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衛(wèi)子夫沉思半晌,只得嘆氣道:“也罷也罷。既然陛下下了旨意,又不能不去?!?/br> 蕊芯方笑道:“夫人的弱柳扶風(fēng)之姿,襯著狩場的陽剛之氣,別有一番風(fēng)味呢。” 衛(wèi)子夫抿唇不語,嘴角慢慢上揚(yáng),自信得意的笑。她被冷落了些許日子,這次終得再獲寵幸才好。 狩獵日子定于三月十五。天氣暖和舒適,蟄伏了一冬的動物們紛紛開始活動,上林苑官員們早早備好各色獵物,供皇帝狩獵。不能選太過溫順的,難免敗了皇帝興致,也不能選擇野性太過的,萬一傷到皇帝,更是大大不妙。反正只要皇帝下令不日狩獵,上林苑諸人總要費(fèi)一番腦筋。 “聽說陛下此次上林苑一行,所帶嬪御只有衛(wèi)夫人、華八子、陳長使?!?/br> 大長秋念罷退下。 百靈侍奉皇后更衣,聽后憂心忡忡道:“眼瞧著如今受寵的全是衛(wèi)氏的人,這該如何是好?” 那是一套緊身的騎裝,華貴的玄色,用金線織就牡丹在其上,彰顯皇后的身份地位。簡怡給阿嬌綰了輕巧的髻,幾乎不飾珠釵,怕墜得頭頸疼痛,只拿東珠嵌上,簡約的高貴。 華裳自得幸,差不多日日承寵,晉封速度也格外快,不過數(shù)日,便又晉升一階。這還是皇帝顧著祖制,沒太過分。陳氏那日“仗義執(zhí)言”,也使得她獲得皇帝青眼,侍寢后獲封。阿嬌套上外袍,淡淡道:“尹氏怎么樣?” 百靈露出一抹憐憫之色,“不太好呢,殿下。尹美人自從失了子,整日間郁郁寡歡。陛下疼惜,親自看望過幾回,可尹美人不知是傷心過了,還是心頭郁結(jié)難舒,竟給了陛下幾次臉子瞧。陛下惱了,幸而憐她失子沒怪罪,到底不愛再去了?!?/br> 阿嬌的笑容有些冰冷,“她還任性妄為?打算進(jìn)冷宮么?” 百靈看著皇后近乎冷血的冷靜,咬咬唇忍不住道:“當(dāng)時(shí)殿下本以察覺有異,為何不幫幫尹美人呢?” “幫?”阿嬌冷笑道:“這個(gè)永巷吃人不吐骨頭,孤幫她一回幫不了下回。更何況之前教她在殿中暈倒以及落水那次。孤若是不幫她,她的孩子早就沒了,還能等到那一日?可恨這丫頭眼高于頂,吃虧幾次都學(xué)不乖,竟然當(dāng)眾尋衛(wèi)氏晦氣!走到今天這種局面,早晚的事?!?/br> “可殿下,尹美人固然不足惜,但咱們的人不多了。”百靈道。 阿嬌意態(tài)閑閑的對鏡自照正衣冠,淡然道:“孤不急,你倒是急了。今次皇帝狩獵,帶的嬪御不多,為的是更衣奴兒的良家子,那多新鮮?!?/br> “那華八子如今正得寵?”百靈驚訝道。 阿嬌笑得一室生輝,嬌艷動人,“得寵又如何?我們的皇上,孤最了解,端得是個(gè)喜新的?!眱奢呑恿耍倏床煌竸?,她也蠢的夠可以。疼你愛你的時(shí)候,連帶著你身邊的貓兒狗兒都能成為顯貴,不愛了的時(shí)候,再同他述說舊情都沒用。 “那尹美人那里……” 阿嬌眼睛凝著一點(diǎn),寒潭一樣深邃,“等她自個(gè)想好了會來椒房殿的。孤尚有旁的事,你找了常宜來?!?/br> “諾。”百靈退下不提。 狩獵那日說著便到了,正巧前幾日江都王劉非進(jìn)京朝見,皇帝下令讓他跟隨一同去上林苑打獵?;噬系能囻{需要等清道還未出發(fā),皇帝先派韓嫣乘坐副車,后面跟隨上百個(gè)騎兵,奔馳向前,去觀察獸類的情況。江都王遠(yuǎn)遠(yuǎn)望見,以為是皇上的御駕,便向左右道:“陛下蒞臨,所有人等避讓,本王前去跪地拜見?!?/br> 劉非而立之年身量高大威猛,一向重武道,他見皇帝御駕即將來臨,趕緊解了全部利器,正準(zhǔn)備伏地跪拜,只見遠(yuǎn)遠(yuǎn)快步走來一宦者,不由納悶的直起身。 “王爺?!蹦腔抡邉傉径?,喘著氣道:“韓大夫命奴才來稟明王爺,那車駕中所坐并未陛下,而是為陛下先行去上林苑視察獸類情況的韓大夫。韓大夫怕王爺誤會而行禮,唐突了王爺。韓大夫說,王爺乃龍子,豈能因誤會向他行禮,那是犯上不敬之罪?!?/br> 劉非恍然大悟,虧了韓嫣提早派人來稟告,不然他堂堂王爺向臣子跪拜,顏面何存?看來這皇帝身邊寵臣,并沒因皇恩浩蕩迷亂了心智,恃寵而驕。這一來,他反倒對韓嫣有了幾分好感。 “有勞你跑這一通?!眲⒎鞘疽庾笥?,侍從忙遞上銀兩。那宦者也不推卻,笑道:“王爺直接行至上林苑即可,陛下片刻便去的?!?/br> 劉非了悟,自去上林苑不提。 上林苑。 看臺上坐著幾位嬪御,華裳一襲紅衣奪目,肌膚凝脂如玉,陳氏瞧著心里又是嫉妒又是氣,笑道:“華jiejie今日隨同陛下狩獵,可也準(zhǔn)備親自獵物?” 華裳微微一笑,似乎天地萬物只有她的傾城絕色,就如夏日里開的最嬌艷明媚的花兒,刺得人眼睛生疼。“我可不太擅長騎射,頂多坐馬上溜一圈罷了?!?/br> 陳氏一抿櫻桃小口,清秀的面龐因嫉妒顯得難看些許。“jiejie的舞那樣妙,騎射卻不太精通。怪道人說,上天不會把所有好物都給一個(gè)人。” 華裳完全不在意她的酸意,只道:“怕是meimei懂得騎射?” 陳氏驕傲的昂起頭,“那是自然。家父武將出身,家中子女豈能不懂騎射?” 衛(wèi)子夫含笑看她們無傷大雅的斗嘴,聽到此節(jié)笑道:“怎得陳meimei不去狩獵場上?” 陳氏撇撇嘴,“jiejie瞧得起我,我可不想去觸皇后的霉頭。今兒個(gè)皇后要騎射,誰人敢去打擾帝后同樂?!?/br> 是啊,誰敢去打擾帝后同樂呢?衛(wèi)子夫笑而不言,永巷中美麗的花兒盛放不衰,一茬敗了還有下一茬,就像隨春風(fēng)蘇醒的草,永遠(yuǎn)不得停歇。她們這些人中,只有一人,唯有一人可母儀天下,成為皇帝的妻。其他的人,全是妾。生的孩子也是庶子,像那深宅大院里頭,比之嫡子,亦上不得臺面。 皇帝騎著御馬在場上馳騁幾圈,見皇后尚未出現(xiàn),頗有些不滿。 “都這個(gè)時(shí)候了,皇后還拿小性兒?!?/br> 衛(wèi)青一旁侍奉,笑道:“許是穿戴耽擱了,女子即便貴為皇后,依舊注重梳妝容顏的?!?/br> “梳妝容顏?”皇帝不免冷笑,“她當(dāng)是來玩兒的么?” 韓嫣見狀不妙,打圓場道:“今日帝后同獵,實(shí)乃萬民之表率?!?/br> 是了,左不過都是做給臣民瞧的。皇帝遂壓住焦躁,接著等起來。 不多時(shí),只聽身后傳來馬蹄聲,他回身瞧去…… 第29章 上林狩獵2 場上奔跑而來一匹馬,那馬通體雪白,只四只馬蹄有褐色毛點(diǎn)綴其間,馬頭額間處一抹朱紅色圓點(diǎn),還是那年阿嬌及笄時(shí),頑皮拿口脂抹上去的。后來御馬苑的人在此馬額間紅點(diǎn)消失前每每加重顏色,倒也變得十分自然。 那馬風(fēng)馳電掣地縱橫在天地間,一位身穿玄色騎裝的女子坐在馬上,裙裾在風(fēng)中翻飛,極盡颯爽英姿。阿嬌臉龐圓潤,眼睛烏墨似的如兩丸珍珠,褪去以往深沉,此刻神采風(fēng)揚(yáng),目光中透著光芒,又生得嬌俏美麗,更是恍若九天仙子落凡塵。 皇帝從沒見過那樣張揚(yáng)不羈,放縱肆意的阿嬌,恍若回到小時(shí)候,她也是這樣在馬上不可一世的凜然之色深深震撼了他。只那時(shí)候是個(gè)孩童,沒有如今動人的美貌,也沒有現(xiàn)在的光彩照人。不知為何,他就那樣看著她,天地萬物間只有他們二人。而他,仰望著她,周身散發(fā)光芒的女子。 若說當(dāng)日華裳帶給他的是美貌的震撼,今次阿嬌便是通身氣派的驚詫。 衛(wèi)青怔愣了看著阿嬌,他從沒見過這樣英姿綽約的女子,他的jiejie,是極盡柔弱溫婉的。韓嫣也看呆了去,他本就欣賞皇后的直爽,今日一見,更被她的獨(dú)特所折服。不過他回神早,瞥見衛(wèi)青呆滯的目光,不免好笑,低聲道:“怎得衛(wèi)侍中家有貌美家姐,也為皇后殿下折服?” 衛(wèi)青羞赧轉(zhuǎn)頭不再去看,可那玄色身影深深烙在他心間。他的jiejie們生得不俗,奈何家中自他母親衛(wèi)媼不檢點(diǎn),他是鄭季在外頭的私生子。他的jiejie衛(wèi)少兒也同霍姓人生下孩子。這樣的家門,怎能孕育出像皇后一樣大氣的女子。能有衛(wèi)子夫貌美如花,生性溫文成為寵妃,已是他衛(wèi)家?guī)咨迊淼母7帧?/br> 阿嬌肆意縱馬前來,及至皇帝近前放緩馬步,躍馬而下,一氣呵成,向皇帝行禮道:“妾晚了,求陛下恕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