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節(jié)
春茗園,位于素水河畔的轉(zhuǎn)角處,臨水而建。 二樓臨窗的位置,與大堂一屏風(fēng)之隔,白日里能一眼望盡湖光山色。 此時(shí),湖心一艘艘游嬉的畫舫,與岸邊的各色花燈相輝映著,也美不勝收。 明熙與謝放兩人相對跪坐,矮幾之隔,氣氛看起來完全沒有游山玩水的輕松。 謝放幾次欲言又止,可明熙的目光幾乎不離遠(yuǎn)處的畫舫,一時(shí)間只剩凝重與不安。 不知沉默了多久,謝放眼角的笑意早已不復(fù)存,手握著茶盞放放拿拿,斟酌道:“你自幼在帝京長大,不曾去畫舫上游玩過嗎?” 明熙回眸一笑:“少時(shí)在宮中便不喜人多喧鬧,出宮后極少與人來往。帝京大族雖家家都有幾艘畫舫,可畢竟是北地,畫舫也不是日日會在內(nèi)湖中。上元節(jié)帝京尚冷,有些地方還不曾破冰,倒是往年七夕,畫舫更多一些?!?/br> 謝放聞言一笑,輕聲道:“雖是回來述職幾次,可上元節(jié)多是在家中度過,原以為帝京的上元節(jié)會有所不同,可如今看這帝京也就多了幾處畫舫,實(shí)然別處與甘涼城也差不了許多,那些冰燈雕得還沒有甘涼城的走心?!?/br> 明熙望著河邊的冰燈,忍不住笑了起來:“這些東西往年可是沒有,今年不知是誰將咱們漠北的不傳之秘傳到了帝京。” 謝放不禁恍然大悟:“可不是,今年漠北軍可是有許多人在帝京過得正旦?!?/br> 明熙道:“將軍何時(shí)開拔?” 謝放深深的看了明熙一眼,逐字逐句道:“該是朝廷開印之后了,父親很是不放心甘涼城那處,正旦過后就一直催促我整裝了?!?/br> 大雍朝素有慣例,往年新春開印,一般定在正月十九到二十一這三日,欽天監(jiān)卜算吉日吉時(shí)后,也是為求新的一年風(fēng)調(diào)雨順。 明熙頜首一笑,眉宇間露出幾分柔和來:“阿燃在甘涼城早該等急了。” 謝放暗暗的松了一口氣,輕聲道:“可不是,往年述職也是帶他入京的,這還是我們第一次分開過正旦?!?/br> 謝放停頓了片刻,又道:“你呢?準(zhǔn)備的如何了?可是要一起回去?” 明熙想也不想,開口道:“自然要回去的?!?/br> 謝放微微揚(yáng)起了唇角,笑道:“我們約定之事,你考慮得如何了呢?” 等了片刻,謝放見明熙垂眸不語,好脾氣的笑了笑:“自然,這對娘子來說,乃一生最大的事了,多考慮一些時(shí)日,也屬難免的。甘涼城雖也算是一步一景,可到底天氣干燥,風(fēng)沙又大,到底不及帝京繁華,對個娘子來說,左右還是安逸一些好……” 明熙抿了抿唇,蹙眉道:“將軍胡思亂想些什么?我肯定是等大將軍述職之后,一同回甘涼城去的。我人雖還在宮中,但裴達(dá)正月十四早已得了信,已將回甘涼的行禮馬車都早早備好了?!?/br> 謝放瞇眼笑了起來,低聲道:“如此,你也大可放心。我晚上回去就對父親說咱們的婚事!雖是時(shí)間上匆忙了些,但今日才十五,等到開印二十來算,還要五日。大軍開拔怎么也要十日,半個月的時(shí)間已足夠?qū)⒃蹅兊挠H事定下來了?!?/br> “若有我父親和嫡母二人親自出面,與陛下說親,不知會不會于理不合?若你感覺委屈,陸太傅雖已致仕,但到底歷經(jīng)三朝,也曾教導(dǎo)過太子殿下,他人一直在帝京,你看由他為我二人保媒如何?” 明熙沉默了好半晌,輕聲道:“此事怕是讓將軍失望,這段時(shí)日我想了想,也許我還未曾做好嫁人的準(zhǔn)備,也許終是做不到問心有愧…… “當(dāng)初,將軍與我都將成親,想得太簡單了些。那夜遭逢帝京變故,許多人許多事都有了改變,又親見了些生離死別……我自問是個好戰(zhàn)友,但不見得能做一個無怨無悔的好妻子。” 謝放急聲道:“這般的事,哪里光是能靠想的,誰成親之前,又會想著以后會將日子過成怎樣?那些人不曾見面,便將彼此一生托付,你與我彼此已算是十分了解,為何你還會沒有信心呢?” 明熙輕聲道:“將軍年少有為,天資卓越,如今年歲正好,勘匹配帝京崔王陸陳家中嫡女。何況,如今境遇,也不比入京之前了,將軍救駕有功,早已成了帝京許多人家里的佳婿人選,根本無須為了我這樣一個連身份沒有的人,委屈自己?!?/br> 謝放嗤笑了一聲:“謝放豈是出爾反爾之人?即是入京前,就與你有了約定,不管此時(shí)是何種境地,我都不會更改?!?/br> 明熙沉默了片刻,輕聲道:“我深知大將軍品行貴重,才更不敢有半分僥幸之心。舉案齊眉,恩愛不移,可能需要更深一些的感情,我自問對將軍敬重有余,愛慕不足,還做不到這些,若貿(mào)然應(yīng)了這親事,對大將軍不公平?!?/br> 謝放一只手將茶盞握了又松,松了又握住,許久許久,輕聲道:“可是我提出的條件,你還有不滿之處?若你感覺哪里不好,或是我哪里對你有過分的要求?;蚴悄銓ξ疫€有那些要求與不滿,現(xiàn)在也能說出來,萬事都好商議?!?/br> 明熙垂眸輕聲道:“將軍之心誠,我心里明了。將軍所給予我之一切承諾,對許多娘子來說已是一生都望不可及。我也深信將軍這一生都會信守承諾,更是因此,我才不能應(yīng)承將軍的諾言?!?/br> 謝放深深的看了明熙一眼,啞聲道:“那又是為何?若不滿意有拒絕之理,哪有太滿意了,還要開口拒絕的道理?” 明熙垂眸道:“將軍曾言永不納妾,給予我一切的自由,不求子嗣,不求回應(yīng),只求相依相伴,共度一生。將軍雖也對我有要求,但唯一的要求,也不過是讓我從軍營里出來?!?/br> 謝放急聲道:“若你著實(shí)喜歡軍營之地,也不必著急出來,可先跟著阿燃做個副將。你嫁給我,也不過是在內(nèi)宅中,不會有許多人見過你。以你的氣度與行事,即便再做男裝,也不會有人懷疑半分?!?/br> 明熙輕出了一口氣:“可將軍還記得我們的初衷嗎?我無族無依,有家不愿回,若為娘子一直漂泊在外,只怕際遇坎坷。將軍想要個不是嫡母掌控的夫人,愿賦予我安穩(wěn)生活,甚至一生作伴??晌覀兗热皇墙灰祝蚴窍嗷サ美慕粨Q,將軍為何對我沒有要求?” “雖說自出軍營,算是將軍對我要求,可這件事看來看去,都是我以后必然要做的失,根本不算什么,甚至將軍提出要求時(shí),也是為我著想之處頗多?!?/br> 謝放輕聲道:“你為何會有這般多的顧慮呢?既然我們說好了是交換交易,你為何還要如此的在意因果?若你實(shí)在對我所給予的承諾沒有信心。我明日可求見陛下,按照陛下要求一切,當(dāng)眾人面前立下軍令狀?!?/br> 明熙道:“有付出,必然想要回報(bào)。若無條件的付出,總也有厭倦的時(shí)候。將軍如此寬待,該是放了許多期待與心思在其中。不然,何至于一諾終生?可不管出于何種的心情,我都無法給予將軍相同的感情回應(yīng),甚至可能連相同的心情都不會有?!?/br> 謝放道:“若我說,我從不曾期待什么呢?” 明熙輕聲道:“當(dāng)真如此,我將來的所作所為,只怕會踐踏了將軍的真心誠意。我若此時(shí)應(yīng)下了,這一生都會問心有愧?!?/br> 謝放閉了閉眼,才低聲道:“是以,不管我做到何種地步,都還不夠讓你對自己或是對我有信心嗎?” 明熙道:“我歷來對將軍有信心,可是我對自己卻沒有信心,或是我對自己的心不再自信。許多人許多事,這一生只有一次,從來沒有從頭再來的機(jī)會與運(yùn)氣。有人曾說,一輩子一顆心也只能給出去一次,剩下的那些,不過都是對生活的將就與妥協(xié)。可若是我能當(dāng)真能夠?qū)⒕屯讌f(xié),也就不是我了。” 謝放注視著明熙不肯對視的側(cè)臉,輕聲道:“有人這般說過嗎?為何我從不聽說過呢?” 明熙頜首:“大將軍品性貴重,是我見過郎君中最難得的人了。以后肯定會遇見家世、品性、樣貌、更好,更能匹配您的娘子。” 謝放冷笑了一聲:“若是遇不到呢?” 明熙道:“老天總是要善待真心誠意的人,將軍待人如此赤誠,又怎么會被虧待嗎?” 謝放垂眸,不明是以的笑了一聲:“可能吧,也許你說的對?!?/br> 明熙頜首一笑:“我日日隨著陛下誦經(jīng)念佛,看了許多福報(bào)的故事,必不敢欺瞞將軍。” 謝放抿著唇,沉默了許久,再次開口道:“一顆心只能給出去一次嗎?” 明熙松了一口氣,笑了笑:“世事無絕對,雖是書中是這樣寫的,但也不見得人人如此。” 謝放緊蹙的眉頭,舒緩開來,笑道:“無甚!既是如此,此事不必再提就是了?;爻虝r(shí),你是與大軍一同開拔,還是與裴達(dá)同行?” 明熙見謝放如此爽朗,當(dāng)下也松了一口氣:“自然要與大軍一同開拔,待回了甘涼城,必然不讓將軍為難,定然第一時(shí)間去營中辭行。” 謝放嘴角微微勾起,側(cè)目望向畫舫:“若是如此,也就沒有幾日了,此番離開,想必一時(shí)半會你也不會回來了,總要將該準(zhǔn)備的都準(zhǔn)備好,與親近的人好好辭行?!?/br> 明熙忍不住笑了起來:“行伍之人,哪有那么多兒女情長,陛下早知道我要離開的,自然有所準(zhǔn)備,賀氏那邊我也打了招呼。裴達(dá)也早將一切都準(zhǔn)備好了?!?/br> 謝放挑眉:“如此說來,帝京對你來說,沒有可留戀的人嗎?那日你誓死保太子,幾次同生共死……” “將軍慎言!”明熙將剛端起的茶盞,慢慢的放下了下來,嘴角的笑意也斂去了,“不說我自小長于宮廷,得惠于先帝后與謝貴妃的恩情,便是讀書多年,習(xí)得最多的還是忠君之道,當(dāng)時(shí)那般危急,若將軍在我的位置,可會豁出性命護(hù)太子殿下周全?” 謝放沉默了片刻,逐字逐句道:“食君之祿,擔(dān)君之憂。我乃朝廷任命的將軍,不論生死,必責(zé)無旁貸?!?/br> 明熙輕輕的舒了一口氣,笑道:“我營中的餉銀,也是出自朝廷。既如此,將軍又何必特意將此事提出來的?我與將軍也有數(shù)次的同生共死,與阿燃、營中的弟兄,哪個不曾同生共死過?將軍與我相識也非一兩日,以我的性情,又怎會惦念高不可攀的太子殿下,將自己陷入兩難又不堪的地步?” 謝放抿了茶水,差點(diǎn)噴了出來:“如今太子殿下,可是士族心中最在意的乘龍快婿,若被人知道你心中所想,只怕也會氣出個好歹了。后宮與太子又不是毒蛇猛獸,你又何至于有如此誅心之論?” 明熙笑了一聲:“因?yàn)槲抑赖暮髮m比將軍多些,也因?yàn)槲抑雷约鹤钕胍氖鞘裁?。不管如何,我都不愿一生困于后宮,與眾家娘子勾心斗角,每日周旋,只為搶奪夫君一日。我自幼長于中宮,必然不能成為自小最不屑的人,也不能做自小最鄙夷的事?!?/br> 謝放垂了垂眼眸:“你難道不曾想過嗎?這非太子一人之事,將來不管你要與誰度過一生,都難免困在后宅,也管不住夫婿是否會納妾室。既是心中對此如此畏懼,為何寧愿……也不愿答應(yīng)我開出的條件呢?最少,我不會讓你有這般的顧慮,不是嗎?” 謝放又道:“承君一諾,必守一生。” 謝放見明熙蹙眉沉默,不禁再次開口道:“你我有言在先,不管將來如何不好,也攤不上誰會辜負(fù)誰?!?/br> 明熙緊蹙眉頭,為難道:“我以為我們已經(jīng)說清楚了,將軍為何又……” 謝放緩緩舒了一口,仿佛渾不在意的笑了一聲:“我也是一時(shí)半會有些想不通,隨口一說。你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就好,買賣不成仁義在,以后在甘涼城里若有難處,只管開口就是,將軍我對手下弟兄也很仗義?!?/br> 明熙忍不住笑了起來:“自然自然,我何曾與阿燃客氣過……麻煩阿燃與麻煩將軍不都一樣?!?/br> 謝放挑眉,見明熙半途改口,面色稍霽:“你總是將人分那么清楚,難道就不累嗎?” 明熙道:“累啊,可是我若能糊弄自己,或是糊弄別人,又何必那么堅(jiān)持?在甘涼城里,總還有得相處,以后將軍也就會明白了?!?/br> 謝放看了明熙片刻,情不自禁的跟著明熙笑了起來,朗聲道:“我就喜歡你這點(diǎn),不妥協(xié)也不示弱,一點(diǎn)都不像個娘子?!?/br> 明熙大笑了起來:“我可是當(dāng)大將軍在夸我了?!?/br> 謝放疑惑道:“這難道不是夸你?” 第177章 第七章:祗為恩深便有今(15) 子夜時(shí)分,大雍宮,太極殿里,依然燈火通明。 上元節(jié)帝京宵禁,宮中這夜自然也沒有下匙一說。御花園的花燈不管有人看于否,都會有人續(xù)上燈盞,整整亮上一夜。 明熙從素水湖回宮已十分疲倦,可還是被盛怒的泰寧帝揪回了太極殿。 泰寧帝發(fā)了一通火,眼看明熙還在打瞌睡,頓時(shí)更是勃然大怒:“你就給朕作吧!那謝放有甚不好的!朕可是聽明白了!人家給你開得哪是成親的條件,簡直是給你賣身為奴的條件,即便是朕也難免動心了!你上嘴唇碰下嘴唇,想也不想就給朕拒了!好一個擅作主張!你為朕考慮過了嗎!你和朕商量了嗎!” 明熙還想睡,無奈泰寧帝已在耳邊吼了起來:“陛下那么想嫁,就自己去嫁唄。晚上時(shí),陛下還對謝放有諸多不滿,說自己有門戶之見,這會倒是都怪在我身上了?!?/br> 泰寧帝怒吼道:“你還敢說,你還敢說!你何時(shí)和朕說過他為你開出的條件!你和朕說了一條了嗎!朕哪里會想到,他竟是給你那么好的條件!你是不是故意隱瞞朕的?” “朕是對他有諸多不滿,不過都是為了考量他的品性,畢竟你猶如朕的親女,公主之尊!什么門戶之見,朕難道會如同那些士族一般,淺薄到只看出身與嫡庶嗎?”” 明熙見泰寧帝對門戶之見都翻臉不認(rèn),可見已是氣急攻心了,忙否認(rèn)道:“哪有,我當(dāng)初可是對陛下說了,他開出的條件,我甚為滿意,才會考慮他的!陛下不曾問他開出何等條件,我若貿(mào)然說出來,不就是炫耀嗎?我歷來謙遜有禮,哪里會做出這種事來!” 泰寧帝重重的哼了一聲:“朕算是看出來了,你壓根就不曾中意過謝放!當(dāng)初說會考量人家的條件……可你若沒有相中他,為何還要回甘涼城!帝京里多得是不曾成家的郎君,咱們?nèi)舨痪虚T戶的話,該是有能與謝放開出同等條件的人才是。 “謝楠已兩次上折子,擔(dān)憂甘涼城內(nèi)無可用守將,催促太子讓謝放整合大軍快些離開。朕也覺得漠北軍在帝京太久了,有些說不過,禁軍那邊已是頗有微詞了!可這婚事,朕還是要親自主持……” 明熙嘆了口氣:“陛下明知道我已經(jīng)拒絕婚事,哪里有出爾反爾之理!我都沒有譴責(zé)陛下竊聽私事的行為,陛下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回來就拿來偷聽的事,將人痛斥一場,說來說去,還總是你的道理!陛下不覺得自己很過分嗎?” 泰寧帝指著明熙怒道:“朕那是偷聽嗎?!朕只是不小心路過,不小心坐在屏風(fēng)后面!……你還敢反抗朕!你還有理!” 明熙撇嘴:“總也沒有陛下有理,陛下就叫總有理,常有理,反正您就是規(guī)則,您就是圣旨,誰也反抗不了你!陛下把話都說完了,我還有什么可說的?” 泰寧帝噎住,好半晌開口道:“朕不管你了!可謝放他自己像朕求親,朕還沒有答復(fù)呢!你拒絕有什么用!現(xiàn)在朕就下旨傳謝放覲見!這事你別管了!朕自有主張!你去吧!朕看見你就來氣!” 明熙小聲反抗道:“陛下若答應(yīng)了,自己嫁過去!我意已決!即便要選擇禍害一個人也不能是謝將軍。陛下有空也想想,謝放不遠(yuǎn)千里救駕而來,若心中有所觸動,就該放人一條生路,哪有這般恩將仇報(bào)的!” “什么?!朕恩將仇報(bào)!朕將宛若親生的娘子嫁給他,怎就成恩將仇報(bào)了!你也不想想,如今多少人來問你的親事了!朕都壓住不放!他謝放提了提,朕就記在心中,還不是因?yàn)樗倚牟欢?,一個謝氏庶子,哪里能般配得上你!” 明熙陰陽怪氣道:“方才陛下還說,自己哪里會像士族那般淺薄庸俗,只看人家的出身與嫡庶,這會還不是嫌棄人家是個庶子,黑得白得,都是陛下一張嘴。不管陛下怎么說,我也絕不會選擇對我救助之恩的謝放與謝燃兄弟!” 泰寧帝瞪向明熙,惱羞成怒道:“你!給朕滾出去!朕現(xiàn)在看見就心煩!” 明熙撇嘴,嘟囔道:“滾就滾,若不是你讓六福在宮門處揪我過來,我早睡了,真是……” 正旦祭天回宮后,泰寧帝當(dāng)下就歡天喜地的將奏折與諸事送去了東宮。 雖是臘月的最后幾日有明熙的幫忙,泰寧帝也著實(shí)勤快了幾日,將急奏的折子批復(fù)了不少,但這對已堆積了三五個月的奏折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是以,太子還不曾養(yǎng)好身體時(shí),案頭的奏折已堆積如小山。 正旦后,泰寧帝再次嘗到久違的悠閑自在,再也不肯動半分腦子。先時(shí)壓著明熙養(yǎng)了幾日的傷,都是不重的皮rou傷,沒兩日就好得七七八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