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jié)
楚服取下一柄扇墜,通透的玉色,一絲雜質(zhì)也沒有。這是她打算再見到韓嫣時,送他的禮物。她費盡心機得到的護身玉,灌注了她全部的心血與巫術,只求他能平安。 可惜了。 ‘咚’一聲,那玉瞬間破碎了平靜河面,河面旋即包裹住它,帶著一起沉入河底。楚服只覺得沉入河底的,不光是那扇墜,還有自己的心。 “走吧?!背?。 “jiejie,我們?nèi)ツ膬??”碧云跟上她的步伐?/br> 楚服遙看天邊那抹殘陽,“衛(wèi)青找巫女,而我,正是巫女?!?/br> 自田蚡因皇太后緣故,再次登上丞相之位,一掃之前頹唐討好,開始獨斷專橫,驕奢yin逸,大肆治宅圈地。田蚡得志后,想起陳家二子之事導致皇帝差點問罪于他,為了讓皇帝息怒,又去堂邑侯、林慮侯府前種種屈辱。思來想去,更是平添一分怒氣。漸漸的便與竇嬰有許多糾紛,包括相約遲到,與索求土地不遂等;但阿嬌早私下見過竇嬰,告知他如今現(xiàn)狀,無論田蚡怎樣仗勢欺人都不可與之沖突。竇嬰何許人也,本是心高氣傲的,卻會審時度勢,能躲則躲、能避則避,基本不和田蚡發(fā)生正面沖突,實在過分了,大不了不理會他。 此舉令田蚡窩火,卻得皇帝盛贊‘魏其侯大度’。 最令阿嬌擔憂的,就是竇嬰摯友灌夫。灌夫有勇無謀,好斗成性,偏生為人仗義。竇嬰賦閑在家,多少巴結(jié)的游士賓客紛紛遠離,只有灌夫一人,一直在其左右支持??墒前芍溃锿`娶燕王女為夫人時,在婚宴上灌夫使酒罵座,田蚡向皇帝“劾灌夫罵座不敬”,礙于皇太后,皇帝還是判灌夫‘族誅’(不能確定是誅幾族,便只寫族誅)竇嬰怒而揭露田蚡與淮南王來往,田蚡心生怨恨。 田蚡最是個睚眥必報的小人,這等被竇嬰狠狠反咬一口,雖未救出灌夫,但他則認為是自己的能耐。在灌夫被處置前,竇嬰奔走求情,甚至以曾受景帝遺詔“事有不便,以便宜論上”為名,請求武帝再度召見。但尚書很快就發(fā)現(xiàn)竇嬰所受遺詔在宮中并無副本,于是以“偽造詔書罪”彈劾竇嬰。元光四年初,竇嬰被處死。 這是飄搖欲墜的竇家倒臺的最后關鍵。竇嬰此舉實為報答灌夫不離不棄情義。怕是他自己最初也沒想到會一敗涂地。阿嬌多次錦書勸魏其侯少同灌夫來往,可他終是不忍,怕寒了這位至交的心。 無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宣室殿中,身材矮小的田蚡,正坐著和皇帝說話。他入朝廷奏事,往往一坐就是大半天。皇帝有時不甚厭煩,礙于皇太后在,只是強忍著不說,也聽他的意見任命官員。但本就因陳家二子之事,對田蚡心生不滿,今次韓嫣慘死,牽涉皇太后的逼迫,皇帝怪不得皇太后,看那丑陋的舅舅,更是煩躁。 “陛下,微臣領著侯爵,又是當朝丞相,現(xiàn)住的宅子可有些寒酸?若是jiejie來小住幾日,哪里過得去呢?能不能將考工官署的地盤劃給臣擴建住宅?”田蚡諂媚的笑。 堂堂大漢皇太后,哪里會跑去自己弟弟家中去???皇帝情知他變相拿皇太后壓他,沒好氣道:“舅舅宅邸亭臺樓閣之多,房屋住所之廣,不必朕細說了吧?” 田蚡這人眼力差,也或許是仗著jiejie,沒把皇帝的不滿放心里去,還在樂呵呵說:“陛下不知,jiejie最疼愛臣,若是看見臣的宅子這般寒磣,肯定心疼!” 又來!又拿母后要挾他! 皇帝怒道:“官員升遷你處處搶,朕的決策你也時時干預。這又要考工官署!你何不把武器庫一并取走!這天下也給你?!” 田蚡見皇帝真的生氣了,這才冷汗泠泠,跪地求饒。 沒了韓嫣,猶如在皇帝心頭劃了一刀,這老匹夫還敢在這里咋呼,且等以后,定要結(jié)果了他不行!皇帝耐住脾氣,忍氣道:“這話日后別再提了,無事跪安吧?!?/br> 田蚡戰(zhàn)戰(zhàn)兢兢,再不敢說,匆匆退下。 卻說那邊衛(wèi)青近侍六安得知韓嫣死訊,也是大吃一驚。只為韓嫣可惜,那樣一個文才武略都精通,是謂罕見的兼?zhèn)洳琶驳娜瞬拧?/br> 這時,家仆入內(nèi)道:“管家,好消息,下面的人說,找到了一個格外得力的巫女。” 六安一喜,“叫什么名字?快快帶來我瞧瞧。” 家仆干脆的應了聲。 “聽說這巫女叫楚服?!?/br> 第74章 重傷 此時馬邑緊鑼密鼓的開展行動。 聶壹以出塞經(jīng)商為名, 見匈奴軍臣單于。聶壹欺騙軍臣單于說‘他有手下數(shù)百人, 能斬殺馬邑縣令, 舉城而降, 牲畜財物可盡歸匈奴,但匈奴一定要派大軍前來接應, 以防漢兵’。軍臣單于貪圖馬邑城的財物,親率十萬大軍進入武州塞(今山西省左云縣), 并派使者隨聶壹先入馬邑,等斬殺馬邑縣令后進兵。聶壹隨后返至馬邑與縣令密謀,殺死一名囚犯,割下首級懸掛在城門之上,偽裝為縣令頭顱, 欺騙匈奴使者。 這本該是萬無一失的妙計,但翟黎不放心, 在距離馬邑外圍百余里繞一圈, 發(fā)現(xiàn)大行令偽裝太過,那沿途牲畜悠閑吃草,卻不見放牧之人。這定惹得匈奴人起疑。他遂命人快馬加鞭, 告知大行令王恢, 趕緊派遣兵士扮作百姓放牧,讓小亭內(nèi)士史、尉史自然巡邏,切不可慌張,以免引起匈奴人的疑心。 可那王恢剛愎自用,根本不理會翟黎的通知, 又言‘他不過區(qū)區(qū)林慮侯家臣,尚不知戰(zhàn)場為何物?竟大言不慚做下這等計策?匈奴人狂妄自大,不會在意牲畜之事,哪如小小家臣,心里眼里盡落婦人瑣碎細節(jié)小事!’,順便在營中嘲笑林慮侯一番,‘仗著皇親偏來逞強,到時候真遇到匈奴大軍,可別溺了褲襠?!?/br> 那稟報之人自大軍啟程便跟著翟黎,深知他說一不二冷酷無情的性子。王恢這話貶損甚重,他哪里敢回去實言回報,遂在歸途拖拖拉拉,想盡辦法。 這邊翟黎沒等到回話,匈奴軍臣單于已信了使者所奏,大喜過望,帶著十萬大軍浩浩蕩蕩而來。翟黎習武之人,耳力極好,兼之大軍過境,聲勢極大。他一見再反復來回已是來不及,遂用隨身帶的麻布綁住頭發(fā),又將平素穿的衣裳、褲子零散撕開破洞,將馬兒放入林中,拿起馬鞭像模像樣的放牧。要說翟黎什么活兒都做過,這放牧之事卻也難不倒他。 一時間單于帶著大軍近前,翟黎慌忙躲藏,又舍不得牛羊牲畜,委實兩難,急的涕淚直流。那單于看的有趣,又見只有翟黎一人放牧,不免起疑,便命人將他帶至馬下。 翟黎哆哆嗦嗦走來,端得普通百姓模樣,拱手道了句:“大人?!?/br> 單于向近臣說了些什么,那近臣用生硬的漢語問:“我們大人問你,何故只有你一人在此?” 翟黎恭敬作了個揖,“大人不知我大漢風俗,此乃為辰時,辰時嫩草上露珠尚未干透,牲畜吃下腹中容易腹瀉。”說的煞有介事。單于一向身居匈奴營中,牧羊放牛哪里會讓他去做,且匈奴中人放牧也是各有各的習慣。聽了近臣的轉(zhuǎn)譯,不免半信半疑。 軍中自然有和邊境牧民相熟的匈奴人,但他們一來人微言輕,二來翟黎說話時,刻意低語只讓近臣聽見。 “那你又為何放牧?”單于指了指那些牛羊,“你便不怕牛羊不好?”近臣如實譯了。 翟黎聞言露出難色,似有不好言說之語。近臣又道:“你有何不可說?”他這才道:“單于不知,我家中有一醋妒妻室。今日一早聽聞我在外頭養(yǎng)了人,掀翻了醋壇子,將我打出門來。還叫我跪下認罪。我實乃無法忍受,就借著放牧之言,逃將出來!人的命且不保,哪里管得這些畜生?”說著,又是跺腳,又是氣憤,滑稽的不得了。 單于等人聽完近臣轉(zhuǎn)譯,又看翟黎演的猴兒戲似的,哈哈大笑。 “走吧,莫要為了個閑人耽誤正事?!眴斡谏袂闇睾秃芏?,笑著打馬向前。大軍隨即開拔,翟黎遠遠望著松了口氣。 不料沒走兩步,就有幾名匈奴人駕馬前來,為首的笑對翟黎道:“大人喜歡聽你說話,你且跟我們走一趟吧!” 翟黎心里一沉,惶恐的往后縮?!翱墒牵@牛羊?” 那人又笑道:“這些不值什么,我會讓這兩人給放好,等會趕到馬邑去。你家不就住那兒么?正巧我們一同去?!?/br> 翟黎略一思忖,這種情況不能再推,一個勁拒絕反倒惹疑,便做出認命狀,苦著臉道:“各位大人定要說話算數(shù),不然我又得挨罵了?!笨喙哪佑秩堑脦兹艘煌ㄐ?。 于是,翟黎便跟著匈奴部隊一起,單于讓他騎馬跟在身側(cè)。那報信的人從土坡處遠遠看見大軍來,加快步伐到牛羊之處,只見有匈奴裝扮的人在那里。頓覺不好,一定是出事了。 軍臣單于一路行軍,沒多久遇到一邊防小亭,為振軍心,輕松攻下小亭,俘獲了漢雁門尉史。那尉史瑟瑟發(fā)抖,一句話也不敢說。匈奴人最是厭惡這等貪生怕死之徒,軍臣單于厭煩,又怕殺了他萬一驚動馬邑百姓,便命人好生看著,著大軍就地歇息吃飽肚子,又讓人把翟黎帶來說話解悶。翟黎佯裝為了活命什么都敢做的架勢,各種趨迎奉承,逗得軍臣單于和他的部下們哈哈大笑。 膽戰(zhàn)心驚的尉史在兩名匈奴人的看管下,初時還很安分守己,但見馬邑越來越近,他知道漢軍在其中的部署,要包圍匈奴,生怕戰(zhàn)爭一起,他死無全尸,便在距離城門不過幾公里處,瞅準一匹馬,搶奪了飛奔而去。待匈奴人發(fā)現(xiàn),他已跑了很遠。軍臣單于聽聞非常氣憤,親自上了馬打算結(jié)果了尉史,好歹被近臣攔住。“單于殺一人容易,可我們是要占了馬邑的。以免馬邑百姓反應過來,得不償失?!?/br> “可恨那尉史,我又不要他性命,他跑的倒是快!”軍臣單于不依不饒,命一人追趕,務必割下他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