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jié)
又是一杯茶,兩根煙,輕輕挪到茶幾邊上,鄭和文緊張端坐,伸手迎了迎:“好,好?!?/br> 緊張等待—— 蔣曉魯安靜地做了個深呼吸:“爸!” “哎?。。?!”鄭和文激動應(yīng)下,竟掉了幾滴眼淚。 大家群哄著兩人上車,去上午典禮的招待所,化妝師趁眾人下樓,要給蔣曉魯補(bǔ)妝,臥室的門剛關(guān)上,就被寧小誠推開,手里還拎著西裝外套,跟化妝師說:“不用補(bǔ)了,一會兒到了地方再說?!?/br> 化妝師一頓,看著坐在梳妝臺前的新娘。 蔣曉魯也鎮(zhèn)定:“您先出去吧?!?/br> 門關(guān)上,臥室里只剩下蔣曉魯有和寧小誠兩個人,小誠嘆氣俯身,摸了摸蔣曉魯?shù)哪槨?/br> 蔣曉魯手勾在他脖子上,順勢站起來,忽然把臉埋在小誠脖頸里。 哭的壓抑,難受,撕心裂肺。 小誠抱著她,讓她乖巧貼在自己懷里,盡情發(fā)泄。 門外人聽,只當(dāng)新娘子舍不得家,這是難過哪。 可只有小誠知道,蔣曉魯這是想她親爸爸了。 之前他曾經(jīng)找機(jī)會問過,她爸爸現(xiàn)在是健在還是去世,蔣曉魯聽完默了默,說,還在青島,六十歲了。 小誠一聽,又問,那咱倆這事兒請不請他來?要請,我聯(lián)系那邊的朋友送他過來,咱倆去機(jī)場接? 曉魯難過搖頭:“我媽說不請,從鄭叔這兒走,到時候介紹兩個爸爸,怕丟人?!?/br> 這是蔣曉魯?shù)募沂?,小誠不好給建議,只點頭說:“那以后找機(jī)會我和你去青島看他。” 剛才跪在那兒,敬了鄭和文一杯茶,十幾年第一次開口叫了聲爸,蔣曉魯看著平靜,其實心里多難受,全被小誠看在眼里。 擦著眼淚,溫柔哄著,哄了十多分鐘,兩個人才從里面出來。 車一路浩浩蕩蕩風(fēng)風(fēng)光光開到招待所。 賓客來了一大半,幾個平常跟小誠親近的人都在跑前跑后幫著準(zhǔn)備,為了給蔣曉魯驚喜,常佳也來了。 趁著蔣曉魯去樓上補(bǔ)妝,寧小誠從褲兜摸出個東西,遞給沈斯亮。 “你這玩意兒到底行不行啊?” 沈斯亮正擺弄著遙控器,叼著煙,注意力全在半空中嗡嗡作響的螺旋槳上:“我也不知道,好些年沒用過了?!?/br> 小誠熱的扯了扯衣領(lǐng),和沈斯亮并排站在招待所院子的樹蔭里:“別回頭掉人家桌上,那你可真給哥們長了大臉了?!?/br> 一顆閃亮亮的戒指掛到航模的肚子上,沈斯亮按了下按鈕,飛機(jī)應(yīng)聲起飛,做了個回旋。 沈斯亮嘿了一聲,蠻高興:“還行,管用?!?/br> 這東西是他早逝的弟弟留下來的,以前還得過獎,今天是大場面,斯亮弟弟生前很尊重著小誠,小誠對他也好,把小航生前造的這航模拿出來派個用場,也算盡份心。 上午太陽大啊,沈斯亮被晃的直瞇眼:“嚯——你這戒指可夠大的?!?/br> 小誠靜站著,微笑:“曉魯實在,沒什么大要求,身上那婚紗都是自己下了班買的,回來跟我說,還傻樂,像撿多大便宜?!?/br> 沈斯亮不做聲,心里也是百感交集,幾家歡喜幾家愁啊。 “吳井那孫子裝瘋賣傻干什么呢?腦門兒上粘的不是桌上的喜字嗎?” “最近正追那姑娘呢,常佳,曉魯朋友?!?/br> 有人匆匆出來招呼:“快,人都齊了要開場,新郎官——” 小誠趕緊站直,沈斯亮幫他系上襯衫扣兒,打好領(lǐng)帶:“去吧,我們在門口給你守著?!?/br> 今天來的都是長輩,這些來幫忙的孩子不上桌,幫著干點體力活,等禮成就走了。 司儀是老寧請單位里年輕的宣傳干事,專門負(fù)責(zé)這個的,音樂一響,在座的老老少少鼓掌。 婚禮進(jìn)程在司儀歡快的聲音中一樣一樣辦著,沒有那么些花招兒,新娘新郎站在臺上讓人當(dāng)猴兒看,忒傻,簡單兩句,正要給雙方家長敬酒的時候。 “如果這杯酒喝完,大家都沒有異議,那么恭喜二位,從此喜結(jié)連理……” “等會兒——” 忽然門口響起一道不合時宜的男聲,聲音洪亮,鏗鏘有力:“我有異議?!?/br> 眾人驚訝,雙方父母臉色一變,全體回頭。 只見李潮燦穿著警服,帶著一幫人,少說也有六七個,烏泱泱從門口闖進(jìn)來。 好大的氣勢。 吳井和沈斯亮他們這些死黨站在門口,紛紛不動聲色扔了煙頭,也往外簇?fù)怼?/br> 兩伙人馬,雙方對壘,一伙要進(jìn)來,一伙堵在門口,彼此虎視眈眈。 婚禮現(xiàn)場忽然風(fēng)起云涌。 小誠站在臺上,微笑著。 李潮燦。 你這是要鬧場子啊。 第二十三章。 嗡—— 現(xiàn)場麥克發(fā)出尖銳刺耳響聲,司儀大驚, 迅速關(guān)掉現(xiàn)場所有擴(kuò)音器, 人無措戳在一旁。 底下賓客已經(jīng)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雙方父母的臉色也變得不好看。 誰也不愿意在這種場合發(fā)生沖突。 你要是來祝賀新婚之喜,大門敞著, 我們歡迎, 你要是憋著壞來攪合,這些小老爺們豁出去這張臉,也不能讓你進(jìn)來。 李潮燦啊李潮燦,在場明白事兒的心里都嘆息, 你這么做, 是在小誠面前抖了威風(fēng),可……你這又把蔣曉魯推到了風(fēng)口浪尖不是? 人家的大好日子, 你這么來鬧,不管是沖誰,這筆賬, 是得算到新娘子頭上的。 李潮燦像是剛從什么地方趕回來, 風(fēng)塵仆仆, 瀟灑站在門口,誰也不在乎似的又重復(fù)了一遍:“我、有、異、議?!?/br> “你算哪根蔥你有異議?有意見外頭說, 沒看見里頭正熱鬧呢嗎?怎么著,人民警察現(xiàn)在也管紅白喜事兒了?還得拿著新郎官新娘子身份證上您那兒報備?。俊眳蔷鮾豪僧?dāng),正擋在李潮燦面前,不讓他進(jìn)來。 李潮燦身后有人不愛聽了,伸手指著吳井:“你會說人話嗎?” “哪句說的不是人話?”吳井橫起來也是六親不認(rèn),何況他和李潮燦更非親非故:“小學(xué)沒畢業(yè)?聽不懂啊?!?/br> 李潮燦怒目,猛地揪起吳井衣領(lǐng):“你他——” “潮燦。”沈斯亮伸出只胳膊把兩人拉開,站在中間,話說得很客氣:“咱們也是打小兒一起長起來的,你今天是來賀小誠兩口子新婚,他們兩口子歡迎,帶這些人不方便,你爹你媽也在里頭,鬧大了誰都不好看,你要進(jìn),我們不攔,你一個人進(jìn),剩下這些,我請他們喝喜酒?!?/br> 該怎么選,你自己衡量。 “不為別人,也得為曉魯想想?!币痪涞吐暰?。 李潮燦眼里的盛氣凌人滅了一半,怔怔望向那端的蔣曉魯。 她人,還穿著嫁給別人的婚紗,手上戴著寧小誠剛套上去的戒指,可臉上的著急是實實在在的。 李潮燦看著看著,一直緊握成拳的手,不知不覺間就松開了。 他回頭道:“你們辛苦,外面等會兒我,敬杯酒,馬上就出來。” 有人擔(dān)心:“潮燦,真不用?” 李潮燦笑了:“不用?!?/br> “那行,走?!币粋€手勢,一幫子人烏泱泱又出去,吳井和沈斯亮互相看了一眼,緊隨其后,在外頭合上了大門。 門合上—— 李潮燦眼睛發(fā)紅,是熬了夜,警服的扣子全敞開,露出里面沒打領(lǐng)帶的襯衫,也凌亂不堪。 一步一步朝臺上走去。 路過旁邊禮桌,他父母還站起來低罵:“給我滾回家去!你要干什么?” 李潮燦充耳不聞,在臺前站定。 兩雙眼睛,通紅,壓抑,悲憤;黑亮,溫和,冷靜。 對視數(shù)秒—— 李潮燦忽然咧嘴笑了,笑的澄澈,純凈:“今天你和曉魯結(jié)婚大喜,我來祝賀?!?/br> “歡迎?!毙≌\眉頭一揚(yáng),波瀾不驚:“下邊坐?!?/br> “坐就不坐了。來敬你們兩口子幾杯酒,敬完就走?!崩畛睜N自顧自拎起旁邊一桌的酒瓶,翻過三個倒扣著的玻璃杯。 斟酒。 “曉魯,你不講究,好歹咱倆也是和泥的交情,這事我竟然是咱院兒里最后一個知道的。” 第一杯。 “這幾天在外頭忙,沒接著電話,來晚了,給你賠罪?!?/br> 第二杯。 “你今天是新娘子,我不沖你,誠兒,都是男人,咱倆喝?” 第三杯。 寧小誠微笑,接招:“行啊?!彼材闷鹑齻€倒扣的玻璃杯,依次倒酒:“你和曉魯認(rèn)識這么多年,你能來,曉魯高興,我也高興。” 李潮燦端起酒杯,主動與小誠撞了一下。 咣—— 酒液從杯沿中滾出,落在兩個男人手上。 李潮燦舉起杯,忽然高喊:“第一杯!” “我祝寧小誠和蔣曉魯新婚快樂,早生貴子?!?/br> 坐席靜默幾秒,不知誰帶頭,忽然鼓掌起哄說好,掌聲這才慢半拍的熱烈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