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節(jié)
“喲,我這沒指名道姓的,你怎么就自己對號入座了?”如璧朝空地眨眨眼,露出個神秘的笑容。 傅靈佩倏地一驚,心里隱隱有些明白過來。 這如璧真君——他在向自己示好。 從一開始就放她一馬,到現(xiàn)在他冒頭,亦是為了掩護自己不被發(fā)現(xiàn),可他既受陸天行脅迫指使,又有其承諾可直接得一名額,為何又要幫助從無交集的自己? 這絕對不符現(xiàn)實利益。 即便是用修真者重義的理由來解釋,也說不通。畢竟不論是前生還是今世,兩人都毫無交集。 每座峰頭自有其隔絕陣,雖不怕聲響傳出,那又如何保證乾亦和坤杉出去后不向劍尊告密,莫非是將那二人滅于劍下? 傅靈佩只覺得腦子里一團亂麻。 不過唯一能肯定的是,如璧真君既做這么多事,套出這許多訊息,絕不會其來有自,他與她的利益,應該是一致的。 傅靈佩決定先將這水,攪渾了。 從一劍自從加入了隱蔽神識的煉材,經(jīng)丁一造化鼎煉化過后,其隱蔽性更強出許多,尤其是其中一柄隱劍,更出手宛若幽靈一般,便是平日里凝神,也常常會被忽略過去。 在這神識被壓縮的環(huán)境里,能發(fā)揮出百分之百的戰(zhàn)力。 不過傅靈佩打斗一向喜歡以強對強,不甚喜歡這等旁門手段,從來除了一劍化七護身外,就是合成一柄大開大合地打。不過這一個月里經(jīng)眾位元嬰修士的錘煉,才逐漸熟悉了隱劍的cao作。 此回,她決意試試——偷襲。 就在這時,已有兩座峰頭升了起來。 甲字峰,和戊字峰。 其余三峰還在黏黏糊糊地打。 秦綿的心七上八下地不肯安穩(wěn),一不小心就揪掉了嬌嬌背上的一撮毛,本以為按照白毛狐貍愛美的個性,必然要不依不饒一頓。孰料嬌嬌只高傲地抬頭瞥她一眼,表示些許不滿,很快便轉頭繼續(xù)趴著往傅靈佩那看去了。 ——看起來也是擔心的很。 楚蘭闊直接坐到她身旁,伸手在秦綿腦袋上按了按,“綿兒,莫擔憂,你師妹向來機靈,看起來,應該是有主意了?!?/br> “可是那三位真君已經(jīng)聯(lián)盟,師妹一人……” 看臺上聽不到各峰聲音,但動作在神識中還是纖毫畢現(xiàn)的。雖然丙字峰之前躲貓貓之時化神以下神識皆看不透,但動起手來,便看得一目了然了。 很明顯,如璧真君和歸一那兩位藍衫劍修合作了。 楚蘭闊笑笑:“傻徒弟,你記住,所有因利益而來的關系,又很容易因利益而瓦解。你且看著罷。” 清玄在旁仰脖子往嘴里扔了粒碎果,搖頭晃腦:“不錯不錯?!?/br> 也不知是什么不錯。 就在楚蘭闊話音剛落之際,丙字峰頭一道白光閃過,坤杉驀地橫飛十丈,一截水藍色的綢袖飄啊飄落到了地上。 乾亦轉頭一看,正見坤杉一手扶在左臂上,衣袖去了半截,淋淋的血液順著古銅色的手臂往下滴著。 臉上一片驚魂未定。 白光在神識中一閃而沒,便是坤杉自己都沒看清,攻擊他的究竟是何物。既快,又利,還帶著破防的效果,也不知…… “如璧你敢?!” 乾亦關心則亂,紫金劍當胸橫立,劍芒暴漲之下,鋪天蓋的攻勢向如璧罩來。 如璧大意之下吃了一記,狠狠吐了口血痰,恨恨道:“老子就說了,歸一派他媽的一個個就都不是什么好東西!” “你做初一,本君便做十五!今日是你先撕毀了協(xié)議,來日你家劍尊來也沒臉說本君錯了!” “獅狂,踏來!” “蛇莽,游來!” “虎妄,躍來!” 銅鈴輕響,三只元嬰期靈獸同氣連枝,火焰、狂風、土箭層層疊疊,風助火勢,火借風漲,聲威一看便比此前圍殺傅靈佩之時不可同日而語。 乾亦劍剛出,便反應過來是上了人當了。 可惜對面的如璧不給他機會,兩方立時哐哐哐打到了一塊。坤杉心一狠,再招,長劍破空而出,兩廂夾擊,像如璧的三頭靈獸襲來。 傅靈佩趁勢矮身,一踏枝干直接從藏身之處跳了出來,背后凰翼連展,眾人神識中只見一抹青色身影猛地冒出,便已到了乾亦背后,與如璧一前一后,兩廂夾擊! 從一合為一柄闊劍,以摧枯拉朽之勢,一劍襲來! 鸞鳴,鳳音。 這一劍,不帶絲毫煙火氣,卻仿佛和著天地間最平凡最常見的奧義,讓人目眩神迷。 我劍為守,守己劍! 守本我! 守常心! 我即劍!劍即我! 盧傲天一拍椅背,見身旁沈清疇目光迷離,神已脫殼,心下更遺憾,“清疇!不成!將這女娃娃搶回來!”他們散修什么都靠搶,就是婆娘,要能搶,自然也要搶回來! 沈清疇目光越來越盛,到最亮之時,卻瞬間又暗了下來。 他心中發(fā)苦,可身后被丟棄的蒼茫一片,讓他前進不得,后退不能。 沈清疇忍不住轉頭往旁邊看了看,看那個幸運兒。 丁一支著額,目光灼灼,眼里的光,是漫天星辰都蓋不過去的華彩,仿佛天上地下,唯此一人。 沈清疇面無表情地移開視線,想起了之前在戊字峰里,兩人有過的一段話,隱在白袍下的拳頭捏得更緊了些,仿佛下定了決心。 這一劍,駭?shù)美ど几文懢懔选?/br> “乾師兄!”若這一劍落實,乾亦會殞命的。他腦中空白一片,身體已經(jīng)先于腦子往前撲了過去,十丈距離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可要快過劍,太難。 卻不料坤杉仿佛激發(fā)了潛力一般,竟先一步趴到了乾亦的背上。 他沒時間亦沒力氣再推開,只得將身體牢牢地護住乾亦,白色的劍芒輕輕地吻上坤杉的藍衫,脊柱發(fā)出微微的一聲“嗑”,皮rou撕拉,紅色的臟器被透體的劍芒穿過,嘩啦斷成一截一截。 乾亦只覺得背后一暖暖,紅色的仿佛抹也抹不盡的血液從背后將他澆了個透心涼。 如璧停住了攻擊。 傅靈佩愣在了原地。 她那一劍,看起來厲害,但實際上被她偏開了要害,乾亦即便受傷,也不過是肩膀連到手臂會被斬落,失去戰(zhàn)斗之力。之后好好接上,還可以接著用。 可坤杉這么實實在在地一遮,她收之不及,反倒真的傷到了要害。 乾亦呆呆地站在了原地,他不敢往回看,血從他肩上,額上不斷往下滴,那架勢幾乎要將他淹了一般。 坤杉溫熱的氣息還縈繞在脖間,似有若無,可他突然生了怯意,不敢看。 “坤,坤師弟……” 坤杉咧嘴,一笑便一口血沫子濺了出來。手上的力氣隨著體溫的逝去,一點一點變涼,他再抓不住,身體往后倒。 也濺了傅靈佩一身。 她忍不住伸手扶了扶,自聽到之前那番話,她對乾亦、坤杉并無殺意,可這么陰差陽錯…… 傅靈佩心里起了一絲難過。 乾亦像是才反應過來,手往后一托,待元力化成一道巨大的手掌從背后將坤杉穩(wěn)穩(wěn)托起,他才轉過身來,正對上坤杉一對烏溜溜睜著的圓眼珠,似乎還跟初見那般,朝他瞇著眼微微笑。 “乾,乾師兄……” “真可惜……”坤杉吃力地抬起右臂,撫上乾亦的面孔,眼前人皮膚不細不白,臉亦不算俊,可不知為什么在人堆里,他總能一眼就認出來。 “坤……坤杉再沒辦法……陪著乾,乾師兄了……” 直到現(xiàn)在,坤杉終于肯承認,一直以來被他壓在胸口,暗流涌動的東西是什么。 即便這不與世間倫理相容。 乾亦淚一滴一滴落了下來,一把抱住坤杉,嚎啕大哭起來。此時他想不起劍尊的命令,想不起傅靜疏的致命一斬,只覺得胸口空的要命。 “你還想救他么?” 乾亦愣愣地抬頭,一綹鼻涕還要落不落地掛在鼻尖。他吸溜一聲吸了回去,“你——能救?” 如璧的滿臉橫rou在乾亦眼里也突然變得可愛起來。 “能?!比玷凳中臄傞_,露出一個亭亭玉立的白玉瓶,“只要你能為我做一件事,這顆行益丹就是你的?!?/br> 傅靈佩突然想到此前給過魏園一顆的七品行益丹,修真界萬金油。 雖然坤杉受傷極重,但有這顆行益丹吊著命,再找旁的藥配著將斷了的脊柱接起來,臟器縫縫補補之下,亦是有望生還。 只不過這般重的傷勢即便好了,升階也是不能了。 乾亦不管,眼立時亮了起來,像抓住了棵救命稻草,“好,除了背門叛師之事,都可以?!?/br> 即便殺人放火,他也顧不得了。 如璧笑笑,“本君乃快馬驛站的二掌柜,你且放心,此后所需一應靈丹草藥,本君都可為你供上。只今日有一事要你做,不背門,亦不叛師,很簡單。” “本君需要你一份口供?!?/br> “好?!?/br> 乾亦忙忙點頭,幾乎是用搶的,將如璧手中的靈丹搶了過去,倒出來直接喂了坤杉。 坤杉散亂的瞳孔漸漸收了起來,他慢慢聚起神來,只見乾亦跟瘋子似的又哭又笑,一時也笑了起來。 他摟著坤杉往地上一躺,這樣一來,丙字峰上,確實只有兩個站著的元嬰修士了。 傅靈佩有點懵。 她怎么也沒想到此前想的千百種計策還沒用上,事情就結束了。她懵懂地轉向如璧,“你認識丁一?” 如璧神秘笑笑,“本君是二掌柜。” ——如果她沒記錯,丁一也曾說過,快馬驛站與他有些淵源。莫非還是因了丁一的緣故,如璧放了自己一馬,還暗中幫助,以至她最后不費吹灰之力便得了一個名額? 不,不對,其中必然還有些被忽略的線索。 她看著地上相擁一躺一趴的兩人,突想到如璧那繞來繞去的聯(lián)合方式,問道,“如若我不出手,真君是否也會將這二人重創(chuàng),再只為最后的一個要求?”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