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段瑞和蔣曉魯在房里關(guān)門聊了半個多小時，聽見門響，老寧小寧齊齊望過來：“媽呢？”

    蔣曉魯拿著包：“阿姨說她頭暈，想再躺一會兒?！?/br>
    “喔——”老寧點點頭，在旁邊提點小誠：“你去送曉魯下樓，我進屋去看看?！?/br>
    站在門口，老寧還很有長輩的樣子：“今天真是對不起了孩子，晚上來家里一趟，連頓飯都沒吃，改天，改天讓你段阿姨給你做一桌好吃的?！?/br>
    聽老寧這么說，蔣曉魯心里還很過意不去，真誠跟老寧道歉：“叔叔，原本今天就是我不對，我不該，不該……”

    不該怎么？蔣曉魯也詞窮。

    送蔣曉魯下樓，站在單元門口，小誠忍不住了：“我媽在屋里跟你說什么了？”

    “沒說什么。就是問咱倆什么時候認識的，談了多長時間?！?/br>
    小誠低問：“那你怎么說的。”

    蔣曉魯神情怏怏：“還能怎么說，跟教導(dǎo)主任訓(xùn)犯錯學(xué)生似的，說咱倆是真心相愛一見鐘情，談了好幾個月，說阿姨，我對您兒子的感情是真的，您就把他許給我吧！”

    小誠悶笑，笑的眼睛都彎了。

    蔣曉魯害臊，氣憤跺腳：“哎呀你別笑了！褶子都出來了??！”

    小誠笑容立收，嚴肅起來：“我有褶子了？”

    蔣曉魯依然沉浸在剛才會審的緊張里：“我是不是惹你媽不高興了？”

    “我媽那人就這樣，何況這事兒我估計老太太一時接受不過來，沒把咱倆打出去就算待遇好了?！毙≌\寬解她：“別放心上?！?/br>
    蔣曉魯鼻子一酸，苦著臉：“現(xiàn)在已經(jīng)這樣了……以后可怎么辦啊。”

    “什么怎么辦，該怎么辦怎么辦唄，還真當多大事兒了?！?/br>
    “煩你。”蔣曉魯隨手推了小誠一掌，抓在他胸口。

    不自覺中帶著親昵，兩人誰也沒察覺，小誠順勢捏住蔣曉魯?shù)氖滞鎯海骸盁┪遥磕銦┪沂裁窗。悴患藿o我我逼著你往花轎里塞了？”蔣曉魯手軟，看著不胖，但是有rou感，讓人捏著上癮：“我媽刀子嘴豆腐心，過兩天就好了?！?/br>
    “真的？”蔣曉魯抬頭，一汪水似的眼睛不無擔(dān)心。

    “真的，不出三天?！毙≌\灑脫，送她走：“別惦記了，回去想想你怎么跟家里說吧。”

    “嗯?！笔Y曉魯吸了吸鼻子：“那我走了?！?/br>
    “拜拜。”

    “拜拜?！?/br>
    沒有戀人間的依依不舍，沒有情侶之間分別的親吻，蔣曉魯上了車，跟小誠按了按喇叭，大氣離開。

    目送她出了視線，小誠轉(zhuǎn)身上樓，像是算準了似的，一開門，段瑞風(fēng)風(fēng)火火沖出來，抄起門口的雞毛撣子就揍。

    “寧小誠?。。?！”

    “你現(xiàn)在長大了翅膀硬了啊！我看你三天不打就敢上房揭瓦！你還結(jié)婚！你知道結(jié)婚意味著什么嗎你就敢跟人瞎許諾！”小誠抱頭鼠竄，段瑞頭也不暈了眼也不花了，老太太上班時盤的一絲不茍的頭發(fā)也亂了，是真氣壞了：“我今天不揍你我看你是真不知道天大地大老子娘最大了。”

    小誠假模假樣讓老太太打了兩下，最后一把把東西搶走：“行了啊，讓你打兩下差不多得了，還沒完沒了了?！?/br>
    隔空把撣子扔遠點，小誠跟段瑞講道理：“天天催我跟人談朋友的是不是您？”

    段瑞怒氣高漲：“是我！那我是為了……”

    小誠雙手揣在褲兜，身體前傾，不給段瑞反駁的機會：“天天催我結(jié)婚生孩子的是不是您？”

    老太太氣勢漸弱：“是我，可我……”

    小誠繼續(xù)攻堅：“那我找了個自己喜歡的姑娘跟人結(jié)婚成家有錯沒錯？”

    “沒錯。但……”

    “沒錯不就完了嗎。”小誠手一拍，去廚房找剩飯：“自己過的時候您cao心，成家了您還cao心?！?/br>
    “那能一樣嗎！你跟誰結(jié)婚我管不著，但是你不跟父母說，自己悄沒聲兒把事情辦了這就是你對父母的不尊重！我跟你爸養(yǎng)你這么多年還養(yǎng)出錯來了？我關(guān)心你，惦記你，還成我的不是了？”段瑞聲音高八度，指著寧小誠：“你讓我太失望了??！”

    臥室門咣的一聲。

    寧小誠嘴里還塞著沒吃完的剩飯，噎住了。

    老寧站在廚房門口朝小誠比了個大拇指，嘖嘖表揚：“你真厲害?！?/br>
    書房門也是砰的一聲響。

    小誠被晾在外面，坐客廳抽了兩根煙，琢磨琢磨，這事兒還是得他爸來辦。

    老寧在看文件，見他進來頭也不抬：“滾出去?！?/br>
    “爸?！毙≌\熟門熟路拉開椅子坐在老爺子對面：“我媽真生氣了?！?/br>
    老寧寫著寫著忽然摔了筆，痛心疾首指了指寧小誠，恨道：“你小子沒有良心?！?/br>
    “你媽這些年為你不知道cao了多少心，娶了媳婦就忘了娘？她冷著曉魯，你就這么噎她？當媽的，說你兩句怎么了？結(jié)婚這么大的事兒你不提前告訴她不高興怎么了？含辛茹苦把你養(yǎng)這么大，是為了讓你知情義，不是讓你有點本事了回家沖著老子娘來！”

    小誠一臉痛心疾首，誠懇認錯，死不悔改：“對，您說得對。”

    罵夠了，老寧畢竟是一家之主，不能像自己老婆一樣感情用事，首要就是兩個人的婚事得解決：“我問你，你跟曉魯怎么認識的？談了多長時間？”

    “有幾個月了?！?/br>
    “干出格事兒沒有？”

    小誠冷笑一聲：“什么叫出格事兒啊？”

    “就是……”老寧也拉不下臉來說，恨恨地：“你是不是認真想跟人成家過日子！”

    “是是是，不是我跟人家結(jié)婚干嘛啊，您真當我氣我媽逗著玩兒哪?！毙≌\不耐煩。

    老寧戒煙有幾年了，這些年體檢一直嚴格控制著，如今有了煩心事，在桌上找了半天也沒找著，朝兒子手一伸，手指往里勾了勾。

    小誠沒看懂：“嘛??？看結(jié)婚證？”

    老寧罵道：“煙給我一根！”

    送到嘴邊點著了火，老寧敞了敞衣襟，端坐在書桌后邊抽邊沉思：“結(jié)了就結(jié)了，曉魯那孩子也算是正經(jīng)人家的姑娘，挺爽朗，也受得委屈，有教養(yǎng)?！?/br>
    “反正過日子是你們自己的事兒，好壞你認準了，都得受著?！?/br>
    就是——

    這婚后如何跟親家相處，這些大大小小的人情往來，還得是他們老的來cao心。

    “滾吧?！?/br>
    小誠走之前，去敲了敲段瑞的房門：“媽，我走了啊?！?/br>
    沒人應(yīng)。

    待寧小誠走了以后，段瑞才在屋里壓抑地哭出來。

    難受啊，委屈啊，心酸啊，熬心血養(yǎng)大的兒子，她的心頭rou，如今就娶了人成了別人家女婿和丈夫，這讓她怎么緩的過來。

    老太太心思敏感，一直哭到晚上睡覺，才稍稍想開了些。等老寧回房躺下，她主動開口：“……小誠和曉魯，你做主吧?！?/br>
    “人家女兒嫁到咱們家來，不能一點說法都沒有，回頭跟鄭家商量好了，該辦事兒辦事兒，該聘禮聘禮。自己養(yǎng)的兒子我自己最清楚，他故意不讓咱倆知道，請了那多的人，為什么啊？就怕咱倆不答應(yīng)，我看，他待曉魯也認真?！?/br>
    老太太傷了元氣，紅腫著眼睛，握住老伴兒的手：“我也算看出來了，誰也靠不住，將來還是咱們扶著到老?！?/br>
    老寧高興段瑞能想開，有點激動：“就是，為了那混小子生氣，不值當?！?/br>
    段瑞嘆氣：“他們這代人想的太簡單，你說說那是他們自己的事兒嗎，將來真有離婚那一天，那財產(chǎn)怎么分，關(guān)系怎么處，日子又怎么過？我看曉魯那孩子也是個嬌生慣養(yǎng)的，也不知道會不會做飯，將來又是……”

    “說著說著又來了。”老寧頭疼揉了揉眉心：“誰結(jié)婚是奔著離婚去的，財產(chǎn)怎么分那也是小誠自己的東西，他愛怎么分怎么分，你們女人就那么點小心眼，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生那么大氣是為什么？”

    段瑞被戳了面子，有點不好意思：“是我想多了?！?/br>
    “你不滿意曉魯？”

    “倒也不是。”段瑞想了想：“從小那孩子總在外頭跑，看著有點野，她家里畢竟是再婚，關(guān)系復(fù)雜，我本來想小誠能找一個家里沒瑣碎的，文文靜靜的女孩子?！?/br>
    可再想也是她想。自古以來兒媳和婆婆就是蠻難平衡的關(guān)系，認了，認了。

    ……

    可蔣曉魯家，也又是一番風(fēng)起云涌。

    蔣曉魯回家，杜蕙心正在廚房做飯，聽見響聲急忙出來，難掩高興，鄭和文放下書也趕緊從沙發(fā)上站起來，很激動：“曉魯回來了？”

    “嗯。”蔣曉魯站在門口，有些拘謹：“鄭叔，您現(xiàn)在有空嗎？我想跟您說點事兒。”

    鄭和文和杜蕙心互相看了一眼，以為蔣曉魯有什么事情要求自己，指了指書房：“屋里，屋里說?！?/br>
    “好?！?/br>
    自始至終，蔣曉魯沒看她媽一眼。

    進了書房，蔣曉魯把戶口和結(jié)婚證一一放到鄭和文面前，坦誠道，鄭叔，我前幾天從鄭昕那兒拿了戶口本，今天還回來。

    鄭和文震驚，先翻開兩本證看了看，又放回去，驚訝到說不出話來。

    “曉魯，這是，你這是……是跟家里置氣？”

    “不是。” 蔣曉魯不卑不亢地站著：“是真的，我跟寧小誠兩廂情愿。但是沒事先跟家里說，之前我跟媽鬧成那樣，我拉不下臉來，干脆先把事情辦了，先斬后奏?！?/br>
    “鄭叔?！笔Y曉魯現(xiàn)在說的是發(fā)自肺腑的話：“我信任您，從小到大您對我一直很好，這些年我別扭，改不了口，但是心里是真的把您當成父親一樣的長輩，我知道這事兒跟您說比和我mama說要效果好，她膽子小，很細膩，我怕她接受不了，當我求您，一會兒您幫著我說說話?！?/br>
    “孩子啊……”鄭和文心里五味陳雜：“你太沖動了?！?/br>
    這比鄭昕和曹小飛的婚事還要讓鄭和文心里難受，蔣曉魯這孩子太有主意了，辦事兒也太不留余地了。

    過了好半天，鄭和文才緩緩道：“你去吧，我跟你mama說。”

    “好?！笔Y曉魯收好桌上的結(jié)婚證，又出去了。

    沒過幾分鐘，杜蕙心果然去了鄭和文的書房，兩個人關(guān)在里面交談，蔣曉魯原本以為會是一場暴風(fēng)雨，躲在屋里暗自等待，可門鎖合了又開，杜蕙心始終沒進來找她說過一句話。

    直到晚上九點多，蔣曉魯按捺不住想出去找母親談?wù)劦臅r候，杜蕙心主動進來了。

    站在門口，紅著眼圈，手始終搓在一起，只說了一句話：“改天，叫小誠來家里吃頓飯吧?！?/br>
    女婿上門，見一面總是應(yīng)該的。

    “媽……”蔣曉魯從地上坐起來，歉疚想追出去，杜蕙心擺了擺手，無聲告訴她什么也別說，轉(zhuǎn)身就走了。

    母女兩人，各懷心事，可眼底失望神情倒是如出一轍。

    深夜蔣曉魯拿起手機給寧小誠發(fā)了條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