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jié)
全皇后眼神猶厲,“你與閭氏在御書房對質(zhì)了?打她的那人不是你?”分明是她昭華宮的奴才遠(yuǎn)遠(yuǎn)親眼所見,還能有假? “正是,那閭氏冤枉了我,陛下還讓她向我道了歉?!?/br> “陛下還讓她向你道了歉?”全皇后如同聽世間奇聞似的提高了音量。 “正是如此啊皇后娘娘,主子她是無辜的,請您明鑒!”喜芳高聲道。 “閉嘴!”全皇后厲喝一聲,轉(zhuǎn)頭若有所思地看向面無表情的湛蓮,打量半晌,皇后才緩緩問道,“你究竟……做了什么?”閭氏跑去對質(zhì),怎地會無功而返?她那張臉,怎地會無功而返?想起那張臉,全皇后又止不住地陣陣怒火翻騰。 湛蓮道:“我什么都沒做。” 冒著火氣的話顯示著主人的不悅,全皇后知道經(jīng)歷這一場,她這meimei定然難以再與她貼心,索性扔了那和善面具,再回了冰冷之色,“本宮叫你回話,沒聽見么!” 此時有宮女匆匆進(jìn)殿來稟,“皇后娘娘,良貴妃娘娘來看您了。” 良貴妃自冷宮出來后,重回她的慶陽宮深居淺出了一段時日,再次出現(xiàn)在后宮面前已是平靜如昔,依舊是那個端莊大氣的貴妃娘娘。她每日都會來昭華宮坐上一會,時而親自做些她孕時愛吃的東西給皇后送來。 皇后命人將藥碗碎渣掃了干凈,冷臉喝嚇湛蓮,“如今你丈夫那等丑陋之事滿城皆知,本宮都替你丟人,你還毫不知恥四處招搖,哪里還有一點(diǎn)羞恥之心?回你的孟府去,即便圣旨御召,你也不準(zhǔn)再進(jìn)宮來,聽見了么!”她不管她做什么,總之她在宮中自己就心驚rou跳,只怕哪一日又出了差池惹了圣怒。 湛蓮不說話,惱得全皇后又伸手掐她,“聽見了么!” 湛蓮忍著疼痛,咬著后槽牙道:“皇后娘娘不妨拿鏡子照照,看看里頭是人是鬼,莫叫肚里的龍兒也沾了邪氣!” “放肆!”全皇后失控尖喝。 全皇后近來如同被放于火上炙烤,大腹便便讓她徹夜難眠,德妃一案始終找不著機(jī)會陷害賢妃,帝王念舊又將良貴妃召出了冷宮,不想居然又來了個神似永樂之人,還有臉上長了丑斑,日夜不停掉落的頭發(fā)……樁樁件件令她脾氣愈發(fā)暴躁,昭華宮內(nèi)奴才個個風(fēng)聲鶴唳,一不小心觸怒主子,腦袋雖還留著,但那外人看不見的酷刑比砍頭還難受,不僅如此,受了嚴(yán)刑酷罰,還須向主子謝恩,還必須臉上帶著笑去謝恩! “皇后娘娘這是怎么了,為何這么大火氣?”良貴妃的聲音自花開富貴屏后飄來。 全皇后本想警告湛蓮一兩句便讓她離開,不想她竟敢頂嘴,自己失了控,還讓良貴妃聽了個正著。全皇后措手不及,眼見良貴妃緩步走了進(jìn)來。 良貴妃一進(jìn)內(nèi)殿就發(fā)現(xiàn)了里頭凝滯的氣氛,她瞧一眼皇后還未來得及全收的怒容,又看看緊挨著巧兒立于皇后面前的全四小姐,還有立在下頭神情各異的宮仆。她輕輕一笑,“這是怎么了,這不是憐丫頭么,你惹你jiejie生氣了?” 湛蓮自換了身子以后,頭回與良貴妃面對面兒,“雅憐給貴妃娘娘請安?!?/br> 良貴妃親自扶了扶她,站在近處細(xì)細(xì)打量她一番,而后輕笑與她道:“皇后娘娘如今即將臨盆,身子不適總有煩悶之時,你怎地還惹她生氣?” 全皇后順勢接過話頭,“誰人見了她,菩薩都能生氣?!闭f罷還冷睇湛蓮一眼。 良貴妃好聲好氣地道:“娘娘莫惱,現(xiàn)下更應(yīng)保重身子,萬事莫?dú)?,況且姐妹兩個哪里有什么仇恨,臣妾便帶憐丫頭先下去,皇后娘娘好生休息,腹中龍兒要緊?!?/br> “你管她作甚,貴妃meimei且坐著喝茶,讓她一人走?!?/br> 良貴妃笑笑,依舊婉言辭了全皇后,拍拍湛蓮的肩膀,微笑執(zhí)了她的手,一齊往外走去,末了還不忘與皇后道:“皇后娘娘,臣妾給您熬了一盅雞湯,您莫忘了喝?!?/br> 二人出了中宮,良貴妃關(guān)心問她何事惹皇后惱怒,湛蓮搖頭不語,良貴妃了然,拍拍她的手道:“皇后娘娘平日最是和善不過的,只是她現(xiàn)在腹有麒麟兒,挺著大肚很是難挨,你若受了委屈,莫要怪她,到我宮里來,你我說說話,笑一笑事兒便過了?!?/br> 湛蓮看著良貴妃,因?yàn)榛屎笊畈氐膬擅鏋槿?,她如今連良貴妃也有些懷疑了,但良貴妃始終一如曾經(jīng)與她微笑。 湛蓮辭別良貴妃,目送她往慶陽宮去,自己一轉(zhuǎn)身,不知往何處去。 喜芳蕊兒二人忙扶了湛蓮,問她身子是否疼痛,湛蓮撩開外襦一看手臂,嫩白下的青紫紅痕處處可見,觸目驚心。 二婢一面安撫,一面爭相勸解湛蓮想開些,莫要因此傷了姐妹間和氣。 她們是怕湛蓮去向皇帝告狀。 但湛蓮并沒有這個打算。并非是因她記得自己現(xiàn)下身份,不敢與全皇后和全家反目,而是她怕三哥哥知道了這件事的后果。 他自己打了她一巴掌,不由分說便重重自罰,全皇后打她一巴掌的事兒,他定然已惦記在心了,如今若是告訴他皇后將她掐得滿手滿腰的青紫,他定然勃然大怒,生起氣來恐怕不管不顧。全皇后受罰不要緊,但她腹中的胎兒萬不可出事。 要算賬,也得等到小皇侄出世再說。湛蓮輕輕將手臂滑下,眼中幽光閃過??峙?,這里頭恐怕不止這一兩筆的賬…… 湛蓮沉思片刻,便打算出宮去孟府。萬一回去不小心讓哥哥看見了青紫,她就沒法子圓了。 于是她叫蕊兒去御書房說一聲,借口乏了意欲離宮。明德帝被杜御按纏住,只得點(diǎn)頭同意放她出去。只是末了還有交待,說是民間險惡,讓她安生待在府中,莫要亂跑。 這不提還好,一提湛蓮反而起了心思。大抵再過不久自己便要離開孟府回宮去,到那時可就不如現(xiàn)下容易出去了。民間諸多新鮮玩意兒她還來不及嘗試,此時不去,更待何時? 湛煊若知寶貝meimei心中所想,大概要吐一兩口老血。 湛蓮盤算著到了孟府,下馬車時還想著等孟光野回來與他合計合計,雖說不能甩開戊一戊二,先斬后奏也是可以的。 她沉浸思緒,緩步上了臺階,誰知正要跨過大門,一道黑影自府門底下角落處竄了出來,眼看就要自后撲向湛蓮,電光火石之際,充當(dāng)馬車車夫的戊二箭步上前,一把鉗制住他,抽出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 湛蓮因動靜回頭,只見一個渾身上下臟兮兮的乞丐對她喊道:“你是這府里的家眷是么,帶我進(jìn)去,我要找人!” 那聲音竟是個女子。 看門小廝忙跑來對湛蓮道:“小的該死,驚擾了夫人,小的們立刻把這乞丐趕走!” “她是誰?” “小的不知,應(yīng)是瘋了的叫花婆,小的打賞她她也不走!” 那臟兮兮的乞丐大喊:“我不是叫花婆,我也沒瘋,我是你們孟府大爺孟光濤的未婚妻!” 第45章 湛蓮讓那自稱孟光濤未婚妻子進(jìn)了孟府,不為別的,只因看她一個女兒家太過邋遢。 她讓備下熱水與衣裳,叫那跟叫花婆似的女子去凈房沐浴,等她回來抹了瑩肌膏出來,那女子也沐浴好了。 洗去一身塵土與泥垢的女子黑發(fā)飄飄,雖不如湛蓮美麗,倒也是一位清秀佳人,眉目間還有幾分英氣。 她自言名叫苗云,原與孟家同是白州人士,父母與孟家二老指腹為婚,互換了信物,然而兩歲時,苗家因投奔親戚去了通州,便與孟家斷了聯(lián)系,但苗云自被告知自己已許了人家后,便等著有朝一日孟光濤來娶她過門。她十五那年,苗父托了順道去白州走商的商人,去與孟家商議婚事,無奈來回折騰近一年,他們才得知孟家早已離開了白州。苗父苗母都勸她忘了這樁婚事,在通州找一名好兒郎嫁了,但苗云自認(rèn)既已收了信物,她便已是孟家的媳婦,任由誰勸也不理會。固執(zhí)又等兩年,苗父苗母相繼因病去世,苗云守孝三年,安葬好了父母,收拾行囊踏上了尋夫的旅途。她先隨著走商的到了白州,四處尋問孟家下落,好不容易得知孟光濤成了狀元到了帝都,她又千里迢迢地只身前往皇都。其中風(fēng)餐露宿自不用說,她一弱女子在受盡調(diào)戲欺辱,最終她將自己打扮成乞丐,一路邋遢倒也逃過許多不懷好意,只是身上盤纏漸漸用完,還未走到帝都,她倒真被迫干起了求錢要飯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