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9

    春節(jié)前夕, 注定是一個十分難忘的日子。

    夜已經(jīng)深了。

    黯淡的星光點綴在黑色的夜空里, 冷空氣在走廊中來回竄動，帶著刺骨的寒冷。

    長長的走廊中，程清嶸和醫(yī)生面對面，正等著聽檢查的結果。

    而一旁的重癥監(jiān)護室的小窗戶傳來溫暖的燈光，卻暖不了程清嶸沉入寒冰中的心。

    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有人在長長的走廊上狂奔。

    來人停在程清嶸身邊的時候, 帶過來一陣陰冷的氣流。

    “文修怎么樣？”

    竇淑雅一只手撐在程清嶸的肩膀上，上氣不接下氣。

    程清嶸強撐著說：“他的情況醫(yī)生還沒說，我只知道我的天快塌了?！?/br>
    “醫(yī)生還沒說？”竇淑雅努力平復著自己的氣息。

    “嗯。”程清嶸動了動喉嚨, “正打算說。”

    “你也是病人的家屬？”醫(yī)生目光平靜地掃了一眼竇淑雅，竇淑雅趕緊點頭。

    “行, 那我就直接說結果了?！贬t(yī)生看著手中出來的檢查單, 冷靜開口，“按照初步的檢查來看，病人應該是長期攝入了微量的有害物質(zhì), 從而導致眼角膜壞死，造成失明。”

    “失明？”竇淑雅臉上的表情驀然一變, “怎么可能，他身體從來沒有出過毛病, 你簡直就是胡說, 這個初步檢查一點都不準！”

    醫(yī)生說：“請你們冷靜一點，還有，這里是醫(yī)院, 請不要大聲喧嘩，以免打擾到別人的休息?！?/br>
    竇淑雅深吸一口氣，轉身坐到一旁的長椅上。

    程清嶸還扶著墻壁站在那里：“那等他身體里面的毒素都排出去之后，是不是就會恢復？”

    “從理論上來說，是不行的?！贬t(yī)生說，“因為按照病人這個攝入時間來看，體力沉淀了很多的有害物質(zhì)，也就是說，他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將身體里面的毒素全部排出去。另外就是，由于沒有及時就醫(yī)，病人的眼角膜基本上已經(jīng)全部壞死了，以后就算恢復，以病人的情況看來，也跟失明無異。只能感受到微弱的光線。”

    程清嶸哆嗦了一下嘴唇：“沒、沒能及時就醫(yī)……你的意思……”

    “他視線出現(xiàn)問題應該有一段時間了?！贬t(yī)生的語氣有點責怪，“就算你們家屬沒有發(fā)現(xiàn)，但是病人肯定知道自身的狀況，為什么這么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如果能早點來就醫(yī)，肯定能保證住病人的雙眼?！?/br>
    “嗡”的一聲，程清嶸覺得自己腦袋像是被一柄巨大的鐵錘用力錘了一下，他覺得整個世界都空白了。

    竇淑雅咬著牙根，眼眶之中已經(jīng)有淚花在閃爍。

    她實在是無法相信，那位給予自己無限勇氣，幫助了自己無數(shù)次，相交多年的好友，就這么突兀的失去了光明。

    “不可能……”竇淑雅猛然抬頭，看到的卻是搖搖欲墜的程清嶸。

    竇淑雅連忙伸手撐住他，小心翼翼地撐著他坐到了椅子上。

    “好冷。”程清嶸坐到椅子上，冰涼的椅座讓他瑟瑟發(fā)抖。

    “清嶸……”竇淑雅十分擔憂，程清嶸不會就這么垮下去吧。

    程清嶸呼出一口氣，他感覺自己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但是……

    但是他不能這樣倒下去。

    林思琪和嚴雯還在病房里面看著林文修。

    林文修曾經(jīng)說過，自己是對方一半的人生，可是對于程清嶸來說，對方已經(jīng)是他的世界。

    就算這個世界要垮了，程清嶸也要咬著牙，重新把世界修補好。

    如果他倒下去了，誰還來修補這個世界？

    “清嶸，你振作點?！备]淑雅搜腸刮肚，“人類是很奇妙的，身上的器官就像是汽車上的零件，眼睛就好比車頭燈，雖然沒有了眼睛照不清前方的路，但是只要不是晚上開車，白天毫無影響啊。我是真的這么覺得的，你看雖然他以后看不見你了，但是你們可以玩盲人摸象，你知道盲人摸象嗎，就是……”

    “我沒事?！背糖鍘V打斷她的話。

    “那、那就好……”竇淑雅應了聲，又覺得心里十分難過，為什么有些完美的人總是要承受一些不應該承受的苦難。

    眼睛對林文修的作用，好比畫家的手，奔跑者的腿，演講家的嘴，歌唱家的喉嚨，是除了大腦外最重要的東西。

    沒有了眼睛，也就意味著林文修看不見細微變化的數(shù)據(jù)，看不見上下起伏的曲線，看不見化學試劑的反應，看不見實驗中的一切了。

    竇淑雅一直覺得自己的人生是悲劇的。

    沒了工作，沒了愛情，到處都要受人指點，可是現(xiàn)在跟林文修比起來，她那點事情實在是不值一提。

    門被打開，林思琪和嚴雯走了出來。

    光線從門縫中擴大，又漸漸消失。

    林思琪關上了門，臉上難得沒有了一貫的冷冰冰神色，而是變得焦慮了起來：“文修他到底怎么了？”

    醫(yī)生剛想說話，程清嶸搶先開口：“mama，媽咪，拜托你們看好文修?！?/br>
    “這點我自然會做到?！绷炙肩髌v道，“可是文修……”

    “外面的事情交給我?！背糖鍘V肯定道，“文修沒什么大事，眼睛只是暫時性失明，等到毒素排干凈就沒事了?！?/br>
    竇淑雅動了動嘴唇，不知道程清嶸這樣的謊言有什么意義。

    “那好?！绷炙肩髯罱K還是又和嚴雯進去了。

    “伯母們是不會被你這種拙劣的謊言騙到的。”竇淑雅忍不住開口，“她們只是沒有拆穿你而已?！?/br>
    “沒關系?！背糖鍘V喃喃道，“沒關系，我一定能解決好這件事情?！?/br>
    “你冷靜點?！备]淑雅很害怕他走進死胡同，“我知道你很難接受這件事情，但是……”

    “我才沒有難以接受，我現(xiàn)在很冷靜?！?/br>
    竇淑雅心臟一酸，險些落下淚來。

    “別說是你難以接受的，我也……我根本沒法接受……”

    程清嶸問醫(yī)生：“我丈夫他的眼睛，就沒有其他的辦法可以救回來了嗎？”

    醫(yī)生猶豫了一下。

    “錢不是問題，多少錢我都能弄來?！?/br>
    這一副黑社會的口吻驚的竇淑雅扭頭看了過去。

    醫(yī)生：“其實不是錢的問題，是資源的問題。”

    “什么意思？”

    醫(yī)生說：“眼角膜壞死，是可以進行角膜移植手術的……”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欣喜若狂的程清嶸打斷：“對，沒錯！眼角膜可以移植，是可以移植的！”

    “你冷靜一點?！贬t(yī)生試圖安撫對方，“但是現(xiàn)在大家對眼角膜的需求量很高，就算是從現(xiàn)在開始排隊，也最低需要三個月才能安排林先生進行手術，但是按照林先生的情況，最多只能等一個月了?！?/br>
    “一個月？我不想讓文修等那么久?！?/br>
    醫(yī)生的臉上有些為難：“就算你關系強大，也還是要等上一個多月的，因為眼角膜十分稀少，這點誰都沒辦法?！?/br>
    以現(xiàn)在的醫(yī)學技術而言，從眼球上摘取眼角膜雖然不是一件難事，但是眼角膜只能在短短幾個小時內(nèi)迅速移植到需要被移植的對象身上，一旦時間長了，這個眼角膜也就意味著失去了作用。

    z市向來人多，各個醫(yī)院都在為自己的醫(yī)院爭取眼角膜，三個月能等到眼角膜已經(jīng)是十分樂觀的結果了。

    這還是近幾年來國家政策寬松了的原因，要是放在幾年前，不準活體捐贈的時候，等上一年半載的都是常事。

    “明天就開始準備移植手術，我一天都等不下去了。”

    “可是眼角膜……”

    “眼角膜會有的。”程清嶸的目光幽深灰暗，像是下定了決心又像是突然松了一口氣的樣子，他直視著醫(yī)生的雙眼，“你只要準備好手術就可以了?！?/br>
    程清嶸的樣子讓竇淑雅十分的不安，她看著程清嶸沉靜如水的表情，內(nèi)心的慌張慢慢地擴大。

    “文修會沒事的?！背糖鍘V一臉輕松，甚至還回頭拍了拍竇淑雅的肩膀，“別擔心?！?/br>
    竇淑雅忽然之間想到了一個可怕的可能。

    該不會是……

    程清嶸他該不會是準備……

    “清嶸，你冷靜一點！”竇淑雅用力將程清嶸按到了椅子上，“你不能這樣做，你怎么這么傻，就算是文修重新獲得了光明，可是他看到了這樣的你，他就會安心嗎？”

    程清嶸：“我不懂你在說什么?！?/br>
    “你不要在我面前裝糊涂了，剛剛……剛剛你明明就是準備……”竇淑雅幾乎說不下去了，“你怎么那么傻，你為什么要用自己的眼角膜來換文修的光明，我相信林教授他絕對不想看到這樣的結果。”

    “……你在說什么呀。”程清嶸皺眉，“我什么時候說是用自己的眼角膜了？”

    前·竇教授：“……誒？”

    “虧你還是教授，真是整條街的智商都被你拉低了?！背糖鍘V無語，“我在考慮過完年公司到底要不要聘請你了?！?/br>
    竇淑雅：“……不好意思，小說看得有點多，所以你的意思是？”

    程清嶸深吸一口氣：“其實，我早在多年前，就做好了一切準備。”

    “嗯？”

    “每一年，我都會派人在全國各地尋找各種各樣的人，主要的目的就是為了防止今天這種情況?！背糖鍘V說，“萬一我和文修的身體出現(xiàn)了什么問題，也能夠有足夠的器官及時的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

    作者有話要說：　　出現(xiàn)吧，我的終極·奧義·無敵·超級·不按照套路出牌的大招！

    第40章 40

    “器官？”這個詞讓竇淑雅覺得有點……詭異。

    “嗯, 比如眼角膜?！背糖鍘V笑了笑, 那笑容顯得有些冷，“或者是腎，肝臟，骨髓，對了，還有一個超級大的血庫?！?/br>
    竇淑雅：“……”

    “放心, 我不是什么地下組織。”程清嶸收起臉上的笑容，語氣淡淡的，樣子倒有幾分像林文修, “我可是正兒八經(jīng)的跟他們簽訂過合同的，在那筆豐厚的金錢誘惑下, 我保證他們?nèi)际亲栽浮！?/br>
    竇淑雅：“……”

    程清嶸掃了一眼她：“我這么有錢, 為什么要犧牲自己？我可是要一輩子都陪在文修的身邊，怎么可能去傷害自己的身體?！?/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