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你真以為我將那畫送給你祖母?”季瑤反問,見霍柔悠怔忡,也是笑起來,“你真傻,那樣的東西,我也拿不出手,況且你以為我拿屏風(fēng)是來做什么的?我那樣說,不過是讓老太太說季珊幾句而已,那畫我只是用來練手,若是畫毀了,豈不是可惜我這屏風(fēng)了?”季瑤一面笑,一面調(diào)了顏色,這才在曲屏屏風(fēng)其中的一扇上落了筆。 * 待第二日,季瑤教了抄的《女戒》給崔婆婆,后者緩緩看過季瑤,見她生得明眸皓齒,雖還年幼,但看得出來日容貌長開,必然是容色傾城的美人:“姑娘往日的名聲,我也是聽過一些的,沒成想如今見了,卻有幾分不同?!?/br> “婆婆在宮里都聽說了?更該明白是有心之人刻意散播的謠言了?!奔粳幘従徱恍?,但也不深說下去,免得崔婆婆以為是自己饒舌,后者也只是笑罷了:“霍老太太壽辰的那一日,四殿下是要去的,姑娘又是如何看待此事?” 如何看待?季瑤才不會說她要趁機和裴玨搭上關(guān)系,好趕緊完成任務(wù)然后回三十一世紀(jì)。組織了一下語言:“四殿下人中龍鳳,只怕引得不少官家小姐傾慕。只是我以為,發(fā)乎情止乎禮,對男女都是一樣的?!?/br> 崔婆婆含笑:“四殿下年歲也不小了,換了郁貴妃所出的三皇子,已然是選妃了。” 季瑤含糊的應(yīng)了一聲,裝作沒有聽懂什么意思。除非沒有辦法了,不然她才不會把自己送給裴玨殺呢。反正任務(wù)說得清清楚楚,只需要幫裴玨登基,其他事一概不管,當(dāng)然也不必管他娶老婆和娶的是誰。 從學(xué)里出來,季瑤便囑咐了知書幾句,知書頓時含笑出去了,季瑤道:“柔姐兒今日要隨我去花園么?” 霍柔悠這幾日和季瑤形影不離,除卻姨媽的名頭還在,儼然就是好閨蜜的狀態(tài)了,當(dāng)然要跟去。一路到了花園,長平侯府的花園很大,如今初夏,湖中的蓮花已然冒了尖,風(fēng)中都有幾分說不出的熱度。季瑤坐在石桌前,喝了幾口君山銀針,不多時便見知書翩然而來,一上涼亭便笑道:“姑娘,那人來了?!?/br> 說罷,她便指著下面,那女子走得不快,卻別有一番端莊的美感。季瑤微笑,親自下了涼亭去迎接:“寧姑娘,你我有幾日不見了,日子可還好過?” 攸寧笑得十分柔和,看了季瑤一眼,笑道:“多謝姑娘那日送的南珠,二太太是愈發(fā)不待見我了?!?/br> 季瑤微笑,姜氏原本是個捻酸的,但在二老爺跟前又一副“我很大度”的偽善樣,每每二老爺又沾花惹草了,她氣得不行,只好拿攸寧撒氣。 “我不是挑撥你二人,而是讓寧姑娘看清楚,我二嬸子不是個好的,所謂良禽擇木而棲,寧姑娘應(yīng)該明白我什么意思了?” “三姑娘與我玩笑?”攸寧笑問,“二太太是我主子,我為何背叛她?” “你若沒有這個心,明知她不待見你,你還敢來見我?”季瑤笑問道,“你這幾日沒少受她的氣吧?做什么不敢?” 攸寧只笑不語,季瑤笑道:“我只知道一句話,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寧姑娘總該明白我的意思了?!?/br> “好處呢?”攸寧問道,“既然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那么三姑娘讓我憑什么背叛二太太?雖說她拿我使氣,其他地方卻著實待我不錯?!?/br> “二房是一定會分家分出去的,即便是老太太堅持,這也是必然之事?!奔粳幍溃拔医o你的條件,你可以留在長平侯府?!?/br> 霍柔悠坐在兩人身邊,聽著兩人的對話,也知道季瑤是有所準(zhǔn)備的。雖說對二叔婆沒怎么接觸過,但想想季珊那張狂失禮的樣子,本能的覺得姜氏不是什么好人。況且她曾經(jīng)偷聽爹娘說過,季瑤當(dāng)年對羅氏那樣壞,多半是姜氏調(diào)唆的。 季瑤不知她的想法,只是對攸寧笑道:“寧姑娘覺得如何?留在長平侯府,想來是一個很好的結(jié)果,難道寧姑娘沒有半點心動?或者說,你對我二叔情根深種,甘愿夾在他夫妻二人之間受閑氣?” 做妾的不管如何都是受氣的那一個,在主母跟前要小心侍奉,不然主母有一個由頭都能害了她。而在侍奉兩個主子的時候,更要小心謹(jǐn)慎,和夫主距離太近,主母心中定然不快,若是距離太遠(yuǎn),夫主也不待見。但凡是兩口子鬧矛盾了,定是做妾的被遷怒,毫無疑問的事了。 更不說現(xiàn)在二老爺是個急色荒唐的人,姜氏再有氣也要裝作大度,便只有身邊的攸寧來使氣了。 攸寧靜默不語,季瑤笑道:“寧姑娘心中有計較不是?我知道你是個聰明人,孰是孰非你該知道。如今二嬸子不過是替我娘管著這府里,我娘才是長平侯府的主母,她總是要交還給我娘的。” 攸寧抬頭看著季瑤,見她身量十分嬌小,也不過就是一個孩子罷了,但說出的話,卻是那樣的冷靜,一招便命中了死xue,仿佛什么都逃不過她的眼睛。靜默了片刻,攸寧靜了片刻,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姑娘如今已然十二了,說句不中聽的,在姑娘出嫁前,若是分不了家,我就是應(yīng)承了姑娘,又能夠如何?姑娘一旦嫁出去,這府上的境況,姑娘便管不了了,憑什么要我信你?” “就憑我是太太生的?!奔粳幒艿?,“就憑我娘是太太,就憑老爺已然是閣臣,就憑老爺馬上就要回到京城來了。我是個姑娘家,讓我不要臉和嬸子鬧,也是不能的事,只是你應(yīng)該明白,但凡我撒個嬌,太太和老爺也要讓我?guī)追?,休說她二太太了?!庇治⑿ζ饋?,“寧姑娘是個聰明人,自己權(quán)衡就是了,我這里總是等著你的?!闭f罷,便攜了霍柔悠向外面去了。 攸寧坐在石凳上,想到了這樣多年的日子,心中五味陳雜。 離了花園,霍柔悠才咬唇道:“姨媽今日跟她說這些,她若是告訴了二叔婆……” “她才不會說呢,這樣的事說出去,你看二太太不得更懷疑她?!闭f罷了,季瑤則是伸了個懶腰,“好了她聽與不聽和咱們沒關(guān)系,你就和我回去就是了,咱們好好兒睡一覺就是了?!?/br> 兩人一路回了院子,才一進(jìn)門,就見任姑姑在其中:“姑娘回來就好,太太方才讓人遞話來了,說是老爺已然到了雍州,過上幾日便該進(jìn)京了。” 親爹傲嬌萌 因為京城所在的地方便是雍州,故此說是近在咫尺也不為過了。況且長平侯如今又升職做了閣臣,不拘是否是皇帝想要告訴天下裴家仍然記得這些開國之臣的后人,還是出于別的原因。 但不管如何,長平侯回來了,長房的依仗也就回來了。如今一大家子指著他呢,二房又豈敢造次? 季瑤這日里起得很早,早早就帶著霍柔悠去了羅氏屋中。羅氏剛起身,正在更衣,季瑤便接手了孫姑姑,給羅氏更了衣,又從甕中取了兩勺瓊玉膏,用溫水化了,這才端在羅氏跟前:“娘請吃?!?/br> “你這樣早來了這里,怎的不去你祖母那里等你爹回來?”羅氏笑道,對小女兒如今的表現(xiàn)很是受用,季瑤一雙烏溜溜的眼睛都笑彎起來了,“誰不知道老太太不待見我?二jiejie才是她親親孫女呢,哪有我和大姐?” 霍柔悠見她撒嬌,也是笑起來:“外祖母別聽姨媽的,分明是姨媽怕外祖回來揍她,到時候老太太必然是不會阻攔的?!?/br> 季瑤紅了臉,轉(zhuǎn)頭啐道:“去,再胡咧咧就讓你娘將你領(lǐng)回去,還想賴在我院子里,我可不依。” 霍柔悠靦腆一笑,坐在羅氏身邊,坐在羅氏身邊很是含蓄。羅氏笑道:“你也不必怕你爹,他慣常是疼你的?!闭f到這里,又問楚氏:“炎兒呢?” “三弟還在念學(xué)呢,已然命人去叫他回來了?!背虾Φ溃爸皇且膊槐囟嗉?,老爺還要去向皇帝復(fù)命,而后才回來。” 雖然是這個道理,但長平侯一走便是好幾年,連年都沒有回來過,在場諸人誰不想念的?故此眾人圍坐一處靜靜的等著。 約莫到了巳時三刻,這才見一個高大的男子進(jìn)來,他身量頎碩,腳蹬朝靴,身著五品京官淺緋色的官服,佩戴著銀魚袋。他看起來年近三十,眸眼深邃,讓人看著很想多看幾眼,看來十分的溫潤。 外面已然有人叫道:“大爺回來了?!蹦侨丝觳竭M(jìn)來,向羅氏深深一拜:“母親?!?/br> “你爹呢?”見季烜回來,羅氏不免著急了,“你爹不是跟你在一處謝恩么?” 季烜笑道:“母親不必?fù)?dān)心,父親如今去向老太太請安了。稍有一會子便來看母親?!币娏_氏稍微放心,這才站了起來,楚氏看著他的神色溫情綿綿,兩人目光相接之時,便是紅了臉,季烜也是微笑,坐在羅氏身邊不久,目光又落在了季瑤身上,低聲道:“瑤兒,來,大哥和你說說話?!?/br> 季炎笑道:“大哥你和她說什么,你和我說才是正經(jīng)的,她這小丫頭,頂頂無趣?!?/br> 季烜搖頭道:“阿炎,你孟浪了?!币痪湓挶阕尲狙撞桓以僬f,季瑤乖巧的坐在季烜身邊,脆生生的問道:“大哥有什么事與我說?” “一會子老爺回來,你好好兒認(rèn)個錯,興許可以免得了一番皮rou之苦?!毕氲侥侨绽镏續(xù)eimei氣昏了老娘,季烜一向沉穩(wěn),也差點暴走,季炎更是險些卷起袖子揍季瑤一頓,雖說最后還是架不住心疼小妹,只說了幾句重話,好在后來季瑤的確變了很多,也算是因禍得福吧。 但長平侯不知道這點啊,更何況他一向和妻子感情篤深,現(xiàn)在知道小女兒居然膽子大到敢氣昏老妻,只怕早就氣得三尸神暴跳了。 換言之,這回季瑤得做好準(zhǔn)備要接受重罰了。 季瑤苦逼兮兮點了點頭,還是決定要為原主背鍋了。坐在季烜身邊長久不語,后者只以為她擔(dān)心,伸手輕輕撫著她的發(fā):“瑤兒,別怕,大哥還在呢?!?/br> 季瑤“嗯”了一聲,旋即便聽外面喧鬧起來,又有婆子和小廝的叫聲:“老爺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