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這就是傅書瑤的過人之處,永遠不露出一點壞形兒,叫人再猜不出她是什么意思,連厲蘭妡也有些迷惑,只能嘆道:“可是現(xiàn)在忻兒貼近她而疏遠我,我看了總是失望?!?/br> 聶倩柔勸道:“小孩子嘛,心性其實不定,meimei你再多用些時候陪陪他,忻兒慢慢也就跟你親近起來了。” “但愿吧。”厲蘭妡的手漫無目的地從綢緞衣面上滑過,又恍若無意地問道:“這些日子都是江美人在侍奉太皇太后么?” “自你走后,數江美人往繡春館去得最勤,且都說她是太皇太后的親眷——雖說我瞧著不大像,我總覺得太皇太后仿佛更喜歡你些?!甭欃蝗崮竦?。 會么?厲蘭妡捫心自問,她自己也說不上來,那位老婦人不是感情外露的人,旁人輕易瞧不出來。她和太皇太后最初也不過是相互利用,利用到后來,也許彼此竟有一點真情——誰又能真正無情呢? 不論如何,厲蘭妡誠心希望這位老太太的身子盡快好起來——她的性子雖然偏狹,處久了卻也覺得有趣。沒了她,她的生活恐怕會失掉許多樂趣。 自此,厲蘭妡仍舊每天往繡春館去,逢著江澄心不在,她就多陪老太太一點;江澄心若是在呢,她就少待一會——皆因她現(xiàn)在身份未明,凡事得收斂著點,不便常與這些人爭鋒。 太皇太后的病勢也是忽緩忽急,有時候看著格外嚴重,眼瞧著一只腳邁進鬼門關,眾位太醫(yī)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其搶救回來;有時候看著仿佛好些。 這一日,厲蘭妡去看她時,發(fā)覺太皇太后滿頭銀絲梳得齊齊整整,眼睛明亮深湛,臉色也紅潤了,不禁奇道:“怎么太皇太后今日瞧著容光煥發(fā),和昨天大不一樣?” 談姑姑笑得合不攏嘴,“奴婢也是這么說呢,真真奇事一樁?!?/br> 老婦人微笑道:“你們齊打伙兒糊弄哀家呢,哀家怎么不覺得?” 厲蘭妡笑道:“臣妾說認真的,太皇太后您今天瞧著才二三十許人,興許比臣妾還年輕呢!” 老婦人伸手在她額上點了一下,“凈會耍貧嘴,你當哀家是神仙哪?” “太皇太后可不就是仙姬下凡么,天生就該躋身高位、享盡榮華的,所以生這場病,也是那地府的小鬼嫉妒,暗中作怪,豈料太皇太后乃仙人降世,天生有神光護體,因此受了一點小小的磨難,很快就沒事了?!眳柼m妡說得神氣活現(xiàn)。 老婦人笑得更歡,“去了一趟佛寺,嘴皮子反而更油滑了,想是寺里的油都被你偷吃光了么?” “太皇太后您只說對了一半,臣妾膽小,只敢在嘴皮上抹上一抹,腹中還是不見葷腥,這不,餓得前胸貼后背的,又來您這兒討食來了么?”厲蘭妡索性將兩手搭在老婦人膝上,知道她現(xiàn)在高興,不會嫌自己逾矩。 兩人取笑一回,太皇太后吩咐道:“談英,這邊的茶涼了,去泡一壺熱的來?!币幻娉瘏柼m妡笑道:“可惜哀家這里也不見油星,只有一點白水,看來你只有以此充饑了?!?/br> 厲蘭妡可憐巴巴地仰望老婦人,作出十分委屈的模樣。 談姑姑見她兩人興致頗高,也跟著笑起來,高聲道:“太皇太后,您身子逐漸好轉也許正是那瓶圣水的功勞,不如仍舊煮一點來罷?” 老婦人微微點頭致意,厲蘭妡也沒阻止——橫豎白開水喝了也沒什么壞處,讓太皇太后相信這個,沒準還能起到安慰劑的作用。 這里太皇太后拉起厲蘭妡的手,神情愈見溫柔慈和,口中卻不發(fā)一語。厲蘭妡隱隱覺得不祥——談姑姑方才倒像故意被支開,好騰出空間說話。她忙道:“太皇太后有什么話想跟臣妾說么?” ☆、56.第56章 “沒什么,只是想起從前的舊事?!崩蠇D人的眼神溫暖而明亮,是歷經世事后的明察秋毫,“哀家記得那時候你跟著應婕妤來興陶館請安,你的眼睛多不甘心吶,哀家那時就很喜歡你這個年輕的小姑娘,雖然當初你只有十八歲。” 現(xiàn)在她已經二十二了,她還不算太老,心境卻已不復當初了。厲蘭妡將萬千感慨收起,說起過去也能坦然,“臣妾當時的確年少輕狂,不滿于雜役房清苦而暗無天日的生活,想盡辦法飛上枝頭,尋求陛下的注意,這才找到了太皇太后您?!?/br> “每個人都有為自己追求的權利,哀家當年何嘗不是如此,”老婦人看著厲蘭妡,目光的焦點卻不在她身上,仿佛要穿越千山萬水回到過去,“哀家不過是尋常官吏之女,當初本來可以尋一門門當戶對的婚事來逃避選秀,是哀家自己決定進宮,說來總是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潦草地將自己嫁出去,嫁給一個平庸無能之輩草草過完一生,所以寧愿到紅墻之中賭一把,賭贏了,成為人中之鳳,從此母儀天下;賭輸了,也不過成為宮墻下的一抔黃土,勝過默默無聞?!?/br> 原來太皇太后年輕時也有這樣的膽色,厲蘭妡溫順地道:“萬幸您終于走到今天的位置,成為尊貴無匹的太后,得償所愿。” “是啊,哀家的確幸運,但最幸運的是遇到太宗皇帝?!崩蠇D人感慨萬千,“人人都說后宮之中波譎云詭,險惡無比,哀家一開始也有這樣的擔心,可是太宗皇帝告訴哀家不必害怕,他說他會保護哀家——他真的做到了。窮盡一生,不管遇到多少風波,他都是站在哀家這邊的,一直到他逝世,再也沒有人來保護哀家,而哀家也不再需要別人保護……” 厲蘭妡聽得內心五味雜陳,她開始羨慕眼前這個老婦人了:她年老、衰弱、多病,眼看就要不久于人世,可是她曾經擁有的是多少人窮盡一生也換不來的,哪怕是她死,不僅擁有輝煌的死后哀榮,到地底她也能和此生唯一摯愛團聚——除了母子情分上差點,她真的什么也不缺了。 太皇太后忽然看著她嘆道:“你的想法到現(xiàn)在還沒變嗎?” “什么?”厲蘭妡一愣。 “你曾經跟哀家說只要尊榮和地位,現(xiàn)在也還是一樣嗎——哪怕你已跟越兒生了三個孩子?” 厲蘭妡避重就輕,“臣妾是陛下的嬪御,也是明玉、忻兒和慎兒的母親,臣妾會盡好自己的本分,別的一概不想,一概不求。” 老婦人沉默半晌,還是輕聲說道:“哀家看得出來,越兒是喜歡你的?!?/br> “臣妾也喜歡陛下?!眳柼m妡真誠地說。要是蕭越愿意立她為皇后,她會更喜歡他。她補充道:“可惜,陛下跟太宗皇帝是不一樣的?!?/br> “越兒的確不及太宗皇帝那般能干,不過作為一個守成之君,他已足夠認真。他也不及太宗皇帝那般衷情,不過哀家看得出來,他在漸漸為你而變化,不然那回病中發(fā)夢,他不會直呼你的名字?!?/br> 厲蘭妡不以為然,“夢囈之語做不得數的?!彼诿嫔闲钇饾M滿的笑意,“太皇太后不必費心勸服臣妾,臣妾身為陛下的枕邊人,自然會竭力對陛下好,一生都是如此,絕不令其灰心失望?!彼吹贸鎏侍蠛荜P心這個孫子,只能如此安慰她。 太皇太后向她凝眸半晌,最終輕嘆一聲,“隨你吧,哀家只想告訴你一句話,得不到真心固然難受,付不出真心的人又何嘗快活呢?你自己琢磨琢磨吧?!?/br> 忽見蕭越搴簾子進來,厲蘭妡順勢站起笑道:“陛下來得正好,太皇太后正想跟您說點體己話呢,臣妾就不打擾了?!?/br> 她深吸一口氣,平靜地走出去。 蕭越坐到太皇太后床邊,和聲道:“皇祖母,您找孫兒有什么事嗎?” “沒什么別的話,”老婦人目光祥和,“只是許久不見你,哀家怕忘了自己孫兒的模樣。很小的時候咱們祖孫倆見面就不多,后來你當了皇帝,每日政事繁忙,就更沒時間來看哀家了?!?/br> 蕭越笑道:“皇祖母若是喜歡,孫兒以后常來看您,小時候母后常跟朕說皇祖母身子弱,怕朕擾了皇祖母靜養(yǎng),所以孫兒也不敢常常打擾?!?/br> 老婦人眼中有冷芒閃過,隨即為溫暖的火焰融化,“你母后也是為了哀家好,不過一個孤孤單單的老人,總希望有親人陪在身畔,你大約不知道,幾個孫輩中,哀家最喜歡的就是你。” 蕭越溫馴地垂首,“孫兒總以為六弟最得皇祖母喜歡,皇祖母召見他的時候也多些?!?/br> “你和池兒都是哀家的孫兒,哀家哪個都喜歡,不過你是皇帝,國事繁重,不及池兒自由自在,所以哀家見他的時候倒多些。可是論起私心,你的性子穩(wěn)重,更近于先帝,池兒雖也聰明,究竟太浮躁了?!?/br> 蕭越難得受到表揚,而且是這種對比式的表揚,聞言不禁抬頭,眼睛亮閃閃的,活像個孩子,“皇祖母過譽了。” 太皇太后待要說些什么,忽覺喉中一陣干渴,又咳了兩聲,蕭越忙倒了一杯水,一摸,卻不怎么熱,眉間不禁顯出怒色,“皇祖母這里的人是怎么伺候的,竟連一杯熱水都沒備好?!?/br> 老婦人搖了搖頭,兀自伸手接過,“是哀家嫌人多吵嚷,只留了談英服侍。偏談英跟哀家一樣,人老了手腳不利索,所以現(xiàn)在還沒煮好,無妨,且等等就是了?!?/br> 她將一手搭在蕭越肩上,諄諄道:“哀家今日叫你過來,是有一句話要囑咐你,國事雖然要緊,也得注意點身子,別像你父皇一樣才值壯年就將身子作弄壞了。外則,你得善待你母后,體恤兒女,這些都是你至為親近的人?!?/br> 蕭越覺得有些奇怪,笑道:“皇祖母今兒怎么凈說這些,這些話什么時候說不都一樣嗎?” 老婦人的笑停頓了一剎,“也沒什么,只是今兒想起來就告訴你,怕以后忘了就沒得說了。還有一樣,厲昭儀是你數位兒女的生母,你務必要善待她,須知生母落魄,兒女們也會抬不起頭?!?/br> 蕭越很快笑道:“皇祖母放心,即便不為了幾個孩子,朕也不會讓蘭妡受一丁點委屈?!?/br> “看來你真的很喜歡她?!崩蠇D人凝神看著他。 蕭越坦白地承認,“孫兒從未像現(xiàn)在這樣喜歡一個人,或者說,在遇見她之前,孫兒從不知什么是喜歡?!?/br> 厲蘭妡并沒聽到這些話,因她在殿外。她可不愿做一個竊聽犯,萬一被抓住,那可就難堪了。何況這種對話未見得有偷聽的價值。 她只是在思考今天這種詭異的狀況,她隱隱覺得哪里不對,卻說不上來。太皇太后為什么要這樣一個一個地找人談話呢?倒像是交代后事似的…… 交代后事! 厲蘭妡眼皮一跳,只覺心頭突突抖動起來,但為什么會……太皇太后明明比之前好多了? 忽見旁邊連廊有兩個人走過來,厲蘭妡連忙躲到柱子后面。原來是早上過來請脈的趙太醫(yī)和郭太醫(yī),兩人一直在偏殿商量開方子,這會子才回去。 但聽趙太醫(yī)道:“我瞧著太皇太后今日的氣色好多了,興許慢慢養(yǎng)著,過些時日就能好轉。” 郭太醫(yī)哼了一聲,“你知道什么,太皇太后的內里早就虛透了,全靠一點補藥吊著,今日看著好,不過是回光返照,想來總是這兩日的事?!?/br> 趙太醫(yī)一驚,“你說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連院判大人也是這個意思,他倒是叮囑咱們什么也不要說出口,安心治著就是了,但也得私下預備著,萬一真有個什么,咱們不至于手足無措……” 他們一路絮絮低語著離去,厲蘭妡則從柱后閃身出來,她的面色已經變得凝重。原來太皇太后知道自己即將離開人世,才急急忙忙地交代遺言,趁還能說得出話的時候。 這一剎那,她連悲痛都不覺得,只想盡力做點什么。她陡然想起曾經雨夜時與太皇太后的對話,太皇太后最大的心結就是那個被迫奪來的兒子吧!先帝已逝,只能到地府里去說,可他的妻子還活著…… 太皇太后病了這些日子,兒媳婦也沒來探望,只稱自己抱恙在身,恐怕過了病氣給太皇太后,因此不敢出門。厲蘭妡心底卻很清楚,太后無非不想搭理這個生病的婆婆,再則,知道自己時常往繡春館去,避免碰面。 厲蘭妡知道太后不喜歡自己,也不怎么喜歡這位婆婆,但這一回可由不得她喜不喜歡,厲蘭妡決意將這尊神請出去。 太后為了眼不見心不煩,一個月前就搬到從前的興陶館去了,只說那里清幽,方便靜養(yǎng)。厲蘭妡一路小跑來到興陶館,只見兩扇朱紅色的大門緊緊閉著,里面一點動靜都沒有,可以聽見的只有清脆的鳥鳴。 厲蘭妡氣喘吁吁地上去叩門,很久沒有人應,她還是不放棄,堅持不懈地在上面重重敲打。 里面的人終于忍受不住,大門揭開一條縫,伏姑姑從里頭伸出半張冷冰冰的臉:“誰在外頭?” “是我,煩請姑姑通傳一聲,我有要事求見太后娘娘?!眳柼m妡急急道,一邊用手扳著門縫,生怕她再度合上。 伏姑姑仿佛這時才瞧見她,冷笑一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濟元師父,可惜咱們宮里今兒沒叫姑子講經,師父怕是跑錯地兒了!” 她重重將門板一闔,毫不介意厲蘭妡的手指會被夾斷,厲蘭妡忍著疼,使勁抵住,好在她以前是做粗活的,力氣還不算小。 厲蘭妡一邊撐住地面,一邊哀求道:“煩請姑姑行行好吧,并非為我自己的事,而是為著太皇太后病重,的確需要太后娘娘過去瞧瞧。” 伏姑姑不耐煩道:“太皇太后病重也不是一天兩天,太后娘娘又不是太醫(yī),去了也不能治病,去干瞪眼做什么?何況太后娘娘自己也是病人,才服了藥睡下了,這會子倉皇叫她叫醒,過去兩個病人面對著臉,不是互相過了病氣嗎?” 她再不多說,轉身就朝里邊進去。厲蘭妡顧不得許多,橫一橫心道:“繡春館才來的消息,太皇太后病重垂危,即將駕鶴西去!” 伏姑姑的腳步總算停住。 ☆、57.第57章 須臾, 太后拖著虛弱的步子從興陶館出來,目光如炬地看著厲蘭妡,“你說太皇太后病重?” 厲蘭妡坦然抬起眼睛,“是?!?/br> 太后盯著她瞧了半晌,勉強相信她的話, 扶著伏姑姑的手緩步行去。 至繡春館,可巧蕭越從里頭出來, 見到她便是一愣,好歹點了點頭道:“母后快請進去吧, 皇祖母正在等您呢。” 進了內殿, 太皇太后的詫異簡直掩飾不住, “你怎么過來了?” 一聽此話,太后就知道自己為厲蘭妡所騙, 心下大怒, 面上卻笑道:“媳婦掛念母后身子,因先頭病著, 遲遲未來探視,今日實實按捺不住過來了?!?/br> “難為你一片孝心?!崩蠇D人難得真心說這話, 往常總是夾槍帶棒的時候居多。 太后小心打量著眼前的婆母, 見她臉面紅潤, 不似先前蠟黃, 氣色也比以往好上許多,不禁問道:“母后您仿佛好多了,是太醫(yī)開的方子見效了么?”她暗暗覷著, 心道照這個勢頭,這老婆子多活個十年八年也不是問題——不知道算不算好事。 “也許吧?!碧侍箫@然不想多談論自己的病,而是嘆息著將頭轉向窗外,那里枝搖柯落,梧桐樹上僅綴了幾片葉子,孤苦伶仃地掛在枝頭,“哀家近來不容易睡得著,晚間每每想起舊日時光,想起你還是太子妃的時候,哀家對你算不上很好,言君,你會不會怨怪哀家?” 太后娘家姓崔,小字言君,如今驟然聽得雖覺突兀,她仍擠出笑臉道:“媳婦不敢?!?/br> “敢不敢的倒是另說,哀家對你的確稍嫌苛責,皆因先帝并非哀家所出,若連太子妃都降不住,旁人更不會把哀家放在眼里。”老婦人輕輕嘆道,“現(xiàn)在細細想來,哀家當時只顧著自個兒,卻往往忽略了別人的感受,真是不智。” 太后見這位婆母忽然有了自知之明,心下覺得暢快好些,索性給點面子,“母后后來對媳婦倒是很好?!?/br> “那時因為你已為人母,哀家得顧著你的體面,可是歸根結底,哀家與你從未交心過?!碧蠖ǘǖ乜粗把跃?,哀家很想問你一句,當初人人都以為哀家蠱惑進讒,奪走汪夫人的兒子以為己用,你是否也如此想?” 太后賠笑道:“母后太多心了,是哪個沒嘴道的在后面亂嚼舌根?” 老婦人仿佛沒聽見她的話,仍看著前方道:“不只是你,連先帝也這么想,不管哀家怎么掏心掏肺地待他,這塊堅冰始終難以消融。甚至后來先帝重病難起,哀家守在他床前,聽到他嘴里一聲聲地喚的也是他死去的親娘,而非哀家……”說到后來,她居然老淚縱橫起來。 太后覺得非常局促,只能輕聲喚道:“母后……” 老婦人驚覺自己失態(tài),忙別過臉揩了揩眼角,微微一笑道:“人一老總是語無倫次,想到哪里就說到哪里,可是言君,哀家有時候真的很羨慕你,你不止有一心待你的丈夫,還有數個親生兒女,他們個個對你盡孝,就連皇帝,為了你這位母親,舍得讓自己最心愛的女人出宮……” 太后顯然不想提及這個話題,接連嗯了兩聲,以退為進。 老婦人凝視著她,重重嘆道:“言君,不管哀家從前有如何不對的地方,哀家希望你能暫時諒解,好不好?” “母后說的哪里話,媳婦與您從無嫌隙,何談諒解?”太后溫煦地起身,替太皇太后掖好被子,“您好好養(yǎng)足身子,媳婦改日再來看你?!?/br> 她頭也不回地出去,老婦人看著她的背影嘆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不知道她聽不聽得進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