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他什么時候膽子小過?何況如今天時地利人和,我篤定他不肯錯過。”厲蘭妡又道,“你再命小安子以同樣的法子通知肅親王,使他及時趕去施救?!彼⑿Φ溃拔铱刹荒苷孀屬F妃出事,不然豈不傷了兩國和氣?” “但即便如此,似乎也說明不了什么呀?”蘭嫵歪著頭。 “關(guān)鍵在于肅親王如何施為,他若先告知陛下,再領(lǐng)人馬應(yīng)援,或許說明他一片忠心;但若他不管不顧地徑自跑去營救貴妃,那就說明甄貴妃在他心中的地位不輕,或許還勝過天家禮法?!?/br> 厲蘭妡臥在榻上,柔柔地翻了個身,“現(xiàn)在我們只需要靜待結(jié)果。”看來她昨晚和蕭越做運動消耗了不少體力,竟自沉沉睡去。 ☆、第33章 甄玉瑾帶著荷惜一路往草原深處走去,只覺自己走了許多路,已是嬌喘細細,她擦了擦鬢邊的汗道:“這么久了,也沒看到那巫醫(yī)的住處,那說法不會是假的吧?” 荷惜認真地扶著她,“想來無風(fēng)不起浪,既然有人這樣說,咱們試試也無妨。倘若娘娘您真能一舉得子,那不是皆大歡喜么?” 甄玉瑾嘆息著向前方望去,眼前盡是漫漫蒼蒼的秋草,長而茂盛,一望無際,看不到任何居處。 忽有一騎遠遠向這邊而來,馬蹄隱沒在荒草中。甄玉瑾以為是本地的土人,拉著荷惜避過一邊,免得沖撞。 一人一馬卻在她們面前歇下腳步,一個滿身痞氣的男子翻身下馬,笑嘻嘻地看著甄玉瑾道:“貴妃娘娘,您這是要往何處去???” 正是三王子白赫。 甄玉瑾不想遇到這個禍端,心下一緊,卻不敢與其糾纏,勉強道:“我有奇疾在身,欲往此地尋一名巫醫(yī)祝禱,還請三王子體諒則個,暫且讓開?!?/br> “什么奇疾,不會是犯了相思病罷?”白赫叼嘴弄舌地攔在她身前,“我倒不曾聽聞此處有什么巫醫(yī),莫非貴妃聽說小王在此處行獵,特意趕來相會么?” 白赫賊亮的黑眼珠滴溜溜一轉(zhuǎn),甄玉瑾只覺心頭火氣大盛,她冷聲道:“本宮現(xiàn)下可沒工夫與三王子玩笑,還請王子安分些好?!?/br> “哦,若是我定不安分呢?”白赫伸出粗糙的手掌,撫上甄玉瑾的臉頰,只覺滑嫩無比,勝過漠北女子無數(shù)。 甄玉瑾臉色慘白,她用力掙扎,卻哪里掙得開白赫的鉗制,只能憤怒喊道:“三王子你真是太無禮了,倘若本宮真被你所辱,你以為自己可以脫身么?” 她根本嚇不住白赫。白赫的嘴角邪邪勾起,“此地荒僻無人,除了你這個丫頭,還有誰會知曉?”他冷冷地看向一邊的荷惜,荷惜被他的目光一掃,只覺心膽俱寒,再作聲不得。 白赫輕輕鉗住甄玉瑾的下巴,氣息幾乎拂到她臉上,“何況,我聽說大慶女子最注重名節(jié),即便你我真有個什么,想來貴妃娘娘也不敢聲張吧?” 甄玉瑾只覺足下一軟,身不由主地被他摟入懷中。白赫一手抱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卻游蛇般向甄玉瑾領(lǐng)口里滑去。甄玉瑾死死地咬著唇,目中一片死寂。 白赫正要戲弄一番,忽覺背上被一個冰冷而尖銳的東西抵住,他身上一凜,不再動作,“是誰?” 新來的人冷冷道:“放開她?!?/br> 白赫識得那聲音,輕輕笑起來,“原來是肅親王。怎么,肅親王也想分一杯羹嗎?” 蕭池的劍尖往里刺深了一分,“你嘴里放干凈點!” 終究是性命要緊,白赫只得將甄玉瑾放開,卻倏然轉(zhuǎn)身道:“原來肅親王是想英雄救美,但不知你算不算得英雄?” 這是要決斗的意思。蕭池冷冷地將劍收回,舉向天道:“三王子若是有興,咱們不妨比劃比劃?!?/br> “正有此意?!痹掃€未完,白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拔出腰際長劍,向蕭池刺來。 甄玉瑾退到一旁觀戰(zhàn),心下不禁為蕭池捏一把汗。 白赫早就聽聞這位大慶來的肅親王是個風(fēng)流紈绔,料想他不過會幾招花拳繡腿,誰知數(shù)招下來,才覺出他身手敏捷毫不輸人,甚至遠勝于己。 不過片刻功夫,白赫的衣裳已經(jīng)破開,露出幾道血口,而蕭池卻毫發(fā)無損。 勝負已分。白赫捂著胸口,恨恨地望著蕭池,“算你厲害!” 蕭池面無表情地抱拳,“承讓?!?/br> 白赫哼了一聲,負傷跨馬而去。蕭池則將甄玉瑾扶上自己的馬匹,轉(zhuǎn)身向荷惜道:“我來護送貴妃,你自己走回去罷?!?/br> 荷惜經(jīng)了方才一出,早就嚇傻了,只知道唯唯點頭。 蕭池執(zhí)起韁繩,淡淡向身后道:“貴妃娘娘若是怕顛下來,不如抱緊小王?!?/br> 甄玉瑾本來不欲如此做,在馬上卻由不得她,顛簸之下,她只好抓緊蕭池的腰身,以保自身無恙。 蕭池好酒,身上常有一股酒氣,卻不難聞,是甜美而醉人的香氣。甄玉瑾看著他堅實的脊背,莫名覺得十分安心。 蕭池的身子忽然動了一動,甄玉瑾差點以為他有所發(fā)覺,忙挪開目光道:“王爺怎么知道本宮在這里?” 他沉默了一瞬,“小王接到一封密信,道三王子將于此處對貴妃不利。”所以他就二話不說趕來了。 甄玉瑾急急問道:“上頭可有署名姓?” “自然沒有。” 甄玉瑾還要細問,卻見身下的坐騎忽然剎住腳步,再一看,原來是蕭池勒住馬頭,不禁問道:“怎么了?” 蕭池漠然道:“皇兄?!?/br> 甄玉瑾從蕭池肩頭望去,就看到蕭越策馬冷冷看著這邊,而厲蘭妡在他懷中穩(wěn)穩(wěn)含笑,似一只狡黠而不定的貓。 —————— 甄玉瑾一時慌張,忙將抱著蕭池的手松開,卻因此顯得更加心虛。 蕭越平靜地道:“你們在做什么?” 甄玉瑾待要如實回答,蕭池卻在她手背輕輕一按,道:“甄貴妃想要練習(xí)乘馬,不敢勞煩皇兄,特請臣弟相助?!?/br> 甄玉瑾很快領(lǐng)會他的意思,倘若說出實情,一則傷了兩國和氣,蕭越不會高興;二則女子險些被人所辱,即便不是自己的過失,也會引人指點,還是隱瞞不提的好。因此甄玉瑾想了想便配合著笑道:“陛下不是總嫌臣妾疏懶嗎?如今臣妾便勤快一些,好為陛下掙回一點面子?!?/br> “那你們慢慢練吧?!笔捲秸{(diào)轉(zhuǎn)馬頭,留下僵在原地的兩人,徑自揚長離去。 厲蘭妡輕聲仰面道:“陛下不要多心,肅親王雖然倜儻些,關(guān)鍵時刻卻懂得分寸,貴妃又是甄側(cè)妃的姊姊,幫點小忙也無所謂?!彪m然是她暗中籌劃,她還是要盡可能表現(xiàn)出自己溫柔體貼的一面。 “說是練習(xí)乘馬,為何只得一騎?罷了,追問下去只會傷了彼此顏面,朕已經(jīng)不想深究?!笔捲絿@息一聲,放緩了韁繩,他突然發(fā)問:“蘭妡,你是否真心喜歡朕?” 對于這種問題,厲蘭妡早就做好萬全的準備,她柔柔發(fā)聲:“否則臣妾還能喜歡誰呢?臣妾早已說過,臣妾畢身榮華與性命皆系于陛下一人,陛下有許多妃妾,臣妾卻只有您這一個夫君,臣妾的兩個孩子也只有您這一個父皇,臣妾離不開您,也無法不深愛您。” 蕭越?jīng)]有說話,只是將她摟得更緊,摟得幾近腰折,仿佛他懷中的,是他唯一所有。 回到營帳中,厲蘭妡只覺得意非凡,蘭嫵迎上來替她寬衣,問道:“如何?” “一切皆如我們的計劃。”厲蘭妡道,“看來這幾個月里,貴妃都要備嘗冷落之苦了?!?/br> 蘭嫵近來越發(fā)謹慎,“肅親王驟然現(xiàn)身,貴妃娘娘一定會質(zhì)詢,倘若他兩人一對口風(fēng),會不會……” 厲蘭妡毫不在意,“她疑心又如何?大不了來個抵死不認。何況,焉知不是肅親王自導(dǎo)自演的一出戲碼,反正肅親王對她那份關(guān)切傻子都看得出來,甄貴妃是個自負的女子,沒準也會疑心的。” 這一晚厲蘭妡沒有跑去蕭越的營帳,免得擾他清凈,雖然*的安慰未嘗不是一種安慰,但厲蘭妡覺得還是給點時間讓他自己消化為好。 她正準備好好地睡一覺,甄玉瑾卻派人送了信來,邀她一聚。厲蘭妡略一思忖,終究不好拒絕,于是起身前往甄玉瑾的居處。 厲蘭妡本以為她會興師問罪,甚至為此編好一套說辭,誰知甄玉瑾卻一字不提。見了面,她只是親熱地拉著厲蘭妡去看一扇屏風(fēng),“meimei替我瞧瞧,上頭的花樣該怎樣繡才好?” 厲蘭妡推辭道:“貴妃jiejie知道的,我向來不擅長這些?!北阌嫱?。 甄玉瑾卻強拉住她,“無妨,并非要你親自動手,只是請你幫忙參詳參詳——畢竟meimei你眼光獨到,總能見到旁人見不到之處?!?/br> 經(jīng)過了白天的事,甄玉瑾未嘗露出半點消沉意緒,仍似沒事人般,厲蘭妡不禁暗暗猜測她的用心。 上前看時,屏風(fēng)上繡的卻是碧波白蓮,一對交頸鴛鴦嬉戲其間。厲蘭妡笑道:“jiejie做這個,是要送給陛下么?”莫非甄玉瑾想以此挽回蕭越的心,但這手法未免太老套了些。 甄玉瑾卻道,“meimei會錯意了,這架屏風(fēng)是要送給家兄的?!?/br> 甄璧?厲蘭妡咦道:“但這鴛鴦……” 甄玉瑾抿嘴一笑,“meimei還瞧不出來么?這禮物原為慶賀家兄初婚之喜,不然誰沒事做這個?” “大公子就要娶親了么?”厲蘭妡故意詫道。 甄玉瑾含笑不語。厲蘭妡作出恍然大悟的模樣:“莫非是那漪霓公主?” “正是,想來不日就能成就好事?!?/br> 厲蘭妡看她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心下越發(fā)猜疑:那匹白狼的確使得白漪霓對甄璧有意,但若說到非他不嫁,似乎還太早些,甄玉瑾憑何如此肯定? 抱著這些念頭,厲蘭妡未免心不在焉,無奈甄玉瑾執(zhí)意抓著她不放,定要她細細賞看,如此兩人折騰到半夜,甄玉瑾才肯放她回去睡覺。 今夜無星無月,只有寥寥幾個帳篷里透出點點燈光,勉強可以照亮眼前的路。厲蘭妡只覺上下眼皮都在打架,不禁打了個呵欠,困意深重得恨不得就在路邊躺一覺——當(dāng)然她不能這么做。 厲蘭妡忽覺路邊草叢中似有窸窣之聲,細聽了聽,仿佛人在微微喘氣。她心下一個激靈,立刻清醒了三分。 如此深更半夜,定非良善之輩,指不定是雞鳴狗盜之徒。厲蘭妡不想自找麻煩,便快步朝前走去,誰知里頭的人卻已經(jīng)察覺,飛快地竄身出來,也沒瞧見怎么著,厲蘭妡便發(fā)覺有一把雪亮的匕首橫在她脖頸上。 事已至此,惶急也無用,厲蘭妡定神瞧了一瞧,眼前卻是一個陌生的男子,一把大胡子兇蠻得像山間的野人。他身旁的女子卻是白婕妤,白婕妤手中還提著一個沉重的包袱,想來兩人打算逃走。 私奔也罷了,偏偏還要親熱一番,可巧叫她撞見。厲蘭妡感嘆自己時運不濟,一面卻道:“這位是……” 她是向著白婕妤問的。 白婕妤不復(fù)先前和氣,冰冷得似山間雪,“你少裝蒜了,我知道你是個聰明人,定然一切都瞧在眼里,我不妨告訴你,這位就是穆?lián)P古,我的表兄,我和他自小相識、相戀,若非漠北王執(zhí)意將我獻給大慶皇帝,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他的人了?!?/br> 姑娘,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這位大胡子的人了,好么?厲蘭妡心中哀嘆,原來聰明也是一種罪過。她本想裝糊涂放過這對有情人,白婕妤卻偏偏要把一切捅出來。 當(dāng)然,眼下要緊的是保住性命。厲蘭妡眨了眨眼道:“那末,你們現(xiàn)在是要私奔?” “不錯,可是在那之前,我得先殺了你。你也別怪我,誰叫你撞在刀口上呢?”穆?lián)P古的刀緩緩向前挪了一分。 他是個鹵人,說得出做得到的。對付這種強徒,只有先從氣勢上壓倒他。厲蘭妡冷冷地道:“原來你們漠北人都是這般愚蠢,你可知道,倘若你殺了我,大慶皇帝一定會下令徹查,你以為你們逃得過么?” 穆?lián)P古經(jīng)她一批,不禁羞惱交加,“你一介婦人又充什么好漢?即便插翅難逃,我和阿妍總能在天涯海角尋一處容身之所,安安穩(wěn)穩(wěn)過得幾年,死在一處就是了?!?/br> “所以說你無用,放著好好的路不走,偏要往絕路上跑!”厲蘭妡冷笑道,“倘若我告訴你,我非但不會阻止你,還會幫助你們逃走,你意下如何?” 這回輪到穆?lián)P古愣住,“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我為什么不這么做?留下你的情人對我有什么好處,走了她,我正好少一個爭寵的對手,我求之不得才對!” 穆?lián)P古有所動搖,猶豫著道:“你說的是真話?” 厲蘭妡知道他還在疑心,于是鄭重地舉手向天,“我厲蘭妡在此對天發(fā)誓,若有一句假話,管叫我天打雷劈,不得超生?!?/br> 大慶人對誓言看得極為重要,輕易不敢褻瀆神明。穆?lián)P古點了點頭道:“罷了,我相信你?!?/br> 厲蘭妡舒了一口氣,正待掩護他們逃走,后頭忽然火光大亮,無數(shù)侍從舉著火把驟然出現(xiàn)?;舫娠@在蕭越身邊興奮地喊道:“陛下您瞧,他們就在那兒!” 穆?lián)P古一驚,不及多想,立刻將厲蘭妡挾為人質(zhì),那把匕首也重新架在她脖子上。 蕭越冷冷道:“穆?lián)P古,事已至此,你最好乖乖束手就縛,不要做無謂之爭?!?/br> 穆?lián)P古恨怒交加,“大慶皇帝,我無意傷人,是您在逼迫我,是您帶來的這些人在逼迫我們!” 白婕妤跪在地上,哀哀地朝蕭越叩頭,“陛下,我知道我對不起您,我是個罪人,可揚古他是無辜的,臣妾求您,臣妾甘愿受罰,請您饒了他吧!” 她待要匍匐爬到蕭越腳邊,穆?lián)P古卻一手將她拉回來,恨恨道:“阿妍,不要求他們,我們并沒有做錯!”他挾持著厲蘭妡后退一步,平視著蕭越:“大慶皇帝,我雖然是一個卑微的賤民,卻也想斗膽和您談一筆生意?!?/br> 雪亮的匕首從厲蘭妡白皙的頸間劃過,險險留下一道紅痕。穆?lián)P古眼中顯出瘋狂之色:“我知道這位厲婕妤是陛下的愛姬,如今她的性命就掌握在我手中,陛下,您一定很舍不得吧?既然如此,咱們不妨打個商量。一個人的性命,換兩個人的自由,陛下,這筆交易是否劃算?” 霍成顯重重往地上啐了一口,“呸!如此喪德敗倫之輩,尚有臉談什么條件!”她牽住蕭越的衣袖,殷殷道:“陛下,似此等jian夫yin婦,合該立時處死才好,您切不能受他們的脅迫,不然卻將天家顏面置于何地?” 她滿以為蕭越會聽進她的勸導(dǎo),誰知蕭越卻將她的手甩開,平靜地向穆?lián)P古道:“你放了她,朕答應(yīng)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