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陳厲接過,垂眼一掃,看到頁腳赫然標注著這次資助的企業(yè)公司的名字——venus創(chuàng)新科技。 陳厲盯著那行字,面上無松動,心中發(fā)出一陣冷笑。 秦木林,你到底還是沒忍住啊,孬種! 劉西同又叮囑了幾句話,陳厲沒怎么聽,左耳進右耳出,離開辦公室后就捏著手里的申請單朝樓上走,他沒把這幾張紙丟進垃圾桶,也猜到了秦木林想做什么,無非是故意用這種辦法惡心他而已。 行啊,給你這個機會。 上樓梯,拐角處剛好下來一個男生,那男生一眼看到陳厲,愣了一下,急忙錯身走過朝下跑。 陳厲呵呵冷笑,側身低頭:“站住。” 穆亦恒不得不停下,轉身抬眼看陳厲,神色間帶著幾分警惕,沒吭聲。 陳厲站在樓梯上,居高臨下,像是在看一只小丑:“這幾天嘴巴玩兒得開心嗎?” 穆亦恒暗自咬牙:“你說什么?我聽不懂?!?/br> 陳厲眼神里寫滿了嘲弄,轉身上樓 :“走著瞧?!?/br> 穆亦恒回教室,整理桌上剛剛下課間cao之后分發(fā)的昨天晚上的物理試卷,他明顯心不在焉,來回整理了幾次也沒整理好,還是亂的,最后看著手機的卷子,心煩意燥地一把全塞進了課桌里。 這時他偷藏在書本下的手機輕輕震了一下,他愣住,沒動,那手機又震了第二下,穆亦恒的嘴唇都有些白了,好像那壓在課本的是兩道催命符一樣。 他偷偷看周圍,沒人注意他,悄悄拿起手機掀開蓋板,點開短信,第一條寫著:“怎么樣?”,第二條寫滿了不耐煩:“回電話!” 穆亦恒臉色瞬間變了,他不敢不回,也不敢現(xiàn)在放下手機等中午放回再回,即便快敲上課鈴聲了,還是悄悄攥著手機放進褲袋里,起身朝教室外面快步走去,跑到樓梯間拐角,上下兩層看看,確認沒人,回撥了電話。 那頭的電話卻在半分之后才遲遲接通,接電話那人的口氣也慢吞吞的,還帶著點不耐煩,張口就道:“怎么這么慢?” 穆亦恒不敢回嘴說我沒慢是你電話接的慢,反而帶著小心翼翼的口氣道歉:“對不起……” 電話那頭冷哼:“怎么樣???我讓你辦的事你都辦好了吧,沒給我掉鏈子吧?!?/br> 穆亦恒壓著嗓子,大氣都不敢喘:“辦好了?!?/br> 那邊如同在審犯人:“那小縣城的破學?,F(xiàn)在都知道陳厲家的事了?” 穆亦恒:“知道了。” 那邊呵呵一聲:“也知道他喜歡男的這事了?” 穆亦恒捏著手機,手指骨的關節(jié)都掐出了幾道白,他咬著嘴唇,撒了謊:“嗯,知道?!?/br> 那邊似乎對此很滿意,哈哈笑了好幾聲,笑完了卻又用冰冷的口氣對穆亦恒道:“你可別給我?;^?!?/br> 穆亦恒:“我沒有,我真的都說了,”頓了頓,說出了令對方滿意的結果;“學校里現(xiàn)在都在傳他的事?!?/br> 那頭冷笑:“呵,是嗎。”又嘲諷道,“你也夠可以的,當初只有陳厲幫你,現(xiàn)在你這么對他?!?/br> 一句話說的穆亦恒臉都白了,他死死掐著手機才按住了掛掉電話的沖動,他不敢,他怕這么做了,會遭到比過去還要可怕的報復,他更加不敢對著電話那邊大喊大叫,說都是你們逼我的! 穆亦恒手里的電話如同一把狗鏈子,一頭牽在電話那頭的男生手里,另外一頭就栓在穆亦恒脖子上,主人往哪里走,狗就得跟著往哪里走,敢違背命令,一把勒死。 電話那頭冷笑:“心里罵我呢吧?不過把你弄到那破學校不是剛剛好?讓你和陳厲一道啊。當初他幫你,你就跟著他唄,他去哪兒,你就去哪兒,你轉校,你就跟著唄,偶爾咬他兩口,也好幫我時不時提醒他,和我作對有什么下場!” 穆亦恒聽出一把冷汗,吱都不敢吱一聲。 —— 陳厲拿著申請回座位,一屁股坐下就隨手拿了根黑筆開始填,他填這些東西很快,兩三下就寫完了,隨手往課本里一夾,扔了筆,起身去洗手,好像剛剛填的那份東西臟了他的手一樣。 洗手臺邊剛好遇到從衛(wèi)生間出來的徐星。 他邊洗手邊漫不經(jīng)心轉頭掃了徐星一眼。 徐星站到旁邊,開水龍頭,隨口道:“剛剛怎么沒在里面看到你?!?/br> 水正沖著手,余光就見陳厲不知從哪里摸出一塊白色的只有四分之一個巴掌那么大的肥皂在搓手,慢吞吞搓完手,又隨手把白色的肥皂扔在徐星手邊的水臺瓷磚上。 那肥皂打了泡沫有點滑,瓷磚也滑,兩個東西之間沒摩擦力也沒阻力,一碰就分開,肥皂直接滑吊進水池里,剛好落在徐星跟前。 陳厲沖著手,隨口道:“拿給我?!?/br> 拿……拿給你?⊙▽⊙ 陳厲以為自己沒說清楚,又道:“幫我撿一下肥皂?!?/br> 徐星:“……”⊙▽⊙ 弟弟哎,話不可以亂說,肥皂也不能亂撿的好不好!!你不懂撿肥皂的意思哥不怪你,但你哥…… 徐星心肝顫,你哥真的不能幫你撿肥皂啊,哥什么都可以幫你做,只有這個實在做不來啊!qwq 第29章 周四下午是實中的活動日,一般如果有宣講活動或者全校大會、年級大會都會挑在這天進行,只有高三的活動日下午基本是用來上自習或者考試用的。 但這天的活動日卻破天荒沒有用來上自習。 劉西同踩著鈴聲進門,班長和兩個班委抱著幾捧壘得高高的彩色宣傳冊進來。 班長發(fā)書,劉西同站在講臺上拍手道:“好了,大家先把手里的功課作業(yè)放一放,今天下午的活動日咱們聽一個科技創(chuàng)新相關的宣講?!?/br> 說完了,拿著遙控器開教室前面吊在頂上的電視機。 宣傳冊一本本朝后傳,徐星拿到自己的轉手把剩下那本朝后一扔,看到手里那藍色的銅版紙封面上赫然寫著《航模新發(fā)展——國內(nèi)無人機新時代》。 副標題赫然是《venus即將起航》。 徐星看著封面,一下子愣住,他一直知道最近學校拉了一筆企業(yè)家贊助,連前面那棟缺資金遲遲沒有動工的新樓如今都開始重新建造了,但沒有聽說到底是什么企業(yè)老板砸了這筆重金,學生之間私下又一直流傳是哪個學生的富爸爸被校長忽悠著敲詐了一筆巨款,他自己也一直當是哪個老板在外面發(fā)了財回家鄉(xiāng)為教育做慈善來了。 直到他看到了這本宣傳冊。 劉西同邊調(diào)臺邊道:“大家都知道最近有個企業(yè)家?guī)蛯W校投了一筆助學基金吧,就是這家公司的老板,做的是創(chuàng)新高科技,今天下午那個公司派了技術人員來給同學們做宣講,等會兒開始了之后大家可以一邊做題目一邊聽,有興趣的聽聽也好,以后這種高科技是大方向,你們現(xiàn)在高三不接觸外面只需要做題目,以后上了大學畢業(yè)工作了,說不定就會做這種相關工作,要是有興趣,高考結束了報志愿,也可以挑這個方向?!?/br> 有同學舉手:“老師,無人機是什么?” 劉西同指了指他們手里的宣傳冊:“都在那上面呢,自己看,寫的挺清楚的,我倒是覺得你們可以好好看看,理科班的學生報文科類的專業(yè)可惜了,以后要是報個航空專業(yè),出來就可以面試這家公司了?!?/br> “這公司很有錢嗎?”說話的是宋飛。 宋飛最近成績突飛猛進,很得劉西同喜歡,突然來了這么一句也沒引來反感,劉西同反而回他:“沒有錢怎么給學校投錢建大樓?肯定有錢的,也別怪老師教你們急功近利,你們以后挑專業(yè),情懷一定要放一邊,什么我喜歡國外哪個哪個作家,我要報中文系,報考的時候一腔熱血,等真的畢業(yè)了找工作,有的你們哭。要是能進這種公司工作,年薪加獎金,可比當老師賺錢多了?!?/br> 下面的學生被忽悠得一陣嘩然,都開始議論,畢竟是被鎖在象牙塔里的學生,一旦有機會接觸外面,便各個都伸長了脖子伸長了手,唯恐比別人知道的少,劉西同這番話也令不少學生心潮澎湃,好像真的已經(jīng)觀望到自己不久的未來坐在商務大樓的辦公室里敲著電腦簽著文件捧著咖啡拿著高薪。 徐星沒聽劉西同說什么,他眼睛盯著宣傳冊里的內(nèi)容,滿心都是驚訝:這冊子寫的十分詳細,介紹了venus的公司性質和經(jīng)營范圍,竟然還清晰的寫著公司的前身就是a市納斯創(chuàng)新科技有限公司,同時還毫無遮掩的介紹了從前的納斯,以及公司除秦木林之外的另外一位忽然車禍離世的前老板陳因及他那位曾負責納斯研究所的夫人秦樂思。 徐星頭皮發(fā)麻,陳因和秦樂思不就是陳厲爸媽? 他并不意外納斯是venus的前身,他只是萬萬沒料到那個錢多到來他們學校贊助的企業(yè)就是這家公司! 他腦子里飛速轉著,用目前已知的訊息來理清這其間的關系,陳厲曾經(jīng)說過公司被秦木林拿走了,那就是秦木林拿走納斯之后改名venus,陳厲也說過,秦木林想要他手里一個關于自主懸停的技術和硬件,可他一直沒有拿出來。 現(xiàn)在秦木林帶著他的新公司來他們學校又是贊助樓又是設立助學基金、投建圖書館,如今在全校弄了這樣一本宣傳冊,又在他們的活動日做技術宣講,這他媽不是故意到陳厲眼皮子底下惡心他是什么? 人父母車禍都沒了,卻又故意來學校弄這么一本宣傳冊,寫上陳因夫妻的大名,還特意介紹他們?yōu)闊o人機產(chǎn)業(yè)技術做的貢獻,這簡直就是在挖陳厲的心??! 找個女人整天纏著讓陳厲把東西拿出來不夠?現(xiàn)在這么高調(diào)的來學校公然做宣講,不是沖著陳厲還能是什么!? 這個秦木林,真是太惡心人了。 徐星將冊子從頭翻到尾,皺眉扔到一邊不再多看一眼,轉頭,剛好見孫羽抬頭望過來,眼里一股子琢磨的意味,似乎也猜到了什么。 他給徐星寫了一張小紙條:上次咖啡店,我聽陳厲提過秦木林這個名字。 徐星看了一眼,紙團卷起來一捏,想轉頭看看陳厲,卻又覺得自己的舉動太過明顯,怕惹了人孩子一顆敏感的心,想想沒動,趴回桌上。 不久,電視里出現(xiàn)一個看上去文質彬彬穿著西服的男人,那男人很年輕,大概也就二十出頭,手里捏了個黑色封皮的本子,坐下后喝了口桌上的水就開始了今天的宣講。 大概對著鏡頭給一群高中生做宣講是件挺輕松的活兒,小年輕半點不緊張,口吻輕松且故作幽默,一上來就道:“咱們今天講講無人機,這個無人機大家應該都見過——腦袋上插個竹蜻蜓的小叮當,對吧?” 這番幽默引來班級里一陣小范圍的哄笑,唯有班級里的最后兩排的角落沉默著。 徐星沒笑,因為他知道內(nèi)情;孫羽沒笑,因為他猜到了不少;韓聞宇沒笑,是因為他忽然想起自己那臺被砸了的無人機就是這家公司的,如今這么巧,這公司又來他們學校做慈善,他開始意識到,陳厲和這家公司應該有關;杭危沒笑,因為他最近又被有他的尤夢小jiejie嫌棄了。 至于陳厲,他抱著手臂靠坐在最后一排,抬著眼睛看電視機上做無人機宣講的男人,臉上露出了一個明晃晃毫不遮掩的冷嘲,眼里閃著兩個只有徐星能看懂的大字——垃圾。 宣講正式開始之后,起先還有學生聽,后來大概因為那小年輕對技術性的講解過于枯燥,還帶著沒有自知之明的故作幽默,到后面沒人聽得懂,也就沒有學生再聽了,發(fā)呆的發(fā)呆,寫作業(yè)的寫作業(yè)。 徐星從頭到尾沒聽半個字,忍了一個多鐘頭,到底是不放心,轉頭悄悄看了陳厲一眼,見他自己干自己的事,神色也正常,便放心地回過身。 剛好,這時電視機里的鏡頭一轉,沒有再對著那宣講的小年輕,而是落在了他帶來的那個黑色封皮本子上,小年輕打開那個本子,鏡頭隨之拉近,一開始沒有聚焦,糊了一片,等鏡頭人工調(diào)好聚焦,電視屏幕上就出現(xiàn)了那本子上的內(nèi)容。 紙頁在那小年輕的手下翻動著,聲音從畫面外傳來:“這是我們公司以前的一個技術負責人的筆記本,我給大家看看,她在上面畫了不少外形和結構都很超前的無人機?!?/br> 徐星定睛一看,那本子上的圖都是黑色水筆畫的,可以看出只是一個概念上的雛形而已,筆畫勾勒得十分隨意,但也能基本看出是無人機的結構,不僅如此,徐星覺得那本子的主人觀念不但超前且具有很強的前瞻性,因為徐星看到好幾個機型都和他曾經(jīng)逛無人機網(wǎng)上商城時看到過的大差不差。 但最令徐星驚訝的還是其中一張紅色水筆畫的概念圖,和之前的那些圖相比顯然不是出自一個人的手,因為筆畫線條比之前的都要硬朗,圖的結構也更為清晰明了,但徐星驚訝的并不是這雛形圖畫的好,而是因為那無人機竟然有四旋翼,不僅如此,還帶一個攝像頭,明顯帶著航拍的概念,在這個無人機三個字都沒幾人了解的時期來說,簡直前衛(wèi)到令人發(fā)指。 徐星忍不住昂著脖子,對著電視機屏幕上那畫的無人機結構圖細細看起來,心道畫這圖的人可能并不知道,十年之后這樣的航拍無人機可是賣得十分暢銷。 那宣講小年輕大概也最欣賞這個四旋翼帶拍照功能的無人機圖,又對著鏡頭把筆記本貼近了一些,好像深怕學生們看不清。 徐星這時聽到背后傳來一聲重重的冷哼,但他沒顧上,整個眼睛忽然瞪得滾圓—— 他不是在看那無人機的結構圖,而是那圖右下角,那里有一行之前看不清楚很小的字,這會兒圖在鏡頭里又放大了一些,他才看清了,那是同樣用紅筆寫的兩個英文字母:from 。 徐星只覺腦子里一陣轟隆隆,現(xiàn)世的當下和拿著卡片默念出from 的上一世似乎在這一刻悄然交匯。 他絕對沒有認錯,這個字跡完全相同。 所以,到底是誰畫的這張無人機構想結構圖?又是誰送了他那捧玫瑰花? 孫羽埋著頭,隔著走道朝這邊呲呲兩聲:“看那么認真干什么呢?眼睛都要瞪出來了?!?/br> 徐星轉頭,恍然間差點以為自己坐在上輩子那間辦公室里思考是誰送的玫瑰花,看清旁邊的孫羽,看清自己桌前壘起的高高的課本和練習冊,這才回神。 他搖搖頭,垂眸盯著胳膊下面壓著的練習冊,心中重重嘆了口氣:要命了,上輩子活到28才被那個暗戀自己的基佬勾搭了一下下,這輩子十八不到就有了交集。 蒼天啊!這直男變基佬的命運交響曲已經(jīng)拉響了節(jié)奏嗎?! 下課鈴聲一響,宣講雖沒結束,但可以自己自由活動。 起先教室里還安靜一片沒有什么動靜,忽然最后一排的角落傳來一聲重重的聲響,陳厲起身,一腳把背后的椅子踢開,冷著臉起身出門。 徐星嚇了一跳,卻被韓聞宇一把,低聲道:“問你個事!”孫羽也跟著湊過來。 徐星轉頭,韓聞宇沒等他開口飛速道:“這個陳因夫妻,是不是就是陳厲他爸媽?” 徐星沒怎么聽清,耳邊全是命運交響曲的前奏,但知道韓聞宇在說什么,也知道他們能從陳厲和一些蛛絲馬跡上猜到七七八八,便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