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路過的湯圓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70319 18:49:59 missli扔了1個手榴彈投擲時間:20170319 19:20:10 Δ?μηtpα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70319 22:07:10 如山如水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70320 13:39:32 謝謝扔雷的寶貝 愛你們啦!! ☆、出師 陶小祝在倒座房安慰周安心一氣, 便聽得陶太太叫他吃飯。他扶了周安心起來,要拉了一塊兒到灶房里吃飯去。周安心卻十分知趣,只送他到門上, “你去吃吧,你瞧老爺?shù)臉幼樱椭牢也荒苌献懒?。眼下我受些委屈沒什么要緊, 你別與老爺太太生分?!?/br> 陶小祝深吸了口氣,到底是揣著滿腹里的心疼自個兒往灶房里吃飯去了??邶X間沒有滋味, 嚼菜如嚼蠟, 又忍不住嘀咕, 說什么, “爹你欺人太甚了些,到底人家怎么你了?”、“她不過是個女孩兒家,生長在周家已是不幸, 這會兒到我家還要受這般屈辱。”、“早知道,我贅到周家罷了, 也不必瞧您這般對安心撂臉子打壓?!薄?/br> 陶師傅聽不下這話,“啪”一聲拍下筷子來, “我是欺人太甚, 也沒叫你巴巴帶著人回來。你是有多大的本事,叫一姑娘家不要名分跟著?有腦子也該好好想想!我倒是巴不得你贅到周家去,只當白養(yǎng)了你。誰知你又把她帶回來,還怪別人不給臉面?!?/br> 陶小祝還要再說什么,叫陶太太打岔截了話, 說他不該這么沒大沒小,“這做人家媳婦的也少不得要受委屈,媳婦熬成婆,那是要經(jīng)歷苦酸的。你爹確實嚴苛了些,可到底也是她自己想好了要做你妾室的。受這點委屈,不算什么。想你娘剛嫁給你爹那會兒,也沒少受人拿捏?!?/br> 陶小祝氣悶悶,埋頭吃飯。吃罷了飯也不閑著,自舀了一碗又拿空碟裝些咸菜剩菜要端去給周安心吃。剛要端走,又叫陶師傅一聲呵下了,叫他擱下,說:“你只管叫她過來吃,吃完收拾干凈。你若是買個丫頭回來供著的,明兒我就打發(fā)了她?!?/br> 陶小祝沒敢生扛,愣是把手里的碗碟放下了。帶著憋屈氣要去找周安心的,卻瞧見她已經(jīng)到了門前。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可不就是個受人欺負的小媳婦。她給陶師傅陶太太施禮,自進來收拾碗碟,也不提那吃飯的事。陶師傅隨她如何,起身回正房去。 陶太太呢,好容易家里有了個供使喚的,自然不客氣。便是正經(jīng)兒媳,她也要拿婆婆架子的,況周安心還只是個花錢買來的。那契子一簽,誰也不能再拿她當正經(jīng)人來看。陶太太原來瞧周安心中意,也是覺得她溫柔懂事孝順能伺候好家里。她不做陶師傅那故意刁難叫她難堪的事兒,內(nèi)心里念著仁善做不出來。但該她周安心做的,是一件兒也不能逃了的。正是陶師傅那話,她們花錢買了人,可不是擱家里供著的。她若好呢,自有扶正的希望。若是不好,保不齊往后是個什么收場。 因陶太太交代她兩句,都是讓她放寬心的話,卻也不忘吩咐她,“待會兒收拾罷了,添些水到灶里燒上,兌得冷熱剛好,給我和老爺送去?!?/br> 聽著周安心應聲“是”,陶太太便出灶房往正房去了。她這會兒算是能清閑一下了,覺得并不壞。 陶師傅這會兒正在炕上抽煙鍋腦子,他平常不大吃,也就晚上回家偶或吸搭上幾口。見著陶太太進來,嘴鼻間徐徐吐出口青煙來,說:“你可瞧見了,你兒子怎么護著她。之前與她家擔豆腐,你也不是不知道,怎么就瞧著她甚好?” 陶太太往他對面坐去,“頭先小祝說的是瞧不下她家困苦,又因著她嫂子在咱們鋪子上幫閑,我也便沒說什么。后來哪知瞧上眼了,要娶。帶了姑娘去法清寺叫我瞧過,大是乖巧會應承人的,瞧著不錯,我便中意。哪知你便從中阻攔,弄得她這般。于咱們是沒什么,可那姑娘受委屈是真真兒的。依小祝的心思,自然瞧不下去。這種事都是這樣的,你越阻撓,她們越情比金堅。倘或一朝撒手不管了,由著他們相處,再濃的情愫也叫這柴米油鹽的日子磨沒了。有什么好生氣較真的呢,她要留下就留下,但看她表現(xiàn)罷了?!?/br> 陶太太這話說得不錯,也是她這么寬心的緣由。然陶師傅揪的卻不是陶小祝一門心思只管放在周安心身上,便又問陶太太一句,“你瞧那丫頭,心思重也不重?” 陶太太笑,“她才多大,能有多重的心思?依我看,就是與咱們小祝兩相投緣,要做夫妻。沒想到碰上了惡公公,委屈將就,做了個妾。人家已是這般了,咱們就別再叫她難堪。好歹入了門,能使喚就先使喚著。你向來心思多,好好的人都能叫你揣摩出八分壞來,也不見得不是想多了?!?/br> “要是想多了也便好了,就怕不是?!碧諑煾禂R下手里的煙鍋腦子,“一一與她最是相熟的,就沒說過她一句好來。我也是慣常瞧人不會瞧錯了的,這回應也沒錯。小祝便是叫你這樣教的,死腦筋一個。” 說說又怎么奚落起她的腦筋來了,陶太太不高興,“養(yǎng)不教父之過,你一天天地忙生意,什么時候管過?這會兒是瓜是瓢都沒法兒,你可也別再說兒子叫我教傻了的話。眼下他就是這樣,也倒不回去了,不能叫你再重教一遍?!?/br> 陶師傅不與她爭辯這個,都是無益的廢話。且說周安心,只問她,“我早先拿賣身這事兒說與她聽,不過是想叫她知難而退??稍趺礃??她竟笑瞇瞇上門來了?你便是拿大腳趾想一想,她這是什么行為?我那般對她,擱誰身上誰不會怨怪?你想這女孩子,心思多深。這么說,你聽懂沒?小祝是叫豬油蒙了心,死也要娶她過門。她與你沒什么相干,你放公正了想,覺得怎么樣?!” 陶太太默聲一陣,真在心里調(diào)個位置想了想。暗想著,若是誰這么對她,她必是要往心里記的,怎么都不會還往人面前杵。圖什么呢,弄得自己一點臉面沒有。好歹也是良民,正經(jīng)嫁娶是不為難的,為何要上門給人做妾去?還要受人這種臉色。 她微微嘆氣兩聲,“我也不知了,橫豎這會兒人家進了門,就尋常待著吧。咱們便瞧著,她是有什么旁的心思,還是就為著咱小祝。都可瞧見的,撐能撐多久?若不是一門心思只為著咱們小祝的,咱把了契子放她走就是。” 陶師傅瞥瞥她,“你心里有數(shù)就行,別叫人哄懵了頭。” 這話剛說下,外頭周安心端了洗漱的水來,叫門候著。話是不能說了,只得讓她進來。洗漱是不需她服侍的,因擱下銅盆便讓她出去了。陶師傅和陶太太梳洗罷了,自潑了水去,往床上歇著去了。 陶太太也沒立即就睡,心里細細想著陶師傅的話,心里開始敲鼓點。但凡是個人都得有脾氣,如果這個人叫人那般下臉地對待還是沒有一星脾氣,那就有些問題了。既覺出了有問題,便多留意些罷了。 八月未央,但熬過三十,也就入了九月。秋意漸濃,到處都顯出寂寥森森的感覺來。 蘇一數(shù)著日子,想著王爺應是到京城了。但之于在京城哪里,做些什么,她就想不出了。她不知京城有多少個城門,不知南北東西幾座拱橋,更不知那碧瓦皇宮坐在哪個方位。分離最是叫人焦灼的,巴不得他明兒就在眼前出現(xiàn),日日做夢也要夢到。 這一日醒來記日子,已是九月初五。清晨雞鳴如初,都還是那個腔調(diào)。像她們這種人,一輩子生活在這樣的市井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周而復始,沒有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情。戀兩三人,得其一白首,生娃兩三,這輩子也就過去了。 蘇一不知王爺那廂什么境況,只每日間惦記著。沈曼柔這一個月仍住在她家里,周大娘上了幾回門也沒能將她請回去。周安良是不來的,到底是拉不下這臉來。對自己媳婦服個軟沒什么,可見著蘇家人總歸臉上掛不住。但沈曼柔問他要一紙休書,他也不給。日子便就這么捱下來,不知什么時候是個頭。 早起梳洗,吃罷早飯照舊作伴去鋪子上。趕馬車的小廝早與她們混了個透熟,時常便是一邊趕車一邊與蘇一和沈曼柔說話。說的也都是閑話,說王府上的奴才,誰家生娃了,誰個叫攆了,誰是怎么到王府上,亮家底一般,盡數(shù)說了個遍。 到了鋪子上,也是機械地開始重復這一日的活計。但今兒與別日又有不同,陶師傅臉色不大好看。蘇一盒沈曼柔都瞧出來了,自問他一句,“怎么了?” 心里有事,早茶吃得都沒甚心思,陶師傅與她兩個說:“叫一一說中了,周家丫頭簽了契子已經(jīng)在咱家了。” 蘇一和沈曼柔聽了都愕然,免不了要同情陶師傅一把。蘇一把灑掃的工具往后頭收,又聽著他絮絮叨叨把昨日的事情給講了。原來拖了一個月,只當不會再有什么事了,哪知這會兒她又上門了。這一個月的的功夫不知干什么去了,也是稀奇。 陶師傅道:“有什么稀奇,定是在你師哥面前兒賣乖去了?!?/br> 蘇一吸了口氣,和沈曼柔坐去桌邊上。雖說詫異,但這事兒終究是也說不準是好是壞,如果能讓陶小祝吃教訓損失又不大的,自然是好??扇绻馨残娜允遣缓美p,連陶師傅也壓不住,便不好了。然好不好,都與她們沒直接關(guān)系。 蘇一往桌子前拖了拖小杌子,“您怎么想的?就您這些日子給她的難堪,夠她記一輩子的。這會兒您又擋她道兒,心里不知盤算什么呢。她連賣身做妾的事都做得出來,定然有不小的心思。您小心罷,她胃口可大呢。當初為了瞞住沈三房子不是她家的,再借沈三的手把房子占下,她就去我爺爺房里翻過房契。只是房契被我拿來了,她沒翻到罷了。眼下她圖什么呢,想來也只能是您這鋪子?!?/br> 陶師傅坐在交椅上拍椅把兒,“一一你對她甚是了解,你給我出個法子?!?/br> “我能有什么法子?”蘇一笑笑,“不過大約知道,您這鋪子在一日,她就能委曲求全一日。哄得師哥向著她,家業(yè)遲早是她的,她有拿架子的一天。若您這鋪子不在了,吃喝也緊手緊腳起來,您看她還守不守著師哥。她這人想哄人的時候把你哄到天上,不想哄的時候就一腳踩泥里了。若真有什么法子,必不是壓著拿捏她,叫她日日不順心,她想忍自是能忍下的。她就得窮供著,好的東西一樣給不上,偏給足她面子,讓她翹尾巴。也要不了幾日,她自個兒就得現(xiàn)出原形來?!?/br> 陶師傅拍椅把兒的動作慢下來,思想片刻,“就為著她一個丫頭片子,咱費這些心思?我把鋪子歇了,再窮供著她,陪她做戲?這了不得了,把她當個人物待了。咱也不過日子了,全數(shù)陪她過家家?!?/br> 蘇一仍笑,“我不過這么一說,還不隨師父您的意思。您若覺得自個兒是能一輩子壓住她的,師哥也不會一直糊涂下去,那便這么著就是了。橫豎這會兒她不敢怎么樣,只能伏低作小。以后的日子就說不準了,到時且再看不遲?!?/br> 陶師傅從椅子上起來,往桌邊去。要坐下不坐下,忽又看向沈曼柔,“沈三你說說呢?” 沈曼柔想了想,“這么算計的法子,確實太抬舉她了些,原不值得。但這事兒不是關(guān)系小老板么,如果真叫賴上了,等你們壓不住時現(xiàn)出嘴臉來,恐就遲了。那時她拿捏你們,有你們的氣受。今兒她受的,自當成倍還給您的。再叫她占了鋪子,誰知會不會往她娘家貼補去。您別忘了,她還有個要養(yǎng)活的哥哥。我就不算了,遲早是要與她哥哥和離的。一一說這法子確實像過家家,也得叫鋪子損失不少收益,但瞧著是能的。當她無利可圖時,還能賴著么?那時若你們給契子,巴不得要拿了走人的罷?不管別人信不信她對小老板的感情,我是不信的。” 陶師傅彎腰扶腿往杌子上坐,細細思量起這事兒來。蘇一這會兒抬眼看沈曼柔,笑著對她說:“這些日子長進不少,要刮目相看了?!?/br> 沈曼柔推她肩膀一下,“近墨者黑么?!?/br> 蘇一挑眉,“難道不是近朱者赤?” 沈曼柔又瞪她,“總說自己讀書少,不識幾個字,沒見你哪句話是接不上的。” 余下就是胡扯打趣了,沒有正經(jīng)的話說。只陶師傅一個人在一旁思索周安心那事,只計較這丫頭值不值他歇鋪子詐她一詐。如果不詐,就這么在他家潛著,遲早要作妖。但不知她能作出什么妖來,心下里便有些猶豫。 蘇一和沈曼柔都不再生勸他,隨他決定罷了。這事兒摻合多了,得惹一身臊,沒什么好處。他若是決定關(guān)鋪子的,她們擱家呆著就是。若是不關(guān),還與往日一樣,自不會有什么變化。但看著周安心在陶家能不能作出妖來,瞧熱鬧一般。 就這事,陶師傅確實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出來。直又想了七八日,便是日日見著陶小祝對周安心百般庇護。哪怕陶太太多吩咐些事與周安心做,陶小祝都能上手搶去。再有,陶小祝對他二老越發(fā)不親近不體貼起來。雖沒忤逆不孝,到底是比不得從前了,一日不如一日。陶師傅自然啐罵陶小祝,說他是腦子混賬的,恨不能一棍子打出家去??勺约壕蜕B(yǎng)了這么個東西,也真狠不下心來。 如此,他就想定了,蘇一說的那法子非試不可,到底要把周家這丫頭的嘴臉試出來才算甘心。因五更天梆子一響,就從家里出了門,到鋪子上早茶也不吃,只顧叮叮當當打首飾。 等蘇一和沈曼柔上了鋪子,頭也不抬與兩個說:“鋪子不待客了,沈三你便幫著咱們送送首飾吧。一一幫我的手,把還未做的單子盡數(shù)趕出來。越早越好,我得回家陪她們做戲去。這日子是不能安穩(wěn)了,索性一亂到底,也沒什么要緊。虧虧不了,餓餓不死,不怕關(guān)上個一年半載。便是從頭再來,也值當。我便也趁這機會,好好休息一番?!?/br> 蘇一和沈曼柔聽了一陣訝異,想著陶師傅這莫不是受刺激,而后又聽他說:“鋪子關(guān)之前我把你們的工錢結(jié)了,往下就不能照顧上了。一一你算是出師了,若跟旁人干活去,我也不攔著。這手藝不算咱一家,但凡是金銀鋪都是一樣的。你隨意找個去,給自己攢嫁妝。等我這鋪子再開時,你瞧瞧還想不想回來。想回來的,加工錢自還留你干活?!?/br> 這話都說下了,瞧著是想好了。為他家那根獨苗兒陶小祝,陶師傅這是豁出去了。蘇一和沈曼柔也不廢話,自幫他趕活兒。做出首飾來,便依著單子上的名姓家址給人送去。多是幾件攢到一處,仍是借著王府上的馬車各處奔走,一件件送下去。她只送了兩日,也算走下了大半個渭州城。 再往下送時,卻碰上了沈府大奶奶的單子。這就猶豫了,不想往沈家門上去??捎窒胫缓冒堰@首飾壓下來,到時再叫蘇一和陶師傅送。兩人打首飾已是疲累,應是要體諒他們的。她自顧在馬車里琢磨,不知沈家什么時候上門定的首飾,怎么她不知道。想來不知是哪個空檔兒,陶師傅接下的。既已在她手里了,那就送去罷。旁的不必多想,只當是件差事。 這番到了沈府門上,從馬車下來便瞧見朱紅大門。這里雖不是她長大的地方,到底是家了。原來他們是在京城的,只因她爹得了渭州太守一職,才闔家搬來了這處。但她的叔伯祖父母是沒有搬來的,這宅子里住著的,也就是她一家。 她微頷首往門上去,說了來意。雖已是很遮掩的法子,仍是叫門上的小廝瞧出了她是家里的三小姐。往前見著要行禮的,這會兒見著她這副窮酸模樣,哪里還行得下去。不過是客氣待著,一路引了到二門上,放她往內(nèi)院里去了。她熟悉沈家的宅院,便是不要丫鬟牽引也找得到大奶奶的院子。 沈曼柔自找了過去,入得院子見了沈大奶奶。先是依著民婦的身份給她行了行禮,便直接把首飾交給了她的貼身丫鬟,說:“鋪子上依著您的要求剛做出來的,您瞧瞧吧,可還順意?如果沒什么問題的,勞煩您將余下的銀子結(jié)了,我好回去交代?!?/br> 沈大奶奶這會兒是有孕在身,挺著個大肚子,掀眼瞼瞧了瞧她,“你是三meimei吧?” 沈曼柔頷首,心道她不過從府上走了七個月的時間,能變化多大,就認不出了?她不應這話,只道:“大奶奶還是看首飾吧?!?/br> 首飾她看了,卻不說好與不好,合上錦盒沖她招手,“過來近前叫我看看?!?/br> 沈曼柔自打在周家過得不順意之后,就一直抵觸沈家,自然不愿意過去,她只道:“民婦怕污了大奶奶的地界,便在這邊站著吧。您若是瞧著滿意,還把銀子給了罷。” 這副模樣,那沈大奶奶也不好叫她再過去了。自讓丫鬟往里間拿銀子去,嘴上又說:“你這會兒怎么變成這樣了?都說有情飲水飽,難道你不是么?想想你以前在家里的樣子,哪里受過一星委屈。便是咱們外姓來的,也得順著你這個小姑子。嬌氣得不得了的姑娘,這會兒怎么拋頭露面做這些事輕賤自己呢?你若是沒錢,應當家里說來,誰還能給你為難不是?便是太太不給,我也要給的。” 沈曼柔埋頭不理會她,知道她說話惡心自己呢。以前她在府上就驕橫,與她這嫂子處得可不好。便是她娘慣著她的,最后不也是直沖她搖頭么?在她敗完手里的一百兩金子和所有嫁妝后,她娘也不愛理她了。這整個府上,盡數(shù)是看她笑話的。誰真?zhèn)€擔心她,應是沒有的。她自己作下的禍,自己受著罷了。 沈大奶奶見她不說話,接了丫鬟從里間拿出來的銀子,又絮絮叨叨道:“老爺在任上,太太在家呢,你既來了,便去瞧瞧她。她是生你的氣,但終究是你親娘。你便服個軟,沒有化解不了的矛盾。太太但凡給你搭把手,你也不必在那金銀鋪里討生活。誰都知道你是沈家的三小姐,叫咱們也不敢出門了,受人點指。太太也說了,你若是嘗到了苦處,在周家再過不下去的,離了還是咱們沈家人?!?/br> 沈曼柔還是不說話,也是與她這嫂子無話可說。她這會兒心眼足了些,句句話都能聽出后音兒來。她也知道如果她離了周家,通透了心思,沈家還是接受她回來的??伤帜檬裁茨樆貋砟??回來日日聽人背后嚼舌根子笑話她么?她娘終有老去死去的一天,指望她這大嫂子養(yǎng)她一輩子?人不愿意,她也不自在,得時時給她臉子看。 她不回沈大奶奶的話,接下銀子道了聲“謝大奶奶”,也便辭過去了。心里惦記她娘,繞著道兒到她院前,透過柵格花窗往里偷偷瞧一陣。見著陶夫人在院里修剪菊花,目光轉(zhuǎn)過來,正是要碰上的,她一縮腦袋,轉(zhuǎn)身急急去了。心里想著,這會兒便算她不孝吧,等她平了自己身上所有事,再堂堂正正回來。 沈夫人在院里放下剪刀來,目光盯在窗上,恍惚著說了句:“我好像瞧見了三丫頭?!?/br> 丫鬟接她的話,“您是太想三姑娘了,眼里生虛。太太若是想見她,叫大爺去接她回來就是。橫豎都是一家人,打斷骨頭連著筋呢,難道真一輩子不來往?您瞧著三姑娘日日在外頭受苦,真的不心疼么?” “心疼有什么用?”沈夫人將目光收回來,撥了撥身前的□□,“以前不心疼她?時時慣著都怕她過得不順意,怎么樣呢,落了這般處境。先時不叫她成親,她偏要成。后來不知囑咐了多少,要把手里的銀子守住了,結(jié)果仍是敗了個干凈。我心疼她,可她不心疼自個兒。要受這罪,便叫她受下去。等她受足了,自己回來便是。咱們幫襯她,她越發(fā)醒不過腦兒來,都拿去貼了周家,能有什么用?” 丫鬟收她面前的剪刀,“您知道姑娘在受罪,日日在人家鋪子里幫忙。您也知道她性子犟,打小心性就高,有了難處不回來說,便是與周家一刀兩斷,怕也不會回來。眼下婆家的日子不好過,娘家再一直把她往外推,這種苦處最是難咽的。怕她心里生了結(jié),以后想解也解不開了。您等她自個兒回來,怕是等不到呢?!?/br> 沈夫人撥花瓣的手頓了頓,金絲護甲從小指上掉了下來,戳進花盆松泥里。 那廂沈曼柔離了沈府,自上馬車回鋪子里。有做好的首飾便送出去,沒有就歇著。又聽陶師傅說,他怎么日日回家說鋪子上的生意一日不如一日,要開不下去了的。都是唬人的話,先時說了沒人信,說多了自個兒都信了。 等積壓的首飾做完,鋪子便真就要關(guān)了。蘇一在王府送來的飯基礎上又買了好些個吃食,布了滿滿一桌子,打了上好的竹葉青。吃完這頓該別過了,她也算正經(jīng)出師了。 以后,該自己走道兒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寶貝如山如水 太愛你啦! ☆、打嘴 吃罷這頓飯, 蘇一沖陶師傅行了一拜三叩之禮。打今兒起,能自己收徒弟,能自謀出路去, 不必將自己全身整輩地栽在陶家的鋪子里。然這些不是蘇一要這般鄭重拜別的原因,只不過是與陶師傅在一起呆了這么多年,眼見著要離開了, 心下里總有些不舍。 又說這會兒計較出師不出師的話,其實陶師傅當初收蘇一的時候沒拿她的投師帖。原也沒打算教她多少東西, 只承蘇太公的面子給個糊口的差事。這事兒本不適合女孩兒家來做, 當她做個打雜的每月給些工錢, 已是大仁善。可便是如此, 也叫她學成了,實屬難得。因出師不出師的不必興師動眾,這般私下里辦了就是。 也是酒足飯飽, 陶師傅受了她的禮,又把蘇一平時日日用的整套工具拿出來, 找四方黑布包上,往她手里送, “給你留個念想, 往后不知怎么樣,咱們師徒若是有緣的,還當在一處。但倘或你命好,去了王府,成了人上之人, 也莫忘了師父。瞧見了,咱自當行禮,你能叫出名姓來咱就知足了,算沒白相處一場?!?/br> 蘇一接下那黑布小包裹,有些怏怏,這樣的分別最是叫人難受的。她隔著黑布摸了摸里頭的銅錘石鏨等,抬起頭來看陶師傅,“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把您忘了那是大逆不道。您鋪子開了,到時合適的,我還過來。便是尋常逢年過節(jié),我也要給您送禮去呢?!?/br> 陶師傅拍拍她的肩,又看向沈曼柔去。她才剛在鋪子里干了五六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可難為處得還算不錯。原當她嬌氣,哪知后來做什么都有模有樣,從來也沒叫過累,富貴人家小姐身上的嬌蠻氣,盡數(shù)是沒有的。 他說:“也沒有什么好給你留念想的,把綠桂皮給你吧。你們這種人尋常沒就喜歡養(yǎng)些花草鳥雀,你拎了去給你作伴。好生伺候它,趕明兒鋪子再開時它還活著,你再給我送來?!闭f著把鳥籠拎過來,放下翠布罩子,往沈曼柔手里送。 沈曼柔接下來,看著那鳥籠吸吸鼻子,忽說:“陶老板,要不咱不關(guān)了吧……怪舍不得的……” 陶師傅忽故作松閑地笑了一下,“你別招我,我好容易下了這決心來?!庇终f:“嘿,你瞧一一都跟沒事人似的,你還矯情上了。你也別傷感,回去好好把自己的事兒理清楚。不想跟人過了,好聲好氣說去,好歹叫人把放妻書寫了。” 沈曼柔點頭,應了聲“嗯”。 陶師傅絮絮叨叨交代罷了,蘇一和沈曼柔又反過來與他也說了不少,不過都是有關(guān)周安心的。說什么不必太費神,但給她些面子叫她自己翹尾巴就成。之于她在陶家看不到希望,能做出些什么,她們就猜不到了。 話說了許多,大是告別時候才有的樣子。這會兒要走了,抬腳出鋪子,一步兩回頭。沈曼柔手里的綠桂皮在籠子里跳躍,撞得籠子晃來晃去。等鋪子上落了鎖,嘎噔一聲響,有關(guān)這鋪子的生活點滴,就都埋到過去了。以后回頭想,便是段一輩子也忘不了的時光。 蘇一和沈曼柔看著陶師傅背手沿街遠去,原先高大的背影這會兒在這樣陽光姣好的午后也盡顯蒼涼。袍擺邊有卷黃柳葉,一圈圈在打轉(zhuǎn)。天氣涼了,碧空白云石板道。街柳四下掃黃葉,正是傷春秋最恰當?shù)臅r節(jié)。 蘇一和沈曼柔往馬車上去,聽著馬車轱轆聲往家回,不說什么。趕車的小廝在前頭絮叨,問蘇一和沈曼柔,“今兒怎么過了晌午就歇鋪子?” 蘇一吸了口氣,“往后都歇了?!闭f罷又揚了揚聲兒,“你把咱們送到家,也攆著車回王府吧。眼下咱們是用不上馬車了,日日都得在家呆著。還有你跟韓總管說,飯也不必送了。咱們往后都要閑在家里,不必再讓他們伺候飯食,自己就能做?!?/br> 那趕車的小廝可定不下這事兒來,只道:“我給您傳話去,但成不成還得瞧韓總管的意思。若是不成的,姑娘就自個兒去跟他說。” 這就麻煩了,不成還得她往王府上再找韓肅。索性這事兒就這一天一道兒辦了吧,便讓那小廝趕車往王府上去。到王府上直接找了韓肅,說明了來意,叫他跟王府的管家說一聲,把飯菜都停了。 就這么些日子沒見,鋪子都關(guān)了?這會兒來找他也不是讓他幫忙,而是叫他停掉府上飯菜的,實在突然。然事情是要問清楚的,否則王爺回來問起來,沒法交代,因韓肅先問了她,“好好的鋪子怎么關(guān)了?” 這話與旁人說起來就沒有實話了,免得傳出去生禍,因蘇一拿與陶師傅和沈曼柔約定好的說辭道:“您也知道的,鋪子上生意一日不如一日。自打王爺不去后,上門的客人寥寥。這么兩三月下來,哪里還能見著活的客人?生熬不下去了,自然就關(guān)了?!?/br> 韓肅細細看了看蘇一的眉眼,到底沒說什么,只道:“那姑娘往后什么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蘇一嘆口氣,“先在家呆上些日子,再看吧。如果我?guī)煾杆亻_鋪子,我便還過去幫忙。如果不開,那就再想別的法子,橫豎是餓不死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