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jié)
刑從連靠著門口的石柱,在抽一根煙,見到林辰,他緩緩站直身子:“還順利嗎?” 林辰搖了搖頭,將剛剛拿到結(jié)果,遞了過去。 刑從連面色一沉,他咬著煙頭迅速翻開報告,他的目光落在報告最后的一行字上。 上面很清楚地寫著“審核通過”四個字。 刑從連長忍不住把手按在林辰頭上,揉了揉:“哎,這不是通過了嗎,怎么還搖頭?。俊?/br> “你不是問我順利嗎?” “都通過了,還不叫順利了嗎?” “我只是覺得,黃澤會突然松口還真的讓我通過顧問審核,這件事太奇怪了?!?/br> 看著林辰略顯擔憂的面孔,刑從連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萬一是良心發(fā)現(xiàn)了呢?” 他吸了口煙,笑問道。 第39章 錦鯉 半深不深的夜里,路燈將人影拉長。安靜的夜里,街邊的水聲都清晰可聞。 林辰與刑從連走在石板路上,才晚上七點多,街邊的小店都已關了大半,從某種意義上說,宏景真是個很沒出息的城市。 顏家巷依舊有些窄,有些長,唯獨發(fā)生變化的,是小巷兩側(cè)的店鋪 據(jù)刑從連說,在他離開的那段時間里,市政府對顏家巷進行了改造,兩邊的民宅被重新修繕,出租給一些想要在文藝產(chǎn)業(yè)方面創(chuàng)業(yè)的學生和一些文藝界人士,所以,街邊的老宅有的變成了咖啡店和茶館,有的變成了畫室或者手工藝工作室。 原本泛黃的墻面被籬笆與花草覆蓋,時不時還能看見貓咪在落地窗里小憩,蒼老的街道,也因此溫暖而富有人情味了許多。 微黃的燈光映照著古舊的門牌,在老式木門前可憐巴巴蹲著兩個人。 刑從連跟著刑從連停下腳步。 刑從連用很無奈地口吻對兩人說:“你們這樣,隔壁鄰居看到會報警?!?/br> 正沉迷網(wǎng)絡游戲的某位小同志抬起頭,眼睛亮晶晶的:“啊,報什么警?老大你家wife怎么關了,我把隔壁和隔壁隔壁的密碼都幫你破解了,你能放我進去吃口飯嗎?” 而在一旁蹲著的另一人則半天都沒有說話。 林辰低頭看著對方,只見那人眼眶微紅,目光怔愣,像是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 “哎,不是前兩天,已經(jīng)通過電話了嗎?”他放軟語氣,無奈道。 他話音未落,那人蹭地跳起,緊緊摟住他:“師兄,我膽小啊,你可別再嚇我了!” …… 和他重逢后,付郝就拉著他的胳膊不放。 一進門,林辰耳邊盡是付教授滔滔不絕的訴苦聲,他默默在想,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撒嬌? 刑從連站在門邊,打開門燈,燈光亮起的剎那,付教授的嘮叨聲戛然而止。 在他面前,是一片古典式庭院,草木叢中,地燈瑩瑩地亮著,一條鵝卵石鋪就的小徑連接著前門與正廳,庭院左側(cè),是一汪碧綠的池水,在燈光映射下,水面閃爍著清冷的浮光。 付郝愣了半晌,終于吐出兩個字來:“臥槽?”他說完,見鬼似地退了兩步,走出門,看了眼門牌,然后沖進門拉住刑從連:“你沒事進別人家門干嘛,作為公職人員,你不要知法犯法!” 聽付郝這么說,刑從連不動聲色。 林辰只好替刑從連解釋道:“老街改造,市政府實事工程?!?/br> “實事工程還給換房?” “原先他住的那間屋子就在隔壁,租給了一家畫廊,所以就搬到這里?!?/br> 付教授滿臉不信:“就他那破屋子,政府憑什么給他換這套,這是園林吧這?”他邊說,邊走到池塘邊,池邊堆疊著幾處秀雅假山,石拱橋橫跨水面,只見鮮紅的錦鯉劃過水面,漾起層層漣漪,“師兄你看,還有錦鯉啊!” “嗯,你要不要拜一拜?”刑從連笑問。 “老刑,我跟你說,不該碰的錢你不能碰,知道嗎?”付教授突然回頭,神情凜然,“你要時刻記得自己的身份啊,不要被資本主義的糖衣炮彈擊倒。” 刑從連有些哭笑不得,問林辰:“你師弟這是轉(zhuǎn)行去上政治課了?” “老刑,你嚴肅點,你說你一個刑警,住這樣的房子,可千萬不能被黃督察知道啊,否則不死你也得脫三層皮!”付郝繼續(xù)苦口婆心。 付郝雖然很絮叨,可言辭中滿是關切之意,刑從連大概聽出這點,于是誠懇道:“付教授,您放心吧?!?/br> 他們?nèi)嗽诔剡呎f著話,大多是付郝在不停嘮叨,他和刑從連則時不時逗他兩句。 忽然間,正廳傳來一聲哀嚎:“老大,我餓!”早就沖進屋子里打游戲的王朝這么說。 “泡面在廚房左手第一個柜子里。”刑從連提高音量,告訴屋里的小同志。 “可是我不想再吃泡面了!”王朝繼續(xù)嚷。 “定外賣?!?/br> “附近的外賣早吃膩了啊。” 他們走進正廳。 王朝小同志趴在桌上,有氣無力,一副剛輸了游戲生無可戀的樣子。 “你想怎樣?”刑從連問。 聽見這話,王朝的眼睛蹭地亮了,林辰見他的目光飄了過來。 “阿辰你做飯給我吃,好不好?”他說完,還舔了舔嘴唇,說:“好想吃家常菜啊。” 林辰覺得好笑:“為什么挑我。” “老大pass,付教授食堂吃慣了pass,你之前一個人住一定很會做飯吧!” 事實上,王朝的分析并沒有任何問題,唯一的問題是,一個熟知超市貨架各種泡面口味的男人家里,并沒有可以展現(xiàn)廚藝的素材。 林辰站在水槽前,沖洗著打蔫的青菜,鍋里煮著熱騰騰的泡面,嗯,依舊是紅燒牛rou口味。 刑從連靠在料理臺邊,對正在翻檢冰箱的小同志說:“別找了,你前天就把最后的鹽水方腿吃完了?!?/br> “你為什么不去買菜!”王朝很氣憤地回頭。 “因為我每天都在用心工作?!毙虖倪B很理所當然地回答。 王朝被噎得說不出話,砰地關上冰箱門,氣沖沖跑回電腦前,準備繼續(xù)殺兩盤。 …… 加了青菜和雞蛋的泡面,也依舊是紅燒牛rou味的,翻不出什么新奇的花樣來。 解決完晚飯,為了避免付郝再對刑從連進行思想品德教育,林辰把他們帶到陽臺上喝茶。 春風半涼不涼,陽臺正對著河面,兩岸燈火倒映水中,更顯得波光粼粼。 付教授好歹也是見過世面的人,可真坐在腐敗的圈椅里,捧著一杯熱茶,他就舒服得想哼哼。 “師兄啊,你打定主意要留在這里了?”付教授半瞇著眼,這么問他。 四周只有流水聲音,一切都很安靜。 “嗯。” 付郝看著他,欲言又止,最后道:“那你可千萬不要再像之前那樣逞強了?!?/br> “好?!?/br> “馮沛林那事,我理解你是想詐死逃開監(jiān)視,雖然一直躲藏總不是什么辦法,但也比你老這么出頭要好。高速劫案吧,我知道你也是一不小心碰上的,不管也不現(xiàn)實,可這也太危險了,能一下子殺掉一車人滅口的販毒組織,還敢在警車下面裝吸盤炸彈,這已經(jīng)不是膽大包天可以形容的了好嗎,要不是黃澤把事情壓下來,你又要出名了,要是再被毒販盯上,你可怎么辦啊?!?/br> 付教授憂心忡忡,林辰聽得很無奈,卻只好寬慰他:“沒事,警方有證人保護系統(tǒng)?!?/br> “你根本沒有重視這件事情!”付教授擱下茶杯,提高音量。 “但是,你讓我該怎么辦呢?” 林辰很郁悶地問道。 付郝一聽他這么說,趕忙勸慰:“沒事沒事,就現(xiàn)在這樣挺好,你就和老刑住,萬一有什么入室搶劫殺人,他也能保護你?!?/br> 話題主旨瞬間轉(zhuǎn)變,不得不說,在調(diào)教師弟方面,林辰覺得還是有一些心得的。 “你這樣說,我總有不好的預感?!?/br> “哎,誰叫師兄你命真不是很好呢?” “那付教授你有什么轉(zhuǎn)運方法嗎?”林辰笑問。 “我覺得老刑運氣好像不錯,你看政府修條街,他都能換到這么好的地方來住,我聽說哦,有些人命格天生硬,就是命好,你趕緊蹭他,把他的好運全蹭走?!?/br> “好?!?/br> 林辰?jīng)]有再說話,周圍除了水聲,便再沒有其他聲響。 付郝似乎覺得很不習慣,他抓了抓頭發(fā),突然想起了什么事:“對了對了師兄啊,后天老爺子六十大壽啊,那個……” “怎么了?” “你去不去啊?” “付教授的意思,是想我去,還是不想我去?”林辰問。 “不是,我當然是想你去啊,就算我不想,老爺子也想啊,就是我們老爺子桃李滿天下,去的同學會有點多……” “然后呢?” “然后,我干脆跟你說了吧,他們好多人想借著老子也大壽,順便搞同學聚會,臥槽,你還記得鄭冬冬那個混蛋嗎?非說要推薦你當同學會主持人,說你之前成績又好又能干,現(xiàn)在一定是社會精英了,由你當主持人最合適,我看他在群里那副小人得志、明嘲暗諷的樣子就各種不爽,他就是想趁機羞辱下你……” “我不記得了?!绷殖酱驍嗔烁逗?。 “不記得什么了?” “我不記得誰是鄭冬冬了。” “不記得沒關系,那就是個小角色,之前我們隔壁班的,但他惡心人起來可夠勁,說實話,老爺子大壽,你不去又真的不好,要不我們當他晚上,去老爺子家里拜訪一下,說話也方便?!?/br>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甭犞逗逻@么說,林辰提起茶幾上的水壺,往杯中續(xù)了些熱水:“既然我都不記得他是誰,那么他想什么、說什么甚至做什么,很重要嗎?” “不重要是不重要,但是同學會……” “你是想說,現(xiàn)在我的同學們都事業(yè)有成,而當初成績最好的我,卻偏偏越混越差,只能做警隊的小顧問,去見老同學,容易心里不舒服,對嗎?” 付郝想了半天的話被憋在喉嚨口,最終,他憋得臉有些紅,可在他灼灼的目光注視下,他只能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