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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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風眼角掃了一眼這個宅子,青磚大宅,庭院深深,江南典型的庭院風格。青磚砌成的走廊,種著常見的大麗花,花開正艷,看著花團錦簇,非常熱鬧。 順著游廊走了約半炷香時間,繞過了還開著幾朵荷花的荷塘,進了荷塘頭上一座花廳,門口的丫頭打了水精珠子串成的門簾,秦姑姑這才領了眾人進得屋子去。 秦姑姑對著主位福了身子,道:“秦秀給太太請安?!?/br> 聽得一個中年婦女低沉的聲音,“起來罷,把你的嬌娥們帶上前來我看看?!?/br> 秦姑姑低眉順氣的道:“是!” 秦姑姑站起身來,側在一邊,揚了揚手。 扶風幾個乖覺的上前走了兩步,輕輕的福了福身,姿態(tài)標準優(yōu)美,齊聲道:“給太太請安!” ☆、第63章 魚rou “抬起來頭來”。凌太太低沉的聲音彷如深深的隧洞里傳過來的一樣,陰沉濕冷。 扶風非常不喜歡凌太太的口氣和聲音,仿若指使的養(yǎng)著的小狗兒一般。卻也只忍耐的輕微抬起了頭。 只聽得屋里傳出了幾聲嘶嘶的抽氣聲。 扶風幾人半垂著眼瞼,目不斜視,面容溫和的任眾人打量。 凌太太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女人,保養(yǎng)得益的臉色有隱藏不住的細紋,長相并不算出眾,只看著端莊大氣,別有一番氣韻。 只見她身著一件寶藍色褙子,煙青色細紗衫,雙手保養(yǎng)得益,上面戴了一顆綠得出水的祖母綠戒指,梳著高髻,插了兩只銜著桂圓大東珠的金簪,端坐在椅子上,椅子上墊了繡牡丹花軟綢面坐墊。 這凌太太是個原來是個落魄官家小姐,嫁給凌家時,凌家并不顯赫,她卻舍得下臉去跟著凌家家主做些損陰德的事,又會些結營手段,幫著凌家一步步到了這個地位。 凌太太是手段凌厲,心思冷硬的女人,心里的算盤打得比誰都精,此番看了幾個丫頭的容貌,心里不由得滿意,對著秦姑姑難得的露了笑臉。 “秀兒這幾個姑娘養(yǎng)得很好,吳嬤嬤。”凌太太贊許的聲音說完,身后一個得臉的嬤嬤上前遞了一個荷包給秦姑姑。 “這是賞你的,待會兒回去時去跟郭順說一聲,給姑娘們再添幾聲衣裳和首飾,務必給我養(yǎng)好了?!绷杼穆曇衾飵е鴩绤?,一股凌厲的氣勢。 秦姑姑忙磕了頭,道:“謹遵太太吩咐?!?/br> 凌太太這才滿意了,回頭低聲和吳嬤嬤商量了幾聲,這才對秦姑姑道:“你帶著姑娘們?nèi)葟d喝茶,用了晚膳再回去?!?/br> 秦姑姑這才福了身子領了眾丫頭告了退,出了門,走了約莫二十來丈,進了一處小閣樓。 扶風幾人這才尋了繡凳坐了下來。小丫頭們送來香茶,陸續(xù)退了出去,幾人這才得了機會說起話來。 都說凌家富裕,幾人一向在院里呆著足不出戶,平日里吃穿日用都是奢靡的,更別提這正經(jīng)大院里,只一個普普通通的花廳側閣,裝飾得富麗堂皇,幾人坐的繡凳繃了蘇繡,仕女風景繡得栩栩如生。 悅鐸看到這些繡樣,早就研究了一通,斷言道:“這繡工跟我現(xiàn)在是不相上下的,只這布料便是值許多錢,加上繡工,這一張繡墊得值十兩銀子不止?!?/br> 悅鐸手工出色,現(xiàn)在的手藝,秦姑姑說過當?shù)闷鹜饷嬉涣骼C樓的高級繡娘了。 秦姑姑笑道:“悅鐸眼睛尖,這繡墊是得值這么些,你們幾人先坐著,莫要隨意走動,我去去就來。”話畢,出了門,想是得去凌太太處回話。 秦姑姑走后,幾人才開始嘀咕。 玲瓏按捺不住,低聲問:“你們說太太這次叫了我們來是干什么的,我才不信什么請安之類的屁話,當我們貓兒狗兒養(yǎng)大了,這會子是想看我們可以宰吃了沒?” 扶風忙捂了玲瓏的嘴,“我的jiejie,你輕聲兒些,這里不比屋里?!?/br> 玲瓏扯了扶風的手,嗤笑一聲,道:“怕甚,伸頭一刀,縮頭一刀,早死早超生。你如此小心,還不是一個下場?!?/br> 扶風聽了氣急,道:“jiejie今兒說話我不愛聽?!?/br> 玲瓏說完了心里大悔,只嘴上犟著不吭聲。 盧風忙打圓場:“你二人成日里鬧,也不見你們不好,只一會兒別互相道不是才好?!?/br> 玲瓏聽得盧風的話,更覺不好意思,嘴上不說,卻偷偷勾著扶風的手,捏了又捏,見扶風沒有甩手,才偷偷舒了口氣。 未風也覺得奇怪,軟軟的說道:“今兒這事是有些蹊蹺,只是我們都是砧板上的魚rou,能有什么辦法?” 唯獨扶風是知曉此番事體的原因的,卻不能說出口,只緊緊閉了雙唇,輕輕拍了拍玲瓏的手。 幾人嘆了氣,端了茶喝。 再說那秦姑姑,別了扶風等人后,到了花廳,給凌太太行了禮,便候立一邊。 凌太太摩挲著手上的戒指,正和一個小廝說話。 “老爺與客人還在前廳喝茶?” “回太太,是的,小的進來回話,老爺問晚膳可備好了?!毙P彎著腰,回話清楚。 凌太太聽得小廝回話,道“順兒家的,晚膳可齊了?” 一個身著姜黃色短衫的媳婦子上前回話:“回太太,都已備下了,只消前院一聲,便可上齊的。” 凌太太點點頭,對小廝道:“你去告老爺一聲,緊著他那邊招呼,晚膳已準備好了,就安排在主院吧,你們小心伺候著,出了差錯,別怪我不講情面?!?/br> 凌太太前頭還對這小廝說話,后面就掃了屋里眾仆婦一眼,警告的聲音說出來,眾仆婦心里都一哆嗦。太太的手段眾人都是再清楚不過的,忙齊聲道是。 小廝退了下去,凌太太這才退了眾仆婦,獨留了兩個嬤嬤,并著秦姑姑。凌太太道:“此次并未出什么紕漏吧?” 秦姑姑知道凌太太問的是自己,忙躬身道:“沒有,并未出什么問題。” 凌太太撫了一下額角,旁邊一個嬤嬤忙上去給凌太太細細按了起來。 凌太太半晌才道:“別又再出那起子事,費了不少周折不說,還斷一層,不說賺錢,還費了不少銀錢?!?/br> 秦姑姑忙道:“再不會的?!?/br> 凌太太聲音飄忽,“再有一回,你和林家的就自個兒領罰去吧。” 秦姑姑嚇得一哆嗦,忙跪下:“秀兒知錯,再不敢的。” 凌太太的聲音低得似乎聽不見,“我知道你向來心軟,但你要知道,我們凌家千來口人,你一時心軟,毀的是我們的千來口人的生計。你們只當我心狠,我不心狠又能怎么辦”聲音漸漸低不可聞。 秦姑姑跪著一聲不吭,一動也不動,凌太太像是睡了過去一般,半晌沒有聲音,秦姑姑心里七上八下,仍不敢動,這才又聽得凌太太開了口。 凌太太抬了抬手,身旁的嬤嬤就停了手退了一步站立。 “你們瞧著,今兒的事體,送哪個上去合適?” 幾人沉吟,都沒人說話。凌太太一時不耐,道:“都啞了?” 身后的吳嬤嬤這才接腔:“太太,老奴看那鵝黃繡夕顏花外衫的丫頭不錯。合雷老爺?shù)奈缚凇!?/br> 秦姑姑知道她說的悅鐸,一陣心疼,秦姑姑一向喜愛悅鐸,心思單純可愛,繡工又出眾。只這幾個丫頭,她個個都舍不得,所以半晌都未開口。 另外一個嬤嬤也接口:“是不錯,雷老爺應該會喜歡,另外那個嫩綠衣裳的也不錯,這批苗子都是拔尖的?!?/br> 凌太太一聲冷笑,“便宜了那畜生,真真是浪費了?!?/br> 吳嬤嬤忙道:“太太慎言,小心隔墻有耳。” 凌太太冷哼,“我自個兒的家都能透了去,那我還不如一頭撞死了算了。”到底沒有再說什么。 又問秦姑姑:“秀兒,這些姑娘是你自己一手養(yǎng)大的,你看哪個合適?” 秦姑姑聽得凌太太問話,心里痛的如滴血一般。驀的想到了那年子一屋子齊刷刷的躺在床上的丫頭。心里直發(fā)恨,這姓雷的畜生,到底要糟蹋多少個女孩兒,怎生老天不開眼! 只眼下又不得不回凌太太的話,心一橫,道:“回太太話,鵝黃衫兒的叫悅鐸,針線上非常出眾,倒也是個好的。嫩綠衫的叫貫月,原是家生子,也是個好的,只怕這個更聽話些,到底家生子,沒有那么烈性?!?/br> 秦姑姑心里到底偏了一偏,都是一刀,劃在手心手背都是疼。雖說做的是這缺德的事體,只想著既然保不住,只偏了自己最疼的人罷了。 凌太太聽得秦姑姑回話,微微點了點頭,道:“那個叫什么來著,悅鐸,是強些,給那畜生也著實可惜,那便用那家生子吧。也是造孽?!?/br> 話畢,又閉上了眼睛,道:“起來吧,一會兒晚膳時候我讓人領貫月,下去吧。用了晚膳便回去,跟林家的說,最近揚州府天氣變化大,讓她給我好好守住這幾個苗子,我將來有大用的,若折了一個兩個,拿你二人是問?!?/br> 秦姑姑忙應了,方才出了門。 秦姑姑走后,凌太太道:“這秦秀兒,就是太過心軟,若不是她那一手繡活兒,又會□□人,真不想留她在教坊,沒的壞了我大事?!?/br> 吳嬤嬤忙安慰道:“太太此番安排是再合適不過的,林家的嚴厲,若秦秀兒再厲害些,丫頭們不免覺得日子難過,有那熬不下去的,不也是費了時間?再一個,都是太嚴厲的,出來的姑娘性格也太弱,不合適的?!?/br> 凌太太這才微微點頭,被吳嬤嬤馬屁拍得極爽,才哼哼道:“只你能看出我的打算。” 主仆三人說著話,門口傳來了順兒家的求見聲,凌太太招了手,順兒家的進來回話:“太太,老爺已經(jīng)傳了話,晚膳已經(jīng)備上去了,老爺問什么時候上主菜,雷老爺?shù)炔患傲??!?/br> 凌太太一臉的嫌惡,道:“吳嬤嬤,你親自去,我看那丫頭今日的衣裳打扮都沒有問題,直接送了去吧。便宜了他,就這一個,再過兩年,世面上五千兩銀子都不止?!闭Z氣到底有些恨恨。 吳嬤嬤道:“太太放心,老奴這就去?!?/br> ☆、第64章 貫月 秦姑姑來到花廳側廳的時候,仆婦們已經(jīng)送上了飯菜,丫頭們正伺候著扶風等人用飯。見秦姑姑進來,幾人忙行了禮。 丫頭們要另外給秦姑姑開桌,秦姑姑卻道一桌子上吃罷,待秦姑姑落了坐,丫頭們送上了留的飯菜和碗筷,秦姑姑看著眼前如花似玉的丫頭,一口飯都吃不下去的,味同嚼蠟的吃了小半碗子,便放了碗。 眾人都心事重重,胃口都不好,都是半碗子飯就放了筷子。 此時,吳嬤嬤走了進來,道:“姑娘們都用好飯了?稍后便回去吧,太太說不必去請安了?!?/br> 秦姑姑道:“多謝吳jiejie前來傳話。” 吳嬤嬤笑道:“一點子小事,應該的?!?/br> 二人話畢,吳嬤嬤又道:“今日里太太見到眾位姑娘,份外喜歡,特別是貫月姑娘,太太要認做義女,恭喜姑娘,請姑娘跟我一道去見太太老爺去吧,就不和姑娘們一起回去了?!?/br> 扶風心里一驚,差點站了起來,是貫月! 盧風幾人卻不曉得這底下的風云,只面面相覷。 吳嬤嬤卻不管眾人反應,親自扶了貫月的手,攜了貫月就要出門去。 扶風卻突然站起身,眾人一愣,扶風忙道:“吳嬤嬤,我們能與貫月jiejie說兩句話嗎?” 吳嬤嬤沉吟了一下,道:“老爺太太還在等著,你貫月jiejie是要去享福了,也罷,只給你半炷香時間,快些吧?!闭f完出了花廳門口,還順道掩上了門。 扶風頓時淚如雨下,拉著貫月的手,泣不成聲,眼淚止不住的流。 貫月有些手足無措的看著淚流滿面的扶風,只當她是舍不得自己,道:“meimei別哭,我得空去看你” 扶風聽得貫月的話,再也忍將不住的哭出聲來。 秦姑姑聽得扶風哭得傷心,不禁雙眼通紅,偷偷轉頭拭了淚,到底也說不出安慰的話,只默不作聲看著貫月。 玲瓏幾個心里清楚,貫月這是被賣了,只怕是再見不到,卻只心里疑惑,到底年歲太小,說起來還不到時候才對。只是眾人都是隨風的浮萍,身不由己,也無力改變境遇,只抹了又抹臉上的淚珠。 吳嬤嬤聽到屋里的哭聲,忙趕了進來,拉了貫月抹淚,道:“我的祖宗,可不能哭花了臉一會子太太看到要出事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