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她大概覺得自己言盡于此,起身道:“厲才人也不必因此消磨了志氣,等你以后熬出頭了,有了位分,有了資歷,自然就可以撫養(yǎng)自己的孩子,不必急在這一時?!?/br> 說得輕巧,熬出頭?何時才能熬出頭!莫非在那之前,她的骨rou都要交到別人手里不成?厲蘭妡看著伏姑姑臃腫的背影,只覺得一腔怒氣無處發(fā)泄,恨不得一把火把這皇宮燒個罄盡才好。 滿屋子的接生嬤嬤和太醫(yī)眼看氣氛劍拔弩張,都伏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喘。厲蘭妡忽然覺得十分疲倦,揮了揮手道:“你們都下去吧?!?/br> 眾人巴不得這一聲,盡皆告退離去。 仿佛渾身的骨rou都無處支撐似的,厲蘭妡緩緩滑進被子里。在黑暗中,她察覺到小江的氣息——稚童特有的氣味。她輕輕開口道:“你會幫我嗎?” “我不做多余的事。”小江這樣說。 僅僅是一剎,他又消失了。也許他來不過是表達一下同情,然而厲蘭妡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如果那不能帶來利益上的好處。 厲蘭妡覺得自己的臉頰有些潮濕,仿佛有雨點落在上頭,伸手一抹,的確是水樣的東西——原來她流淚了,這一回是真情實感的淚水,可惜毫無用處。 宮人們還未來得及清掃,空氣中有一股生產(chǎn)后的血腥氣,這原始而殘酷的氣息刺激了她。厲蘭妡在被子里握緊拳頭,她不會認(rèn)輸?shù)模l也別想叫她認(rèn)輸,誰都不能。 次日一早她便掙扎著起身,經(jīng)過一夜的休整,稍稍恢復(fù)了些氣力。她也不及梳洗,便要帶著蘭嫵出去。 蘭嫵看著她蒼白浮腫的臉孔,擔(dān)憂地道:“主子一天都沒進食了,要不要吃點東西?” 厲蘭妡制止道:“不必,這樣就很好。”她要找太皇太后說情,自然是越憔悴越好,為此她連妝都懶得化。 去興陶館的路上,她遇見了因她被貶的韋更衣。自從失寵后,韋更衣的日子看來仿佛逍遙得多,生活上吃不著苦,也不必為勾心斗角而傷神,她的體態(tài)愈見富貴了,臉龐也圓潤許多。大約因著無所事事,她終日在園中閑逛。 她輕輕瞟著厲蘭妡,咯咯笑道:“可笑啊,你也有今天!枉你費盡心機,結(jié)果還不是為他人作嫁衣裳!” 厲蘭妡沒有理她,徑自從她身旁繞過,身后的笑語越發(fā)歡快。她覺得韋氏大約有些瘋了。 到了興陶館,卻是談姑姑在殿門口恭敬地攔住她:“厲主子,您不好進去?!?/br> “怎么,太皇太后還未起身么?” “太皇太后已經(jīng)起來了,不過——”談姑姑投來含蓄的一瞥,“主子,您還是走吧,這地方您來了也沒用?!?/br> 厲蘭妡的心沉下去:太皇太后不愿意見她。她猶自央求道:“姑姑,煩您稟報一聲,我的確有要緊的事?!?/br> 談姑姑擺出程式化的微笑,“主子,太皇太后雖然年老,耳目還很聰敏。您所求何事她老人家一早就料到了??赡阋彩侵赖?,太皇太后避世已久,一向不大管這些閑事,何況你也看見了,是伏姑姑跟著賈淑妃一道去的,可見此事并非賈淑妃一廂情愿,也是太后娘娘的意思。太皇太后若是這時候站出來,不是打太后娘娘的臉么?傷了彼此的和氣就不好了?!?/br> 厲蘭妡試圖作出最后的努力,“可是……” 談姑姑毫不容情地打斷她的話:“娘娘您放寬心便是,賈淑妃是個謹(jǐn)慎人,她會對小公主好的。不過是個女兒而已,您不必太放在心上,等日后生了皇子,您再費心籌謀也不遲?!?/br> 事情到了這個份上,厲蘭妡還有什么可說的,她疲倦地告辭:“太皇太后的意思我明白了,勞煩姑姑了?!?/br> 轉(zhuǎn)身離去的時候,她的腳步有些輕飄飄的,落不到實處。蘭嫵很擔(dān)心她會摔一跤,忙上前攙住她,道:“主子,咱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呀?” 厲蘭妡本來以為經(jīng)過前些日子的功夫,太皇太后或者對她有幾分真心的疼愛,如今看來不過是相互利用罷了,她絕不肯為了一個小公主跟太后正面沖突——她一轉(zhuǎn)身,談姑姑就捎帶著關(guān)上殿門,這份態(tài)度已經(jīng)很能說明問題。 興陶館的東南方向正對著甄玉瑾住的墨陽宮,那是一棟金碧輝煌的宮殿,隔著相當(dāng)遠的距離也能瞧得清清楚楚。碧綠的琉璃瓦在五月的太陽下煥發(fā)著耀目的光輝,檐角高高矗起,象征她與眾不同的地位。 厲蘭妡望著那一處,渙散的目光漸漸變得堅定:“走,咱們?nèi)グ菀娬缳F妃?!?/br> 墨陽宮中,甄玉瑾臥在榻上,居高臨下道:“厲才人今兒怎么這般有空,肯貴步臨賤地?”她手中握著一把精巧的銼刀,正專心致志地修著指甲。 厲蘭妡不想把時間浪費在寒暄上頭,單刀直入地說明來意——自然,她的態(tài)度是十分恭敬的。 “本宮就說,若非有事相求,厲才人是不肯來的?!闭缬耔妇闳局r紅的蔻丹,像十把沾了血的匕首。她輕輕吹了吹銼下來的細末,那些紅粉像細小的干結(jié)了的血塊,一吹就散作灰?!爸皇沁@樁事本宮也沒法幫你,莫說本宮受命執(zhí)掌宮規(guī),斷沒有自己先違背宮規(guī)的道理;再說太后也牽扯在里頭,本宮少不得避著點?!?/br> 厲蘭妡露出卑屈的笑意,“是,嬪妾也知道娘娘的難處,只是貴妃娘娘您素日最是慈悲為懷,且又足智多謀,嬪妾無法,只有懇求娘娘相助?!?/br> 她一向慣會做小伏低的,善于用奉承話哄得人暈頭轉(zhuǎn)向,只是甄玉瑾大約早就看穿她的用心,輕易不肯上她的當(dāng)。 厲蘭妡見她不為所動,思忖一番后道:“可恨嬪妾糊涂,若早知道這番規(guī)矩,便該與娘娘商定好,將小公主送給娘娘撫養(yǎng)才好。” 甄玉瑾總算肯假以辭色,“怎么,你覺得賈淑妃不好么?” “倒不是不好,只是賈淑妃的性子娘娘是看在眼里的,外表溫柔可親,其實深不可測。這一句話雖然不妥,嬪妾還是得說出來,畫虎畫皮難畫骨,誰知道賈淑妃是個什么意思呢?”厲蘭妡小心地窺視她的喜怒,“反觀娘娘您,為人卻直爽率真,縱然有時候執(zhí)法有些嚴(yán)厲,也是以理服人,并不憑一己好惡。因此從嬪妾私心來講,與其是淑妃,反不如娘娘您親自撫育,嬪妾反而更加放心?!?/br> 甄玉瑾臉色微微一動,厲蘭妡見機道:“就拿這次的事來說,哪怕有太后娘娘的授意,娘娘您才是執(zhí)掌六宮的人選,賈淑妃卻不與您商量一聲,徑自去幽蘭館將小公主抱走,未必太不把您放在眼里……” 她挑撥離間的方式不算委婉,甄玉瑾卻并沒責(zé)備她,可見她也如此想——也難怪,甄玉瑾一向與賈柔鸞不和,此番的事照例能生出嫌隙。 漏壺里的水一分分低下去。良久,甄玉瑾沉吟著道:“難為你這般言辭懇切,本宮也不得不動了心腸,少不得為你籌謀,只是,即便你有意將小公主交由本宮撫養(yǎng),她們便會同意么?” 厲蘭妡柔聲道:“嬪妾會向太皇太后和陛下陳情,爭得他們允許,只是賈淑妃那邊……” 甄玉瑾閑閑按著椅背上的扶手,“如此便好說了,淑妃那里本宮自會設(shè)法?!彼従徸呦赂咦?,走到厲蘭妡跟前,拉起她的手諄諄道:“我與meimei體同一心,往后也切莫生分了才好?!?/br> 一旦達成了某種協(xié)議,虛假的姐妹情誼便產(chǎn)生了。厲蘭妡心中冷笑,口中卻是一派真誠:“嬪妾也是如此想?!?/br> 這兩人各懷鬼胎,看起來卻無比親厚,厲蘭妡自己都有些厭倦這樣做戲了,可是沒辦法,她需要生存。 出了墨陽宮,蘭嫵焦急地道:“主子,你真要將小公主交給甄貴妃撫養(yǎng)嗎?那不是才出狼窩又入虎xue?” 她說得挺形象,厲蘭妡不禁笑起來:“你放心,我不過敷衍她而已?!彼哪康闹辉谟谔羝鹫缬耔c賈柔鸞的爭斗,等她們兩敗俱傷,她才好就中取勢。 她只見過那個孩子一面,對她或許沒有太多感情,但那畢竟是她自己的孩子,她絕不讓她落到別人手上,必須親自撫育——這是身為一個母親的底線。 ☆、第16章 厲蘭妡本以為依照甄玉瑾的個性,她必會與賈柔鸞來一場硬碰硬的較量,誰承想數(shù)日過去,墨陽宮卻一絲動靜也無,平靜得異??膳隆?/br> 就在她覺得自己的耐心將要耗盡的時候,墨陽宮總算遣了人來,是伺候甄玉瑾的荷惜,一張容長臉兒十分清秀穩(wěn)當(dāng)。 荷惜的聲音同樣平和,“厲主子安好,貴妃娘娘邀您往碧波殿一聚。”她特意咬重在碧波殿三字上,那是賈柔鸞的住所。 總算來了。厲蘭妡微笑道:“煩請回稟你們娘娘,說我即刻就去。” 她回屋換了一身素凈衣裳,方帶著蘭嫵和擁翠出門。 到了碧波殿門首,正巧見到甄玉瑾領(lǐng)著一眾宮人迎頭而來。甄玉瑾的態(tài)度格外親熱,上前挽起厲蘭妡的手:“meimei,咱們進去吧。” 她也不命人通傳,徑直闖入偏殿。乳母聞得動靜,忙跪下叩頭,“貴妃娘娘怎么來了?” 甄玉瑾看了身側(cè)的厲蘭妡一眼道:“厲才人思念公主,本宮領(lǐng)她過來瞧瞧,不可以么?” 貴妃自有貴妃的氣場,乳母賠笑道:“自然無妨,只是淑妃娘娘歇晌未醒,不如……” 晌午早就過了,賈柔鸞卻還在熟睡,厲蘭妡不禁暗暗納罕。卻聽甄玉瑾道:“既然如此,就不必吵醒淑妃了,本宮和厲才人看看就走?!?/br> 她兀自跨進門檻,乳母也不敢攔著,厲蘭妡也狐假虎威地跟在身后。 經(jīng)過一番清洗和揩拭,嬰兒比剛出世的時候白凈了許多,臉孔也舒展了。只是不知怎的,看起來很沒精神,耷拉著眼皮,一副將醒未醒的模樣。甄玉瑾看著襁褓,皺眉道:“你是怎么照顧這孩子的,怎么越養(yǎng)越?jīng)]生氣了?” 貴妃雖然嚴(yán)苛,卻甚少發(fā)怒。乳母唬了一跳,正欲跪下回話,忽見賈柔鸞急匆匆自后頭趕來,云鬢蓬亂,臉上的粉也不大勻,一看便是剛從榻上起來。她先向甄玉瑾笑了一笑,“jiejie怎么來了?” 甄玉瑾哼了一聲,正眼也不瞧她,“原是厲才人思女心切,本宮所以陪她過來,誰知一見才知道,meimei竟是這樣照顧這孩子的,果然不是自己的孩子,也用不著心疼是么?” 她這話說得厲害,賈柔鸞不禁紅漲了臉,一時且摸不著頭腦,“jiejie這叫什么話?自從小公主遷來我宮里,我哪一日不是好吃好喝地供著,金奴銀婢地伺候著,遠的不說,伺候小公主的人只怕比我身邊的奴仆還多上許多呢!” “那可奇了,meimei既然這樣精心,小公主為何這般模樣?本宮自己不曾生養(yǎng)過,卻也見過家中的幼弟,哪有小兒會是這樣病懨懨的,說meimei你不曾苛待她,明眼人也不信吧?” “許是如今天氣炎熱,小公主懶怠動彈,”賈柔鸞不能對甄玉瑾發(fā)火,只有把氣撒在乳娘頭上,“本宮不是讓你多抱抱公主嗎,你怎么凈會偷懶?” 乳母滿腔委屈無處言說,只得將嬰兒自襁褓中抱起,在懷中輕輕哄著。 仍是無用,嬰兒的手腳扭動兩下便停下來,小嘴也撅著,一副苦大仇深的臉容。 甄玉瑾看著不耐煩,扭頭道:“瑞姑姑,您是積年的老人了,麻煩您來瞧瞧?!比鸸霉迷趯m中已久,是與太后一輩的人物,曾參與照料過當(dāng)今陛下與幾位親王,資歷最是深厚。甄玉瑾帶了她來,可見早有準(zhǔn)備。 眾人自動地分開一條道,但見一位面容端肅的老姑姑自人堆里出來,發(fā)髻梳得一絲不亂,看著便忠實可靠。她自乳母手中將嬰兒接過,仔細端詳了一回,拍了拍臉頰,又翻了翻眼皮,最終道:“小公主不是生病,是餓著了。” 賈柔鸞一喜,忙喚道:“原來如此,本宮這就命人喂她?!?/br> 瑞姑姑的下一句話就令她的心跌進冰窖里,“小公主看來總餓了數(shù)日之久,兩腮下陷,面無血色,想來這幾日乳母都沒有好好喂養(yǎng)??粗鴽]有神氣,其實是因為精力不足的緣故?!?/br> 甄玉瑾一個眼色使過去,厲蘭妡知機,上前便將孩子摟在懷里,一面哭訴道:“我可憐的孩子!是娘親無能,沒有好好護著你,才使你任人欺凌……娘對不起你,早知如此,娘拼死拼活也要將你留在身邊……” 她的表演其實略顯浮夸,不過在涕泗橫流的臉頰和凄異的聲音下,這點不足輕易就被掩蓋住了。 這番話雖沒有指名道姓,卻句句戳在賈柔鸞頭上。她不禁又羞又臊,劈頭沖乳母道:“本宮不是命你們好好照料嗎?你們究竟怎么辦事的?” 乳母只能垂首,“小公主前些時還好好的,這幾日不知怎么回事,定是不肯吃奶,而奴婢……奴婢最近乳汁也有所減少,所以……” 賈柔鸞氣急交加,只恨不能跺腳,“你為什么不早來回稟呢?” 甄玉瑾冷眼旁觀,“meimei也別光罵下人,你自己還不是睡到這會兒才醒?你自己都不肯用心,難怪下人們個個偷懶了!” 賈柔鸞囁喏著道:“meimei這幾日也不知怎的,總覺得神思倦怠,頭腦中昏昏沉沉的,所以有所疏忽,jiejie請放心,以后……” “沒有以后了,”甄玉瑾斬截地切斷她的話,“這是陛下唯一的孩子,豈能容你這樣玩忽職守!小公主實在不適合meimei撫養(yǎng),meimei還是退位讓賢吧!”她抱著孩子便朝殿門走去。 賈柔鸞花容失色,忙追上去,“jiejie……” 甄玉瑾冷淡地回眸,“meimei若是想向太后告狀,就盡管去吧,不過我想,看到meimei這般,太后也會很失望吧!”她撇下失魂落魄的賈柔鸞,揚長而去。 厲蘭妡也跟出去,她們在碧波殿外分道揚鑣。甄玉瑾沖她抬了抬下巴,“厲meimei請回吧,本宮會替你照顧好小公主的。meimei若實在思念得緊,盡管來墨陽宮探望,本宮誠心相迎?!?/br> 她與賈柔鸞都是一路貨色,厲蘭妡毫不意外。令她意外的是甄玉瑾這回采取的手段,她沒有強取豪奪,而是令賈柔鸞處于理虧的地位,名正言順地奪走孩子,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 厲蘭妡心念一動,示意蘭嫵和擁翠近身,低低地吩咐道:“擁翠,乳母的飲食都是由廚下單做的吧?你去悄悄兒的打探一下,這些日子伺候小公主的乳母吃的都是些什么東西;蘭嫵,勞煩你往太醫(yī)院跑一遭,將吳太醫(yī)請來,就說我要見他?!?/br> 兩人依令而去,厲蘭妡則站在原地出神:她從前竟小看甄玉瑾了,原來她并不是一個草包,想想也是,若她真的一無是處,如何能將貴妃之位坐穩(wěn)這許久?看來,這宮中的日子竟越來越有趣了。 回到幽蘭館,吳太醫(yī)已經(jīng)候著了。天熱,他流的汗更多,那件補服的圓領(lǐng)都快濕透了,黏在頸上,像一層褶皺的老皮。 厲蘭妡閑閑飲著茶,裝作沒看出他的緊張,“吳大人不必?fù)?dān)心,本宮只是找你問些事情,沒有旁的?!?/br> 她這么一說,吳太醫(yī)就更緊張了。不知怎的,他對這位主子總有些莫名的畏懼——也許因為深知她不是好人。當(dāng)下他苦著臉道:“娘娘要問什么,盡管問吧?!?/br> “本宮問你,碧波殿一向是由哪位太醫(yī)值守?” “是太醫(yī)院副使趙大人。” “原來如此,據(jù)聞太醫(yī)院每次請脈的脈案都是要歸檔的,本宮想請你將趙大人這幾日開的脈案借來一觀,不知可不可以?” 這是要他去偷東西,吳太醫(yī)唬了一跳,睜著眼道:“娘娘……” 厲蘭妡做了個噓的手勢,輕巧地道:“不要慌張,這件事雖然不大光明,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本宮又不叫你害人?!?/br> 她話雖如此說,擺明了不是好事。吳太醫(yī)哪敢輕易應(yīng)允,只得設(shè)法推辭:“娘娘,微臣實在無能……” 厲蘭妡輕輕笑起來,眉眼幾乎彎成一條弧線,“吳太醫(yī)大概忘了去歲的事吧?還記得本宮當(dāng)時有孕,你是怎么做的么?”她彎下腰,湊到吳太醫(yī)耳畔輕輕道:“那可是欺君的大罪,當(dāng)時既然能答應(yīng)下來,今日這點小事為什么又拒絕呢?” 吳太醫(yī)不禁扯了扯領(lǐng)口,覺得呼吸都有點困難,坐在他眼前的簡直就是個魔鬼。 厲蘭妡悠然往后一仰,“吳大人,須知一步錯,步步錯,您與我,早就是一條船上的人了,現(xiàn)在再想全身而退,不覺得太晚了么?” 好吧,她就是魔鬼。吳太醫(yī)無法不受她脅迫——他還記得韋氏的下場,只得黯然垂首:“自當(dāng)為主子效力?!?/br> “吳大人果然識趣?!眳柼m妡親切地拍了拍他的肩頭,“大人放心,只要你效忠于本宮,本宮也不會薄待你——譬如說,不久后,你能獲得太醫(yī)院副使一職?!?/br> 吳太醫(yī)驚愕地抬頭,只見到她嘴角一抹神秘而隱約的微笑——眼前的女子算不上絕美,唯因邪惡顯得頗為動人。 ☆、第1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