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回太后娘娘的話,奴婢過了今歲就滿十九了?!彼恼鎸嵞挲g遠不止這些,虧得系統(tǒng)幫忙減低了幾歲,不然她在這宮里都成老女了。 “真是好年華,生的也好,難怪皇帝這樣喜歡你?!碧笕宰街氖植环?,好像她手心里有膠水似的。 “太后過譽了?!眳柼m妡你來我往。 “哀家說的是實話,”太后親熱地道:“自那日太皇太后的壽宴上皇帝發(fā)了話,哀家一直有心見一見你,可惜你不肯來,哀家只好親自請你過來?!?/br> 厲蘭妡恰到好處地露出一抹惶恐:“臣妾卑微,不敢有辱太后尊眼?!?/br> “什么辱沒不辱沒的,身份地位有什么要緊,身份再高貴,不得圣心有什么用?身為天zigong嬪,能得皇帝如此鐘愛就是你的本事。”太后用一雙老眼牢牢盯住她,“哀家倒是很想知道,皇帝和你是怎么認識的?” “也沒怎么,臣妾早前在太皇太后身邊侍奉時,略略見過幾次,未曾深語。就連臣妾自己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哪怕如今臣妾伺候陛下有日,每每想起,猶覺得如在夢中。” 太后當(dāng)然不相信,倘若她沒有設(shè)法引誘,皇帝怎么會無緣無故看上她?不過小兒女的事,長輩當(dāng)然不便深究。太后輕輕哼了一聲,隨意道:“太皇太后如今怎樣?” 她問的當(dāng)然是身體狀況,厲蘭妡卻刻意曲解,及時地抓住機會道:“太皇太后很想念太后娘娘,恨不能常常見到,只是人老了身子欠佳,否則一定過來看望……” 太后臉紅了,古來只有媳婦拜見婆婆的,哪有讓婆婆親自登門的道理——可見她平日的確去得不多。 太后鎮(zhèn)定了臉色道:“請你轉(zhuǎn)告太皇太后,說哀家明日便去看望,請她老人家放寬心胸,安心養(yǎng)病?!?/br> 厲蘭妡應(yīng)了聲“是”,她看看太后有些乏了,料想她再無吩咐,于是恭敬地起身告退。 等她去后,賈淑妃才從屏風(fēng)后閃身出來,“太后,您瞧見了嗎?她不過是個更衣,就敢句句夾槍帶棒的,現(xiàn)下您知道她的厲害了吧?” 太后輕嗤了一聲,“你若有這份本事,如今早成皇后了,何至于還讓一個甄玉瑾壓在頭上?”她看看賈柔鸞面有赧色,只得嘆道:“罷了,你是哀家的姨侄女,哀家雖然器重你,奈何皇帝不喜歡你,你又不曾生個一兒半女,哀家也沒法子?!?/br> 賈淑妃盈盈抬首,“太后,是臣妾無用,不能為您分憂,可是那厲更衣身份微賤,倘若她搶先誕下皇子,那么……” 太后冷冷地看著她:“虧你跟甄玉瑾一向水火不容,如今倒想到一處去了?!?/br> 賈淑妃一驚,“她也來過了?” “比你來得還早。自然了,她不比你跟哀家親厚,哀家只馬馬虎虎敷衍了她幾句。”她所謂的敷衍當(dāng)然是說一堆好聽而沒用的廢話,能使甄玉瑾高高興興地離去,實質(zhì)上卻不曾答允甚么,“你兩個難得這樣志同道合,可見這個厲更衣的確是個威脅,可是有一句話哀家得提醒你,不管日后如何,你都不許逾越分寸,尤其不準傷害皇帝的骨rou,明白嗎?” 這意思也即是說,既然厲蘭妡還未懷上皇嗣,那么對她下手也無妨了。賈柔鸞聽出這一層意思,高興得幾乎要飛起來。 太后再不看她,凝神望著窗外:“太皇太后自己不肯說,卻借由一個小小更衣的口來轉(zhuǎn)達,這個母后呀!” 她忽然笑起來,一種無奈的、蒼涼的笑意。 厲蘭妡經(jīng)過御花園東邊的一條小道,立馬認出前方的身影是應(yīng)婕妤,她立刻氣喘吁吁地跟上去,“婕妤娘娘!” 應(yīng)婕妤恍若沒聽見,頭也不回,腳步反而加快。 厲蘭妡沖到她跟前,匆匆跪下行禮:“嬪妾見過應(yīng)婕妤?!?/br> 應(yīng)婕妤旁邊正是白白胖胖的瓊枝,她尖酸地笑起來,“喲,這不是厲宮人嘛,哦,我倒忘了,如今成更衣了,是宮里的主子了!奴婢向厲主子請安?!彼惭b模作樣地施了一禮。 厲蘭妡神情惶然,“婕妤娘娘……” 應(yīng)婕妤懶得瞧她,“你算是一飛沖天了,比我這個舊主還風(fēng)光,還來找我做什么?存心炫耀么?” “娘娘誤解了,”厲蘭妡的眼就像兩汪蓄水池,總無干涸的時候,淚珠在眼里閃閃發(fā)亮,“今日這番局面,實在不是嬪妾的本意……” 這一回應(yīng)婕妤不容易被打動,“不是你的本意?呵,你還真會得了便宜就賣乖呀,虧我從前那般好心待你,你倒好,一轉(zhuǎn)眼就攀上高枝,還有臉說自己無辜?你敢說,今日之事并非出自你的設(shè)計?” 厲蘭妡哽咽著道:“娘娘為何一定要這般看待我呢?是娘娘您將我留在興陶館,我也便盡興侍奉太皇太后,娘娘是知道的,太皇太后秉性孤介,御下極嚴,我怎敢胡作非為?時至今日,我也不知陛下為何當(dāng)初偏偏挑中我,引來許多繁難……” 應(yīng)婕妤冷笑道:“聽你的意思,陛下寵你,你反倒不大高興。” “嬪妾不敢說不高興,只是不像娘娘以為的那樣……”說話之間,厲蘭妡有意無意地將手按在頸間。 應(yīng)婕妤眼尖,早瞥見那里有一樣閃光的物事,她輕輕撩上去:“這是什么?” 厲蘭妡倉皇遮掩,卻哪里掩得住,反而更加暴露出來,原來是一枚翠綠的玉墜子。她愈發(fā)手足無措,“這……” ☆、第10章 玉墜通過一根細絲線吊在厲蘭妡白皙的脖頸上,應(yīng)婕妤輕輕將其掂起,借著陽光細細瞧著,“這塊玉成色尚可,看著卻有些年頭了,邊角磨損得厲害,似乎不大像陛下新賞你的東西……”她那雙沒精打采的眼睛里難得射出銳利的光。 厲蘭妡怯怯的不敢抬頭,“此物是嬪妾從家中帶來的……” “哦,原來如此,本宮只是奇怪你為何這樣珍視,日日戴在胸前,又仿佛不愿人知道?!睉?yīng)婕妤再看了一回,忽然露出古怪的笑意,“瞧這塊玉的式樣,不似女子尋常佩戴之物,反而像男子常見的扇墜子……” 厲蘭妡愈見驚恐,連連叩首,“娘娘饒命,娘娘饒命!” “你怕什么,本宮又不會將你怎樣,只是想聽一句實話?!?/br> 厲蘭妡幾番聲啞,終于勉強吐露出來,“實不相瞞,此物乃嬪妾表兄相贈之物,嬪妾與表兄自幼一處長大,彼此情……情誼匪淺,后來因為家中變故而進宮,從此再無相見之機。嬪妾自知此生已在紅墻之內(nèi),不敢另作他想,留著這塊玉,也只是作為念想而已……” 想不到有這樣一段青梅竹馬的故事,應(yīng)婕妤見她涕淚漣漣,神情不似作偽。一番思忖后,她小心地將那塊玉放回,溫然扶著厲蘭妡的肩膀起身,“你放心,此等事不足為外人道,本宮會替你保守這個秘密。” 厲蘭妡又是驚喜又是感激:“娘娘……” 應(yīng)婕妤不復(fù)方才的咄咄逼人,竟像換了一個人般,“你從前服侍本宮也算盡心,如今雖然出息了,這份情本宮不會忘記。宮中真情難得,從此,你我二人尚需相互扶持才好?!?/br> 厲蘭妡靦腆地應(yīng)了聲“是?!?/br> 她在原地凝望了片刻,等應(yīng)婕妤扶著瓊枝去遠,厲蘭妡才重新挪動步子。忽見前方一個滿頭珠翠的婦人冉冉過來,站在她跟前不動,似有意攔住她的去路。 厲蘭妡定睛一看,原來是韋淑媛,她忙屈膝請安。 韋淑媛紅唇微揚,牽起一抹嘲諷的笑意,“瞧厲meimei多有能耐,三言兩語就把應(yīng)婕妤哄轉(zhuǎn)來了,當(dāng)真生得一張巧嘴。” 厲蘭妡羞澀道:“嬪妾與應(yīng)jiejie本無嫌隙,只是有點小小的誤會,解釋清楚就沒事了?!?/br> “小小的誤會?”韋淑媛尖聲笑道,“眼看著伺候自己的卑賤宮人飛上枝頭,與自己平起平坐,這也叫小誤會?應(yīng)婕妤面軟心活,本宮可不會輕易上你的當(dāng)。方才本宮遠遠地沒瞧清楚,卻很知道定是你使了什么詭計,甜嘴蜜舌地說動了她,果然出身卑微的人性子也下賤些,什么都做得出來!” 厲蘭妡不在意她的侮辱,卻懶得聽這些廢話,施了施禮道:“娘娘若沒有旁的吩咐,嬪妾就先告退了?!?/br> 她一動,韋淑媛立刻喝道:“慢著。” 厲蘭妡只得停下腳步,機械地轉(zhuǎn)了個身,那股不耐煩險險透到臉上來。 韋淑媛冷冷地看著她,“跪下!” 她以為她算老幾???厲蘭妡忍著氣道:“嬪妾不知所犯何事,要遭娘娘如此責(zé)罰?” 韋淑媛身邊的宮人是馴熟了的,早有兩個人趕上前,抓住厲蘭妡的肩膀就往底下摁。厲蘭妡幾番掙扎,終究氣力不繼,還是老老實實地跪在地上。 韋淑媛蓮步輕移,居高臨下地俯視她:“你沒錯,可是在這宮里,比對錯更要緊的是尊卑,你須看清楚自己的地位。即便如今你成了陛下的更衣,也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更衣。本宮要你生,你不得不生;本宮要你死,你也得乖乖地死。你最好明白這個道理。” 她施施然離去,臨行前向那個看守的內(nèi)侍道:“小順子,給本宮好好看著她,不跪足半個時辰,不許她起身。” 這一條小徑鋪的盡是嶙峋的鵝卵石,原是為防滑之用,現(xiàn)在卻成了折磨人的刑具,比之平地艱難百倍。 才跪了一刻鐘,厲蘭妡就覺得受不住,她本想偷個懶,看了看旁邊小順子那張死人面具般的白臉,終究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其時已近深秋,御花園也帶了一股蕭瑟的秋意,厲蘭妡直挺挺地跪著,任憑冷風(fēng)循著衣領(lǐng)的縫隙鉆進去,臟腑都覺得一陣冰冷。她想大概這就是宮中的日子,除了熱,就是涼,中間沒有過渡。 終于跪足了時候,小順子板著一張臉回去復(fù)命,厲蘭妡也顫顫巍巍地起身,她覺得自己路都走不穩(wěn),還好,還好——她看見蘭嫵飛奔著向這邊過來,她從未像現(xiàn)在這樣喜歡這個小姑娘。 她從慈頤宮出來,先打發(fā)蘭嫵回去,蘭嫵左等右等不見她回宮,心急之下才尋了來。見到厲蘭妡這般模樣,蘭嫵自然十分詫異,不禁問東問西地說個沒完。 厲蘭妡攙著她的肩膀,卻沒有回答她——或者說疲倦得不知先回答哪一句才好。她看著天邊那個大而模糊的東西,火紅的一團沉沉向下墜去。舊的太陽落下去,明天還會有新的升起,它永遠是同一個——人卻不同。 厲蘭妡忽然覺得韋淑媛的話竟有幾分道理,在這個封建王朝中,尊卑地位的確是要緊的。她無法改變整個系統(tǒng)的設(shè)定,只能努力使自己爬得更高,最終逃離。韋淑媛此舉未嘗不是出自幾個高位嬪妃的授意,多半是甄貴妃,也許還有其他人。而她唯一能做的,只有超過她們的地位,成為人上人。 她忽然覺得自己很需要一個孩子。 回到幽蘭館,天色已擦黑了。蘭嫵扶著她到床邊坐下,道:“你餓了吧,我去命小廚房準備膳食。” 厲蘭妡無力地擺了擺手,“我沒胃口,不必費事了,先去讓廚下準備熱水吧,我得好好泡個澡。” “可是……” “照我的話去做?!?/br> 晚間蕭越過來,卻不見厲蘭妡出來迎接,連喊了幾聲后,只有擁翠出來回話:“啟稟皇上,我們主子正在寢殿中沐浴洗身,現(xiàn)下不宜見客?!?/br> 蕭越的臉色不怎么好看,他沒說什么,徑直朝屋里走去。擁翠既不敢攔,也不好攔的,只能在一旁干看著。 蕭越推門進去,就見屋內(nèi)白氣蒸騰,如同山間籠罩的云霧。正中豎著一只大木桶,水幾齊桶沿高,里頭坐著一個雪膚烏發(fā)的女子,香肩微露,眉目如畫,此時看來竟有幾分出塵脫俗的韻致。 蘭嫵在一旁持著木勺為其淋水,她先瞧見蕭越,正要行禮,厲蘭妡已覺出異樣,她淡淡道:“阿嫵,你先出去吧,這里不必你伺候了?!?/br> 蘭嫵吐了吐舌頭,悄悄出去,隨手將門掩上。 厲蘭妡猶自悠閑地泡著澡,并不回頭看這位夫君,“陛下怎么這時候過來了?請恕臣妾不便起身迎接?!?/br> 蕭越哼了一聲,“你倒很有閑情逸致?!?/br> “臣妾生性疏懶,懶人都是貪圖享受的,盡力使自己快活,怎么陛下的聲音聽起來似乎不大愉快?” “朕一向忙于政務(wù),自然不似你這般逍遙,至于不愉快,卻是因為剛剛聽說了一件秘事?!?/br> “哦,不知是什么事?”厲蘭妡好奇地轉(zhuǎn)過身,將下巴磕在桶沿上,兩只玉臂柔柔伸出來,大有洗耳恭聽的架勢。 “說來也巧,還是你之前那位主子應(yīng)婕妤告訴朕的,她說……”蕭越忽然瞥見厲蘭妡雪白的頸項間露出一抹綠痕,仿佛有什么東西掛在上頭,他心頭疑云乍起,三腳兩步上前摘下,抖抖索索道:“應(yīng)婕妤說的果然不錯。” “應(yīng)婕妤說什么了?”厲蘭妡仍是一副無辜的模樣。 “你還抵賴!”蕭越幾乎抑制不住胸中的憤怒,他將那東西牢牢握在手里,恨聲道:“你果然戀著旁人,將你倆的信物看得這般重要,連浴身都不愿摘下!”隨即將應(yīng)婕妤的話一五一十說個罄盡。 厲蘭妡仍十分冷靜,沒有半點驚慌失措的模樣,“陛下便這樣相信應(yīng)婕妤的言辭,卻不愿意相信臣妾?臣妾在陛下眼里便是這樣一個不可信之人?” 蕭越不說話,只恨恨盯著她,意思大約是默認。 “臣妾明白了,”厲蘭妡不怒反笑,笑容里卻帶著一分苦澀之意,“陛下既然認定這是信物,何不仔細瞧瞧,臣妾相信,您會比臣妾更清楚它的來歷?!?/br> 蕭越半信半疑地攤開手心,瞬間變得愕然:“怎么是這個東西?”原來那塊翠綠色的扇墜,正是他原來折扇上的一部分,跟了他許久,他自然最熟悉不過。 厲蘭妡澀聲道:“陛下還記得那日在興陶館前面的涼亭中,您教臣妾練琴么?這塊玉正是那日您掉在亭中的,卻不料被臣妾拾得。” 蕭越當(dāng)然記得,他還記得當(dāng)日眼前這個女子試圖誘惑他,他用折扇勾起她的下巴——她有一個生得很好的下巴。 ☆、第11章 蕭越輕輕咳了一聲,“你為何不早點送還給朕?” “陛下真的在乎嗎?”厲蘭妡一瞬不瞬地看著他,眼里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這樣?xùn)|西對陛下而言,不過是一塊不值錢的玉石,對于臣妾卻是無價之寶。臣妾出于私心,悄悄將它藏起來,本打算永遠不叫人知道,誰知無意中被應(yīng)婕妤瞧見,臣妾情急之下才扯了個謊——不能說完全的謊話,因為有一半是真的?!?/br> 她幽幽嘆道:“這個扇墜的確是對意中人的念想,卻并非一個莫須有的表兄,而是對于陛下?!?/br> 如果說這個女子從前一直籠罩著朦朧的面紗,現(xiàn)在她的面目卻漸漸分明了。蕭越的喉頭有些干澀,“倘若朕記得不錯,你可是口口聲聲說過,你喜歡的是朕的尊榮和權(quán)勢?!?/br> “也包括陛下這個人。”仿佛察覺到空氣中的寒冷,厲蘭妡將身子縮回水下,只有一顆小小的頭露在外面,像一只怯弱無助的小獸,“自然,陛下是不會相信的,您寧愿相信言語中所表露的渺茫的愛意,卻不愿意用真心去感知一個活生生的人。臣妾很知道這一點,與其讓您將我和其他妃嬪一樣看待,不如讓您討厭我。所以臣妾才會說出那一番話來刺激陛下,這樣至少可以讓您記住我。而我只要知道我在您心中是不一樣的——就足夠了。” “若非陛下今日一番質(zhì)問,臣妾也許至死也不會袒露心意,當(dāng)然,您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罷,臣妾只能言盡于此了。”她微微垂眸,“也許到了明日,陛下就會忘得一干二凈,這也是很自然的事?!?/br> 厲蘭妡一頭青絲松松扎起,兩彎眉毛疏淡有致,加上那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純凈得仿佛不摻半點雜質(zhì)。 她的確配得上“清水出芙蓉”這幾個字。蕭越看著她,忽然覺得有些恍惚。厲蘭妡平靜地正視著他,足可見內(nèi)心清白無愧。他想自己從前大概真是誤會她了,這令他頗為負疚。 潮濕的霧氣在發(fā)梢凝成水珠,再沿著光潔的面龐滑落下來。蕭越竟有些干渴,他稍稍避開眼道:“水涼了吧?要不要朕給你添點熱水?”他彎腰拾起一旁的木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