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jié)
徐母心里軟了一丟丟,但習(xí)慣性刀子嘴,上來又同高泉周旋了幾句,語氣冷硬。 但高泉耐著脾氣,姿態(tài)放的很低,無論徐母說什么怎么說,高泉都會點頭稱是、在自我批評或者道兒子高裴的不是。 徐父并不善于在言辭上同人周旋,沒有多說什么,站在徐母旁邊,可高泉一番請求原諒的懇切的言語再三出口,他這個老實人不久還是松動了。 徐星能理解他父母,站在他爸媽的角度,不選擇原諒又能如何?也拿瓶子砸高裴的腦袋嗎?活了幾十年都是老實人,老實人也不會選擇激進的方式做報復(fù),能得到合理的賠償和如此懇切的道歉,基本也只能選擇諒解。 更何況高泉一看就是身份同他們普通人不一樣的“高級人士”,這樣身份的人連去給兒子收拾爛攤子都會帶律師,拎東西都有助理在后面,如今親自登門還當(dāng)面道歉、該賠的只多不少,正常人都會不免產(chǎn)生一種被高級人士尊重的認(rèn)同感。 高泉顯然深知這些,姿態(tài)放得如此低,連給徐星的醫(yī)藥費、營養(yǎng)費和賠的錢都宣稱已經(jīng)提前準(zhǔn)備好,如此一來,徐父徐母即便再不想和解,也不好伸手打他這個“為了兒子cao碎了心的有誠意的父親”。 高泉說是來看徐星,但也就真的看看,主要還是面對徐父徐母,徐星從頭到尾都躺在床上斜乜他,沒吭聲。 終于把夫妻兩個擺平得差不多了,高泉帶著助理起身告辭,走的時候余光卻瞥向旁邊的陳厲。 陳厲看都沒看他一眼,徐星卻注意到了高泉目光落著的方向,又沒有吭聲。 沒關(guān)系,反正他知道,這高泉一定會再私下找此他,畢竟他這人就是這樣,心眼兒多,總覺得人前的一切都未必是真的,總是想要偷雞摸狗一樣了解更多。 等到下午,徐父被叫去派出所,徐母回家做飯,陳厲回去補眠,高泉果然又來了。 他這次沒有帶助理,直接敲門進來,看到徐星,笑了笑。 他沒有浪費自己寶貴的時間,面對被自己兒子Я艘荒源的徐星更沒有用沉默做開場白,直接面對躺在床上的病號道:“這次是我兒子不對,打傷你,是我管教無方,中午我已經(jīng)和你父母聊過了,現(xiàn)在我再和你聊聊,你怨恨我兒子是應(yīng)該的,但如果有任何要求或者可以彌補你的,你盡可以提?!?/br> 徐星躺著,腿在被子下面閑得慌,暗自晃了晃,可他眼睛垂落著,本就長得不錯,配合著一腦袋的白紗布,當(dāng)真是一副叫人疼惜的可憐樣。 他沒吭聲。 高泉早就從派出所那邊了解了這次事件的經(jīng)過和各方面準(zhǔn)確的說辭,那給自己惹麻煩的兔崽子也親口承認(rèn),的確是他親手拿酒瓶子砸了徐星的腦袋,但他們父子關(guān)系一般,并不怎么交心,高裴在看守所看到他又一臉不耐煩,多的一字不提。 高泉畢竟只有這么一個兒子,雖然嘴上承認(rèn)是高泉不對自己管教無方,可心里總猜想,是不是還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隱情? 要不然高裴吃飽了撐的一個人從a市來這個破落的小縣城?就為了找那個陳厲的不痛快砸了他哥徐星的腦袋? 這窩囊勁兒是他兒子? 高泉不信。 他于是先承諾了徐星可以滿足他的所有要求,接著又道:“你能不能告訴叔叔,那天晚上高泉是怎么和你說的?為什么砸了你腦袋?” 徐星至始至終都垂著眼睛,腿在被子里暗自晃啊晃,心里卻想,這高泉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多心,怎么回事他不是早就全部都知道了,還能是什么,不就是高裴神經(jīng)病加重、砸了他一腦袋間接找了陳厲麻煩嗎。 你兒子看人不順眼同人敵對,然后把人老婆腦袋砸了,這事兒不是明擺著呢嗎? 但面上,徐星卻是一臉沉默,故意流露出隱忍和猶豫,似乎真的存在高裴所料到的那些幕后真相,然后繼續(xù)沉默。 高泉當(dāng)即說:“沒事,你和叔叔說,不用擔(dān)心高裴那邊,他是我兒子,他還能翻得了天嗎?!?/br> 徐星給自己點燃了一丟丟的戲魂,慢慢抬起了眼睛,眼神閃爍一番,才開口:“我就算說了,你也不會相信的。” 高泉拿出長輩的包容,開口道:“沒事,你說,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我相信你?!?/br> 徐星戲魂飚了起來,再次垂下眼,面色僵白,嘴唇淺淺的蠕動,好像在透露一個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真相一樣,低聲吞吞吐吐道:“你兒子,你兒子好像是那個……” 高泉不明白,問:“那個?” 徐星眼神故意垂的更低,從高泉的角度看去,好像快睡著了一樣,而徐星又跟著閉了閉氣,憋了一陣,本來皮膚就白,很快臉上透出些象征著羞赧的紅,不知如何開口的樣子猶猶豫豫遮遮掩掩道:“就是……喜歡,男的?!?/br> 高泉錯愕地瞪圓了眼,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不可能!”當(dāng)?shù)淖匀徊粫嘈抛约簝鹤邮莋ay,當(dāng)場反駁。 徐星聽這回復(fù)就知道他把高泉給震驚到了,那必須的,高泉一個在每個頻繁出差的城市都包二奶的男人必然是水泥澆灌的直男,大部分直男聽到同性戀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惡心,又怎么可能會相信自己兒子喜歡男的,那簡直就是惡心到了家。 但徐星就是要高泉的反應(yīng)越強烈越好,反正他又沒有胡說八道,高裴本來就是如假包換的gay。 徐星沒有半分爭辯,被高裴一喝,便繼續(xù)默不作聲繼續(xù)躺著。 高裴一嗓子吊起來,很快跟著克制住了,畢竟是有城府的人,他淡定地問徐星:“就算是,你又怎么知……”突然頓住。 他看著病床上的徐星,雖然包著腦袋,但只看那臉,容貌當(dāng)真是一等一,高裴二奶前前后后更新?lián)Q代包了不少,對女人的容貌很有研究,普通漂亮絕對入不了他的眼,而徐星的這顏值,拋開性別不說,這眉眼鼻梁,當(dāng)真是個貨真價實的美男子。 徐星為什么知道? 還能為什么? 長成這樣,高裴別不是看人長得好看,動了什么歪念頭,人孩子誓死不從,才被敲了腦袋? 人這種生物對子嗣和基因繼承有迷一樣的崇拜之情,但別人家最多就是覺得兒子聰明女兒漂亮像自己,而高泉覺得高裴處處像自己,卻沒料到那小子在花天酒地上面和同自己如出一轍。 特么的,才多大!都能為了男禍水千里迢迢從a市跑來這個小縣城! 還說什么為了找同學(xué)不痛快,看他不順眼所以找麻煩,誰信那小子,就知道還有其他內(nèi)情! 可高泉忽然一頓,高裴說的那個陳厲,中午他在病房見過,特么那張臉,也俊得能去當(dāng)明星了!哪兒那么巧,被找麻煩的陳厲、被碎了腦袋的徐星,一個個都長得這么好看? 高泉這下多少有點相信高裴在男男問題上又隨了他,又是一口氣吊了上來,但他面色上十分平靜,還對徐星說:“這些事你和其他人說過嗎?” 徐星搖頭:“沒有,” 高泉道:“不說是對的,畢竟,這種事就算說了,大家都不會相信,更加不會接受?!?/br> 徐星嗯了一聲,暗自晃腿幽幽想:難接受?還好啊,一開始是有點吧,等接受了就能迅速放飛自我,感覺還不錯。 高泉又想了想,問道:“那除了腦袋上的傷,其他地方……” 徐星垂著眼睛,一聲不吭搖頭,到底是沒有,還是有了不方便說,隨便高泉怎么想,反正高裴那畜生上一世沒少對他身邊人干這種惡性人的事,這一世品性沒變,成年后恐怕還會死性不改,索性提前捅給他老子。 高泉沒再說什么,病房里和徐星兩兩相對沉默了片刻,之后便告辭,本來之前還說有什么要求直接提,走的時候卻瞥了一眼病床上的徐星,覺得這封口費勢必是少不了了。 高裴那兔崽子!都要出國念書了,還給他捅這種婁子! 高泉一走,徐星抬手到自己腦袋旁邊,摸摸摸,摸出陳厲沒帶走的手機,撥了個號碼。 接通之后,他對那邊道:“都成了?” 孫羽在那邊喊:“為兄弟兩肋插刀,你腦子都被人開瓢了,搞不定我插進自己兩刀?!?/br> 徐星晃了晃腿:“成吧?!庇謫?,“蘇河呢?” 孫羽:“正和小家伙培養(yǎng)感情呢,聽著啊……” 孫羽挪了手機,徐星就遠(yuǎn)遠(yuǎn)聽到電話那頭傳來蘇河的怒罵:“靠!我擦!離小爺遠(yuǎn)一點!我告訴你小爺?shù)囊路苜F的!” 徐星滿意了,他道:“高裴快一點今天下午就能出來,晚一點也不會過今天晚上,麻溜的,回頭我請大家好好吃一頓?!?/br> 孫羽:“您還是好好養(yǎng)腦袋吧,”又問,“真不叫陳厲?這事兒怎么能少了他?” 徐星:“不叫?!绷粼谏磉吤∈植恢蓝嗍嫣?。 第48章 高裴下午五點被放了出來,高泉的助理等在看守所門口,一見高裴出來,立刻迎上去。 高裴一臉不痛快,話也不講,眼神都沒落在助理臉上一下,直接朝著看守所外停車場的黑色轎車走去。 助理殷勤地幫開了后車門,高裴頭一矮,鉆了進去,車門剛被助理合上,還沒坐穩(wěn),高裴臉上瞬間挨了一下,火辣辣的。 高泉坐在旁邊,冷著臉看他:“你現(xiàn)在行的啊,學(xué)不上,從家里跑到這么個破地方,隔著十萬八千里給你老子找麻煩是吧?” 高裴挨了一巴掌,嗤了一口,抬手摸了下臉:“我又沒砸死人,你反應(yīng)是不是也太大了點兒?!?/br> 司機不在,助理沒上車,只有父子兩個,高泉就算以前沒給高裴少收拾爛攤子,但這句又沒砸死人當(dāng)真聽得他需要找助理要點速效救心丸,怒道:“你還挺有理啊,砸死人你老子現(xiàn)在還能保你,你也可以跟著去死了!” 高裴臉色十分難看,畢竟還是高中生,經(jīng)濟都被老子把控在手里,翻不出花樣,高泉真的怒起來,高裴從來不敢正面杠,因為杠上對他沒好處,只是自討苦吃。 現(xiàn)在高泉怒了,高裴就默不作聲坐著,等著他老子罵完,大不了再幾巴掌,可高泉罵了兩句,卻沉默了一下,突然道:“今天連夜回去,你也不用等過年之后出國了,反正簽證都下來了,改張機票,你下周就走?!?/br> 高裴一愣:“憑什么?”出國他最不情愿,陌生的環(huán)境陌生的語言陌生的人,什么都不熟悉,還不能憑自己心情到處逍遙法外。 高泉沒有多解釋,只堅持:“沒有憑什么,讓你去就去,就下周。” 高裴急道:“你答應(yīng)我過年之后!” 高泉聽到高裴這會兒還有膽子和他拔高音,抬手又是一巴掌甩了過去:“你他媽不是這小破地方的人,都敢直接拿酒瓶子砸,再放你在國內(nèi),你還不得稱王稱霸直接殺人了?出國給我好好收收心,別一天到晚在家眼高于頂,出去看看外面就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我也實話告訴你,兩年內(nèi)你是別想回來了,研究生念完了再給我回來!” 念完研究生再回來對高裴來說無疑等同兩年的刑期朝后又延遲了幾年,他忍了又忍,面孔都扭曲了,咬著牙齒道:“不可能?!?/br> 高泉又想一巴掌上去,還是忍住了,沉聲說:“沒你討價還價的份兒?!?/br> 高裴切齒到太陽xue上青筋都繃了出來:“就因為我拿酒瓶子砸了人,以前比這更嚴(yán)重的都……” 高泉從醫(yī)院出來就一直忍著,如果高裴老實點接受安排,他這個當(dāng)老子的火氣也不至于這么大,可高裴一再反抗,高泉終于還是沒忍住,又是一巴掌扇了過去,這次徹底克制不住,火爆脾氣上來,商務(wù)人士斯文的形象全失,朝著高裴怒吼道:“因為什么?因為什么你自己不比我清楚?你砸了人,都進了看守所還不知悔改?這是那小孩兒命大沒什么事兒,真出了事,你當(dāng)你老子不是開公司是開國家的,分分鐘撈你出來?還有,你跟這小縣城有什么瓜葛,都要出國了,還千里迢迢特意來一趟?說!” 高裴被吼了一通,多少有點嚇住了,不吭聲。 高泉卻已受不住脾氣,當(dāng)場冷冷道:“你那點破事兒,你真當(dāng)我不知道?!?/br> 高裴一愣,轉(zhuǎn)頭抬眼,成功被他老子這口氣激了起來:“破事兒?” 高泉冷笑,就算是親兒子,有些事,還是叫他惡心:“女人不好玩兒是吧,你要去玩兒男人?” 高裴被雷劈了一樣定在原地,眼睛震驚中瞪得老大。 高泉看著高裴:“別不承認(rèn),你吃的住的都是老子的,要查你一點事兒不比把你從看守所撈出來簡單?我以前懶得進你那房間,現(xiàn)在在這兒撈你,不會打個電話叫人進去翻是吧?!?/br> 高裴沒料到自己老底兜了出來,更想不到時間這么不巧,他晃過片刻的無措,腦子開始飛速運轉(zhuǎn),他爸怎么知道的,怎么人在這里還要叫人去翻他房間?他房間里有什么…… 想到一半,高泉再次沉聲開口:“別猜了,我要翻,你房間里一本書一頁紙都會搜的干干凈凈,你那些惡心的東西我都叫人燒掉了,你也別想瞞著了?!?/br> 高裴啞口無言,在這件事上完全不知該作何反應(yīng),又如何面對他老子。 可高泉完全不需要他有任何反應(yīng),只是最后冷冷宣布道:“我給你時間消化,下周必須出國,呆滿至少六年再回來,你要六年后有本事,你喜歡男的女的人妖畜生我都不管你,你要沒本事,最好給我安分點,省得我把你送到心理治療所關(guān)起來?!?/br> 高裴這下跟曬干了的菜央子似的,耷拉垂著腦袋坐在車后,高泉在車?yán)锍榱烁鶡?,掀下車窗示意,司機和助理這才上車,開回酒店。 當(dāng)天晚上,高裴跑了。 他實在不能接受出國這個安排,當(dāng)初高泉堅持說要送他出國,他答應(yīng)了,因為只去兩年,后兩年回國念,他做好了忍兩年的準(zhǔn)備,卻完全無法接受六年的安排,他打算先去他小叔那邊躲一陣,等他老子氣消了再說。 半夜拿了錢包手機,偷偷溜出來,打算包個出租車,連夜趕去他小叔家,可那傳說中整個縣城最好的酒店竟然連出租車叫車服務(wù)都沒有,裹著羽絨服站在街邊等了半個鐘頭,連個出租車的影子都沒有。 高裴氣個半死,背后卻意外傳來一陣機車的油門聲,在夜晚寂靜的寒風(fēng)中由遠(yuǎn)及近而來,他轉(zhuǎn)頭看過去,卻見一陣赤橙黃綠青藍(lán)紫的車燈交替閃爍著,差點沒瞎了他的狗眼。 他擰眉嗤了一聲,正要轉(zhuǎn)回頭,那車卻在他近身停了,高裴被那彩色的車燈晃了眼,一時看不清車上的人,只抬手擋著眼睛,垂眼看到一條緊繃著皮褲的長腿和馬丁靴,一看就是男人的。 雄性動物當(dāng)真沒什么節(jié)cao,都這個逃命的時刻了,還有閑心多看了兩眼。 那皮褲男戴著頭盔,看不清容貌,坐在車上,聲音從頭盔里傳出來:“去哪兒啊,價錢你開個?!?/br> 原來還有黑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