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節(jié)
一年之后。 安之突然從床上驚坐起來。 她抬手摸了摸額頭,汗津津一片。 她又做夢了,夢里總是滿天的焰火。 她原本是不想逃的,可有人抱著她在不停地奔跑,濃煙滾滾里,她看不清那人的樣子。 然后,“砰”一聲巨響,她在那種震耳欲聾的響聲里驚醒過來。 這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而是很多次出現(xiàn)相同的夢境。 安之很懷疑,剛才的夢就像是真實發(fā)生過的事情。 那個抱著她的男人到底是誰? 景堔? 臥室門被人推開,安之借著橘色的臺燈看過去,慘白的臉上擠出一抹微笑:“阿堔!” 景堔上前揉了揉她的額頭:“怎么了?是不是頭疼?” 安之輕輕搖頭:“估計是天太熱了?!?/br> 她全身都是汗。 景堔扯了紙巾輕輕柔柔地替她擦拭著鼻翼上的汗珠,然后吻了吻她的額頭:“我去把空調(diào)開低一點?!?/br> 別墅里所有的房間都是二十六度的恒溫,再低就該感覺到?jīng)鲆饬恕?/br> 安之抓住他的手腕:“別去忙活了,陪陪我吧?!?/br> 她的心里總會有種莫名的害怕。 景堔點頭:“好!” 兩人和衣躺下,安之枕在景堔的臂彎里,他的身上是她喜歡的薄荷味兒,她緩緩閉上眼。 景堔的手摟著她的腰,呼吸不太平穩(wěn)。 “安之?!?/br> “嗯?” “我們結(jié)婚吧?” 安之的眼睫微微顫抖:“可我的腿……” 景堔的手從她的腰慢慢滑過她的小腹,那里,有一道剖腹產(chǎn)的傷疤。 他刻意避開了,然后修長的手指落在安之的腿上:“能感覺到嗎?” 他正在輕輕地揉捏。 安之抬眸看了景堔一眼,笑了笑:“當(dāng)我三歲小孩子呢?!?/br> 景堔見她的一雙眸子如星空璀璨,忍不住翻身將安之壓在身下細(xì)細(xì)密密地親吻著。 安之呼吸紊亂,雙手卻下意識想要將他推開,但景堔又將她牢牢的禁錮?。骸鞍仓?,想不想試試別的地方的奇妙感覺?” 安之的臉上染了紅暈,都是成年男女,她自然能聽出景堔的意思。 “等,等結(jié)婚之后吧。” 景堔親吻的動作驟然停?。骸鞍仓?,你剛才說什么?” 安之將腦袋埋進(jìn)他的胸口,小聲重復(fù):“等結(jié)婚之后,再……” 景堔在這一年里已經(jīng)無數(shù)次向安之求婚了。 但安之一直以腿作為借口拒絕。 所以,今晚她的回答讓景堔有些驚喜若狂。 “不急,嗯?我等你?!?/br> 一輩子都等你。 …… 安之醒來的時候天色早已大亮。 景堔不在,她估計他又是去買早餐了。 大床的旁邊有一部輪椅,那是她往日代步的工具。 安之記得自己從昏迷中醒來時,她的雙腿就沒了知覺。 景堔說,那是因為她腦袋里長了腫瘤,手術(shù)時稍微出了一點意外造成的運動神經(jīng)受損。 他也說了,自己既是她交往多年的男友,又是她手術(shù)的主刀醫(yī)生。 她的腿不能動,他應(yīng)該擔(dān)負(fù)全部的責(zé)任。 安之那時候摸著自己毫無知覺的腿倒沒有太大的情緒,讓她深感惶恐的卻是曾經(jīng)記憶的缺失。 一個人不知道自己的過往,真的太可怕了。 景堔說她叫安之,景堔說她喜歡白玫瑰,景堔說他們兩人已經(jīng)相愛六年…… 一切都是景堔說。 安之輕輕嘆了一口氣,幸好,這一年來景堔將她照顧得無微不至。 她也能從景堔最細(xì)微的動作里感覺得到這個男人是愛她的,并且是深愛。 如此,她也漸漸相信了景堔的話。 安之從床上緩緩下來,手還習(xí)慣性地想要撐著輪椅的扶手,然后她輕笑起來。 她忘了,兩個月之前她已經(jīng)能漸漸下地行走。 雖然走不了幾步,但景堔說,這是好的開端。 依照她現(xiàn)在每天鍛煉的進(jìn)度,不出兩個月,她就可以不用扶墻了。 或許,她還能和他相攜走進(jìn)婚姻的殿堂。 景堔端著豆?jié){油條進(jìn)門的時候,安之正滿頭大汗地扶著墻上的欄桿一步一步地挪動著。 步伐有些僵硬,特別是左腿,還是不怎么聽使喚,她像一只搖搖擺擺的企鵝讓人忍不住心疼。 別墅里為了方便安之恢復(fù)雙腿的肌rou,每一處墻壁上都特別安裝有不銹鋼欄桿。 她能隨時隨地抓住,不讓自己摔倒。 當(dāng)然,即便摔倒也沒事,地面鋪著厚厚的地毯。 景堔將早餐放到床頭,然后上前扶著安之的胳膊。 安之卻輕輕推開了他:“阿堔,我自己來?!?/br> 景堔退后,站在咫尺之遙的地方略顯擔(dān)憂地看著她:“安之,凡事得循序漸進(jìn),不能cao之過急?!?/br> 安之點頭,下巴隨著她的動作滴落著汗珠:“嗯,我知道?!?/br> 她的確有點著急了,想要走路,更想要去看看外面未知的世界,她呆在這棟小樓里已經(jīng)很久很久了,久得她都忘記樓外的陽光有多么燦爛。 安之喜歡吃豆?jié){油條,她不明白自己這種特殊的味蕾是從哪兒來,這里是美國紐約,幾乎所有人都吃面包,三明治,可她就偏愛這種。 早餐是景堔驅(qū)車半小時在一家中國餐館買的,安之樂呵呵的抓住油條往嘴里塞。 景堔拿了紙?zhí)嫠潦糜湍伳伒拇浇牵骸奥c。” 安之看到他的眼神里滿是寵溺,想了想,撕下一塊喂給他。 景堔含住,順便也含住了她的手指頭,舌尖繞著她的手指打了一個圈兒,酥酥麻麻的感覺能從指尖一下躥到心臟深處。 安之的臉又紅了,嬌嗔地瞪他一眼:“流。氓!” 這兩個字,她幾乎是脫口而出。 然后,她突然就愣住了。 景堔不解地捏了捏她的下巴:“怎么了?” 安之的眼神充滿了疑惑:“阿堔,我以前是不是也說過?” “說過什么?” 安之若有所思地看了景堔一眼,斂下眼睫:“哦,沒什么。” 她扯了扯唇角,將手里的豆?jié){朝著景堔晃了晃:“我分半杯給你?” 景堔搖頭:“君子不奪人所好。” …… 安之沒有朋友。 她每天的事情除了康復(fù)訓(xùn)練就是看書。 景堔好像也不用上班,安之扶著欄桿挪到書房時,景堔的手里正拿著一把手術(shù)刀。 見到安之,他將手術(shù)刀隨意地擱在書桌的一旁,上前便將她抱到自己懷里:“今天的康復(fù)訓(xùn)練已經(jīng)超時了,累不累?” 安之雙手圈住他的脖頸:“不累。” 景堔在椅子上坐下,安之坐在他的腿上,然后,她看到了那把手術(shù)刀。 “你的???” 她見手術(shù)刀刀口鋒利,忍不住拿起來晃了晃。 “小心?!本皥逎M眼的無奈:“這可不是玩具?!?/br> 安之的手腕動了動,然后咦了一聲:“阿堔,我覺得自己使著還挺順手呢。” 人類對于肌rou記憶是很頑強(qiáng)的。 比如你能忘記一切,卻不會忘記走路的姿勢,也不會忘記怎么拿筷子。 景堔的眸色頓了頓:“夫唱婦隨,你當(dāng)然順手了?!?/br> 他將手術(shù)刀從安之手里拿回來:“以后這種東西你就別碰了,萬一傷了怎么辦?”