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節(jié)
為了用藥物引發(fā)社會動亂,為了讓健康的老人變成精神病患,為了破壞無數(shù)幸福的家庭? 這些當然都是理由,但也當然都不足夠。 刑從連還是不知道這一切是為什么,就像林辰也不完全清楚,沈戀為什么一定要主動求死在警方槍下。 一些模糊的直覺告訴他,他們曾經經歷過類似的事情,他們要做的就是站在幕后黑手灑下的巨大陰影下,等到對方露出破綻,然后反擊。 但是否存在幕后黑手這一說,本來就是個假設內容。 為了驗證這個假設,他問了周瑞董事長兩個問題,并得到了確切的回答。 周瑞確實收到過勒索郵件,雖然周瑞方面不知道郵件是誰發(fā)送的,但郵件發(fā)送者很明確知道他們掩蓋了腦康寧藥物不量反應,并以此拿捏他們。 在在給付賄賂金后,周瑞制藥收到了一段確切的游樂場殺人錄像。 模糊的手機錄像中記錄了沈戀刺殺了司坦康的瞬間。 雖然兇手戴著墨鏡、衣領拉得極高,偽裝成男性,但在某一轉頭瞬間,能看到兇手輪廓同沈戀相似之處。 郵件里給出了相關線索,把矛頭指向沈戀。 綜合郵件中出現(xiàn)了蛛絲馬跡的線索,周瑞有理由認為,發(fā)件人就是宏景市刑警隊隊長。 但后來周瑞和“他”的交涉出現(xiàn)裂痕,周瑞搶先出手,在“他”準備捅破一切前壯士斷腕,并指控他強行索賄。 隨后,轟轟烈烈的圍剿沈戀行動拉開帷幕。 最有趣的游戲,一定是悄悄拉開帷幕,坐觀虎斗,得漁翁之利。 可沈戀沒有按照預定計劃去死,就像在沈戀的計劃中,端陽沒死,死去的人變成了段萬山一樣。 劇情走因此向不受控的路徑。 在那封郵件里,很顯然存在一個隱藏伏筆,發(fā)件人希望他在被周瑞攀咬后憤怒,狠狠還擊報復周瑞,那么他就必然不能這么做。 當坐在那間會議室中的時候,刑從連無數(shù)次感覺到,林辰就在他身邊。 他憎惡周瑞,這是理所當然,但看著那些一個個站出來的科研人員,他也不斷在想,除了看著這家國內最大制藥企業(yè)破產之外,他是否可以做出更好的選擇呢? 顯然,他可以。 有錢真好。 刑從連無數(shù)次這么覺得。 在他說話的時候,林辰就這么安靜靠在他身邊,靜得讓刑從連以為他故事講得太無聊,林辰已經睡過去。 然而當他停下之后,林辰卻恰到好處地接了下去:“我理解了,這大概就是這條短信的目的之一了?!?/br> “是啊?!?/br> “發(fā)信人希望這條短信能轉移開你我對于周瑞制藥的注意力,快速進入他們預設中的下一個環(huán)節(jié)?!绷殖筋D了頓,說道,“不過他們大概不知道,一來你沒有看我手機的習慣,二來昨天晚上出了點意料之外的事情,因此出現(xiàn)了一段時間差。所以,還是那么句話……”林辰淡淡開口,聲音很平靜,“凡是企圖cao控命運者,終將被命運cao控?!?/br> 林辰說的話,每一個字都很有道理。 “呃……”刑從連頓了頓,有些心虛,“但其實……” 第262章 難受 林辰非常敏銳,聞言,咕嚕一下?lián)纹鹕碜涌此?,俊逸的臉離他鼻尖非常近,他見挑了挑眉,敏銳道:“其實什么,你偷看我信息?” “這個有統(tǒng)一的安保流程,會有系統(tǒng)過濾你收到的短信,如果系統(tǒng)監(jiān)控到異常信息,會有預警?!毙虖倪B把人拉了下來,在剛才的位置躺好,“你看啊,這是為你的安全考慮,真的寶貝,這你得相信我,我絕對不會偷看信息,關鍵詞也絕對不是什么‘親愛的’或者‘明晚老地方見’這種東西。但這條信息太像垃圾短信,所以被漏過了?!毙虖倪B打趣道,“主要我真不知道王朝這臭小子沒跟你說過,我等下去打孩子給你出氣。” “其實我不在乎你偷看我信息?!绷殖秸f。 “我真沒有偷看?!?/br> “對于別人來說,看信息代表不信任一類的事情,但對我來說,如果你真的這么做,我會很高興。”林辰說,“這說明你在乎我,在愛情方面沒有安全感,怕我跟別人跑了,這是患得患失的表現(xiàn)。老實講,我也不是什么非常有安全感的人,我也需要通過這些正常而平凡的戀愛中會出現(xiàn)的細節(jié)來確定,你愛著我?!?/br> 窗外的流水聲越來越清晰,林辰的呼吸灑落在他頸部和胸口,而說話的語調則像干凈清澈的水流,每個字都落在他心口。 刑從連長長地嘆了口氣,林辰總是這么直白,令人無法招架,他再次陷入那種無論怎么努力去愛林辰,都顯得不夠的地步。 但他有不禁在想,如果到他們很老的時候,他們還可以躺在一起說話,他仍舊能夠聽到林辰對于愛情的看法,那對他來說,真是再幸運不過的一生。 “我愛你,非常確定?!毙虖倪B這樣說。 …… 林辰枕著刑從連肩頭。 床板沒墊軟墊和鋪床單,毛刺的感覺令人很不舒服。 刑從連的肩關節(jié)很硬,肩膀下側胸口位置還包裹著剛勁的肌rou,他被硬扣著必須靠在這個位置,姿勢也很不舒服。 反正林辰一看刑從連這架勢,就知道他沒怎么談過戀愛,動作生硬得不行,但幸好聲音不斷通過胸腔傳入他耳中的感覺很好,因此他改變了下策略。 他側躺過來,伸手攬住對方的腰際,又像覺得還不夠,他把腿也壓了上去。 這個動作并不美觀,卻非常舒適,令人安心。 因為安心,也可以談得更多、更加深入。 “太奶奶的話題,還沒說完?!绷殖脚牧伺男虖倪B屁股,輕聲道。 刑從連吻了吻他的耳側,平靜地說,“我太奶奶她老人家最后自殺了?!毙虖倪B語音悠長渺遠,“吞彈,死得非常壯烈?!?/br> 林辰并沒有意外,從刑從連提到這件事開始,他便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結局。 窗外流云劃過舒緩而變幻莫測的姿態(tài),林辰閉起眼,低聲問:“某種精神或者心理類疾???” “阿爾茨海默,那時我還很小,并不懂很多。”刑從連開口,“但那時我就覺得,人類大腦為什么這么奇怪?我太奶奶她老人家,她明明有那么波瀾壯闊的一生,可到老了以后,卻像個幼稚得不行的孩子,什么東西都漸漸忘卻。我記得她最后看到我時,把我當成她小時候的玩伴,拉著我要去騎黑熊。” 刑從連說起這段往事時,語氣帶著迷惘和不解,但林辰很確定,刑從連說起這段故事,充滿了目的性。 但這個時刻,他只想聽刑從連講講他曾經的故事。 “后來呢?” “后來……也沒有什么后來,家里人一直也沒辦法,因為這是無解的疾病,而我她奶奶她老人家輩分最高,家里人當然只能給她拖了頭黑熊?!毙虖倪B無奈道,“而且還得必須確保那頭熊不會傷人,性格溫順,又得防著老太太把熊一槍打死,總之那幾年,家里亂得很。后來某一天,老太太又恢復了神智或者說,她的病情變得更加惡劣了。但我們還是寧愿相信前者,寧愿相信她做那個選擇時非常清醒。雖然只有很短的瞬間,她選擇左手一瓶伏特加,右手一把轉輪槍,用極其壯烈而有趣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一生?!?/br> 刑從連的語氣并不悲傷,林辰也覺得這并不是個悲傷的故事。 “能夠燦爛地活著,有尊嚴地去死,很多人都求之不得。”他說。 “還以為你會安慰我?!?/br> “我沒這么俗套。”林辰說,“以及你們家的寵物,真的很有創(chuàng)意?!?/br> “這不算什么,下次帶你回家,去看我養(yǎng)的小家伙?!毙虖倪B驕傲道。 林辰知道,帶你回家這幾個字,非常真心誠意。 但此時此刻,他還是必須破壞這個氛圍。 “故事很好,帶著殘酷的美感,但你是不是理解錯了什么?”他強行坐起身,拍了拍刑從連的腹肌,問道,“我和你太奶奶的問題并不太一樣?!?/br> “雖然具體方向可能出錯,但這里的問題,都有本質的聯(lián)系?!毙虖倪B非常了然地伸起手,指了指林辰的眉心,“所以啊,林顧問,我能做的事情都一定會做好,但對我來說,一直無能為力的只有你,你現(xiàn)在的狀況到底如何,請做個自我診斷,我這是以愛人以及上司的身份向你提出這個要求?!?/br> “我也一直在問自己這個問題?!绷殖轿兆⌒虖倪B指尖親了親,然后他放開他的手,爬下床。 刑從連看著林辰襯衣上的褶皺,剛才被他撩開的地方露出一截腰肢。 他看著林辰彎腰,從櫥柜里拿了兩瓶檸檬味汽水,擰開蓋子,遞了一瓶給過來,并重新在床板上坐下,語氣極其冷靜:“事實上,沈戀需要一樣東西,成為套在我脖子上的枷鎖,這樣才有趣?!?/br> 林辰這樣說道。 “所以呢?” “所以這涉及到藥物的本質也就是幕后黑手的根本目的?!绷殖筋D了頓,“我們知道這種藥物的副作用它會讓人變得躁狂、失去自我,但小五的復原,包括我現(xiàn)在的暫時清醒也同樣告訴我們,短時大劑量攝入藥物并不會讓人完全瘋狂,它會很快代謝,讓人暫時復原,這就是為什么這種藥物需要長期服用的原因對么?” “可以這么認為。” 林辰點頭,拿過手機,上面出現(xiàn)了一條來自蘇鳳子的訊息。 “鳳子剛才在去了宏景醫(yī)院,得到了相似的結果了……” 他說到這里,刑從連卻打斷了他。 “我沒有見過這么神出鬼沒的人,所以三墳真的存在嗎,就蘇鳳子他是三墳的領袖、還是你?”刑從連問。 “別哪壺不開提哪壺?!绷殖降闪怂谎郏瑥澭鼞土P性地親了他一口,“你聽我說……” “再親我一口就聽你說?!?/br> 刑從連極其無賴地道,并乘林辰分神的當口,他又把他拽到床板上,認真地威脅道:“請林顧問繼續(xù)保持這個姿勢說話,再亂動的話,我就換姿勢了?!?/br> 林辰沒有任何辦法,只能調整了一下睡姿,把頭枕在他胸口,側躺著,聲音低緩地道:“鳳子同樣綜合了永川醫(yī)院的病例。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已經有小部分病人恢復神智,這說明雖然相同藥物對不同個體作用不同,但總體來說,所有人都在好轉?!?/br> “那么枷鎖是什么,林顧問?!毙虖倪B冷峻地道。 “大部分精神類藥物,都是通過影響大腦神經遞質影響人類行為,說起來也很好笑,我們總以為自己能控制自己,實際上,無論是多巴胺還是乙酰膽堿,包括5羥色胺、去甲腎上腺素等等,這些神經遞質的微妙改變,都有可能從根本上改變一個人。它有可能使人上癮、也有可能會讓人產生一系列的精神性疾病,它可能會讓你變成圣人,也可能會讓你變成瘋子。”林辰說話時,伸手撫摸緊皺的眉心,聲音溫柔得不像話。 刑從連的心臟像被人狠狠捏了一記,他渾身悚然,卻又因林辰的平和而更加驚懼。 但就在這樣溫柔卻又驚悚的時刻,他在某一瞬間覺得自己掌握到一切事件的關鍵,他似乎意識到幕后者究竟想要做什么,可他又無法抓住這個關鍵。 他認為林辰必然理解得更多,但此時此刻,林辰無法用語言告訴他整個事情的真相。 “就像你如果在睡夢中,很難發(fā)現(xiàn)自己在做夢一樣?!绷殖竭@樣說,“人類的一切思維過程,都有賴于大腦神經元和這些神經遞質的協(xié)同作用。你要問我,沈戀的藥物究竟會讓人大腦發(fā)生怎樣的變化,我可以很明確告訴你,我恐怕它影響著單胺類神經遞質。和所有毒品一樣,它有不同的階段。在作用初期,它會使人喪失理智而變得躁狂。在松弛期,它會讓人感到輕松平靜。而在消退期,大腦神經遞質水平經歷過波動后,則會引起一系列生理性代償反應也好拮抗反應也罷,我也不知道這究竟是怎么回事?!?/br> 林辰語氣平和,他就就這么躺在他胸口,平靜凝望望著他,但光說這么幾句話,就仿佛耗盡林辰全身力氣:“刑從連,我剛才騙了你,我現(xiàn)在很難受,非常想去找沈戀,真的?!?/br> 第263章 可愛 刑從連像被涼水從頭澆頭。 林辰深黑色眼瞳中沒有任何淚水,顯得平靜而絕望,毫無生機。 刑從連一時間大腦空白,理智過了一會兒才恢復,但恐慌感仍舊存在。 不過他也非常清楚,如果他現(xiàn)在亂了,那么林辰更無依靠。 因此他緩緩坐起,也拉著林辰坐了起,他們面對面盤腿坐在這張空床板上,隔著一臂距離,像沒有愛情關系的成年人,進行談話。 刑從連深深吸了口氣,正色道:“拋開我們之間的愛人關系,林顧問,你必須清楚,我是你的上司?!?/br> “我明白?!绷殖脚μ崞鹁?,但刑從連知道,他此刻的狀態(tài)非常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