右膊徊m她,粗臂一松,就著燭光又低頭凝視她,淺淺地笑。 湛蓮幾乎能從他的眼中看出星子,她也跟著笑,“哥哥又看我?!?/br> 湛煊微笑點(diǎn)頭。 春桃聽內(nèi)室有動靜,在外頭喚了一聲。 湛蓮轉(zhuǎn)頭道:“我沒事,準(zhǔn)備睡下了,你們也去睡罷,沒我的叫喚別進(jìn)來?!?/br> 春桃脆脆答應(yīng)了一聲。 湛蓮吹滅了四角的四根銅制宮人跪托像宮燈,留了桌上兩根小蠟燭。她拉了湛煊的手想與他找地兒坐下,只是此間屋室簡陋,湛蓮只得道:“三哥哥,咱們歪床上罷?!?/br> 說罷便拉了他的手往月洞床走去,她脫了繡花鞋躺進(jìn)里頭,湛煊怕衣裳沾了地道灰塵,便褪去只著明黃中衣,挨著湛蓮躺了下來。 湛煊大湛蓮六歲,湛蓮從小可說是被湛煊帶大的。二人親密無間,常常一床同睡,有一段時日湛蓮夜夜噩夢,全是被湛煊抱在懷里才能睡得安穩(wěn)。此時二人重躺在一張床上,少了幾分年少的悠閑打鬧,多了幾分失而復(fù)得的珍惜與慶幸。 湛煊側(cè)身躺在湛蓮身邊,笑容一直掛在唇邊,黑眸再次流連在湛蓮的新面容上,他的手指滑過她細(xì)長的柳眉,拇指在她長長的睫毛上輕輕滑動一下,輕柔地?fù)徇^她的眼眶,修長的食指自她的俏鼻上移下,來到她嬌嫩飽滿的紅唇上,細(xì)細(xì)地?fù)嶂拇浇禽喞?,繼而摩挲著她滑嫩的臉蛋,他一遍遍地重復(fù)著這動作,那平日里沉寂無波的深邃黑眸,翻騰著無盡歡喜的巨浪,始終上揚(yáng)的唇瓣,早已沒了英明君主的威嚴(yán),現(xiàn)下只是一個失而復(fù)了珍寶的傻訥男子。 湛蓮就由湛煊這么癡癡地瞅著,自己也傻傻地笑著。 皇帝越看越滿意,許久,他發(fā)出悠長滿足的嘆息之聲, “瞧瞧朕的蓮花兒,這眉、這眼、這鼻子、這嘴兒,天底下再沒有比你更美的姑娘了!”所謂相由心生,明德帝厭惡全雅憐之時,對她姣好的面容視而不見,只覺其面目可憎難以忍受;如今得知這里頭住著他的小meimei的靈魂,又覺怎么看都美若天仙,任誰也比不上。 湛蓮撲哧一笑,眼珠一轉(zhuǎn)問道:“那到底是我以前的容貌美,還是現(xiàn)下的容貌美?” 湛煊道:“朕怎么看都是蓮花兒,都美?!?/br> 湛蓮滿意地笑靨如花,回了一句,“哥哥怎么看也是天底下最俊俏的男兒?!比绺邕@兩年來外貌并無大變化,只多了些許穩(wěn)重與內(nèi)斂,湛蓮惟不滿意他眼底深處的一絲滄桑之色。 湛煊寵愛笑著捏了捏她的臉蛋。 兄妹二人就這么歪著說著體己話,湛煊這會兒才從狂喜中回神,終于想起一件要事,“你占據(jù)了全雅憐的身子,那全雅憐的魂魄,去了何處?” 聽皇帝問及全雅憐,湛蓮卻是搖頭,“我也不知道,我好似知道自己死了,可再一醒來,就已成了全雅憐了。并且,已經(jīng)成了兩年后了?!?/br> “你是說你的記憶,還在兩年前剛離去那會兒?” “正是,我還記得哥哥你叫著我的名字,我不想棄你而去,可是使勁力氣也不能說出話來。我知道我死了,可是好似做了一個長長的夢,我醒來便被春桃哭哭啼啼地傾訴,我才知道自己成了全四小姐,并且,還剛剛上吊自縊。” “上吊?”湛煊略顯詫異。 湛蓮輕嘆一聲,“是了,全雅憐這些年來的日子過得太凄涼,到處受冷眼不說,嫁去孟府還成日受虐待,三哥哥,你不知道,她的十個指甲,都被自己咬得坑坑洼洼地見rou了?!彼幻嬲f,一面把自己十根削蔥根的手指伸至明德帝眼前。 湛煊握住她的嫩指兒,摩挲她光滑平整的指甲,見她沒事也就放了心,他不在意全雅憐如何,只關(guān)心自己的寶貝meimei,“那你可是受了虐待?” “我可不像全雅憐那么好欺負(fù),那孟家大娘和那個下流鬼,想欺負(fù)我還早哪?!闭可徟抡快訐?dān)心,避重就輕略過那些屈辱不說。 湛煊聞言卻是一凜,他竟忘了自己緣何將全雅憐下嫁孟府,他猛地坐起身,“那混帳東西可曾欺辱于你?”若是碰了她一根手指頭,他都要將他凌遲處死! 湛蓮忙拍著哥哥胸口安撫道:“沒有,沒有,哥哥放心。” “那、他對全雅憐……” “也沒有,春桃說因為那下流鬼得了那病,身子不好,所以不曾。”湛蓮不敢將孟光濤企圖□□她之事說出口。 湛煊這才松了一口大氣,重新躺下。他后悔不已,一道圣旨將全雅憐嫁給了孟光濤,如今竟成了他蓮花兒的……真該死! “蓮花兒,哥哥又做錯了,哥哥把你害慘了。”他竟將自己的心肝兒陷入了這等泥沼之中。 湛蓮搖搖頭,“我死而復(fù)生,有什么不好,只是可憐了全雅憐?!彼脑庥稣f到底是因她而起,“哥哥,咱們悄悄地為全雅憐立一座衣冠冢罷?!?/br> 湛煊沉思須臾,點(diǎn)了點(diǎn)頭,卻是另有所圖,他問道:“你如今七魂六魄在全雅憐的身子里,是否有哪兒不適?全雅憐的魂魄可是回來找過你?還有那陰曹地府之人,可是有人來找?” 明德帝不信鬼神,他身處高位殺人無數(shù),照佛道說法都是要下地獄的,如今親眼見這陰陽離奇之事,并不害怕自己,只萬般慶幸蓮花兒再次回到身邊,倘若他將來要下十八層地獄,他也甘之如飴。 只是現(xiàn)下他只害怕一事,那就是怕湛蓮的魂魄不安,萬一哪一日…… 湛蓮道:“我自成了全雅憐,上下并無不妥,好似已融為了一體,那黑白無常我也從未見過,就像我一死,就跨了兩年光陰,附進(jìn)了全雅憐的軀體。” 湛煊聞言,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他向來要將事兒明明白白地掌握在手中,即便沒有十分穩(wěn)當(dāng)也必須有□□分才行,如今這天大的事兒,他卻如瞎子騎瞎馬,全然沒個路數(shù),這般下去,他往后豈能有一夜好眠?怕是不噩夢連連便謝天謝地了。 湛蓮豈會不知湛煊心里所想,軟語道:“哥哥放心,我既是有一段奇緣,那必是上天保佑賜我們兄妹重聚,自是不會突然被拘了回去?!?/br> 湛煊凝視著她,黑眸深處復(fù)雜之極,“蓮花兒,你若是再突然離哥哥而去,哥哥就再受不了了。” 湛蓮聞言,卻流露出幾分矛盾之色,如今鳩占鵲巢,她也著實不知何時便魂飛魄散,倘若真有那么一天,哥哥豈不是更傷心?早知如此,還不如讓哥哥當(dāng)她死了,或許還好過如今這提心吊膽。 “蓮花兒想些什么?”湛煊緊了緊她的手。 湛蓮抬眼,抿了抿嘴,將方才心頭所想給說了,“我想著,與其讓哥哥提心吊膽,還不如讓哥哥當(dāng)我死了?!?/br> 湛煊瞪她一眼,“朕竟是養(yǎng)出一匹小白眼狼不成,你死而復(fù)生,居然還想著不要哥哥了?” 見三哥哥發(fā)怒,湛蓮連涎笑告饒,“我不是怕哥哥往日難過么?” 湛煊深吸一口氣,輕撫湛蓮的秀發(fā),低聲道:“縱是只再見一面,哥哥也歡喜之極。往后,再不準(zhǔn)講這些胡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