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這話說得未免有失偏頗,夾雜了點兒誣陷人的意味。 溫時微微頭疼,平常極少與人爭辯些什么,一是不擅長,二是懶得費口舌,所以向來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為處事原則,最怕碰上這種難纏不饒人的了,可真要她把布景換給對方畫,又心有不愿…… 雙方僵持不下,在場的都是大二的后輩,雖覺得師姐有些咄咄逼人了,卻也沒敢上前說她的不是,小方見狀不妙,便趕緊溜出去找靠山。 戚昕然來得很快,因聽過小方說了大概情況,一進門就先叫了聲“駱姐”,算是對前輩的基本禮貌,然后對其他人道:“該干什么干什么去,小方早就分好了工的,你們各自干好自己那份就是了,早做完早收工,做不完的還有明兒一天呢,慌什么。” 聽出她在含沙射影的,都默默低下頭繼續(xù)干活兒了,駱姐卻臉色難看:“你……” “駱姐,你陪我們忙活了一天,辛苦你了。明早還有實習(xí)工作吧,早點兒回去休息,剩下的留給我們繼續(xù)做就行。” 雖然本質(zhì)上仍是逐客令,但好歹話說得比較客氣,駱姐覺得勉強撿回了幾分面子,便順著臺階下了,和戚昕然邊聊邊走出了道具室。 “那個,溫學(xué)姐?!毙》降故沁^意不去,低聲跟她說,“駱姐人就那樣兒,又仗著自己是大四前輩,我們這些大二的干事剛升上來,說不上話,也就昕然社長她能……” “嗯,我不會放心上的?!睖貢r知他是好心,笑了笑,“去忙吧,沒事?!?/br> 小方點頭,就回到自己那塊地兒坐下了,她拿筆蘸了蘸顏料,心無旁騖地繼續(xù)畫。 結(jié)束時已近11點,戚昕然讓社團的人散了以后,拉著溫時回宿舍睡,畢竟太晚了,她可不放心讓這顆小白菜一個人回家去。 同寢室的另兩個舍友已經(jīng)睡下了,兩人躡手躡腳地回去洗漱,完了就趕緊上床……同一張床。 嗯,閨蜜嘛,當(dāng)然要擠一起聊聊夜話。 這一聊,不可避免就會聊到感情問題,戚昕然追問她和空乘男的進展如何,這人起先支支吾吾說沒什么,直到戚昕然想起今早打給她十幾個電話才接的,瞇眼逼問道:“說,為什么睡到中午不起來,是不是昨晚做了什么‘運動’,腰酸得起不了床?” 果然,自家閨蜜的小臉立刻就紅了。 有八卦! 戚昕然頓時來了精神,翻身趴在床上,手指尖輕戳著溫時的鼻頭,壓著聲音:“大膽,居然隱瞞軍情不報?快從實招來,你跟他滾了幾張床單!” 溫時登時額頭冒汗,連戚昕然用錯了量詞都沒注意到,扛過了她的眼神逼迫,卻扛不住被子下那只撓她癢癢的魔爪,忙舉旗投降:“我說我說……” 戚昕然及時收手:“過程細節(jié),一字不漏,謝謝?!?/br> “……”溫時真是敗給她了,感覺身邊全是臉皮厚得堪比城墻的人,閨蜜是這樣,那誰……也是這樣,當(dāng)真自愧不如,紅著臉把來龍去脈詳細地講了,至于最后那小段重點……挑挑揀揀,一筆帶過。 “啊,沒了?就這么點兒?”戚昕然聽完,心情大概跟“褲子都脫了給我看這個”差不多了,不死心道,“然后呢?” “然后……他就帶著大灰回家了啊?!?/br> 溫時實話實說,剛才的描述過程中又被迫重溫了一遍,只得用涼手捂在臉上降溫,戚昕然卻非要拉開看她,笑她臉皮薄,接著問了個很實際的問題:“那你們現(xiàn)在是算成了沒有?” “什么?” “笨,我問你們是男女朋友了沒?!逼蓐咳簧焓帜笏哪?,掰著手指給她算,“你看啊,送你回家、一起逛超市、讓你去他家、再來你家吃飯……肯定是對你有意思才這么主動的,而且昨晚都表白了,親也親了,算在一起吧?” 原本理所當(dāng)然的答案,溫時卻愣了好久,等戚昕然快以為她是默認時,才含糊道:“其實……我也不知道。” 是啊,他們現(xiàn)在算什么關(guān)系呢? 一句簡簡單單的喜歡,一個令她臉紅耳赤的吻,除此之外,他并未提出要交往的請求,也不曾有過其他表示了……甚至到現(xiàn)在都過去整天了,她沒收到過來自他的一條信息,連半個字都沒有。 唇上仿佛還殘留著他吮吻過的熱度,溫時不自覺抬手輕輕撫過,好一會兒,把臉埋進了被子里,似乎有點兒悶悶的。 戚昕然即便再大大咧咧,這點兒眼力見還是有的,便伸手輕拍她的背,安慰道:“那就睡吧,明兒還得早起呢,不想了?!?/br> “好。”溫時緩緩閉上眼,不知怎的,忽然有些想家里的金毛了。 它會不會一直守在門口……等她回去呢? ****** 第二天,戲劇社依舊忙得不可開交,最先完成任務(wù)的是道具組,組長小方就領(lǐng)著他們抬東西去體育館舞臺那邊走走場,溫時自然也跟著一并去了,回來時恰撞見了演員們在排戲,而且剛好是戚昕然參演的那一場,她就找了個角落坐著看。 “停!昕然的走位不對吧?”副社拿著劇本在臺下大聲道,“重來一遍。” 溫時抿唇沉默,目光一直追著幾個演員,雖然看不出走位哪里不對,但也確實感覺昕然的狀態(tài)不太好,類似的錯誤已經(jīng)被副社糾過幾回了,眼神還老往其他方向飄…… 她忽然察覺到什么,轉(zhuǎn)頭四周看了看,果然發(fā)現(xiàn)排練室的另一個角落放著把椅子,坐在那兒低頭看手機的人,正是白晨。 哦,原來白師兄也在啊…… 怪不得。 白晨是戲劇社的大前輩,又曾任社長一職,回來看排練也是常事。 溫時了然地搖搖頭,正想著要不要過去打聲招呼,白晨就從座位站起來了,神色微凝,像是有急事要趕回醫(yī)院,跟副社交代幾句就匆匆離開了。 “停停?!咳?,你怎么不接臺詞啊?” 她回過頭,看見副社一臉奇怪地問戚昕然有無身體不適,對方卻只是繃著臉說沒事,喊人再彩排一次,心里說不清是什么感受。 看過她為了拉近距離而努力,也試過勸她不如放棄,但到頭來還是維持現(xiàn)狀,一個有心一個無意,無論多少因他而起的情愫,都只能在夜深人靜時獨自品味,心傷到天明。 溫時想著,下意識低頭看了眼微信,依舊沒等到某人的信息。 哎,想什么呢。 她輕輕嘆了口氣,起身跟下場休息的戚昕然說了一聲,就背著畫具包離開排練室,踏著華燈初上的夜路回家了。 ****** 凌晨,沈煜凡被手機鬧鈴吵醒,翻身下床。 那一晚之后,第二天剛醒就被叫回公司代班,等下機到家已是第三日的晚上,他回房倒頭就睡,現(xiàn)在天才蒙蒙亮,又有一趟航班等著他去趕了。 而這期間,沈煜凡根本尋不到閑暇和溫時聯(lián)系,在飛機上倒是偶爾能休息會兒,但無法使用通訊工具,直到現(xiàn)在回到家了,才勉強鉆到空子給她發(fā)個微信。 連著幾條發(fā)出去了,還配了張圖,他放下手機去換了身衣服,出門時拿起來又點開微信看。 沒有回復(fù)。 沈煜凡的目光落在屏幕右上角的時間,才5:38,那個女人當(dāng)然還在睡覺了,不禁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邁步走入電梯。 不料剛發(fā)動車子,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他略一挑眉,看見屏幕上的名字后,黑眸中的失望一閃而過:“有事?” “有啊,你是不是開車,過來載我一程?。 蔽耗霞鼻械穆曇魪脑捦怖飩鱽?,“不然我鐵定要遲到……” 沈煜凡單手打了半圈方向盤,將車子駛出停車場:“你的車呢?” “我車送去店里檢修了,還沒能拿,煩死,也不知道修什么……” “十分鐘到小區(qū)門口,過時不候?!?/br> 他打斷魏南的抱怨,講完就掛了電話,往副駕駛座隨手一丟,以至于魏南上車時,險些一屁股坐在他手機上。 “呼,幸虧不是諾基亞,不然我屁股得硌開花兒了。”魏南扣上安全帶,趕時間還不忘耍兩句嘴皮子,“怎么,臉色瞧著不太好啊,是不是剛回去沒見著人?” “她不在家?!鄙蜢戏驳鸬?。 睡覺時他又借金毛的身看了看她家,人不在,只留了盞壁燈,應(yīng)該是有事出門去了,便趴下繼續(xù)睡,回到了自己的身體。 “嘖嘖,閑情逸致。哪像我這等孤家寡人,空閑時間還得忙副業(yè)。”魏南往椅背上一靠,抬手將散落的劉海往后一擼,露出光潔的額頭,sao氣的動作惹得沈煜凡淡淡瞥了他一眼,“晚上才接了個廣播劇,談到11點多睡的,起來時困得差點兒死在床上?!?/br> “看不出?!?/br> “那是小爺我精神氣兒……”魏南突然忍不住,張口打了個哈欠,“……足?!?/br> “……”沈煜凡就靜靜地看著自家兄弟打臉。 “算了,還是睡會兒,難得不用自己開車。” 沈煜凡打了一圈方向盤,車子拐進機場的地下停車場:“好啊,在這兒幫我看車?!?/br> “行?!蔽耗蠎?yīng)得爽快,“每月工資多少,要是比空乘高,我立馬跳槽。” “那你還是當(dāng)空乘吧。”沈煜凡停好了車,換檔拉手剎,“不僅待遇好,偶爾還能有‘艷遇’。” 魏南頓覺后|庭一緊,滾下車怒道:“沈煜凡你找抽是不是?。?!” 沈煜凡鎖了車,上下掃了他一眼,然后不置可否地扯嘴角:“就你?” “……”魏南氣得胸悶,似乎有口血想吐吐。 ****** 比起凌晨就要去趕飛機的沈煜凡,睡到9點自然醒的溫時顯然幸福得多,優(yōu)哉游哉起床洗漱,在做早餐的間隙給金毛喂了狗糧,順便開了電腦。 不過,等她看到編輯周禹發(fā)來了滿屏催稿消息時,幸福感就“噌”地往下掉個清光了。 “時希大大,今天是周三了,是周三!周五要交的稿子,你開始畫了沒???” 溫時心里“咯噔”一跳,似乎才想起確實有這么一件事。 之前說要畫的新一話連載,她好像只起了個草圖……之后被戚昕然拉到戲劇社幫了兩天的忙,現(xiàn)在一覺醒來,都已經(jīng)是周三了啊…… “嘀嘀——” “看到消息請立刻回復(fù),看到消息請立刻回復(fù),看到消息請立刻回復(fù)。” “嘀嘀——” “時希大大,你這么裝死對得起蹲在坑底等你更新的讀者們嗎?” “嘀……” “在在在?!睖貢r趕緊敲了三個字發(fā)過去,不然估計用不了多久,盡職盡責(zé)的編輯大人就要使出奪命連環(huán)催稿call了,“我正在趕了,周五前會把初稿交給你的?!?/br> 想了想還是去掉了“前”字,萬一真趕不出來……至少還能拖到周五的晚上。 “不行,最遲周四要交初稿給我,周五就必須交正稿了?!?/br> 溫時簡直一個頭兩個大,跟周禹討價還價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爭取到“周四下班前交初稿、周五下班前交正稿”的結(jié)果,當(dāng)下也沒時間再弄別的了,打開電繪屏就開始趕稿。 金毛在客廳玩得天翻地覆,她卻在書房畫得天昏地暗。 蒙頭趕了一天半,終于趕在周四編輯下班前半小時完成了初稿,文件發(fā)送成功后,溫時松了口氣,癱倒在寬大的電腦椅上不想起身。 晚上睡前無事,溫時就躺在床上捧著pro摸魚,打開上回趁沈煜凡睡著偷畫的那張圖,慢慢做色調(diào)和線條的細化。 畫了會兒,發(fā)現(xiàn)側(cè)臉上被什么yingying的東西輕碰了一下,她轉(zhuǎn)過臉,對上一個放大好幾倍的……大狗頭。 “金毛?”她習(xí)慣性抬手摸了摸它的腦袋,也順勢把它推得遠一些,“靠這么近干什么呀,鼻子都撞到我了?!?/br> ……親你。 金毛低低“嗷嗚”一聲,有些可惜地離開了她的臉,蹭著熟悉的溫柔手心過來,緊挨著她坐下,黑溜溜的大眼望見畫板屏幕上的自己時,被推走的愉悅又悄然回到了心頭。 安安分分待了片刻,它又按捺不住地湊過去親她了,每隔一會兒就親一下,像是怎么也親不夠似的。 “別鬧啦?!睖貢r倒也不太在意,只是不懂它為什么總是碰她臉,以為它是想找她一起玩,“我再畫一會兒就睡了,你自己到客廳去玩吧?!?/br> 不去,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