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煊微笑，再親了親她，執(zhí)了她的手往屋里走。

    湛蓮總覺著有些怪怪的，明明是同一個人，三哥哥與阿煊卻像是喚兩個人。

    湛煊是微服出宮，他進(jìn)屋便側(cè)臥暖炕，枕在湛蓮的腿上叫她給揉耳朵。每到過年，皇帝走哪出入門都有炮仗迎，湛煊被震了多日，覺著耳根子疼，跑到湛蓮這來討清靜。

    只是二人沒能清靜多會兒，宮里有太監(jiān)急急忙傳來消息，竟是黃子杰與湛宇修打起來了。

    湛宇修與他母妃一般，有些木訥死氣，故而湛煊的確不怎么喜歡這個兒子，但他到底是個好孩子，想來不會輕易動手，反觀黃子杰，以往惡行滿滿，近來雖收斂許多，但保不齊又犯了混。

    湛蓮進(jìn)宮在寧安宮見了黃子杰，他正被淑靜貴太妃罰站，臉上有兩處青腫，見了她來，下意識摸了摸屁股，仍是跪下規(guī)規(guī)矩矩請了安。

    “你可來了，你快替哀家問問，他做什么打了大皇子！”淑靜太妃不想侄子這般倔強，她怎么問，他就是不答。打了別人也就罷了，偏偏打的是天家惟一的皇子，難不成她黃家真要斷子絕孫了么！

    湛蓮安撫母妃幾句，領(lǐng)著黃子杰進(jìn)了耳房，把宮婢嬤嬤全都遣退了，她才問：“作什么與大皇子打架？”

    黃子杰自從黃府守喪回來后，仍然愛哭，但總算哭得少了。先生布置的功課也漸漸能做得完，再也不用兩個meimei省吃儉用地補給。想來是改邪歸正了，怎地今日又打起人來？

    黃子杰抿著嘴不說話。

    湛蓮耐心等了一會兒，見他不說，便道：“那成，我回去告訴大妮二妮，說她們哥哥被人打了……”

    “是我打了人，不是別人打了我！”黃子杰打斷她的話。

    湛蓮定定看著他，黃子杰瞥開視線，嘖了一聲，才不情不愿地道：“大皇子嫌棄我meimei?！?/br>
    “什么？”

    黃子杰這才老實吐實，原來他進(jìn)了宮，才知道這宮里頭的娘娘是最大的，便想著替兩個meimei掙個娘娘，開口就叫湛宇修娶他meimei。湛宇修卻說他meimei是被砍了頭的罪人之子，不僅不能當(dāng)他王妃，以后恐怕連嫁也嫁不出去。

    黃子杰一聽就上了拳頭。

    湛蓮聽完卻樂了，這是替他meimei掙臉面，大皇子說的話的確少了風(fēng)度，這理由倒也說得過去，但仍板著臉不叫黃子杰看出來。

    黃子杰瞧湛蓮冷著臉，憋紅了一張臉后問道：“皇阿姐，大妮兒二妮兒，她們以后真因父親犯了王法，以后便嫁不出去了么？”

    湛蓮心想有她在，怎會讓這事兒發(fā)生，只是趁機故意唬他，“可不是，你再不長些出息，為保寧侯府爭光，你meimei可真要嫁不出去被人笑話了。”

    黃子杰臉色大變。

    湛煊把湛宇修叫到乾坤宮，見他白凈的臉上一團紅腫，淡淡問他發(fā)生何事。

    湛宇修喏喏，一五一十答了，湛煊可不關(guān)心這些小事，只問：“誰下手狠些？”

    “兒臣身邊的小喜子下手狠些?！闭坑钚蘩蠈嵉?。

    湛煊問：“你做什么去了？”

    “圣人曰，君子動口，小人動手，兒臣不愿打斗?！?/br>
    “人都先打你了，你還不動手？”

    湛宇修抿嘴道：“兒臣身邊有人保護。”

    湛煊笑了，擺手叫他退下。他這個兒子，當(dāng)個無所事事的儒雅親王便算了，若當(dāng)皇帝，祖宗拼盡血汗打下的江山都不知要丟掉多少。

    只是黃子杰打了大皇子，雖是小孩子玩鬧，仍然是要罰的，良貴妃作主，罰黃子杰扎兩個時辰的馬步。

    黃子杰哭著受罰，只是眼里卻閃過前所未有的堅決。

    轉(zhuǎn)眼便是正月十五，皇帝攜了宮眷，喚了眾王公到前朝修建的園林里頭過上元節(jié)，夜里湛蓮作閭芙打扮，看完了舞龍燈，又隨眾人走在游廊上看各式花燈，因著迷于其中一個燈謎止步不前，竟落在了后頭，明德帝回頭見了，也不催促，只放慢了腳步。

    忽而有人匆匆而來，不小心撞上了湛蓮，忙低頭謝罪，“奴婢金釵，不小心沖撞了閭姑娘，還請閭姑娘恕罪?！?/br>
    湛蓮還沉迷于燈謎，不以為意地擺擺手。

    誰知那人不走，低低又說一句，“閭姑娘，奴婢名叫金釵?！?/br>
    湛蓮頓了一頓，這才如夢初醒，轉(zhuǎn)過頭來。只見一中年齙牙的嬤嬤提著一燈籠，低頭挑眼地看她。

    “你……是哪里的？”

    “奴婢是養(yǎng)鳥處的，今兒調(diào)遣過來幫忙掛燈籠，閭姑娘，您平日里可喜歡□□鸚哥？”

    原來那金簪示意的是一個人名。湛蓮瞅著這齙牙嬤嬤，慢慢點頭，忽而瞟了一眼前頭，電光火石間做了個決定，她倒退一步，大喝一聲，“你這賤婢！”

    園中雖有絲竹之樂，但湛蓮聲音清亮，頓時引來眾人側(cè)目。

    順安耳力好，聽到聲音忙不迭趕來，“閭姑娘，這是怎么了？”

    湛煊走在最前頭，本沒有聽真切，后頭忽而靜了下來，他這才回望，便見他蓮花兒橫眉豎目瞪著一提燈籠的嬤嬤，便知有事兒。他大步跨去，柔聲問道：“怎么了，奴才沖撞你了？”

    湛蓮仰頭，皺眉告狀，“陛下，這賤婢不僅不長眼撞了我，還對我出言不遜，請陛下為我作主！”

    “那末你意欲如何？”

    “這還是正月頭上，太晦氣不過，陛下，請陛下將這賤婢拖下去打個五十大板！”

    第89章

    這說出打五十大板，向來是要置人于死地的。眾人不想這閭姑娘如此恃寵而驕，為這等小事就要棒殺于人。

    齙牙嬤嬤跪地，大喊冤枉。心中更不知這閭芙到底發(fā)了什么瘋。

    湛煊自知湛蓮從不會無故發(fā)怒打罰宮仆，其中定有內(nèi)情。他與她交換了一個視線，緩緩地正待開口，喜樂公主怒喝：“閭芙！你莫要太猖狂了，你不過一介平民，還敢出口打罰宮婢？”

    “她想打就打，有何不敢？”湛煊皺眉，“喜樂，朕不想再聽見你對閭姑娘出言無禮?！?/br>
    “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