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謹(jǐn)遵陛下之意?！敝荒苷f季珊對自己愛得深沉了，這種時(shí)候還要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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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送出皇宮，一路去了京郊的颯月園，廊下樹木蒼翠欲滴，假山嶙峋，雕欄畫棟。一路被請進(jìn)了正院，屋中血腥氣未散，季瑤秉著呼吸，見床上有一人正在娓娓哭泣，也只是立在簾子外，低聲道：“你有什么話就說吧，我也不想和你多費(fèi)口舌?！?/br>
    季珊的聲音戛然而止，旋即便厲聲道：“季瑤，你是不是向陛下進(jìn)了什么讒言？好端端的，陛下為何要賜我鴆酒？”

    季瑤笑道：“好端端的？季珊啊季珊，你是真傻還是假傻？若非看在你腹中孩子的份上，陛下早就賜死你了。熱孝之中勾引男人，是為不孝；勾引皇子敗壞天家名聲，是為不忠；想要發(fā)賣堂妹，是為不悌。你這樣不忠不孝不悌之人，陛下為何要你留在這世上？你生了雙生子？錯(cuò)了，世間人都知道，端王妃一舉生下龍鳳雙生胎，如今陛下大喜，正在賞賜。但凡端王早有子嗣生下，連你這兩個(gè)孩子都留不住。畢竟，沒人知道他們是不是真是端王的血脈?！?/br>
    季珊厲聲高呼：“他們本就是端王的血脈，我難道是那樣人盡可夫之人？季瑤，定然是你進(jìn)了讒言！我要見端王，他一定會救我出去的！”

    見她這個(gè)時(shí)候還執(zhí)迷不悟，季瑤冷笑道：“別再想端王了，早在你被接進(jìn)颯月園之時(shí)，陛下就將端王派去了西北苦寒之地，如今已然大半年了，若不是看在端王妃此次受了委屈的份上，怕是連爵都給擼了。他即便在京中，也不會過問你，你害得他盡失君父歡心，現(xiàn)在只怕恨你入骨?！庇执蚱鸷熥樱澳闩率遣恢?，連宮中的郁貴妃都因?yàn)槟銖馁F妃降為妃了。郁家自郁妃進(jìn)宮以來從未有這樣的事發(fā)生，你就算是從這里出去，只怕都能給郁家人殺了?！闭f到這里，她看著季珊因?yàn)樯a(chǎn)后脫力的小臉，唇角勾起一個(gè)譏諷到了極點(diǎn)的笑容，“季珊，你還不明白么？離了長平侯府庇護(hù)的你，什么都不是。你連做我對手的資格都沒有，遑論將我踩在腳底了?！?/br>
    季珊臉色立時(shí)變得難看到了極點(diǎn)：“你……”

    “這是陛下給你的恩典，才讓我來見你，若是旁人，只怕已然被灌了鴆酒?！?/br>
    季珊這才明白自己真的已經(jīng)窮途末路，沒有長平侯府的庇護(hù)，她什么都不是，是可以給人捏圓捏扁的?？粗粳幍哪槪鋈挥X得害怕極了，季瑤說得都對，她從出生開始就注定是爭不過的。因?yàn)榧粳幨情L平侯的女兒，是長平侯府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姑娘，而她即便頂著二姑娘的名頭，也不過是隔了房的二姑娘，在長平侯府之中，她的地位也不過是施舍來的。

    而現(xiàn)在，死到臨頭了，看見了季瑤，心中那不甘卻更加被放大了——她是長平侯府的姑娘，即便有這樣的事，皇帝也從來沒有說要解除她和裴玨的婚事，可見皇帝也是喜歡她的。

    而自己呢？已經(jīng)是墻倒眾人推了。

    季珊心中深深的害怕，她忽然后悔起來自己的所作所為，現(xiàn)在道歉來得及么？季家不會放棄她的吧？念及此，她慌忙撲下床，拉著季瑤的手：“瑤瑤，我是你jiejie啊，你不會這樣見死不救的吧？你救救我，去求求大伯，我知道錯(cuò)了，我真的知道錯(cuò)了，我不該恨你，也不該想著要?dú)Я碎L平侯府。你救救我，我不想死……”

    看著她伏在自己腳邊苦苦哀求的樣子，季瑤勾起一個(gè)笑容來，柔聲道：“你真的知道錯(cuò)了？”

    季珊慌忙點(diǎn)頭，神色戚戚：“我真的知道錯(cuò)了，瑤瑤，你救救我，我向你賠不是了，我不想死，你救救我。”她一面說一面狠狠的磕起頭來，“咚咚”聲那樣大。

    季瑤蹲下身子，托住她：“好了，這樣給誰看？”又點(diǎn)了點(diǎn)她額上因?yàn)榭念^而發(fā)紅的地方，“二姐，道歉有用的話，要衙門就沒有用了。我早在那日就說了，你的事，我不會再管，咱們兩家，以后也不親近。況且我往日對你的諸多忍讓，你全覺得是我應(yīng)該的。我現(xiàn)在告訴你，沒人應(yīng)該讓著你。也別說什么求老爺?shù)脑?，為了你，老爺自請辭官，陛下惜才，改作了罰俸三年，若非如此，長平侯府豈不淪為眾人笑柄？”見季珊眼中淚光浮動，卻也嚇得忘了哭，惡意的輕撫她臉龐，“知道錯(cuò)了也好，下輩子，可別再做這樣三不著兩的人了。”

    她說罷，騰的起身，讓季珊忽的摔在了地上。季瑤也不理，徑直出了門，獨(dú)留她在身后哭著。門前的黃門內(nèi)侍見她出來，忙堆笑：“三姑娘？”

    “話說完了?！奔粳幠樕掀届o非常，又懇切的說，“還請公公應(yīng)承我，別讓她太痛苦?！?/br>
    出嫁序曲

    從颯月園回去，季瑤心中也有些沉重。摸著良心說，她這次的的確確是故意將季珊往死路上逼的。若是沒有鬧出未婚先孕的事來，她或許只是想要季珊身敗名裂，而后徹底被趕出長平侯府，但人算不如天算，季珊懷孕了。從那刻伊始，季瑤也就沒有打算讓季珊活下去了。這才會寫了狀紙呈給皇帝，求皇帝來解決此事。

    這事雖然冷心冷肺，但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实凵詻霰?，這事若是他一輩子不知道也就罷了，但若有一日知道了，長平侯府知情不報(bào)混淆天家血脈的罪名就能讓整個(gè)季家死無葬身之地。不如坦然的告訴皇帝，以受害者的身份跟天家綁在一起，從而也能得到皇帝些許同情。死了季珊一個(gè)罪魁禍?zhǔn)?，卻能保住長平侯府。

    一路去了皇宮，皇后頗有幾分焦急，見季瑤平安歸來，這才放下心來：“我思來想去終究覺得不妥，她恨你入骨，讓你這樣去，若是被她害了，豈非是我的罪過？”又親熱的拉了季瑤坐回位置上，“好孩子，你怕也是受了驚嚇。來人，快拿些吃食來給三姑娘。”

    季瑤只是從容的笑，只輕聲謝過，又見霍柔悠滿臉擔(dān)憂的模樣，忙說：“實(shí)則臣女有個(gè)不情之請，還請皇后娘娘應(yīng)允。”

    皇后笑得十分慈愛，行止間將對她的喜愛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說來聽聽，若不是什么越矩的，允了就是?！?/br>
    季瑤施施然望向了在場所有人：“臣女想著，人都死了，一切也都成空了。好歹是姐妹一場，還請皇后娘娘允了臣女，將季珊的尸身帶回去好好安葬了吧?！?/br>
    皇后一怔，旋即微笑道：“她恨你入骨，還險(xiǎn)些害了你，我若是你，必恨不能生啖其rou，如何還要將她的尸身帶回去？”

    季瑤笑道：“臣女是沒出閣的姑娘家，如此行事傳了出去，怕是被人詬病。況且死者為尊，她再有不是，也是季家的女兒。還請皇后恩典，全了季家的體面吧?！?/br>
    皇后含笑：“罷了罷了，要一具尸身也沒有什么用處，你若是執(zhí)意如此，便將她帶回去好好安葬了吧?！?/br>
    *

    季珊的尸身在第二日便送回給了季家，二老爺痛哭流涕說是自己害了女兒，又在心中下定決心要好好的整治一番腦子被精蟲糊住了的季烽。而季珊干下的事幾乎是將長平侯府架在火上烤，長平侯也不打算要將這不孝女遷入宗祠，只在姜氏的衣冠冢旁點(diǎn)了個(gè)xue，將其葬了進(jìn)去。

    天氣日漸炎熱，羅氏索性帶了兩個(gè)兒媳和季瑤，一同往京郊的莊子去納涼。季瑤樂得自在的情形下，又得了口諭，說是明年正月十六和裴玨完婚。這個(gè)決定一下，季瑤這才火急火燎的要開始準(zhǔn)備置辦嫁衣了。

    這日剛繡了幾針，知書又從外面來，手中拿著賬本：“太太的意思，是將姑娘的嫁妝都自己打理，今日將賬目做出來了，還請姑娘過目?！庇謱⑸厦娴囊粯稑兑患附o季瑤看，復(fù)又說：“太太還讓我告訴姑娘一句，慎國公夫人張閣老夫人并褚老夫人都給姑娘添妝了。”

    聽到“褚老夫人”四字之時(shí)，季瑤再一次尷尬了。因?yàn)榫芙^了褚家提親之事，季瑤每次想到褚老夫人的厚愛都覺得臉皮發(fā)熱，偏偏褚老夫人好像沒有這回事一樣的繼續(xù)厚待自己。每回如此想，季瑤都尷尬得要命：“太太什么意思？”

    “太太的意思，既然是褚老夫人的好意，姑娘權(quán)且收下吧?！敝獣?dāng)然知道自家姑娘的想法，但羅氏都同意了，她一個(gè)做奴才的也不好多說什么，見季瑤神色為難，也只好一笑。

    “罷了罷了，收著吧?！奔粳師o可奈何，“只是收好了，來日別給晉王瞧見了?！?/br>
    知書頷首稱是，忙不迭吩咐下去了，不多時(shí)又傳了晚飯來伺候季瑤吃了。因?yàn)槭窍娜盏木壒?，星辰格外的明亮，吃過晚飯，季瑤就坐在廊下觀星。天懸星河，夜色浩渺，望之開闊非常。

    現(xiàn)如今面前的道路都給清掃干凈了，唯獨(dú)剩下的，就是確保裴玨的確能夠登基為帝。季瑤細(xì)細(xì)的回想了一下執(zhí)行任務(wù)前看到的有關(guān)于楚武帝的資料。正史上楚武帝在位期間，兩宮皇太后并尊，雖說楚武帝并非皇后所出，但和嫡母關(guān)系十分融洽。唯一的問題就是其發(fā)妻文昭皇后季氏，在十八歲那年暴斃于王府，因楚武帝在后世的名聲是明君但卻暴虐，故此很多人都認(rèn)定是其殺了文昭皇后。

    而用以佐證的還有一點(diǎn)，那就是武帝登基之后，雖追封了季氏為皇后，但轉(zhuǎn)頭就將季家給一鍋全端了，不可謂不絕情。

    而現(xiàn)在季瑤和裴玨的婚事只有時(shí)間問題了，而時(shí)空局的主要任務(wù)是矯正時(shí)空錯(cuò)亂，換言之，盡量讓時(shí)空回到它該有的軌道上去。劉淑妃早逝這事已然是無法挽回，那么其他的事最好還是和正史上記載一樣。也就是說，季瑤務(wù)必做好在十八歲時(shí)會暴斃的最壞打算，在此之前確保裴玨能夠登基的所有因素。

    難度還真大，更何況季瑤根本不知道若是宿主身死，她會不會也因此消亡。

    正在沉思，不覺身邊的風(fēng)變大了些，季瑤輕輕說：“弄畫，不必再扇了，你也下去歇息吧，我一會子自己回去?！?/br>
    “我陪你回去可好？”耳邊傳來男子低醇的聲音，季瑤心兒一酥，嗔了一句：“你怎么進(jìn)來的？”

    弄畫已然不見蹤影了，反倒是裴玨執(zhí)了一把扇子立在她身后，豐神俊朗，唇角的笑意更是讓人不忍移目。隨著年齡的增長，他漸漸顯露出來的成年男子的氣度是愈發(fā)的迷人了，尤其是勾著笑容的時(shí)候，根本就是少女殺手：“我自然是走進(jìn)來的?！?/br>
    季瑤哪里肯理他，廊下燈籠并不多，燈火、星光和流螢交相輝映。季瑤沉吟片刻：“我若是沒有記錯(cuò)，今日該是你侄兒侄女兒的百日？不在宮中帶著，上我這里來做什么？”

    “又不是我的兒女，我留在其中做什么？”他舒朗一笑，坐在了季瑤側(cè)身讓出來的地方，“況且雖說今日父皇肯為他兩個(gè)慶祝，但我猜，是不會如想象中那樣疼愛的?！?/br>
    季瑤狐疑：“為何？”

    “兩個(gè)小的如今一模一樣，都是玉雪可愛，眉眼間也能看出的確和裴璋相似，便能確定是天家血脈?！迸岖k輕描淡寫的說，還有些好笑，“只是除了眉眼之外，旁的地方和季珊幾乎是一個(gè)模子印出來的。看著他們兩個(gè)，自然就想到了他們的生母是多么不知廉恥的人，苦了三嫂?！?/br>
    季瑤不覺沉默，又搖頭：“孩子何辜？但凡他二人能夠決定，也不會愿意托生到季珊肚子里?！?/br>
    “咱們也不必管他們了?！迸岖k笑道，又?jǐn)埩怂趹阎小Ｂ勔娝砩系木葡?，季瑤覺得自己都要醉了，扭動身子要抽身：“一身的酒氣，沾上了一點(diǎn)，給太太知道了，還以為我在屋中躲著吃酒呢?！?/br>
    裴玨神色如水，歉意道：“我趁他們沒有注意便溜了出來，我足足七八日沒見到你了，實(shí)在想得很，連衣裳也沒來得及換就來了?！庇致杂昧它c(diǎn)力氣壓著她雙腕，“瑤瑤，我有話同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