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節(jié)
“所以,那個密碼,真是你設(shè)下的嗎?”他冷笑著,又向前走了一步。 在他問出那個問題后,他很明顯看到美景先生臉上原本得體的笑容中出現(xiàn)了一絲裂痕。 “不用回答,你的表情已經(jīng)告訴我答案了?!彼麑⑹种篙p輕按在唇上,做了個噤聲動作,“像你這樣的人,最喜歡玩那些殘酷的人性游戲。讓宋聲聲知道他的反抗害死自己的粉絲也好,逼我自殺救人也罷,你對這個世界永遠懷揣最大的惡意,卻最喜歡玩那些毫無意義象征性的東西。如果你要設(shè)一扇永遠也打不開的密碼門,殺了那些摯愛宋聲聲的粉絲們,請問,你會用誰想出來的數(shù)字呢?” 林辰說完,又向前跨了一步,他離地上那位惡意的化身已經(jīng)越來越近,“你的表情告訴我,那個人是宋聲聲。你不會真愚蠢到隨口問過宋聲聲你最喜歡什么數(shù)字,準備用他最愛的數(shù)字,殺死那些最愛他的人?”他沒有給美景任何說話的機會,因為他終于知道,宋聲聲為什么會選擇在今日死亡,“昨天,他來過這里彩排。他當(dāng)然不可能知道你的計劃,不過他是那么聰明的人,他來到這里的時候,一定會終于把一切細節(jié)串聯(lián)起來。他終于知道你要做什么。你要殺人,要殺很多很多人,所以他必須用自己的死來阻止這一切。他了解你的惡劣,或許當(dāng)日你只是隨口問他,真正設(shè)置密碼時不一定會用他想的那串?dāng)?shù)字。但當(dāng)他自殺之后,你卻更有可能會用他想的那段數(shù)字,因為活人設(shè)下的密碼永遠有被破解的可能,但死人想出的密碼不會,對嗎? 美景先生臉色鐵青,他的臉上終于沒有了那絲溫和謙恭的偽裝。他笑得非常殘忍,那是自遠古而來的邪惡生命,他滿嘴血腥,以吞噬善意為生。 林辰知道他猜對了:“你是不是在想,你究竟忽略了什么東西,讓宋聲聲得以把密碼傳遞出來。可他明明一句話也沒有對我們說過啊。你沒有想過吧,你看不起的那條老狗,居然在死了以后還能往你心口猛地插上一刀。” 美景咧嘴笑了起來:“不,你猜錯了,那是我設(shè)的密碼,宋聲聲那條老狗,根本什么都不知道?!?/br> “不,那是他想的數(shù)字?!?/br> 驕陽刺目,長風(fēng)貫空。 林辰緩緩開口:“宋聲聲進入演藝圈太早,他沒有讀過太多書,如果是他設(shè)下并且要傳遞出來的密碼一定不會太復(fù)雜,但卻只有愛他的人才能猜到。你應(yīng)該知道宋聲聲很喜歡畫的那個符號,但在他死亡的浴缸里,我并沒有看到那個符號。我一直在想,像他這樣充滿信念的人,為什么不畫那個符號呢?” “為什么?” “因為宋聲聲曾經(jīng)在一次演唱會上說過,如果有天我死了,請你們?yōu)槲页皇赘?。那是一首充斥著去你媽愛誰誰的歌,但名字卻意外感人的歌。這首歌來自于他摯愛的童話,而只有資深粉絲才會知道,在那首專輯的歌詞本上,每一行后面都有一個裝飾性的,除了其中一行。那一行歌詞像裹腳布一樣長,卻因為排版問題,后面少了個?!?/br> “所以他設(shè)下的密碼,就是那句歌詞?!?/br> 林辰并不知道,那位被拔掉牙齒、備受威脅,整日活在懸劍陰影下的人究竟是怎么做到這一切的,他甚至不知道宋聲聲究竟是靠什么在走上舞臺實現(xiàn)自己的心愿前選擇自殺。 但是桀驁、放縱、理應(yīng)擁有火一般生命的宋聲聲,他充滿斗志他從未放棄。 他曾經(jīng)問過自己,磨難和痛苦是否會令人靈魂也變得卑微,他想,宋聲聲已經(jīng)給他答案。 他仿佛看到18歲的宋聲聲爽朗地笑著對他說:嘿,我這么驕傲,怎么可能向命運這種狗屁玩意低頭呢,我永遠也不會像命運低頭啊。 他跨出最后一步,用槍口死死抵住了中年人的眉心:“將軍?!?/br> 尾聲 水幕鋪天蓋地而下。 木問花被扶出火場,雖然她剛才在火場里等了很久,渾身guntang,但在她走入陽光中的那一刻,她才第一次發(fā)現(xiàn)陽光是那么溫暖。 隔著無數(shù)人,她第一眼就看到她生命中最愛的男人抱著女兒向她沖了過來,然后她的愛人們用前所未有的力度將她緊緊摟在懷里。 她親了親女兒柔嫩的臉頰,用被煙熏得有些焦黑的手指,擦去了女兒臉頰上的淚痕。 …… 廣場上到處都是人人人。 雖然在通電前,王朝已經(jīng)提前發(fā)短信提醒過所有人要提前趴倒盡可能遠離著火點、同時注意高溫水蒸氣,但還是有一些離著火點太近的人被熱氣灼傷,不過和沒命比起來,受點傷也算不了什么,吸入濃煙也能治好,反正只要人還活著,就有希望。 反正小王同志是這么想的。 陸續(xù)到來的救護車里下來了很多長腿護士jiejie,正在給傷員做簡單包扎。 他終于能夠比較愜意地坐在警車里,吹著空調(diào),看著筆記本,不過他估計等會兒耳麥里就會傳出他老大的怒吼,讓他滾去做這做那。萬一老大要他去修服務(wù)器修網(wǎng)絡(luò)什么的,他覺得自己一定得開個高價,總之先沖個戰(zhàn)網(wǎng)點買守望先鋒328數(shù)字典藏版好了。 …… 林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下樓的。 地上有一攤四分五裂的尸體,就在剛才,美景從高樓上一躍而下。他甚至來不及扣動扳機做出任何反應(yīng),對方就選擇了死亡。 原來1換3000,最后跳樓自殺的人,變成了美景先生。 他繞過地上那人的尸體,推開所有想要攙扶他的警員。 或許是在高空曬了太久,他只覺得頭疼欲裂,耳膜劇痛,仿佛總有人在他耳邊說話,一會兒是宋聲聲在唱歌,一會又是刑從連最后那一聲“好”,他耳邊不停有電子門開鎖失敗的滴滴聲響起,不斷不斷,令人絕望。 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分不清時間順序,所有的畫面都變得模糊,但他腦海里卻很清楚記得美景跳樓前的最后一幕。 那位溫和的中年人在他槍口前起身,嘴唇翕動,笑著對他說:“請代我向刑隊長問好。” 說完這句話后,美景就飛快跑到天臺邊緣,格外瀟灑地一躍而下。 不知道為什么,在那之后,他試圖不停呼喚刑從連卻得不到任何回應(yīng)。他覺得手里的槍很重,重得他幾乎無法握住。如果美景復(fù)仇的對象是他們兩個,刑從連恐怕也有危險,而他的配槍在他手上,在火場遭到任何襲擊都會非常危險。 他向廣場奔去,四周都是相互依偎的人群,男男女女在擁抱在接吻,臉上都是劫后余生的幸福笑容。天空中有水灑下,火光已經(jīng)漸漸熄滅,但還有零星的畢波聲和玻璃炸裂聲。 可他找不到王朝,也找不到刑從連,目之所及沒有任何熟悉的面容。他不停地向所有人詢問刑從連在哪里,卻沒有任何回應(yīng),甚至還有人很奇怪地問他:刑從連是誰,是你什么人? 是啊,刑從連是誰,他和他是什么關(guān)系呢? 他踏入火場,看到那扇被割開大口的銀灰色安全門,門里空空如也,他想找的人并不在那里。 他想放聲大喊,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喉嚨已經(jīng)因為緊張而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地上很濕,非常濕,一切都變得四分五裂。他間或與一些救火人員和被營救出的人群擦肩而過,有人問他要去哪里,要找誰,他無法回答。他的耳邊再次出現(xiàn)非常多的聲音,廣場上仿佛有人在唱歌,還是那首歌,宋聲聲的歌。歌聲仿佛穿透黑夜的明光,給周圍的混亂一點點染上光明的色彩。 有人唱:這世界上不存在永遠的愛情 他向地下室走去,空間里只有安全通道綠瑩瑩的光,周圍黑暗,非常黑暗,天花板上有水滴下。 他漸漸聽到腳步聲音,那是一位拖著沉重步伐的消防員,他抓住對方,又問了一遍那個問題:刑從連在哪里? 對方撓了撓頭,然后將面罩摘下,對他說:“你找刑隊長啊,他剛還在樓下?!?/br> 他松開那人,向更下層的空間跑去,他推開地下的每一扇們,卻沒有找到自己要找的人。 廣場上的歌聲仿佛穿透層層水泥板傳遞下來,但那也有可能是他的幻聽。 也沒有人能夠永生…… 有人在給歌曲和聲:也沒有人能夠永生…… 他將要推開走廊盡頭最后一扇鐵門,就在這時,有人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猛然回頭,拔槍,死死抵住那人的額頭。 然后,他看到了一雙綠瑩瑩的雙眼,仿佛是森林中最清冽的那泓泉水又或者是拂過眼角眉梢一縷很清淡的風(fēng)。 那人灰頭土臉,臉上早已被煙灰熏得漆黑一片,但他眼中含笑,對他說:“是我,不用怕?!?/br> 在那瞬間,林辰猛然聽見無數(shù)聲音涌進他的耳內(nèi),很多人都在叫囂:所以放肆吧瀟灑吧去他媽讓他滾蛋吧…… 這世界上不存在永遠的愛情,也沒有人能夠永生,所以放肆吧,瀟灑吧,去他媽讓他滾蛋吧! 所以放肆吧瀟灑吧去他媽讓他滾蛋吧! 他松開手里的槍,一把抓住那人頭發(fā),非常用力將人推到墻上,然后重重吻了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 我生于長空 長于烈日 我翱翔于風(fēng) 從未遠去 親愛的姑娘 請不要為我哭泣 ——宋聲聲 第五卷 五浮 第164章 吻你 林辰用力吻著他,手指越發(fā)插入刑從連發(fā)根深處,將他的頭按下,那是純粹的情感發(fā)泄,在這個時刻,他不需要在意刑從連的感受不需要在意這個世界上的倫理道德,他只是很想吻他喜歡很久的人,他確實沒有任何辦法,因為現(xiàn)在只有刑從連嘴唇和噴灑在他臉上的氣息能令他覺得這世界上還有溫度,他仿佛剛在冰原里行走萬年,現(xiàn)在碰到有血有rou能讓他覺得溫暖的生物便忍不住撲上去不斷汲取對方身上的熱量。 他不敢睜眼觀察刑從連臉上的表情,卻毫不猶豫撬開刑從連的唇齒,他們交換著的呼吸分外灼熱,燙得能燒毀一切桎梏,燙得能令他從冰冷的深海里逐漸漂浮起來。 歌聲漸漸響亮,充斥在他整個耳廓。 突如其來的高音仿佛在為這個吻不斷加溫,原本深入骨髓的疼痛漸漸被灼熱的刺痛打破,他吻的愈加深入,試圖從刑從連的身體里汲取能讓他活下去的力量,他們唇齒相依,本就無法分開,但他卻還是舉起另一只手,用力勾住刑從連的脖頸,將人死死按住。 緩緩而冗長的吻,讓堅冰碎裂、讓血色碎裂、讓幻覺碎裂、讓痛苦的軀殼都碎裂開來,他們間逐漸升騰起的guntang溫度仿佛能將眼淚都蒸發(fā)干。他恨不得現(xiàn)在的時間過得慢些再慢些,如果能永無止境停留在這刻那實在是再好不過。 林辰還在繼續(xù)吻著刑從連,他仿佛能看見他們初見的那天,刑從連站在門框里,朝他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他似乎回到了那一刻,他拉住對方的手,將蜻蜓點水的吻落在那時刑從連好看的眼睫上。 在那一刻,他仿佛感到刑從連動了,刑從連的手掌輕輕撫上他的臉頰,他能感受到對方掌心里粗糙的繭和guntang的溫度,刑從連用拇指摸去他臉頰上的淚水。 那實在是再溫柔不過的動作,但林辰也實在明白這個動作的含義。 意思是,夠了,可以停止了。 他低下頭,讓自己的唇齒與對方分離,推開刑從連,退開半步,輕輕喘息。 空氣里只剩下他們兩人的不同頻率的呼吸聲音。 在他剛才吻上刑從連的那刻,他很分明看到對方眼神中一閃而過的震驚神色,像那種綠到極致的翡翠碎裂時的樣子,不過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沒辦法找尋到刑從連那時的目光。 現(xiàn)在,刑從連面容寧和,用深沉切悠遠的目光審視著他,沒有說話。 地下空間黑暗無聲,他耳畔的歌聲漸漸停了,先前的幻覺漸漸消失,林辰心中漸漸清明起來,正因為清明,他已經(jīng)能夠預(yù)見之后會發(fā)生什么。他和刑從連的關(guān)系會發(fā)生變化,以刑從連的個性絕不會用表面裝聾作啞來粉飾太平,不是刑從連走就是他走,他們即將分道揚鑣,再無交際。 但真好啊,刑從連真是很好。 他有些不舍。 林辰也抬起頭,挺直脊背,非常認真地說道:“雖然很抱歉,但剛才是我人生中絕無僅有的機會,所以,麻煩請考慮一下我,我會是個不錯的對象?!?/br> 說完這句話,又退了半步,誠懇地欠身致意,然后轉(zhuǎn)身離開。 …… 王朝坐在警車內(nèi)。 周圍的歌聲也已經(jīng)停了,不知為何,天莫名其妙暗了下來,有很濃重的烏云遮住太陽。 陸續(xù)趕來的消防車和警務(wù)、急救車輛將廣場擠得水泄不通,有很多車都沒熄火,那些車輛發(fā)出響徹云霄的嘀嘟嘀嘟聲,讓他縱然坐在車里也還是頭皮發(fā)麻,地上到處都是水漬,并且不斷流淌開來。 他把翹起的腿換了個方向,卻還覺得不夠舒服,他看了看車載空調(diào),明明顯示正在運作,可莫名其妙的窒息感真是令人不爽。 他放下電腦,靠在車窗上,用手撐著腦袋,想調(diào)整更舒服的坐姿,卻總覺得難受。 在調(diào)整位置的時候,他不經(jīng)意向外撇去,透過密布的人群,他看到一個身影從廣場那頭走來。 那人穿著再普通不過的軍綠色塑料膠鞋,下身是同款軍綠色長褲,褲腿挽得老高,腳踝的位置還有大片干涸的泥水,王朝的視線慢慢上移,從那人上身70年代的藍白海軍條紋t看向那人背著的紅白條紋蛇皮袋,他最后看向那人的臉。 他張大嘴巴,以為自己眼花了。 下一秒,他趕忙閉上眼,希望能用重啟的動作來調(diào)整下大腦視覺系統(tǒng)總之什么玩意都可以,讓錯覺趕緊退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