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jié)
春桃與蕊兒先將內室重新拾掇了一遍,湛蓮久坐馬車有些乏困,便想小憩一會,她留了春桃在側替她更衣,讓其他人等都退了下去。 湛蓮掩唇打了個呵欠,“春桃,你的賣身契在哪?” “奴婢跟著夫人出來時,賣身契便到了夫人手中。原是在管事嬤嬤那兒,現在不知誰保管?!贝禾沂羌疑?,原沒有賣身契,全家怕她出了全府便跑了,便出了比外頭高兩倍的價錢讓她簽了一份賣身契。 “你去問問,找著了把它拿來?!?/br> 春桃一聽便跪下了,“夫人,夫人,您是不要我了么?要將我打發(fā)給別人么?夫人,奴婢想伺候您,夫人別趕我走!” 湛蓮道:“我不是將你打發(fā)給別人,我是讓你除去奴籍?!彼D一頓,“你回家去罷?!?/br> 春桃雖其貌不揚,她的性子倒是很得湛蓮心意,只是她已知全雅憐有異,她不殺她,三哥哥有朝一日也會殺了她。 春桃一聽,眼中閃過許多情緒,最終還是低頭道:“夫人,奴婢對您絕無貳心,您就收留奴婢罷!奴婢回去全家,爹娘第一個不放過我!” 湛蓮這才記起她是家生奴,她輕嘆一聲,“你是個聰明人,你知道我留你不得了,如今你回全家怕也不成,我給你五百兩銀票,你往遠處走,走得越遠越好?!?/br> “夫人……”春桃?guī)е耷惠p喚了一聲。她服侍全雅憐多年,怎會不知面前這全四小姐與之前毫無相似之處?投壺畫風箏藏鉤,小姐以前一樣也沒學過,怎地上吊醒來,好像開了竅似的全都會了!傻子都知道這里頭有蹊蹺,春桃早已猜疑,只因害怕膽怯不敢多言,惟照著平常樣兒伺候新主子。自撞見新主子與當今圣上同躺一床時,她便知自己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效忠路,一條便是死路。 沒想到,新主子竟然意欲放她離開……春桃一時也不知主子的真實想法,前后猶豫不知如何是好。 湛蓮見狀,只有再說得明白一點,“你再跟著我,早晚是一條死路,我不殺你,有人會殺你,你只有趁現在離開,才有一條活路?!?/br> 春桃聽出那“有人”是誰,不禁渾身抖了一抖。她重重磕了個頭,“奴婢謝夫人不殺之恩,夫人還賜奴婢脫離奴籍,賞銀五百兩,奴婢來生就是做牛做馬也報答不了夫人的恩情,夫人放心,奴婢誓死也會效忠夫人,在外定將守口如瓶,若是透露了一言半語,奴婢就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湛蓮注視春桃片刻,點了點頭,“你去把賣身契拿來罷?!?/br> 春桃吸吸鼻子站起來,照著湛蓮的話去做了,須臾她拿了自己的賣身契進來,湛蓮當著她的面兒撕了,又交待她收拾細軟,出去只說替她去衣鋪改衣裳,走了便不要再回來。 春桃沒來由地紅了眼眶,她捧著五百兩銀票又跪了下來,“夫人,奴婢不想走?!比羰侵笆且蚝ε虏挪坏靡讶姆踢@新主子,但這一會兒,春桃只覺是誰占了全四小姐的身軀都無關緊要,新主子分明能像捏死一只螞蟻似的殺死她,但她卻寧愿冒著風險放自己一條生路,春桃忽然想效忠這個主子。 湛蓮道:“這關頭就別說這種話了,自由身總比奴才好,記住我的話,走的越遠越好,去吧?!?/br> 春桃見她心意已決,只有磕了三個響頭,起身離開。 湛蓮看著春桃離去,心里頭升起一陣惆悵,她自己脫了衣裳,側在床上想了好一會兒,才輕輕嘆了口氣,緩緩閉眼。 第31章 湛蓮看著春桃離去,心里頭升起一陣惆悵,她自己脫了衣裳,側在床上想了好一會兒,才輕輕嘆了口氣,緩緩閉眼。 休憩一覺醒來,窗閣外的天已經黑透了。蕊兒與喜芳進來服侍湛蓮更衣,喜芳說找著了兩個新奴才,問她是否要訓話。 湛蓮搖搖頭,說是不必了。 蕊兒為湛蓮換好衣裳,又伺候她漱了口洗了臉,問她是否還要描妝。 湛蓮看看天色,又照照銅鏡,尋思半晌讓她畫個眉描個唇便好。 蕊兒領命,一面與她描妝,一面嘀咕春桃還未回來。 湛蓮道:“是我讓她等著衣裳改好了再回來,約莫是過了門禁,得住上一宿才回來?!?/br> 蕊兒聽了便不多言了。 喜芳出去了一趟,回來問道:“夫人,孟老夫人與姑爺都派人來請了夫人去大堂用飯,我見夫人睡得正香,不敢打擾,方才老夫人又派了人來,想來是一直等著夫人,夫人是否要過去?” “不去?!闭可彽?,“讓院里的廚房擺飯過來罷?!?/br> 喜芳愣了一愣,上自王公貴族,下至平民百姓,有幾家媳婦敢拂婆婆丈夫的意?怎地偏偏自己被天子賜下的主子與眾不同? 喜芳自覺不妥,勸說了一句,湛蓮道:“這里頭的事兒,你過幾日便明白了。” 喜芳是個死心眼的丫頭,干活利索,又愛cao心,得了司儀局嬤嬤的歡心將她分配到了乾坤宮做事,只是乾坤宮里的宮女個個都是百里挑一的,倒顯得她沒甚用武之地,如今被賜給了這個新主子,她雖不知湛蓮究竟是不是成了天子的秘密婦人,她只知主子就是主子,得好生伺候著。 因此她還想再勸,卻被蕊兒擠擠眼搶先道:“主子這么做自有她的道理,你只管擺飯便是?!?/br> 喜芳見狀,只得轉身往外走,忽而被主子一聲“等等”叫住,喜芳還以為主子回心轉意,走回她身邊,卻聽她抬眼問道:“只有孟老夫人與孟光濤派了人來?” 喜芳不解其意,只能點頭。 湛蓮以珠簪刮刮手背,淡淡嗯了一聲。 湛蓮用了晚飯,消了食后抄了佛經,又坐在窗前讀了會書,蕊兒來請她歇息,她看看窗外安靜的小院,放下書卷點了點頭。 “夫人在等人么?”蕊兒見她時不時地望外頭,不免問道。 “我等誰去?”湛蓮如此道。 夜闌星稀,萬物皆靜,孟光野這才風塵仆仆地辦案歸來,打盹的看門小廝忙驚跳起來,接過二爺手中的韁繩與馬鞭。 大梁有宵禁,然而在外奔波的官員可憑對牌夜間行走,孟光野在大常寺審案至深夜,原可在衙門留宿,但下午孟母派家丁尋來,說是大嫂全雅憐回來了,要他早些回去商議要事。他原是應承了同僚一同在衙門住下,忽又改了主意回了家府。 只是夜已深沉,除了守夜的兩個家仆,連貓兒狗兒都睡下了。孟光野大步走進府中,只聽見腳下的碎石之聲。忽而他停下腳步,正站在去往自己院子與湛蓮院子的岔路上,身子往自家院落傾斜一瞬,卻抬步往了湛蓮院子走去。 湛蓮的院子在孟府偏僻之處,越往里走越發(fā)清靜。只是那風中飄浮的絲絲香氣中夾雜著格格不入的肅殺氣息,讓孟光野腳步漸沉,右手緩緩下移,拇指無聲頂開羅雀刀。 行至湛蓮院門前,四面寒栗之意更濃,并無月色的夜空漆黑,惟有院內留著一點微弱燭光。孟光野借這一點光影,猛地斜步踏上院墻,利刀出鞘,直擊樹中藏匿的一抹黑影。 樹葉沙沙驟響,長刀與短刀相撞,濺出一片火星,孟光野抓住粗干,一腳踢斷樹枝,黑衣人空中翻身,與斷枝一同落地。 孟光野手鉤樹干,瞇著眼看底下并未蒙面的黑衣男子,忽而“咻”地一聲劃破夜空,孟光野暗驚,松手跳下,躲過自后而來的暗器。 甫一落地,面前黑衣人橫持短刀碎步而上,孟光野大刀斜砍,竟生生將人逼退五步之遙,后一黑影暗襲,他彎腰躲過,轉身迎向來人,十幾招過后,他一招勁龍飛天分出勝負,還未站穩(wěn),自樹下又飛出兩道黑影,之前兩名黑衣人卷土重來,四人與孟光野一時纏斗。 一個小廝狀的中年勁瘦男子跑出門來,背手皺眉直盯被四名屬下圍住的高大猛漢,大喝一聲“住手”,四名黑衣人頓時跳開,依舊形成一個圓形圍住孟光野。 孟二爺手持利刀,掃視一群不速之客,“你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