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這么一想,這沒有被提早通知的氣憤就減輕了許多,反而多了幾絲期待。 “顧大meimei,這茶是我今年初春新采摘來用秘法炮制的,你嘗嘗味道可好?!苯业奈恢秒x顧家極近,江白禾和顧如是就隔了一條走道,她端起桌幾上的茶盞對著顧如是笑靨盈盈地說到,看著顧如是今日的打扮,眼底閃過一絲嫉羨。 今天的江白禾打扮和以往沒有太大的區(qū)別,依舊是素凈淡雅的衣裙,青白玉為主的配飾,淡雅高潔如出水芙蓉,不沾一絲人世間的煙火氣。 或許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上輩子,顧如是為了奪得那個人的目光,逼著自己模仿這種絲毫不適合她的打扮,卻不知,江白禾有多嫉妒她這樣艷麗奪目,富貴逼人的長相,只是她明白,自己的樣貌有些寡淡,根本就撐不起那樣的裝扮,只適合這樣溫婉素凈的打扮。 況且,才女的名聲也不支持她那樣做,在那些男人眼里,才女就該這樣一塵不染,不沾金銀俗物,仿佛不似活人一般的模樣。 江白禾為了保持這一點,克制地十分痛苦,走路的頻率,微笑的弧度,那一個不是她千百遍練習(xí)一點點練出來的,作為一個庶女,她只有對自己狠心,對別人狠心,才有希望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想想那些一個個出生又消失的庶妹,江白禾的眼底閃過一絲冷光。 所有擋她路的人都要死,庶女不值錢,可是唯一的庶女,那就需要慎重對待了。 “江小姐還會制茶?”顧如是挑了挑眉,裝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樣,好奇地拿起桌上的茶盞,輕輕抿了一口,動作間,露出一截皓腕,和那戴在手腕上的串珠。 只是微微抿了一口,顧如是拿著手絹沾了沾嘴角,不著痕跡地將那一小口茶水吐到手絹上,裝做無事的放下。 只是驚鴻一瞥,江白禾看到了那蜜蠟串珠下顯眼的紅翡,安心地松了口氣,眼底閃過一絲笑意,再次看向顧如是時,表情松快了許多。 “這茶味道甘冽,回味幽香,是好茶,只可惜我喜歡喝那些苦一些的茶,江小姐的茶雖好,卻不合我的口味。” 顧如是笑了笑,微微側(cè)著頭對一旁的江白禾說到。 “人的口味千奇百怪,顧大meimei喜歡喝苦茶,不喜歡我炮制的茶葉也是正常的?!苯缀桃呀?jīng)不太在意她說些什么了,反正她的目的已經(jīng)達(dá)到了,其他的都無所謂。 “大jiejie的口味就是奇怪,偏偏愛喝那難喝的苦丁茶,我就喜歡江表姐制的茶葉。”顧如意似乎真的喜歡那盞茶,一連喝了兩三口。 “二meimei喜歡,等宴會一結(jié)束,我就讓侍書送些茶葉去府上?!苯缀堂嫔下冻鲆荒ㄏ矏偟男θ?,白皙的肌膚上點點紅霞,嬌艷欲滴,美不勝收。 “那就謝謝江表姐了?!鳖櫲缫饷髅魇裁炊疾蝗?,但就是喜歡占便宜,白送上門的東西她自然來者不拒。 “咳咳——”坐在顧如意邊上的衛(wèi)瓊英皺了皺眉,有些不喜女兒當(dāng)著眾人面前就露出這樣的模樣,也有替她描補的心,連忙開口:“如意這孩子,沒有別的愛好,就是在吃食上有些癡,平日里在家里就喜歡研究這些,這不,遇上喜歡的茶葉,一時倒魯莽貿(mào)然了?!?/br> 衛(wèi)瓊英朝著江白禾笑了笑:“也不能讓侄女破費,我那還有一些今春上供的極品云霧,是我皇兄特地賜給我的,我觀侄女愛茶,不如就贈與侄女吧?!?/br> 她這話一落,邊上的那些夫人都露出一抹了然。顧如意的形象一下子從那個不知禮數(shù)的顧二小姐,變成了一個有些貪吃,天真活潑的顧二小姐。 這貪吃天真有時候想想是壞處,有時候想想,也是個好處,但是那小家子氣,無論如何,都是扶不上臺面的。 顧如意看不透,不明白她娘親為什么要給她戴上一個貪吃的帽子,她又不是顧如是,最近這段日子迷上了研究各種吃食,整天讓小廚房研究這研究那的,奢侈浪費。 衛(wèi)瓊英小心瞪了她一眼,顧如意也不敢發(fā)話了,安安靜靜不再說話。 女眷們說著悄悄話,那廂世家子弟們坐著的地方,也在小聲交談著對面的貴女。 “那就是傳聞中的第一才女江家大小姐吧,果然聞名不如見面。” 一個穿著儒衫附庸風(fēng)雅的男子,扇著折扇,看著坐在絨毯對面的江白禾,嘴里帶著贊嘆,眼神卻不禁朝著江白禾隔著一條兩人寬的小道的顧如是。 這是誰家小姐,如此姝色,往日也沒聽說過,那一襲紅衣簡直就是把在場所有的小姐都壓了下去,紅衣勝火,白膚勝雪,灼人眼球。 只是作為一個正人君子,他怎么能那么膚淺只看外貌呢,那位小姐的名聲都未曾聽聞,可見是個繡花枕頭,或許只是徒有其表罷了,哪像江家小姐,內(nèi)外兼修,就如同那天宮的仙子一般,不可褻看。 心里是這么想,可是那男子的視線顯然還是忍不住往江白禾的邊上鉆。 “那位就是江小姐嗎,果真如傳聞中一般清麗?!?/br> 剛剛說話的那人邊上的一個公子哥兒也點點頭指了指坐在對面的江白禾,借著往江白禾方向看的機會,多看了顧如是幾眼。 也不知是誰家的姑娘,江家因為是東道主,所以坐上首之位,那個姑娘就坐在僅此江家的桌席上,不是顧家的女兒,就是許家的女兒。 不少人心里意動,對著江白禾的議論也就更多了,至于那醉翁之意是不是在江白禾身上,就沒人知道了。 “一個個沒眼光的蠢貨?!?/br> 顧容蒼聽了邊上那些人的議論,不滿地嘟囔了幾句,他也見了他們口中議論的江小姐,長得就和地里營養(yǎng)不良的奄奄小白菜似的,哪有她meimei長得討人喜歡。 一個個盡是瞎眼的,他回去要和娘親說說,讓她千萬別把meimei嫁給這些瞎子。 “你說對面那些個小姐哪個最漂亮。” 顧容蒼氣不過,對著一旁的衛(wèi)邵卿問道,他看這個人長得挺美的,應(yīng)該眼光也差不到哪里去,哪像別的歪瓜裂棗。 邊上的顧容蘇正飲著桌上的桃花酒,差點沒一口嗆死。 “我看這左二紅衣女子姝色力壓群芳,其余貴女,遠(yuǎn)不能及。” 衛(wèi)邵卿嘴角微微抿了抿,眼神幽暗,在略顯蒼白的臉上,顯得有些詭譎難測,摸不清他的想法。 “有眼光?!鳖櫲萆n重重拍了一下衛(wèi)邵卿的肩膀,力氣之大,讓衛(wèi)邵卿眉頭微皺。 “王——”衛(wèi)邵卿后頭的侍衛(wèi)眼睛都快冒火了,正要上前,卻被衛(wèi)邵卿用眼神制止。 “我看咱們兩個很有緣分,這看人的眼光都是一樣的。”顧容蒼覺得眼前這人長得就很對他的胃口,現(xiàn)在眼光更是和他出奇的一致,是個能深交的。 他說的沒錯,他meimei多美啊,對面那些個小姐,哪個比得上他meimei的小拇指頭。 作為一個深度的妹控,就是這么霸道和自信。 “咦,那是什么?” 這騎射活動量大,容易出汗,自然是放在最后一項舉行的,第一項舉行的是書畫塞,許云秋正安排仆從有條不紊地將桌案、紙墨筆硯備齊,就見遠(yuǎn)遠(yuǎn)飛來一群黑壓壓的東西,似乎還朝他們越來越近。 ☆、不同 顧如是遠(yuǎn)遠(yuǎn)眺望著越來越近的蜂群,感受著周圍人群的焦躁和驚呼,提了一整天的心忽然就放下了。 “那是什么東西!”簫見素的臉上難得有了些許驚慌,如果她沒有看錯的話,那似乎是蜂群吧,只是看不清到底是哪種蜂,有毒還是無毒。 此刻的她來不及細(xì)想為什么好好的宴會居然會有那么一堆蜂群過來,也不細(xì)想為什么今天三步一崗,戒備森嚴(yán)的繁花坡,怎么來了這么一群野蜂,卻沒有下人及早過來疏散撤離。她想的只有怎么護(hù)好自家寶貝閨女。 還沒出閣的姑娘,要是被野蜂叮了,面上留下什么傷痕,這一輩子也就毀了。 顯然在場的其他人也都是這么想的,不僅是未出閣的姑娘,那些已經(jīng)生兒育女的貴婦人也不愿意自己的臉上身上有瑕疵啊,而且被野蜂叮那該多疼啊,她們這樣千嬌萬貴嬌寵大的貴女,可受不得那個罪。 一個個也顧不得形象了,拉扯著身邊的那些仆婦丫鬟在邊上擋著,自己拿著手絹擋著臉,隨時準(zhǔn)備著在野蜂群朝她們那靠近的時候讓丫鬟當(dāng)rou墊,自己拔腿狂奔。 “這是怎么回事,快來人呢!” 許云秋看著那密密麻麻越靠越近的蜂群,一股氣血上涌,這糟踐的東西怎么會朝這來,要知道,繁花坡種著許多花卉樹木,現(xiàn)在又是春風(fēng)時節(jié),這些子野蜂出沒最頻繁不過了,因此早在宴會舉辦當(dāng)初,她就派人把這方圓十里的野蜂窩都捅了,防的就是在這舉辦宴會的時候,那家貴人小姐被那東西給蟄了,可沒想到,自以為萬無一失的宴會,居然跑出來這么大一群野蜂,這參宴的賓客要是有那么幾個被蟄了,那就是不小的麻煩。 雖說以江家的實力也不怕這些,而且這野蜂群出現(xiàn)的事兒也不是江家能控制的,可是作為主辦方的許云秋,這臉面肯定是丟盡了,回去也不知道老二家的會怎么在老太太面前說嘴。 許云秋只要一想到那樣的場景就一陣頭疼,喚著邊上那些嚇呆的仆婦趕緊把蜂群給轟走,切勿驚擾到貴客。 “媽了個巴子!” 顧容蒼性子粗野,從小又在軍營里混跡長大,一看書就頭疼,但是這些粗俗的話倒是學(xué)的很溜。 他看著那蜂群似乎是像女眷那兒飛去的,也不管什么男女有別了,一把將桌幾上墊著的綢布扯下,上頭擺著的瓜果酒水散落一地,他拿著綢布,直接就向女眷那跑去。 對面那是他親娘和親妹,他還能看著她們被野蜂蟄,那些迂腐的教條都給他滾一邊去。 雖然知道這野蜂之事 不一定和江家有關(guān)系,可是江家是主辦方,這件事他們就得負(fù)責(zé)人,顧容蒼已經(jīng)想好了等宴會結(jié)束,他一定要去找江家那幾個小子“切磋切磋”。 “趕快去拿火把,捆上艾草澆上油,用煙把那蜂群驅(qū)走。”顧容蘇看著被嚇得傻愣愣的護(hù)衛(wèi)和仆婦,皺著眉急促地吩咐道,這江家也不知道是怎么培養(yǎng)下人的,一到這種環(huán)境下一個個都和傻子似的。 “是!是是!” 邊上站著的那些人仿佛如夢初醒,一個個跌跌撞撞跑去找火棍熏野蜂。 他們那張桌幾上墊著的綢布被顧容蒼拿走了,緊急之下,顧容蘇只能對著一旁的衛(wèi)邵卿說了聲抱歉,扯過他桌上的綢布就走,打翻的酒壺里的酒水順著桌沿滴到衛(wèi)邵卿靛青色的衣袍上,留下點點深色的印記。 “主子?” 衛(wèi)邵卿邊上的護(hù)衛(wèi)微微彎下身,只要對方吩咐,隨時帶著他離開。 也不知道主子怎么忽然來了興致,偏偏要來這種宴會,還遇上了蜂群,主子的身體本就......要是受了驚嚇就不好了。 雖然他也清楚,這世界上估計沒什么東西嚇得到他邊上那個神情淡漠的男人,可這并不妨礙他表達(dá)自己的忠心。 “你——”衛(wèi)邵卿看著對面那個似是驚慌,實際上眼底沒有一絲害怕,甚至有些痛快的女子,原本想著讓絕影,也就是那個護(hù)衛(wèi)去保護(hù)她的心思淡了下來,眼底浮現(xiàn)一絲趣味。 “無礙,你就在邊上看著吧。” 幾年不見,她到是有些不同了,更美了,這性子也更野了。 衛(wèi)邵卿正想端起桌幾上的酒杯,看見那散亂一滴的果盤酒盞,玩味一笑。 仆從的速度很快,因為他們自己也知道,這在場哪一個貴人受了點傷,他們這些在宴會當(dāng)值的下人,恐怕就逃不了一頓打,要是傷的嚴(yán)重些,他們的命恐怕都要沒了。 顧容蘇說完沒一會功夫,就有好些個下人拿著不斷冒著濃煙,散發(fā)著刺鼻氣味的火把過來了,臉上手上捂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只露出一雙眼睛,朝著野蜂沖去。 這煙熏果然有效,這原本密密麻麻的蜂群很快就被沖開了,野蜂嗡嗡叫著四散開去,早就被邊上的仆婦嚴(yán)實地圍護(hù)起來的許云秋這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就見到那蜂群很快又四散著,依舊執(zhí)著地朝著女眷站著的地方飛去,怎么趕都趕不走。 許云秋看著野蜂飛行的軌跡,這野蜂的目標(biāo)似乎是在江家和顧家站著的那一塊。 禾兒還在那兒呢,許云秋心頭一緊,看著面上浮現(xiàn)絲絲驚慌的庶女,這十幾年了,養(yǎng)條狗都有感情了,許云秋對丈夫早就失望了,這江家,她唯一還有些感情的就只有這個生兒喪母,由她一手撫養(yǎng)長大的庶女,不論是江白禾,還是顧家的隨便哪個人被野蜂攻擊,這都是她不想看到的。 “還愣著干什么,還不去護(hù)著大小姐和顧家夫人小姐?!?/br> 她看野蜂似乎沒有朝她這兒飛過來的意思,推了推邊上的仆婦,只留下少數(shù)幾人以防萬一,剩下的人全被她派遣去了江白禾和顧家哪兒,讓她們擋著,不要讓貴人被野蜂蟄了。 那些被推出去的仆婦這心里就像是抹了黃蓮一樣苦,可是這腳上的步伐卻絲毫不敢怠慢,誰讓他們低賤呢,這一家老小都在大夫人的手里,這自己出事是小,這一家老小都搭上,那才是冤枉呢。 江白禾被身邊的幾個丫鬟護(hù)著,其中一個丫鬟因為怕小姐身體嬌弱,還仔細(xì)地備上了一件防寒的披風(fēng),此時正好能當(dāng)防護(hù)罩,將江白禾蟄得嚴(yán)嚴(yán)實實,密不透風(fēng)?;蛟S正是因為這一點,江白禾的臉色雖然有些蒼白,卻也不算難看到極點,因為被擋著,自然也沒人能看清她眼底的那抹暢快與得意。 原本那些女眷看著蜂群飛來,都是十分驚恐的,一個個花容失色,生怕自己被野蜂叮咬了,尖叫聲哭鬧聲此起彼伏,有些心理承受力差的,直接嚇的涕淚橫流,一點美感都沒有。 只是漸漸的,看著那蜂群似乎對她們無動于衷,只是一個勁地朝顧家和江家所在的位置飛去,這才稍稍松了口氣,撐著酸軟的手腳,跌跌撞撞地朝遠(yuǎn)離顧家和江家的方向跑去。 “來人,快擋著些,我和小姐要是被盯著了,我要你們一家老小的狗命?!毙l(wèi)瓊英氣急敗壞,也不知道這野蜂為什么要朝他們這飛來,這簫見素和顧如是兩個賤人倒是好命,有顧容蒼和顧容蘇兩個跑過來用桌布擋著,還有丫鬟忠心耿耿的護(hù)著,她和如意就不行了,雖說有幾個忠仆,但是更多的還是比她們還膽小,一個個全躲她們后頭去了。 衛(wèi)瓊英心里發(fā)了狠,看著越飛越近的蜂群,這次宴會結(jié)束,她一定要江家給個說法,還要把那些賤婢全都發(fā)賣到最低賤的地方去。 可是當(dāng)務(wù)之急,還是得想想怎么度過現(xiàn)在的難關(guān)。 “四哥,這么好的英雄救美的時機,你怎么不上呢?”五皇子衛(wèi)頡興高采烈的,仿佛這貴女被野蜂叮,是多么有趣的一件事,人家往后躲著,他還想往前湊,看的更清楚些。 沒道理還是這樣啊?衛(wèi)頤的眼底閃過一絲疑竇,也沒仔細(xì)聽邊上幼弟的話。 他朝顧如是站的方向看了看,正打算上前,卻仿佛想到了什么,如遭雷劈一般,愣在了原地,看著遠(yuǎn)處那個一襲紅衣,即便狼狽依舊美麗奪目的女子,心底閃過無邊的苦澀和絕望。 作者有話要說: 睡覺是什么東西,我已經(jīng)不認(rèn)識他了 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