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有勞楊太醫(yī)了?!泵魑觞c了點頭,朝正寢走,蹙眉問跟過來的裴達道,“前晚不是還好好的嗎?一日不見,如何病成了這樣?” 裴達忙撇清干系,輕聲道:“奴婢昨日跟娘子去了宮中,回來時殿下還好好的,怎知今日一早就起了高燒?!?/br> 內(nèi)寢的溫度很高,明熙方一入內(nèi),額頭就冒了汗,脫下身上的狐裘。拔步床上的人,似乎是還睡著了,只是呼吸急促粗重。平日里,溫潤如羊脂白玉般的肌膚,已紅得像瑪瑙一般,羽扇般的睫毛輕輕的顫動著,似乎昏迷著也是極難受的。 明熙乍見這般情形,只覺心揪揪得疼:“不是說是傷風(fēng)嗎?怎么燒得這般厲害!昨日他都做了些什么?” 柳南忙躬身道:“白日里和前日一般,見了些人,傍晚時裴總管也閉門謝客了?!?/br> 明熙緊蹙眉頭:“這才一日,竟病得如此重?!” 柳南躊躇片刻:“昨晚閉門謝客后,殿下本等著娘子回來用晚膳,娘子不曾回來。殿下也用得不多,后來就坐在花庭敞開的側(cè)窗下……想事。亥時后,殿下才躺下,天未亮,殿下就起了燒?!?/br> 明熙不禁冷了臉:“這般冷的天氣,好好的人坐在窗口兩三個時辰,也會大病一場!你為何不勸著點嗎!” 柳南哭喪著臉,低聲道:“奴婢勸了!嘴皮子都說破了,殿下不肯聽,奴婢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整個闌珊居里,皇甫策最信任就是柳南,明熙雖心中焦急,也不好拿柳南出氣:“罷了,你去幫楊太醫(yī)煎藥吧?!?/br> 裴達輕聲道:“娘子莫要擔(dān)憂,殿下比早上好了許多,方才還醒了一次,不會有事的?!?/br> 明熙氣道:“為何那么晚才派人入宮?” 裴達斟酌道:“當(dāng)時只以為是傷風(fēng),讓人請了太醫(yī),該是沒事的。殿下也不曾要娘子回來,奴婢自作主張了。下午時,楊太醫(yī)才說殿下病得十分兇險,這才派人入宮……” 裴達覺得很冤,得知皇甫策病后,幾乎是第一時間,讓人去宮里請了太醫(yī),順便通知明熙。上午連續(xù)派去兩個人送信,可看這樣子明熙一無所知,明知定是陛下的手筆,又不能明說。 明熙坐到床邊,撫了撫皇甫策guntang的額頭,輕聲道:“罷了,你去換盆溫水來?!?/br> 夜已深,太極殿內(nèi),依然還亮著燈。 六福見泰寧帝毫無睡意,笑道“陛下,今日心情可真不錯?!?/br> 泰寧帝低低的笑了起來:“呵,朕何時心情不好過?” 六福道:“可不是嗎!如今陛下身體已是大好,這以后肯定會越來越好?!?/br> 泰寧帝又笑了一聲:“雖有些關(guān)聯(lián),卻不是全部。朕這輩子沒養(yǎng)過孩子,若當(dāng)初……有阿熙那么個女兒,想來也是極不錯的?!?/br> 六福忙道:“那是自然,娘娘將娘子當(dāng)成親生女兒般教養(yǎng),這宮中上下娘子可是一等一尊貴的人兒了?!?/br> 泰寧帝側(cè)了側(cè)眼眸:“你說,一夜之間,好好的人,怎就病重了?” 今日闌珊居的人,來了一次又一次,都被六福有意擋下來,最后一次竟讓楊博寫了陳條,六福自然知道泰寧帝指得是誰,因琢磨不出泰寧帝的想法,唯有斟酌道:“老話說,病來如山倒。殿下本就壞了底子,病起來該是比別人都快些厲害些?!?/br> 泰寧帝閉目頜首,輕笑道:“朕知道他壞了底子,可明熙將他養(yǎng)得十分仔細,幾年來幾乎不曾有什么傷風(fēng)勞累。若非是楊博手書,朕可不信他會一夜之間病那么重。” 六福道:“殿下是平日里不生病,全積在了一時,陛下莫要太過擔(dān)憂了?!?/br> 泰寧帝冷笑:“朕那侄兒心思多重,別人不知道,朕卻是一清二楚的。這才恢復(fù)了太子之位,說不得又胡思亂想了些什么,才將自己嚇病了。他病就病了,為何三番四次的來人要明熙回去?” 六福無聲的舒了一口氣:“闌珊居沒有主事的人,殿下身份貴重,奴婢們?nèi)绾胃覔?dān)那么大的事。不過,說也是奇怪,楊博說殿下在昏迷中多次問道娘子的去向,該是惦記娘子的。人這一病啊,就想看見親近的人?!?/br> 泰寧帝若有所思:“當(dāng)初朕也是莫名的信任明熙,如此簡單的人,心思一眼就能看到,倒真讓防備不起來。朕那侄兒自來多疑心重,對明熙歷來不假辭色,又是什么心思呢……當(dāng)真有意思的緊?!?/br> 六福雖不知泰寧帝話中的意思,但也習(xí)慣了隨著話中的心意,繼續(xù)道:“殿下久居闌珊居,娘子又是個實心眼,待殿下極好。這一病自然有娘子在,才能安心?!?/br> 泰寧帝挑了挑眉,低低的笑出的聲來:“細細一想,確也如此。六福比朕看得明白,有些人有些事,當(dāng)真是不能看表面,得細細的看,細細的想。” 六福怔了怔,雖不知泰寧帝心思如何,但見他的笑意不似作偽,雖覺得有些不妥,也跟著笑了起來:“這些人的小心思,自以為隱藏多深,哪里能逃過陛下的眼,?!?/br> 泰寧帝聞言心情大好,連連拍六福的手,放聲大笑?!罢f得對,哪能逃過朕的眼。” 闌珊居的主院是東苑,占據(jù)了三分之二個闌珊居?;矢Σ叱鰧m后,被裴達安排在東苑里養(yǎng)傷。不久,明熙出宮,住進了格局較小的客院西苑。 次年仲夏,東苑重新砌了火墻,又?jǐn)U大了地窖,便于藏冰之用。當(dāng)時皇甫策遭遇,雖與明熙無關(guān),但讓她莫名的心虛內(nèi)疚。兩人雖不能避免的時有爭執(zhí),但在物質(zhì)上的不曾生出半分苛責(zé)之心。 東苑花圃內(nèi),一年四季開著應(yīng)季的花枝。各種滋補的藥材,在宮中也不過如此了,廚房內(nèi)的時令果蔬,全部按照皇甫策的口味來。換季時,衣袍布履與東苑的一切會在第一時間換成嶄新的。 實然,有時看到皇甫策的冷臉,明熙都覺得很委屈,恨不得將他狠狠的抽上一頓才解氣。每每不歡而散,明熙都想明日定不要再來這受氣了,一覺醒來,昨日的那些狠話和誓言,會被忘得一干二凈。 皇甫策明明脾氣溫潤,待人寬和,可與明熙爭執(zhí)起來,極刻薄。但好在,今日吵得狠了,次日絕不會揭短,更不會提昨日的事,這也是縱容了明熙好了傷疤忘了疼的性子。 明熙將皇甫策額頭上的帕子換了下來,猶豫了片刻,才將手背放在了那guntang的臉頰上,溫度依然燙得厲害,臉頰卻如想象中般細滑,讓人戀戀不舍又愛不釋手。 皇甫策蹙著眉,眼睛睜開了一條縫,因動作很小,還在神游的明熙并未察覺到。她的手指一遍遍的拂過他臉頰的輪廓,眷戀不舍又溫柔繾倦,她的眼神幾位專注,仿佛天地間唯有眼前一人。 皇甫策從未像這一刻般,篤定賀明熙的在乎與心思,清晰的明白了那些平日里不愿深想的感情。實然,賀明熙在自己面前,從來都是坦誠的,除了不曾將這份感情宣之出口外,整個人都是明明白白毫無遮攔的,甚至猶如祭品般直白。 可越是如此付出不求回報,才越使得皇甫策害怕,若真相是如此簡單,那宮中的人又何必費心費力的將她埋在自己身邊這些年。這般的天之驕女,在這里受了如此多的委屈,怎么還能繼續(xù)周旋相處。若當(dāng)真有這份委曲求全與心機,每每想起來都會讓人不寒而栗。 這些年,皇甫策一直忘不了,惠宣皇后才去世時,明熙對整座臨華宮的敵意,雖不知母妃到了最后,不曾被立為皇后,是否有明熙的手筆在里面。但當(dāng)初明熙看似失寵,可暗地里也是極得父皇在乎的,只怕不立皇后,也有她極不喜母妃的緣故。 人都說,先帝在惠宣皇后去世的兩年里,對賀明熙避而不見,但皇甫策卻知道,父皇每個月去臨華宮時,都會在路過她住的小院落外站上片刻。想來母妃也是知道的,這才不曾將賀明熙挪到靠里院落,更是不敢對她有半分為難。 這個對臨華宮仇視多年的人,為何會在一夕時間變了態(tài)度與情感,周圍的人都說賀明熙待自己極好,有時候某件事上,甚至連自己都深信不疑。但回頭想想,這得多深的心思與手段,瞞住所有人,連自己都在恍惚與矛盾,懷疑是不是開始便想錯了。 這世上再也沒有,身為當(dāng)事人的皇甫策明白,賀明熙對臨華宮的心結(jié),當(dāng)初那雙藏在角落的眼眸中,充滿了憤怒?;矢Σ卟疟痪瘸鰜頃r,無數(shù)個深夜里望向明熙那雙掩藏不住的內(nèi)疚眼眸時,無數(shù)次懷疑母妃的死因。 可這世上再也沒有,身為當(dāng)事人的皇甫策明白,這近三年來,當(dāng)自己失去一切時,所有人都在同自己背道而馳時,只有這個人與自己并肩站在一起,同進同退,甚至竭盡所能將所有給予的一切都給予了自己。 一日日,一月月,一年又一年,越是相處,皇甫策已許久不曾深想這些事了。越到后來,每每看見賀明熙,甚至有心對她好一些,忍讓一些。每每如此了,心里又是矛盾又是恐慌與懼怕,那些對母妃愧疚和自責(zé),唯有找些緣由和她吵個不停,才能讓自己記起該記起的一切。 無數(shù)個深夜里,每一次動搖的時候,皇甫策都一遍遍的告誡內(nèi)心,賀明熙從開始便不曾與自己站在一起,不能交心。不管她怎樣好,都該是與自己無關(guān)的,都是受人指使的。這個人絕不能信任的,是皇叔的眼線,可即便清清楚楚的知道一切,還是忍不住習(xí)慣了這個人,還會忍不住想靠近,想要從這人身上得到更更多,那些莫名的東西。 一個人寂寞的太久,也就再也受不住一絲一毫的誘惑。 皇甫策昏昏沉沉的凝視著明熙的專注的側(cè)臉,心底也有種說不出的疲累和無奈,還有放棄掙扎的輕松。也許病中的人,更是脆弱,皇甫策此時對這個人,對這眼神,還有那深不可見底比罌粟更可怖的情感,不想有一絲一毫的掙扎,只想沉淪下去,陷落個徹底,不得救贖。 第26章 第一章:春心莫共花爭發(fā)(25) 明熙的手被guntang的手緊緊的握住,讓她驟然回神,對上了皇甫策霧氣氤氳的眼眸,不禁的露出了驚喜之色。 這一刻,皇甫策眼前的人,是如此的專注鮮活,那雙眼眸中流露的情感如此的真實,不曾有一絲一毫的作偽,徹底擊毀了皇甫策心中最后的一絲冰霜。 皇甫策抿唇一笑,那雙子夜般的鳳眸,蕩漾著層層波瀾,宛若璀璨的焰火驟然綻放,細細碎碎的光芒,縈繞其中。許久,他啞聲道:“賀明熙。” 聲音有些沙啞,但這語調(diào)里的溫柔繾倦,是從有過的?;秀遍g,明熙以為方才,不過是幻覺。即使如此,還是輕輕應(yīng)了一聲。 皇甫策緊握著那微涼的手,臉上的笑意越發(fā)的深了:“你何時回來的?” 雖知皇甫策性情溫和,可兩個人哪次說話,不是生硬的,最近相處的好些,也不過只是普通的相處,何曾有過這般的耐心詢問。 明熙突然緊張了起來,抿了抿唇,慎重道:“因……因有些事在宮里耽擱了,不知你病了……” “罷了。”這般的相處的感覺太好了,太讓人不舍了,不愿深想其他,皇甫策輕聲道,“昨晚,我等了你許久。”許是病重,這言語之間,竟是帶著從未有過的委屈。 明熙心跳不自主的加快,斟酌了半晌,都不知該如何回話。以往的皇甫策,莫說不曾等過,等了也絕不會承認(rèn)。她想摸摸他的額頭上,看他是不是真得燒糊涂了,但是又不愿打碎這夢寐以求的場景。 皇甫策握住了明熙欲縮回的手指,緊緊的攥在手里:“回來就好。” 明熙怔愣了片刻,努力不去感覺手上的觸覺以及內(nèi)心抑制不住的狂喜:“若是有事,為何不讓人入宮找我?” 皇甫策幽幽的望向明熙,啞聲道:“無事不能想見你了嗎?” “你燒得可真厲害。”那微啞聲音落入耳中,猶如天籟般好聽極了,明熙情不自禁的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皇甫策guntang的額頭。 皇甫策淺淺一笑:“放心,不會有事的?!?/br> 明熙不知為何才走了一天,皇甫策宛若換了一個人般,雖努力不鎮(zhèn)定,可還是忍不住好奇:“心情那么好,所為何事?” 皇甫策答非所問:“今日你為何頻頻發(fā)怔,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皇甫策笑得如此溫柔,讓明熙內(nèi)心頓時有種說不出的窘迫,往日不曾有過的羞澀感,莫名的冒了出來:“你病成了這般,心情還那么好,一定是燒糊涂了?!?/br> 皇甫策漆黑如墨的眼眸,望向明熙,很是專注:“若孤燒傻了,你可會還這樣陪著孤?” 明熙又驚又疑,竟也分不出話中有幾分真意。微微抬眸間,對上那雙猶如子夜的眼眸,竟察覺到他緊張不安。明熙垂眸,握住了他的手:“放心,無論你變成什么模樣,太子也好,庶人也好,你不走,我都不會趕你走?!?/br> 皇甫策的眼底似乎有什么在涌動著,勾起了唇角,手指輕輕的劃過明熙的手心,故作鎮(zhèn)定道:“呵,還以為你早想趕孤走了?!?/br> “雖今時不同往日,但我對你是好是壞,日后你總能知道?!边@太子之位恢復(fù)的太過容易,換成誰都會有些不安?;矢Σ叩姆闯?,讓明熙有種說不出的心疼,“我知道你一直不喜闌珊居,但不管怎樣,我總是……不曾藏有別的心思?!?/br> 皇甫策眼神黯了黯,小聲道:“以后……你可愿隨孤入宮?” 明熙沉默了片刻:“我該以什么身份跟著你?如今你正病著,說出的話作不得數(shù)的,我可不想趁人之危。” 皇甫策的眼中溢滿了失落,凝視了明熙片刻:“你不愿嗎?雖許不了你地位,可……可與孤分開,真的是你想要的嗎?”聲音又輕又柔,帶著幾分期待與少許委屈。 “娘子,溫水打來了,藥也煎好了?!迸徇_站在屏風(fēng)外面許久,聽到這句話,終是忍不住打斷了皇甫策的話,端著盆走了進來。柳南緊隨其后,端著藥碗跟了進來。 明熙縮了縮手,皇甫策不但不松手,反而攥的更緊了。明熙唯有力作鎮(zhèn)定的坐在床邊。眾人都沒有說話,屋里的氣氛卻說不上有多好。裴達垂著眼,不停的看著皇甫策緊握著的明熙的手,眉頭越蹙越緊。 “苦……”皇甫策還起不了身,喝一口藥,眼巴巴的看明熙一眼,黝黑的眼神中仿佛有種說不出的委屈。 裴達歪著身子,擋住了皇甫策的視線,湊到明熙耳邊,輕聲道:“娘子,楊太醫(yī)有事要同您說。” 皇甫策不等明熙開口:“若有事,讓他進來說?!?/br> 裴達道:“殿下莫急,只怕還是藥材上的事,讓娘子開內(nèi)庫房,挑選一二?!?/br> 皇甫策不冷不熱的輕笑了一聲:“若孤記得不錯的話,內(nèi)庫房一直是裴總管掌握,何時這般小事,還需勞駕賀明熙?” 柳南卻開口道:“這用藥之事,總該和主事的人商量,裴總管和奴婢哪能做得了那么大的主?!?/br> 皇甫策不好繼續(xù)堅持,只是多少有些生氣,不動聲色的撇了眼柳南,又不舍般攥了攥明熙的手,這才極緩慢的松開:“你早去早回?!?/br> 明熙主仆二人離開后,柳南關(guān)好了門,湊到了皇甫策旁邊,小聲道:“白日里韓大人來探望殿下,被裴總管擋在了門外?!?/br> 皇甫策閉了閉眼,只覺頭疼欲裂,長出了一口氣:“孤很累,瑣事今夜就不要說了?!?/br> 皇甫策經(jīng)歷了這一天一夜兇險無比的高燒,身心定是疲累不堪。平日里,柳南又豈是那沒有眼色的人,只是眼看著即將進宮,竟是對賀娘子變了態(tài)度,不管出于什么樣的心思,這對兩個人來說都不算是好事。 柳南雖忠于皇甫策,知道他的那些心思和籌謀。但從臨華宮到闌珊居,與明熙相處也有五年之久,雖知這二人乃一個愿打一個愿挨,但臨走臨走,也不忍明熙再被誰算計,這才和裴達一起分開二人。 天已黑透,月色初生,很是朦朧。 雖有裴達提籠引路,但出了東苑,整座庭院有種說不出的蕭瑟感。在如此黑暗的小路上,所有的熱意與慌亂,都冷靜下來了。如此一來,方才的情景和話語,在腦海里一遍遍的回放,兩人的相處顯得更清晰了。 皇甫策說話間的神情,沒有絲毫的虛假偽裝,那些話語里的未盡之意,似乎也在隱喻著一些不曾說出口的東西。想至此,明熙忍不住有所期待。冬日深夜,寒意頗重,可明熙的一顆心反而涌起了陣陣熱意與甘甜,自顧自的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