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第13章 第一章:春心莫共花爭發(fā)(12) 平淡的語氣與平常的話語,勾起了許多思緒,仿佛一顆心都跟著這句話微顫著,一層層的漣漪蕩漾心間,掀起了波瀾,可并無多少喜悅。皇甫策覺得自己醉了,能清晰的感受到手指傳來的溫度,如此地讓人心安,又眷戀不舍。 皇甫策啞聲道:“賀女郎說得是真心話?!?/br> 明熙沉默了半晌,輕聲道:“自然?!?/br> 皇甫策低笑了一聲:“那賀女郎如此示好,要得又是什么呢?即便抽身而去,可曾想好退路呢?” 明熙道:“我說什么都不想要,你也是不會信,可我們從小到大也算常常見到,你覺得我缺了什么呢?” 皇甫策雖為長子,但最不得帝寵?;菪屎箅m看起來對后宮不聞不問,卻是個要掌控一切的性子。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長大的人,雖不至于吃多少苦頭,但也歷來就有趨吉避兇的敏感。雖在一個宮里長大,可賀明熙和皇甫策從來都不是一個等級的人。 賀明熙有的一切,皇甫策不一定有。賀明熙可以做的一切,皇甫策不見得能做。她能心安理得高高在上,但皇甫策身為身份最矜貴的皇長子,卻不能露出半分高高在上的優(yōu)越。她可以無理任性,隨心所欲,皇甫策卻要拘謹(jǐn)守禮,小心謹(jǐn)慎。 作為一個皇子,不管內(nèi)心如何,但都要學(xué)會溫和無害,要與人為善??雌饋淼唬瑓s不能寡情薄恩,看起來聰慧,不能太過耀眼奪目,看起來無爭,卻不能不爭。 皇甫策在宮中時,目光也常情不自禁的追隨這個光彩奪目,比任何皇子都受寵,輕而易舉就能得到一切的人。時至今日,也不得不承認(rèn)年幼時隱在心底的羨慕和深處的妒意。 身為皇長子,雖不是嫡子,卻是整個皇宮,乃至整個大雍身份最尊貴的皇子。元后無子,皇甫策便是未來的東宮。這外在的一切,都比不上養(yǎng)在元后膝下的一個沒有名分的外臣女。 多少次,看到不拘言笑的父皇,抱著賀明熙開懷大笑。小小的女童,抱著父皇的脖頸時的得意與耀眼,幾乎刺痛了皇甫策年幼時所有的自尊與虛榮,那是想拿身上所有珍貴的一切去換取的寵愛。 明熙見皇甫策沉默了,不禁低低的笑了起來,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時候不早了,我回去了?!?/br> 皇甫策慢慢閉上了眼眸,嘆息道:“賀女郎醉了……” 明熙笑了笑,俯下身來,輕聲道:“你不知道,我現(xiàn)在有多清醒?!?/br> 皇甫策跟著笑了一聲:“是嗎?若我們兩個,以后都能如此清醒才好……” 這句宛若嘆息的話語,明熙眼前閃過往昔許多畫面,所有的一切足以讓明熙失去了所有說以后的勇氣。 沉默了片刻,手指一點(diǎn)點(diǎn),又極為不舍松開了,放開了禁錮在手心中的手。明熙知道,只有放開這想要緊握一生的手,才能給他想要的一切。 當(dāng)徹底松開了手指,以為過后會不舍,會心如刀割,可當(dāng)放開的瞬間,那一直緊繃的心,似乎瞬間松弛了下來,宛若也放開了禁錮那顆心的不能承受的負(fù)擔(dān)。 皇甫策感覺緊攥住自己的那只手突兀地放開了,不知為何,一顆心驟然緊繃了起來,幾乎想也不想單手扣住了正欲離開的那雙手。 翻轉(zhuǎn)間,將那只手,緊緊裹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明熙側(cè)目,月光朦朦朧朧,仿佛給那張俊逸無雙的臉鍍了一層銀白色光潤,讓他顯得如此的平和美好。是世間一切都不能比擬的美好,讓人自慚形愧著。 明熙如受蠱惑,啞聲道:“往日我喜怒不定,也讓你受了不少委屈……” 皇甫策與明熙對視,輕輕嘆息:“孤自從入了此處,固步自封,有些事不見得就是一個人的錯?!?/br> 明熙不禁沉默了下來,朦朧中雖看不清那人的表情,可兩人的目光交匯間,眉宇間的真摯卻做不得假。皇甫策見明熙出神,抿唇一笑:“在想些什么?” 如此近的距離見到皇甫策柔和的笑容,明熙再也想不起剛才思索的事情,唯有怔然地凝望著那雙柔和含笑的眼眸。兩人不知是誰,先刻意拉近了彼此的距離。片刻后,明熙似乎聽見了他平穩(wěn)的呼吸聲,嗅到了他獨(dú)有的氣息。慢慢閉上了眼眸,嘴角輕勾了起來。 皇甫策如受蠱惑,忍不住靠近倚在身側(cè),那毫無防備的人。當(dāng)嘴唇輕輕碰觸到她微涼的唇時,享受著對方身上微甜又熟悉的氣息。感覺她的身軀微微一僵,皇甫策的手,下意識地攥緊了明熙的手,生怕這人有半分的躲閃。 稍怔愣了片刻,喜悅仿佛從心中滿溢了出來。明熙緩緩俯下身來,試探地碰觸著對方的唇,似乎在那微涼的唇間,嘗到了世間最美好的甜意,忍不住舔舐著。 雖如愿以償,雖是主動將人留下,可此時此刻,皇甫策只覺腦海一片空白,滿心的甜膩,反手?jǐn)堊×怂难?,?xì)微的動作間,竟也說不出的呵護(hù)。 皇甫策只覺,這種觸碰有種說不出的舒服的酥麻感,若輕羽輕輕撥蹭著心尖最柔軟處,讓心湖起了陣陣漣漪。舒服至極的感覺,從唇舌間直觸心間,整顆心都處在前所未有的悸動與顫栗,讓人為之瘋狂。 明熙頗有些如愿以償?shù)南矏偅杏X對面的人動也不動了,雖不知自己主動的,但也難免有種做了壞事的心虛感。正欲坐直了身形,不想?yún)s被皇甫策伸手?jǐn)埲霊阎校凶×瞬鳖i,禁錮了腰身,微涼的急切地壓在了明熙的唇上,發(fā)狠地啃噬著,舔舐著,毫無章法地進(jìn)取著。 這般的索取,似乎要發(fā)泄所有的怨懟,又似乎要傾盡胸口的郁氣,將眼前的人生吞下肚??赡请p攬住明熙的手,緊緊的將人禁錮在懷中,卻始終有種入微的體貼。 這種靠近,讓明熙覺得自己的心跳都快要停止了,如此真實(shí)的抱著夢寐以求的人,似乎比夢境還要甜美幾分。兩人前所未有的靠近,也該是世間最甜蜜的事。 明熙明明覺得很甜很甜,可一顆心卻莫名的酸澀了起來,那是一種本能的絕望,仿佛還帶著不知前路的迷?!?/br>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戀戀不舍的分開會,明熙雙手依然不舍圈著那人的脖頸,一雙眼眸水光粼粼的,深深的凝望著對面的人。 皇甫策半垂著眼眸,長長的睫毛,遮住了所有的思緒,他似乎有些不敢與明熙對視,情不自禁的伸手,將明熙雙眸掩住,另一只手,眷戀不舍的劃過明熙的長發(fā),一遍遍的。 兩人的呼吸逐漸平和了下來,他將明熙的臉壓在了肩窩,深吸了一口氣,反而將人越摟越緊。明熙能清晰的感覺到他的羞澀,還有慌張?;矢Σ呱钣X已迷醉在這斑斕的夜幕中,手掌輕柔的劃過明熙的長發(fā),另一只手將人禁錮在懷中,竟是一絲一毫都不舍得分開,聞著明熙身上的淡淡香味,突然有種如釋重負(fù)的輕松與快活,還有種壓抑不住的歡喜。 明熙勾起唇角,摟住了皇甫策的腰身,悶在這人的肩窩,甜蜜與喜悅從心間滿溢出來,終是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來。 皇甫策附在明熙的耳邊,柔聲道:“飲酒傷身,以后不可酗酒。” “嗯。”明熙閉目倚在皇甫策的懷中,聽著他附在耳邊的輕語,又笑了笑,片刻后,沉沉睡去…… 第14章 第一章:春心莫共花爭發(fā)(13) 冬日午后,陽光正好。雖還是十分寒冷,空氣中卻有種說不出的溫暖舒適與微甜。 東苑廂房內(nèi),厚厚的床帳遮住了光線。床榻上兩人的身形緊緊的貼在了一處,皇甫策睡的很熟,眉宇疏朗,那雙手自始至終都摟住懷中的人的腰身。 從溫暖中醒來,嗅到熟悉的氣息,耳畔傳來平穩(wěn)的呼吸聲,明熙有片刻的怔愣?;剡^神來,半瞇著眼眸感受周圍的所有。昨夜的一切,都還歷歷在目,忍不住勾起了嘴角,陰霾數(shù)日的心情也萬里無云。 兩人昨夜都醉了,不知是如何回的寢房,都還穿著厚厚的衣袍,該是睡著的很不安穩(wěn)。但有心慕之人相伴的緣故,倒也一點(diǎn)不覺得有何不好。 明熙小心翼翼睜開了眼眸,側(cè)過臉去,一眼不眨地凝視近在咫尺的臉龐。未醒來之前,以為做了一個前所未有的美夢??尚褋淼乃查g,只覺若是夢,便永遠(yuǎn)不要醒來才好。 昨夜醉酒后,記憶本該很模糊,可醒來之后,卻還是清楚地記得昨夜的所有細(xì)節(jié),每一句和解溫情的話,和后來那個充滿了甜意的吻。 這個人,不管近看還是遠(yuǎn)看,看了這些年,仿佛兩個人的呼吸都是彼此交錯的,這人依然是如此的好看,宛若這一生都看不夠般。 明熙悄悄的抬起手,在半空中停了停,方敢小心翼翼滑過他緊蹙的眉頭,指尖傳來肌膚的溫度,讓一顆心如泡在了暖水中,溫溫暖暖的,舒舒服服的,一切的一切都是變得如此,如此美好。 明熙醒來之前,皇甫策早已清醒,只因太過清醒了,反而不愿睜開眼,昨夜的挽留與心情,都讓皇甫策此時說不出的難堪,不知如何應(yīng)對。即便如此,對于昨夜的一切,皇甫策竟是毫無悔意,甚至有種如釋重負(fù)的欣喜。 白日里,皇甫策雖是答應(yīng)了高鉞,不再與明熙爭執(zhí)了,可卻從未想過今后兩人會多少交際與交情。不怪不怨,本是皇甫策以為能做到的極限了。 不知昨夜,那花庭里點(diǎn)得什么香,十分好聞,讓人忍不住心軟…… 兩人這般躺在一處,皇甫策的內(nèi)心深處,竟有種難以言敘的柔軟與甜意,還有種被窺破的難堪與心慌,一時間恨不得將掀下床榻,可當(dāng)真伸出手,不知為何,又有些舍不得了。 皇甫策等了片刻,不見明熙離開,甚至臉上的手指越發(fā)的放肆了,當(dāng)指腹一邊邊的刷過那顫動著的睫毛時,皇甫策閉眼輕嘆了一聲,不得不握住了作怪的手腕,緩緩睜開了眼眸。 驟然的對視,讓那顆毫無防備的心,被溢滿柔情的眼眸狠狠地撞了下。莫名的,皇甫策的心跳再次加速,仿佛快要從胸膛里跳出來般,又宛若再次飲多了酒般,心甘情愿的沉醉在那雙笑盈盈的眼眸里。 帝京人都云,賀明熙容貌殊麗,燦如春華,皎如秋月。往日里總是對此嗤之以鼻,可當(dāng)這樣甜美柔軟又脈脈含情的笑臉,映入眼眸時,皇甫策覺得整個人整顆心都變得毫無招架之力,只恨不得將人再次攬入懷中,揉入骨血,平復(fù)內(nèi)心的悸動與莫名的失落。 皇甫策緩緩垂下了眼眸,不敢與眼前的人對視,莫名的不安心虛:“鬧夠了嗎?” 明熙抿唇一笑,拽了拽被皇甫策握住了手:“怎么?舍不得我嗎?” 皇甫策身形僵了僵,緩緩松了松手指,雖努力讓板起臉,可剛起床的臉上自有一股說不出的慵懶與柔軟:“賀女郎,也該起來了?!?/br> 明熙很是大方松開了手,坐了起來,輕聲道:“皇甫策,你為何不敢看我呢?” 皇甫策側(cè)了側(cè)臉,躲開了附在耳側(cè)的人,催促道:“賀女郎該回去洗漱了,孤也才好起身,換掉這一身衣袍?!?/br> 皇甫策的臉色有些蒼白,明熙用手背在他額頭上試了試,蹙眉道:“你已許久不曾飲酒,才醒定覺得頭疼,待會我讓裴達(dá)送些醒酒湯,你躺一會再起來?!?/br> 那只微涼的手,放在額頭上,有種說不出的柔軟與舒適,似乎頭疼也減輕了不少,可越是如此,越使人心驚不安。 皇甫策下意識地躲開了明熙的手,冷聲道:“賀女郎自重。” 明熙見皇甫策垂著眼眸,臉色慘白,說話時尾音都帶著顫意,頓覺心疼,輕聲哄道:“好,那我回去換身衣裙,你再躺一會,若是冷,地龍就燒得旺一些,讓人給你加些炭盆。” 皇甫策撇開了眼眸,似有些不耐:“不勞費(fèi)心?!?/br> 明熙心情很好,倒也不生氣,爽利地起身:““好,那我不招你就是了?!?/br> 明熙離開床榻時瞬間,皇甫策整個人松懈了下來,無聲的長舒了一口氣,抬眸見明熙頭也不回的出了門,不知為何,心中突然升起了幾分說不出的悵然若失與氣悶。 如今只剩下獨(dú)自一人,皇甫策越發(fā)覺得頭疼的厲害,倒也不著急起床了,慢慢閉上眼眸,整理著凌亂的思緒。 兩人待在一起太久的緣故,此時整個幔帳里,還都是賀明熙身上的香甜味。這本該反感的味道,可不知是何緣故,卻覺得清淡而香甜,十分好聞,甚至連頭疼也好了不少,也讓心中的失落逐漸平復(fù)了?;矢Σ咴俅伟櫰鹈碱^,下意識又覺得這種情緒莫名的危險。 柳南在外守了一夜,見門終于打開了,無聲的松了一口氣,忙給明熙行了禮,匆忙的進(jìn)了內(nèi)里。 當(dāng)年明熙住進(jìn)臨華宮,柳南是謝貴妃給的人,兩年里服侍明熙也是盡心盡力,從不曾有過外心。自臨華宮大火后,謝貴妃身死,三人從火海里救出了皇甫策后,柳南便一心一意追隨皇甫策,萬事以他的意思作準(zhǔn)。 柳南對一無所有的皇甫策,很是盡心盡力。明熙雖嘴上不說,心中倒起了敬意,平日里也能聽進(jìn)去柳南的勸說。因?yàn)槊魑踹@一份敬重在,柳南在闌珊居的地位,與裴達(dá)一致。 自然,這些年來皇甫策,雖從不曾出過闌珊居,但也不曾在仆役那里受過絲毫的慢待與苛刻,裴達(dá)對柳南也頗為照顧,。 柳南走到床邊,見皇甫策還閉著眼似乎還在睡,輕手輕腳地放下了床帳。 皇甫策睜開了眼眸,見來人是柳南,目光暗了暗:“什么時辰了?” 柳南把放了一半的床帳,再次收了起來,端起了茶盞,恭敬地遞了過去:“奴婢已備好了溫水與醒酒湯,殿下喝一些再睡。” 皇甫策閉目倚在床上,不經(jīng)意道:“昨夜,孤是如何回來的?” 柳南沉默了片刻:“您與娘子都睡著了,裴總管與奴婢分不開您和娘子,唯有將你們安置在花庭里。后半夜,您覺得冷,要回寢宮……便將娘子一起抱了回?!?/br> 皇甫策怔了怔:“孤親自抱的嗎?孤昨晚手腳疼得緊,有心無力才是?!?/br> 柳南咳了咳:“您是手腳疼……抱起來很是吃力,可娘子睡著時,沒撒開您,你根本不許奴婢與裴總管靠近,跌跌撞撞地將人抱回了屋。 皇甫策腦海中仿佛有些影像飄過,但也記不太清了,柳南也不會在這種小事上撒謊,一時間心亂如麻,覺得十分的難堪又自厭:“醉了,行事難免荒唐了些。” 柳南自是明白皇甫策的尷尬,雖想幫著圓場,但因外面還坐著個人,不得不硬著頭皮開口道:“高將軍一早等在外面,許是有事找殿下?!?/br> 皇甫策突然覺得方才還不是最糟糕的,眼前才是最糟糕的情形:“那賀明熙出去時,可曾碰見高鉞?” 柳南雖有不忍,還是如實(shí)回道:“高將軍自早上,一直坐在花庭里,娘子一出門就能碰上了?!?/br> 皇甫策頓時更加煩躁了,輕嘆了口氣,慢慢閉上了眼眸…… 作者有話要說: 講真,現(xiàn)在皇甫策就是想死一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