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為此曉魯?shù)钠牌胚€埋怨:“哪有當(dāng)天就走的, 小誠也順著她。” 老寧安慰:“新婚嘛,寵著很正常,管那么多干什么?!?/br> 嬌陽作為乘務(wù)長, 從頭等艙開始一一詢問:“先生您好, 請問您需要什么——” 小誠左腿疊著右腿,始終安靜翻閱著一本書。 他有年頭沒坐飛機了, 許是以前奔波總是來來回回坐煩了,人也懶。 待問到他這兒,嬌陽彎腰, 露出甜美專業(yè)的微笑:“先生您好,請問意大利面您需要嗎?” 小誠出于禮貌抬頭看了一眼,拒絕:“謝謝,不用?!?/br> 嬌陽一怔,小誠也蹙眉,這人……看著有點眼熟。 但是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了。 可看嬌陽的反應(yīng)—— 微微壓著裙子,怕影響到周圍乘客, 半蹲,心里雖驚喜,但也沒表現(xiàn)的十分明顯:“寧先生,這么巧。” 寧小誠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抱歉一笑:“您是……” 嬌陽并沒在意,輕聲提醒:“上一次在超市地下停車場,我和宋芃見過您母親?!?/br> “哦——”小誠想起來了,和她點點頭:“你好。” “去日本出差?”嬌陽詢問。 小誠合上書,用手壓著,很客氣:“度假?!?/br> “祝您旅途愉快?!眿申栒酒饋恚骸拔沂潜敬魏桨喑藙?wù)長,有任何需求您盡管找我。” “謝謝。”小誠始終壓著聲音,很輕。 雙人座的機艙,嬌陽瞥見寧小誠旁邊蒙頭睡覺的女人,她頭枕在他肩膀上,微微蹙眉,想叫醒她:“小姐?小姐?抱歉打擾您?!?/br> 小誠立刻阻止:“哎——別叫醒她?!?/br> 嬌陽手尷尬伸在半空中,笑容尷尬:“這樣影響您休息?!?/br> 蔣曉魯咕噥著不滿動了動。 “她是我太太?!?/br> “喔,好的?!眿申栁⒕弦还?,又重復(fù)了一遍:“有需要您再找我。” 她推著小車微笑離開,心里實則暗流涌動。 送完餐,低頭快步走到工作間,拉上與客艙之間的布簾。 “乘務(wù)長?休息啊?!背藙?wù)員萌萌回頭,正從柜里拿一瓶新雪碧。 嬌陽站在門口:“你把乘客名單給我。” 萌萌順手從旁邊拿出一疊紙,遞給她:“給——” 嬌陽接過來,什么話也不說,迅速翻找著。 修剪漂亮的指甲在人名上匆匆劃過,最后停在一個地方。 蔣曉魯。 這讓嬌陽震驚萬分。過了許久,她才把名單收好,重新理了理頭發(fā)出去了。 蔣曉魯還在睡著,這回?fù)Q了個姿勢,蜷起身體,頭徹底枕在寧小誠腿上。 她睡覺愛蒙臉,小誠看了會書,怕她憋出毛病,時不時掀開條縫。 蔣曉魯被來來回回的光感弄醒,溫吞睜開眼:“你干嘛?” “你也不怕憋死?!毙≌\低眉,笑紋淺淺。 “有光,眼睛發(fā)酸?!眲偹训氖Y曉魯毛茸茸的,頭發(fā)亂七八糟粘在臉上,她舔了舔嘴唇,坐起來:“剛才好像有人碰我來著?!?/br> 寧小誠“嗯”了一聲,接著看書:“乘務(wù)員叫你吃飯?!?/br> 正巧嬌陽從過道間路過,面帶微笑。 蔣曉魯瞬間瞇起眼:“……她?” 小誠詫異:“你認(rèn)識?” 蔣曉魯有見人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尤其是她印象不好的,聲音很?。骸八纹M的好朋友,叫……嬌陽,是乘務(wù)長,鄭昕當(dāng)空姐就是她鼓搗的?!?/br> 說完,蔣曉魯鬼精靈似的:“不對,你也認(rèn)識她?” 小誠不以為意:“上次在超市接老太太,她也和宋芃一起,見過一面。” “哦?!笔Y曉魯悶吭了一聲,也拿本雜志翻,她是個心里藏不住事兒的人,翻著翻著,忽然來了一句:“我討厭宋芃?!?/br> “特別討厭?!?/br> 一想到在婚禮上她呼朋引伴的豪氣樣子,蔣曉魯就不太高興:“她是不是喜歡你?” “嗯,以前總往我家里跑?!毙≌\很坦誠,又給宋芃一個女孩家留了點余地,算是默認(rèn)。 蔣曉魯盯著雜志頁面上的一個模特看,不再做聲,看著看著,又促狹翹起唇角,自言自語似的:“喜歡也沒用了?!?/br> 以前沒發(fā)現(xiàn)蔣曉魯還有點小脾氣。 她這么計較,說明心里有他,本來想拿著李潮燦和她開句玩笑,但是話到嘴邊,小誠沒說,這時候是要順著她,寵著她的,拿這些不合時宜的話逗她,難免傷氣氛。 飛機降落到新千歲機場,嬌陽怕碰面尷尬,破天荒沒有站在艙門外送乘客,蔣曉魯也松了口氣,萬一要是碰到,還要虛情假意打招呼。 出了機場領(lǐng)行李,有預(yù)定的司機來接。 小誠第一次來日本,也不太感興趣,像個甩手掌柜跟在后頭。 這小夫妻雖然分工不同,但對生活的某些看法倒是蠻一致,就是會享受。 酒店是一家著名的溫泉酒店,在知床,車整整開了四個多小時,辦理入住,當(dāng)?shù)貢r間是凌晨,旅途勞頓,行李也不整理了,臉也不洗了,蔣曉魯大臉朝床,咣地一聲栽在上頭。 小誠從洗手間出來,見蔣曉魯睡得親,也脫了鞋,直接仰躺下,闔眼前,猛地想起什么,順便關(guān)了床頭的燈。 兩個人和衣而睡,橫七豎八,是真的累壞了。 蔣曉魯在夢里天馬行空,短短一個月,像是把那些事情串聯(lián)起來,演電影兒似的在眼前過,夢里有寧小誠,有杜蕙心,有李潮燦,還有老周瘋狂敲桌子讓她趕緊回來上班的怒吼。 曉魯晾在床外的腳丫猛地一顫,醒了。 此時是北海道的下午六點—— 暮色將至,酒店房間窗外能看到大片的鄂霍次克海,黃昏的暖黃,夾雜著鮮艷的緋紅鋪在云層上,天光里,銜接在淺藍(lán)色的海面上,層層疊疊,曉魯從恍惚中醒來,忡怔望著窗外,她的臉在暮色中隱匿著,整個房間忽然溢滿了一種非常靜謐,溫柔的氣息。 她忽然想起大學(xué)時期去電影院看的那部電影,葛優(yōu)和舒淇的經(jīng)典之作。 電影里的笑笑也是這樣靜靜在酒店房間中,面朝鄂霍茨克海,然后義無反顧,充滿絕望地從能取岬上跳了下去。 從那以后,蔣曉魯就一直想,如果有機會,她一定要來這里看看。 酒店的柜子里會提前備好泡湯的和服,曉魯躡手躡腳從床上爬起來,抱著衣服去房間露臺外的溫泉。 小誠醒過來,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幅畫面—— 泉聲潺潺,池邊的木舀溫吞淌著水,腳踩在涼涼的巖石上,一汪茂密樹葉遮擋在周圍,女人年輕的身體一寸一寸淹沒在池中,最后,白皙勻凈的身體,樹葉的層疊茂密與泉水的溫?zé)崃鲃?,渾然天成,蔣曉魯未施粉黛,仰頭,閉眼,枕在石頭上,腦后墊了一塊厚厚的毛巾。 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誠光腳無聲無息走到她身邊,換了舒適的灰色居家服,手探進水里試了試溫度。 溫?zé)?,柔軟?/br> 他用手掌掬起一捧,隨意潑在曉魯?shù)谋成稀?/br> 泉水砸上去,迅速散開,水珠滴滴答答順著細(xì)膩的背部肌膚往下淌。 蔣曉魯睜開眼,回頭,微張著唇,眼睛笑彎起來:“小誠哥?!?/br> 她不是很惹人疼的纖細(xì)身材,而是給人那種豐潤勻稱的感覺,胸脯飽滿。 在一片淡淡的白色水霧中,她脖子以下的身體在層層水波中掩藏,蕩漾。 寧小誠回望著她,身上尚有懶怠氣息—— 他手指無意識摩挲在她唇瓣上,目光明亮,可難掩深沉笑意:“曉魯,咱倆辦點正事兒吧?!?/br> 男人低沉的聲音。 夕陽徹底西沉。 空氣中凝結(jié)著黃昏的熱,海水的涼, 還有蔣曉魯主動的,濕漉漉的吻。 …… 小誠初中時代對性的認(rèn)知,是夏天女同學(xué)從半袖襯衫里透出的細(xì)細(xì)肩帶,是脖頸上汗津津的水珠兒和因為太陽炙熱被曬的發(fā)紅的臉頰;高中時期的認(rèn)知,是廁所格間偶爾發(fā)出男聲沉悶粗戈,是無意識的想入非非,是很多男孩子都會在晨起發(fā)生的尷尬一幕;大學(xué)時期則是校園里白人女孩修長的雙腿,性感的英語尾音,和飽滿的胸脯。 后來成人,作為一個成熟的小老爺們,他對性已經(jīng)從渴望轉(zhuǎn)換為知遇,轉(zhuǎn)換為歸屬感,超脫生理快感之外的追求,對身體上的默契,高度契合的靈魂,一個實實在在屬于自己的姑娘,能摟在懷里,知你一切喜惡的對象。 天光將近,酣暢淋漓。 風(fēng)吹起露臺上的竹簾,掀起床邊垂落的白色床單。 蔣曉魯依偎在他懷里,輕輕呼吸。 良久—— 她問:“你知道我為什么那么討厭宋芃嗎?” 寧小誠搖頭,手始終搭在她手臂上:“異性相吸,同性相斥唄。” 曉魯吸了吸鼻子,甕聲甕氣:“不是?!?/br> “我小時候,十幾歲吧,上初中,她對我干了件特惡心的事兒。這事兒過了很多年,我怎么也忘不了?!?/br> 小誠低應(yīng):“說說?!?/br> “你知道我們樓后有片平房嗎?”蔣曉魯拄著他胸口半坐起來,仰頭認(rèn)真看著他:“就前陣子拆了的那片?!?/br> “知道,以前我們踢球總?cè)ツ莾嘿I酸梅湯。” “對,就是那兒?!笔Y曉魯又躺回來,玩兒著小誠的手指:“那胡同走到里面左拐,有片破車棚,我們總在那兒玩捉迷藏,但誰也沒去過那車棚里頭。” “李潮燦總嚇唬我,說里面有大狼狗,我們院兒的小姑娘也都知道那里不能隨便進去。星期三中午放學(xué),遇見宋芃和她的一幫小姐妹,看見我,她就緊張地說,曉魯,快,你快去那車棚子里,你meimei在那兒讓狼狗嚇著了,不敢出來,我當(dāng)時嚇壞了,鄭昕膽兒小,身體又不好,生怕她出事兒我媽把我給打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