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門口張貼的告書，也是先生的意思？”齊言徹問道。

    喬玉妙搖搖頭：“這個不是，這個是我自作主張，是因為看到一開始《岳英傳》賣的并不好，不想明珠蒙塵，所以才想了這個法子。”

    喬玉妙把這個法子歸到自己身上，便是說了一部分的實話，騙人的最高境界便是虛虛實實，真真假假的。

    齊言徹停了停，果然沒有追問下去。

    過了一會兒，他抬眸注視這喬玉妙：“繆姑娘，下次碰到子明先生的時候，替我轉(zhuǎn)達一下，就說我想約他一見?！?/br>
    喬玉妙心里頓時一驚，約他……恩……一見？

    【30】真心結(jié)交，又待如何？

    喬玉妙在心里暗暗叫苦，這子明先生，是她憑空杜撰出來，讓她哪里能找來一個活生生的子明先生，讓這齊國公約去了？

    腦子里急急盤算了一下，喬玉妙握了握拳頭：“國公爺，先生是不會答應(yīng)的。”

    齊言徹眼眸一睜，兩道銳利目光便直直朝喬玉妙射了過來。

    喬玉妙嚇了一嚇，強穩(wěn)心神，才讓自己不至于后退一步。

    “你尚未問先生，怎知他不會答應(yīng)的？”齊言徹問。

    喬玉妙攥了攥手心，手中的濡意讓她覺得有些不舒服：“因為是先生跟我說，若是有人想要見他，想要結(jié)識他，讓我一律替他擋回去就是。先生說……”停了停，喬玉妙放輕了聲音，卻是一字一頓，無比清晰：“無、倫、是、誰?！?/br>
    齊言徹手搭上了圈椅的椅背，冷然道：“是嗎？”

    喬玉妙頂著壓力，迎上了那雙含了冰霜的鳳眸，聲音婉轉(zhuǎn)而肯定：“是的?！?/br>
    齊言徹默了一默。他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在圈椅扶手上點了兩下。節(jié)骨分明的修長手指輕敲之下，發(fā)出了兩聲輕輕的“篤篤”。

    齊言徹沉默著不說話，喬玉妙亦是如此，書房之中極度的安靜，讓這兩聲輕響卻是分外的明顯，喬玉妙只覺得這兩聲輕響是敲在可她的心上，她的心隨之緊張的撲通撲通跳。

    這簡單的幾句問話，齊言徹已經(jīng)了解個大概。

    這子明先生是遁世的隱士，雖有一身的才華，卻隱跡于京城之中。子明先生，是不想跟任何人結(jié)交的，不管對放是誰，哪怕是自己這樣的大軍統(tǒng)帥，他也是不愿結(jié)交。說不定，正是因為自己身處廟堂，身居高位，他避之還不急，哪里還肯來相見？所以，子明先生才會讓眼前這個女子，代他拒絕別人的約見。

    齊言徹心中暗道，以他的權(quán)勢能力，要逼迫眼前的女子，逼她為自己約上子明先生，他并非做不到。然而，他卻不會這么做。

    他對《岳英傳》中，智勇雙全的主人公深感傾佩，對故事中層出不窮的用兵計謀，對話本描寫的熱血戰(zhàn)爭場面，更是愛不釋手。

    他對子明先生是真心結(jié)交，既然心懷真誠和敬意，他就不能用這些不堪的手段來褻瀆了自己的誠意。

    更何況，戰(zhàn)場上兵不厭詐，大丈夫為人處事，卻應(yīng)當光明磊落。

    “先生的意思我已經(jīng)知道了，”齊言徹說道，“你先退下吧?！?/br>
    喬玉妙福了福身子，身形微微一動，似乎想走?？墒撬_步還沒有提起來，就又站定了。

    “國公爺，先生的話，我沒有說完?！眴逃衩钫遄玫恼f道。

    方才齊言徹已經(jīng)讓她退下了，倫理是不會再為難她。可是齊言徹不為難她，并不代表他就放棄找子明先生。

    只有她知道這天底下哪有什么子明先生。她若是不徹底打消齊言徹找子明先生的念頭，他說不定還會用別的法子找出子明先生。

    齊言徹為高權(quán)重，權(quán)利大，資源多，他在自己這里受了阻礙，保不齊會想出別的什么法子。

    若真是這樣她的麻煩就更大了。

    所以，與其讓齊言徹日后再想別的法子找子明先生，不如她現(xiàn)在就打消了他的念頭。

    “先生還說了什么？”齊言徹聽了喬玉妙的話，就又抬起頭，朝喬玉妙看過去。

    “先生說子明并非他的本名，只是他的一個化名罷了。而他寫下這篇《岳英傳》除開為了賺些銀子，好日常開銷以外，是為了將自己平生所學，心中所想，胸中所感，都融到這樣一個故事里，他不為利亦不為名。”

    眼前女子的聲音嬌美婉轉(zhuǎn)，語速平緩，語氣抑揚頓挫。齊言徹竟然在不知不覺間，便慢慢聽了進去。

    喬玉妙接著說道：“先生說他性子內(nèi)斂，性喜清靜，‘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才是他最喜歡的狀態(tài)。他慣于獨來獨往，喜歡夜深人靜時，獨自一人在燭火中奮筆疾書。他不善交際，也不喜人多，只愿清靜平淡的生活?！?/br>
    喬玉妙暗自慶幸，辛虧自己看過的小說多，這才能迅速給齊言徹塑造出一個性格清冷甚至有些孤芳自賞的文人形象。這文人還是隱士，他就是不想跟人接觸。

    “先生說，如今這《岳英傳》出了名，他也知道有許多人在找他，想要見他?！眴逃衩畹?。

    “恩?！饼R言徹用鼻音應(yīng)了一聲。

    “先生說，這些要找他的人里頭，有書坊商人，有文人墨客，也有，也有達官顯貴……”喬玉妙頓了頓，她剛才說的達官顯貴指的就是眼前的齊國公了。她停下來，看看齊言徹的反應(yīng)。

    齊言徹卻是不動聲色的說道：“接著說?！?/br>
    “是，”喬玉妙說道，“子明先生，這些人大都是沖著《岳英傳》的名聲來的，讓我直接拒絕便是了。不過，若是遇到真心結(jié)交的……”

    齊言徹抬了眸，注視著喬玉妙的桃花眼：“真心結(jié)交的又待如何？”

    “真心結(jié)交的人，先生讓再我多說一句話?！眴逃衩钫f道。

    齊言徹眉目微微抬起，問道：“是什么話？”

    喬玉妙說道：“這一句就是‘古之君子，重神交而貴道合’。先生說，若是真心結(jié)交，那么，在故事里，在情節(jié)中，在字句間，哪里都可以結(jié)交。他不喜與人交往，卻是愿意用故事神交。讓真心結(jié)交之人，看他寫的話本即可。若是強求相見，反而不美?！?/br>
    齊言徹聽完，就開始發(fā)怔，垂著鳳目，許久也沒有說話。

    喬玉妙也沒有再說話，桃花眼向下半斂著，靜靜等待齊言徹的反應(yīng)。

    該說的她都說了。

    【31】鳳眸一瞬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